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顆紅
“我就知道,你又在想齷齪事。”秦茗赤足走到玄關旁穿鞋,看著他的表情鄙夷道一句,可的確是趕時間,匆匆走了。
沈燁挪到她剛方才躺過的三寸地,朝空氣揮手,算是送客。
男人凌厲的面部線條明顯不適合擺這樣柔和的表情,待徹底收起好意,才是一如既往的肅冷。
他躺在她躺過的地方,打開手機上的某個軟件。
連訊對象有二,其一的顯示名是長串設備編號,而其二則簡短許多。
“我倒想問問你,”趁好戲還沒開始,沈汶的聲音占了音頻通道,“你上哪弄來這么好一竊聽器?丁點大的動靜都能收錄。”
沈燁舔牙:“隨手摘的。”
沈汶罵他瞎講。
沈燁呵了一聲。
是他從莊園客房的茶幾下摘來的,原以為收音口被膠帶堵了一晚會有影響,可事實證明他多慮了。
秦茗的東西,從來都很好用。
竊聽器有附送的軟件系統,線上同時連接不成問題。
“來了。”沈汶聽見動靜,提醒他。
楊力曉刺耳難聽的吼聲由遠而近:“給我把童井叫過來!”
有人回答了話,意思是童井來不了。
“可惜了,”沈燁懶懶評價,“否則還能聽兩個老家伙唱唱戲。”
“上回不是唱過了?”沈汶記得清楚,“左右都是因為你,我早就算過,那天他在辦公室六小時,四小時全在想法子對付你。”
果然,楊力曉的罵聲又傳來:“來不了?他烏紗帽都要掉糞坑里了還來不了?”
沈燁只覺得無趣,這些天聽這老家伙罵來罵去沒更多貨色,隨手抄起桌上一支瑪瑙色的鋼筆,投向十米之外的垃圾桶。
穩中。
貴重的筆套撞在桶底,一聲擊樂脆響。
稍思考一瞬,他才想起這鋼筆也是因秦茗才買的。
春天那回,她不知又在謀劃什么,刷他的卡買了整個系列的鋼筆,要他拎包,回家以后卻忘了來拿。
不知不覺,他倒是有了很多她的東西。
包括這屋子,也是她裝修的,完完全全是她的風格,所以她躺在沙發上、床上、浴缸里的時候,看著就格外合適,索性住下也可以。
他正肖想著,沈汶敗興地替他梳理楊力曉罵人的信息點:“聽見沒?楊主任說,你沒按他的要求打假球,全運會的獎金,就扣到你去求他了再給你,后面的廣告,也沒你份。”
沈燁跳下沙發,去垃圾桶里把鋼筆撈出來。
冬困的猛獸離了窩,性子難免不好。
“等著,”沈燁卷起短袖衣角,將鋼筆擦拭干凈,握在手里把玩,“明年這個時候,我保他掃地出門。”
沈汶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也不詫異沈燁突然放狠話。
楊力曉勾結了訓練基地上上下下的勢力迫害沈燁,連往食堂飯菜里加興奮劑的事都做得出來,說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都不為過。
還好那頓沈燁沒中招,可是帆船隊的幾個,好巧不巧輪到比賽抽檢,等禁賽通報貼到櫥窗口,也沒見局里出來挽回。
沈燁再不造反,楊力曉怕是連殺人放火的事都要做了。
沈汶正覺得心有余悸,宋知蕓推門進來抄家:“窩在儲藏間干嘛?!六一又吐奶了,你躲著讓我一個人遭罪啊?”
“馬上來馬上來。”沈汶捂著手機,把她哄出去。
沈燁跟他謀劃的大事,他壓根沒敢告訴自家老婆,還得幫忙瞞著代璇,日日通報沈燁過得何等艱苦,譬如今日瘦了幾斤,明日銀行卡里的錢沒了,諸如此類。
沈燁也從麥克風里聽到宋知蕓的聲音,等風頭過了,才開口體恤:“辛苦你。”
“沒事沒事,小心為妙,”沈汶反過頭肯定他的作風,“你計劃得倒是周全。”
沈燁淡淡接受夸獎:“受了點啟發。”
秦茗出現得正是時候,他需要她的啟發。
她做過一次示范,他效仿就行了。
沈燁和沈汶又商討了一會如何計策,等那頭楊力曉罵完離開,也差不多布置得當。
“等等,”沈燁讓沈汶先別下線,“退役的事,你們不再考慮考慮?”
最近全運會,沈汶總是拿他要比賽當借口,不與他細說安排。
“沈燁,“沈汶難得喊他的名字,語氣很緩,“是時候了。”
沈燁輕罵一聲“放屁”。
“我和知蕓,現在過得很好,我們有了六一,有不用擠上下鋪的臥室,有不用集訓的周末,還有半夜不會斷電的廁所,”沈汶含笑回憶,“記得么,你剛來國家隊那年,我們一起拼那間屋,廁所總是出問題。”
“矯情。”沈燁吐氣,態度卻不似方才冷靜,腦海里不受控制地閃畫面。
該死的。
碰巧,沈汶也是如此。
“我會記得里約,記得倫敦,當然,還有永恒的、特殊的2008,”他動了真感情,哽咽一下,“但時間真的到了。”
他比沈燁年長,宋知蕓也已為人母。
沈燁閉眼,鋼筆的一端快被捅進沙發芯子里:“看來我們對2008的印象真是不一樣。”
“行了,別傷感,”沈汶堅信男兒有淚不輕彈,趕緊操心他,“你30歲的生日,打算怎么過?我們給你好好慶祝。”
“你能叫得來人,我倒是佩服你,”沈燁冷哼,“一個王崢宇,輸完球老是不理人,一個宋晨,估計沒少跟你老婆發牢騷。”
“你真有先見之明。”沈汶非常贊同,慶幸他終于認識到自己的調解任務有多不容易了。
從前,開完全運會,便是國家隊集訓。
被沈燁打到憋屈的一幫人,全找他訴苦,三天三夜也排不完。
其實,沈燁說完話就在想別的。
30歲。
他在心里罵了句臟話。
不過,她也要30歲了。
/
秦茗從沈燁家里直接出來,除了披肩也沒機會添衣服,抵達餐館后,果然打了個噴嚏。
也是,但凡攤上他,她總是晦氣傍身。
偶爾閑著的時候,秦茗和修圖室的老板談過,想要聊一聊信息安全性的問題。
自從生圖和精修在公眾眼里有了差別,修圖室手里便握著全娛樂圈的密鑰。
其實秦茗也沒太想好怎么聊,便一直拖著,對方老板也在出差,鮮少回b市,到今天不知怎地意識到了事情的重要性,讓周末在崗的行政助理帶著圖源來跟她對接。
餐館是私廚,座位本就少,她又挑了隔間,周遭安靜地如同在另一個朝代。
等人的功夫,秦茗先開始看菜單。
菜單做得精致,她看入了神,余光撇到一尾衣料,沒來得及完全抬頭,便聽到手袋落到座位上的聲音。
以及。
“我就是你的最高機密。”
這一句話足以讓人靜止屏息,秦茗收起菜單。
坐在她對面的女子也正望著這邊,容顏出世,正如她的名字。
像一個沒有笑容的飛吻。
“我猜,你并非行政助理,”秦茗對她很有興趣,抿唇,“曲凌爾小姐。”
“是。”她顯然生疏應酬,單單回一個字。
恰好侍應生送菜單,她接過時稍側首,纏頭發的白色耳機線便露出一截。
“你加班到現在,定是餓了,”秦茗似乎想起選秀第二季的宣傳圖今晚要交,不免體恤,“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餐間,秦茗盡量找話題聊,她雖然說,但也說得少,聊天變成一問一答。
“聽你的上司說,你大學畢業不久?”
“是的。”
“你的工作成果很漂亮,只是我也沒有想到你如此年輕。”
“是的。”
她說話時總會慢一拍,給的答案又不盡相同,秦茗略微有些疑惑,繼而一笑,舉起酒杯:“敬你,多謝這段時間的幫助。”
她依舊是慢一拍的動作,舉起酒杯。
動作使得耳機線又松散了些。
“你頭發亂了。”秦茗尋到借口,裝模作樣地走到她身邊,幫忙整理。
除掉發絲遮掩,一張臉顯得更小。
秦茗的眼神落在她的耳廓。
沒有通訊耳機。
“怎么了?”她靜靜看著,任由擺布。
秦茗失神。
這張臉漂亮,可以說漂亮得過分了。
漂亮也分很多種,她實在太像一個為了滿足人類男性的欲念而被創造出來的玩偶傀儡,然而她的造物者審美太過高級,摒棄不入眼的性征,雕刻最為寶貴的所有,可是又怕她被別的造物者渡去拙劣效仿,私心作祟,沒給她最后一縷靈魂。
以至于秦茗覺得,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是經過她主人允許之后才能付諸行動的。
“你有男朋友么?”回到座位上,秦茗放心與她進入正題。
曲凌爾瞳孔收縮。
“別誤會,我不是想潛規則你,”秦茗拿出信息安全的協議初稿,“只是你電腦里的文件,不能發給你的任何朋友、家人,包括你未來的男伴。”
“我會遵守。”她答應。
“既然你就是我的最高機密,不如直接簽了這個,我也省得跟你們老板再談。“秦茗將文件遞給她,又體諒她不懂繁文縟節,詳細地解釋條款。
畢竟,和美女談事,秦茗心情總是好的。
起碼比出門前好。
曲凌爾看完,并沒有很快拿起筆。
“我們之間是合作關系,我不會命令你,”秦茗補充,“當然,如果你想要話語權,我也可以收購修圖室,為了你”
她一賣關子,曲凌爾好看的眼睛望過來,看得秦茗有些難以把持。
得回頭問問賀敬堯,人工智能要是發展地差不多了,也可以買一個放家里。
“為了你,做事方便。”秦茗重復半句,最終定音。
她器重曲凌爾的能力,又覺得人家實在獨特漂亮,自然樂意買單。
正事談得順利,等協議簽字后,秦茗提議去修圖工作室參觀。
工作室離這很近,曲凌爾帶路。
“到了。”拐進創意園區南側,曲凌爾在一棟三層建筑前停下,為她開門。
成排的電腦顯示屏,有不少都亮著,但室內沒有人。
曲凌爾的工位上有不少東西,鍵盤,兩三個觸控板,全套調色卡,一排便利貼上記著要交的工作,還有一個像照相機的東西。
“這是什么?”秦茗問。
“是3d照相機。”
“市面上有賣?”
“不,還沒有,只在我們內部有模型機的版本。“
“這樣,我倒不知先進到如此程度了,”秦茗拿起來端詳,“不能賣的話,確實很可惜。是因為不能批量生產?還是專利?”
“生產技術不是問題,專利法也可以變通。真正的要害在于道德,”曲凌爾看著她手里的先進相機,像是在看自己尋常不過的玩具,“3d逼真,但會記錄下太多不該被記錄的元素。”
秦茗是真真不懂藝術,心想她的姓莫不是曲高和寡的曲,為避免獻丑,趕緊附和著稱是。
“這個送給你,”曲凌爾終于說了今晚唯一一句有人情味的話,“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秦茗錯愕,掰著手指數才發現已經十一月了:“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網絡百科上有寫。”
“好吧。”秦茗嘆氣。
30歲。
一個讓人討厭的數字。
不過,他也要30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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