“秦峰哥？你怎么來了？”令柔問。

        秦峰朝她笑笑：“有點事，過來辦公室看看。”

        令柔趕緊請他進來，同時注意到他兩手各提了一大袋東西。秦峰徑直走到沙發處，把兩大袋東西放在茶幾上，然后坐下。

        令柔給他端來一杯水。秦峰接過，道了聲謝。

        “是什么事？需要我幫忙嗎？”令柔問。

        秦峰嘆一口氣，像很無奈似地道：“需要。”

        “幫忙吃東西。”說完，他從兩袋子里取出一盒盒食品：巧克力，曲奇，水果軟糖，草莓，車厘子……

        令柔一頭霧水：“這些是……怎么回事？”

        秦峰一邊繼續拿出零食擺桌上，一邊道：“怕你無聊悶壞，給你準備的。”

        令柔愣住：“啊？你準備給我的？”

        聽到問話，秦峰轉頭對她笑了笑，那笑里滿是無奈。除了陸少，誰會做這種事？但陸境恒叮囑他不能說是他的主意。

        秦峰答：“……對。我過來辦點事，得知你今天一個人守辦公室，所以順路買了些零食給你。”

        令柔頓時感動：“秦峰哥你太好人了，其實不需要，我不無聊……”

        “買都買了，你就吃吧。”秦峰道。心里卻想著不能再這樣下去。陸少可以有時間琢磨令柔的心思，他可沒那么多功夫當保姆。上次去買辦公椅，這次去買零食，下次呢？他一保鏢，天天替人做這些幼稚的事情，臉往哪擱？

        令柔忙道謝。

        秦峰又說道：“我十點半才去辦事，先在這里呆一會。”

        令柔點頭：“沒問題，如果要喝水就讓我來倒好了。”

        秦峰：“這倒不必。你要是沒事的話，我們聊聊天。”

        令柔應好。在秦峰的斜對面沙發坐下來。

        秦峰開門見山：“令助理，你有男朋友嗎？”

        這問題其實不需要答案，稍稍打探一下就知道令柔是單身。他的用意是引出其他話題。

        令柔卻很愕然。完全沒料到秦峰聊天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

        她遲鈍了兩秒后，微紅著臉搖頭，“沒有。”

        秦峰再問：“你這么漂亮，應該有很多人追吧？不找一個？”

        令柔的臉頓時全紅了，趕緊低下頭，“沒有，我一直讀書，沒有想過那些。”

        秦峰抓到“一直”那個詞。隨后他笑笑：“別介意，我只是想給你介紹個對象。”

        他正想把陸境恒的身高，年齡，愛好等信息先報出來試探一下，卻被令柔的話打住了。

        “謝謝，秦峰哥，但是我現在還不想考慮感情方面的事。”令柔感覺很囧很尷尬，萬萬沒想到連這保鏢大哥都想給她介紹對象了。感覺她單身的事情被全世界都知道了一樣。但她更想不到，秦峰想介紹的人，就是陸境恒。

        “……哦？是嗎？”秦峰收住話。他明白陸少為什么遲疑，行動緩慢了。這姑娘依然沒有意思。這種情況下主動追求，那結果估計還是涼涼。

        令柔點點頭，又搬出了那個常用理由：“我才剛工作不久，還是想先把工作做好，再想別的。”末了，覺得還不夠婉轉，就又補了一句：“我希望還是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秦峰忽然笑了一下，“明白。”

        之后他想起伍鎧說的話“令助理是不是對陸少有什么不好的印象”，默了默，繼續和令柔聊天。

        “當年你們班的同學和老師，還有人記得陸少嗎？”他問。

        秦峰的話讓令柔瞬間回憶起過往。高二分班后，原來高一班級的同學大部分分流到了各班去，彼此間還沒來得及建立牢固的感情，所以原來的高一同學之間其實沒有太多往來。上了高二后，不但原高一同學，就連原來的班主任也沒和她提過陸境恒。畢竟在每個班里，那些安靜的差生，是最容易被悄悄忘記的人。

        令柔當然不能說“沒有人”，她婉轉說道：“其實我很少在以前的高中同學群里聊天，所以不太清楚他們有沒有提過，但我覺得，應該會有人記得的。”

        秦峰笑笑。從她的語氣里就知道了答案。

        他打開一盒歌帝梵巧克力，取出一塊遞給令柔，然后自己也拿了一塊，撕掉包裝紙，一口放進嘴里，邊嚼邊漫不經心似地問：“你和陸少重逢，應該挺驚訝吧？你們以前是同桌，你對他那時候的印象怎么樣？”

        令柔點點頭，“是挺驚訝的，”然后稍微沉思了一下，回答另一個問題，“感覺他在我們班的時候挺低調的，我和他的交流主要都是輔導和監督，因為那時候他不太愛學習……”

        她忽然想起閔蘭的話，急忙改口：“不過副總能從沃大商學院畢業，肯定是很聰明的人，他以前是故意裝作不學習的吧？”

        令柔其實也很想知道陸境恒是不是裝差生，畢竟從考試從不及格到考上世界名校，這個飛躍太大了。雖然周末的時候，她回憶了無數個片段，也沒覺得他哪里有隱藏實力的表現。

        “呵呵……”秦峰挑了下眉梢，“陸少那時候的確不愛學習，成績差是真的。”

        連初中時也是。

        “陸少是后來去了國外讀高中才開始認真學習。常年聘了十幾個家教老師專門輔導，都是國內外名校畢業的，還有大學教授，加上他人聰明，學得很快，后來就考上了沃大商學院。”

        這么坦白的陳述，讓令柔一時愣住，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秦峰見她那樣，意味深長地說道：“這世界上，大部分事情都能靠錢解決，錢能買效率，能買時間，也能買捷徑。陸少有錢，懂用錢生錢，也懂得利用錢。即使是世界名校，也會給富豪開設額外的通道。有錢人看待這個世界的運作，和一般人是不一樣的。”

        他停了一下，繼續說道：“很可惜陸少那時候給你留下的印象不太好，但實際上他很聰明，善于思考和尋找規律。如果是他感興趣的事，會做得很好。陸少剛開始學做風投的時候，第一筆就成功了。他業余做金融投資，有時候一晚上就能賺幾百萬。”

        秦峰的想法很簡單，他認為一個男人的魅力，無非是三方面：財力，智力，武力。

        所以他重點強調這些。

        令柔很認真地聽著。

        她心里莫名有一絲期望，希望聽到更多關于陸境恒的過往事情。但聽完秦峰的一番話后，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字環繞：錢錢錢錢錢錢……

        她回過神來，抓了她最在意的信息——陸境恒后來找了家教，都是名校畢業生，還有大學教授，最后就考上了沃大商學院。

        這不是打臉她嗎？

        虧她當年還以為是他能力不夠，才一直考那么低分。

        其實是她的輔導能力不行！

        難怪他能考上名校。

        啊……丟臉。

        這想法讓令柔倍覺尷尬，有些語無倫次地回話：“是啊……只要有良師……肯定就能學得很好。是啊……挺聰明的……賺錢那么厲害……大部分人努力工作也不過就是為了賺錢……那你們去長莘中學……”

        秦峰沒等她說完，解釋道：“當年陸董捐了三百萬給長莘中學做教育資金，所以校長給我們做了安排。至于校運會的物質供應什么的，都是很小手筆的幫忙，陸少自己就能搞定。”

        令柔其實是想問為什么陸境恒會去長莘中學讀書。

        但秦峰的話又讓她驚訝了。

        原來高一那屆校運會，在操場上出現的一大堆商業遮陽傘，以及全校每個人都領到的紅牛和礦泉水，都是陸境恒幫忙的？

        當時老師們還驚嘆說這是建校以來第一次這么富貴，打趣說是這個校長良心發現，才不讓他們曬太陽，還有飲料喝。

        原來真相是這樣。

        令柔突然想起自己曾經無法舉例說明陸境恒大方的事，羞愧地低下頭，尷尬地笑了笑。

        過了一會，令柔抬起頭，“那整個學校，就只有校長才知道陸境恒的真實情況吧？”她十分確定班主任是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的。

        秦峰點點頭，隨后他想了想，又搖頭：“還有一個人。”

        令柔投去疑惑的眼神。

        “好像是你們的物理老師。”

        令柔驚訝：“于老師？”

        腦海里頓時閃現出那個矮矮胖胖的，戴著眼鏡，聲如洪鐘的男老師。

        怎么會？

        記得陸境恒剛轉學來的時候，最看不慣他睡覺的，就是物理課的于老師。陸境恒曾因為被他叫醒過幾次而頂撞過他。

        當時于老師怒不可遏地叫陸境恒站到教室后面去，但陸境恒直接起身離開了教室。

        雙方都落了對方面子。

        從此于老師就和陸境恒杠上了，總是走到他的位置旁邊大聲講課，還含沙射影地說不學無術的學生，未來命運都是可悲的，對不起父母對不起國家對不起自己等等。

        嗯？怎么感覺這里和曾經的自己好相似？令柔汗顏。

        不過，確實是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于老師突然就不再管陸境恒了。難道就是因為他知道了陸境恒的真實身份？可是……

        “他是怎么知道的？”令柔好奇問。

        “因為一次交通事故。”

        秦峰挽手靠向沙發背，皺起眉，目光凝向前方，像在努力回憶。

        好像是在校運會后發生的事情。

        某個周六下午。

        放學后，秦峰和陸少從學校后面的小路走到某處偏僻地方，司機已經等在那里。他們上了車后，就如往常那樣開回到九龍山的別墅里過周末。

        長莘中學往西去五六公里就是通往九龍山風景區的環山公路，是一條雙向車道，道路兩邊不是農田就是村莊。司機從小道開出來后不久，就上了環山公路。

        按照以往，他們開車只要十五分鐘就可以回到別墅。不過那一次，恰好遇到兩輛車停在馬路中間，阻礙了交通。估計是撞車了，有幾個人似乎在爭吵。往來的車輛并不多，但因為那兩車占了一半通道，其他車輛都需要慢慢開才能過去。

        原本已經開過了那兩輛事故車，但陸境恒卻突然叫司機停車，然后叫秦峰跟他下車，讓司機先離開，等下再回頭來接他們。

        下了車后，秦峰一臉疑惑，跟著陸境恒，往那幾個爭吵的人的方向走去。

        “你他媽今天不賠錢，別想離開！”

        一個穿著花襯衫的光頭小伙惡狠狠指著一個胖男人吼道。他旁邊還站著兩個染了黃發的小伙。

        胖男人一邊后退，一邊不服道：“你們是地痞流氓！快把手機給回我我報警！我們等交警來判定！”

        “老子的忍耐性是有限的！你那破車就是剮蹭我的豪車了，你必須負全責！不需要交警過來，賠錢就完事！”花襯衫說完，做了一個扇臉動作，雖然沒打到對方，但卻讓胖男人嚇了一跳，連忙用手擋住頭，后退了好幾步。

        陸境恒和秦峰已經走到了胖男人的身后。

        胖男人感覺后面有人，以為是花襯衫的其他同伙圍了過來，慌忙轉身大聲道，“你們想干什么！”

        卻見到一張少年的臉。

        陸境恒沒有穿校服。身上穿了一件連帽的深灰色短袖衛衣和黑色寬松中褲，氣質看上去像個富家少爺。

        要不是他腳上那雙印著校徽的白色運動鞋，于大亮還不能確定是自己的學生。

        于大亮遲疑道：“陸，陸境恒？”

        陸境恒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于大亮詫異僅一秒，就突然激動起來：“陸境恒你有沒有帶手機，快幫老師打個電話報警，他們訛詐我！”又見到陸境恒身旁站了個高大強壯的男人，他的心更安定下來，指著花襯衫說，“明明是他想別我車，剮蹭了我的車，卻惡人先告狀，想讓我賠三萬！只不過是后視鏡碰了一下，就要我賠三萬！我賠賠賠賠你個呸！”

        花襯衫看了看新來的兩人，除了那個高大個看起來有點戰斗力外，那個少年根本不足掛齒。三對三，他們無所畏懼。

        “我剮蹭你？笑話！你他媽睜大眼看看你那破車，值得我的豪車去冒險嗎？”花襯衫再次指著于大亮惡狠狠說道，“你他媽快點賠錢，拿不出三萬就賠兩萬，不然老子不客氣了。”

        陸境恒別過視線看了看兩輛車的車標，一輛白色比亞迪，一輛黑色寶馬。

        “豪車……呵。”陸境恒低眼，嗤笑了一聲。

        然而這不屑的一聲嘲諷激怒了花襯衫，他轉過手，指著陸境恒，怒目，“你笑個屁啊？寶馬不認識？你媽沒教你出門要帶眼識人識物？”

        陸境恒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花襯衫一眼，隨后他兩手插兜，走到寶馬車前，抬腳用力一踹，踩在那個藍白車標上，回頭問：“這一腳要賠多少錢？”

        看見愛車被羞辱，花襯衫徹底發怒了：“你他媽想死！”

        他即刻擺出一副要上前打人的架勢，卻一秒被人將兩只手別到了后背，牢牢鉗住，只剩兩條腿在地上干蹬。

        花襯衫回頭看見秦峰那雙有威懾力的眼睛，心怯了一下，但一想到他還有兩個兄弟，怒火就復燃了，“兄弟們！給我打！”

        秦峰扯起了嘴角……

        幾分鐘后，花襯衫和他的兩個兄弟都癱坐在了地上，“哎喲喲”地叫個不停。臉上，手上，肩上，都是於傷。

        秦峰捏了捏手腕，臉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好久沒打得那么痛快了。

        于大亮手里緊緊攥著拿回來的手機，幾乎全程都是張大著嘴巴來看的。他懵，他愣，他不明覺厲，轉頭看看秦峰，又轉頭看看陸境恒，說不出一句話。

        陸境恒站在寶馬車旁，表情淡然，像在看預料中的事情一樣。

        “叭叭”兩聲，一輛非常有氣勢的黑色suv停在了眾人面前。陸境恒走過去，和司機說了句話，司機就從車里拿了點東西遞給他。

        陸境恒走回到花襯衫那里，蹲下，把兩疊紅鈔扔他面前，語氣冷冷說道：“兩萬醫藥費，拿去。別再來搞事，否則要你倒貼。”

        花襯衫顧不得疼痛，伸手去拾起錢，連連點頭應好。事實上，就是他先別對方車才導致了意外，他仗著流氓習性，想訛詐一筆，沒想到最后真的拿到手，雖然賠上一身痛。但兩萬塊是一大筆錢了，他怎么可能會追究？趕緊拿錢跑掉才是。

        秦峰讓于大亮過來拍個視頻，保留證據。

        于大亮回過神來，立刻走到花襯衫面前，蹲下，拿手機對準他，大聲命令：“快說！是你別車導致的事故，你負全責！從今以后，不準再來惹事！”

        花襯衫忙點頭照做。

        待花襯衫一伙人開車離開后，陸境恒問于大亮的車有沒有問題。

        于大亮趕緊起身，過去仔細查看。

        “一點小刮痕，不礙事，我回去自己處理處理就行。”但眼神里卻透著一絲傷心。

        在他們這個經濟落后的小鎮，普通人能買上一輛車是不容易的事，他剛買這車不到半年，就被刮了一點痕，說不心疼是假的。

        但他不能在學生面前表現得不體面。他現在對陸境恒很是感激，并為自己之前為難他的事情感到內疚，沒想到這學生不計前嫌，還幫他解決了那幫流氓。

        這學生真不錯……

        這學生……

        于大亮才猛然想到，陸境恒這個學生很不一般。

        他到底是啥人？

        于大亮看著陸境恒走向那輛看起來很氣派豪華的轎車，拿了點東西，然后向他走過來。

        “于老師，這錢你拿去修車吧，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因為我需要你幫忙，今天所有的事情，希望你都能保密。”陸境恒把一疊鈔票塞進于大亮的手里，便轉身和秦峰上車離開了。

        留下于大亮目瞪口呆，遲遲回不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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