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送子觀(中)
月色如水,兄弟二人坐在葡萄架下喝酒。
王二一碗接著一碗,面前的一壇兩斤重的燒酒眼看著就要見底,張三擔(dān)心兄弟身體,想要開口勸阻,可抬起手來又放了下去,心中嘆氣道,我這兄弟最是好強(qiáng),心中的委屈無處釋放,只能借酒澆愁。
也罷,讓他喝吧,想他這一路趕來也不曾好好休息,倒不如借著這酒讓他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
“兄長……”
張三聞言抬起頭來,王二道:“兄弟叫我何事?”
王二紅著一雙眼,按著桌子才能將身子坐直,可見他是真的喝多了。
“你還是對我說吧!”
王二深深看了一眼張三,將一碗酒一口干了,把酒碗重重的摔在了桌上,道:“若你在不跟我說實(shí)話,兄弟我這顆心可就真無寄托之所了!”
張三聞聽此言急忙問道:“兄弟要我說什么?你萬不能做傻事兒!”
他慌了,聽出王二話中有話,生怕自己這個兄弟想不開,至于王二問的什么,他猜的八九不離十,只是不知如何開口。
王二紅著一雙眼睛,醉醺醺道:“兄長不要跟我打馬虎,想嫂嫂定然是將話給你說了,弟弟我不求別的,只想知道那賤婦的姘頭是何許人也,比我王二強(qiáng)了多少,能讓她冒著大不違也要與那人茍合!”
張三面色一滯,心道他還真猜對了,只是這讓他如何回答?
劉氏雖與他說了全部,但都只是猜測,并沒有證據(jù),此時王二喝了不少酒,他若是一句不對,只怕會激怒了他,再惹出什么事情來,那可就糟了!
他在腦中思量,忽而他想起一件困惑他已久的事情,開口道:“兄弟,你嫂嫂的確跟我說了不少,只不過平日里哥哥大意并未當(dāng)真,只聽進(jìn)去了一星半點(diǎn),你若要了解清楚,待明日你嫂嫂歸家,你親自問她吧!”
王二看了一眼張三臉色蒼白,剛要開口說話,張三便將之打斷,道:“我聽聞兄弟此前曾帶著蓉蓉妹子去過城中的送子觀?”
“送子觀?”王二醉醺醺一愣,盯著張三,眼神突兀變得清醒,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道:“不錯,上次回家曾帶著她去過一次,怎么?她與那姘頭是在送子觀相識?還是說,那姘頭如今就在送子觀中?”
說罷,王二氣沖沖,一拍桌子就要起身,張三眼疾手快,連忙過去將他按下,急道:“你這脾氣,教我如何往下說?”
王二喝道;“兄長,這叫我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唉,兄弟誤會了,我之所以提及送子觀,是覺得其中有疑點(diǎn)啊……”好不容易才將王二按下去,張三看了一眼王二沉聲道:“你若在這樣,就休想在聽我說什么了!”
王二呵呵笑道:“哥哥不要嚇我,若從一開始你不遮遮掩掩,兄弟我也不會多想,都到了此刻,你知道什么便說吧,兄弟我決計不會發(fā)瘋,我也只是想知道詳情罷了!”
張三看了一眼王二,嘆道:“你自幼聰慧,我知道瞞不過你,只所以找了諸多說辭,是怕酒后控制不住,如今看來,你雖是喝了酒,心中是清明的,那哥哥我便直說了!”
王二擺正身子,點(diǎn)點(diǎn)頭道:“兄長盡管說吧,我答應(yīng)你絕不會再今夜發(fā)瘋!”
他雖然喝醉,但是心中清楚,他若是今日借著酒勁闖了禍?zhǔn)拢坏┕肿锵聛恚瑫α吮砀绫砩m然他心中明白,表哥對他遮遮掩掩并非是怕受到牽連,但他王二做人堂堂正正,親兄弟明算賬,他說這話,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此時,他心中只剩下一個李氏,一個送子觀了!
張三此時心中也是忐忑糾結(jié),劉氏跟他說起此事時,他早就有此想法,只是沒有明說,其實(shí)在他心中從來沒有信過李氏會與人通奸,并且受孕即將臨盆。
所以當(dāng)他聽聞王二承認(rèn)曾帶李氏去過送子觀時,他的心中五味雜陳,不知如何是好!
原來,乾列城中有一家送子觀,早些年不溫不火,最近幾年不知為何,香火甚是鼎盛,將武王廟,以及城北之地的千年古樹也蓋了去。
傳聞,凡去送子觀求過子嗣的,不出三月便能夢想成真,起初張三還以為起三人成虎,直到自己村中有人親身經(jīng)歷,他才籠統(tǒng)信了。
只不過自從妻子劉氏提及表弟妹平白受孕之時,他便起了疑心,王二砰的氣息李氏,喚做蓉蓉,雖不是大家閨秀,但她言談舉止也非一般鄉(xiāng)下女子。
其實(shí)這門親事,還是他張三親自撮合,李氏的爹爹是錢莊的一位客人,只因在笑談中提及他家中尚有一位未出閣的女兒,老者無有子嗣,只有一個女兒,在錢莊儲蓄也是盡做女兒將來嫁妝所用!
張三見這位客人雖然年邁,言談舉止卻非一般人,旁敲側(cè)擊之下得知此人竟是一位教書先生,張三頓時擺正態(tài)度,每每隔上三兩個月,這位客人便來儲蓄銀兩,雖然不多,但是也說得過去,想到自家有一位王二兄弟,便厚著臉皮給這位客人說道了幾句!
本沒有過多希望,誰知這位客人甚是上心,一來二去,雙方熟識之后,張三便叫來了王二,對方看過之后,甚是滿意,當(dāng)場臨摹了一位畫像帶回了家中,說是讓女兒瞧上一瞧,若是滿意,大家皆好,如若不然,只能是有緣無分!
哪知第二天,這位客人便親自登門拜訪,求見張三,張三正在賬房算賬,聽到這位老先生找他,當(dāng)即一愣,不過他想起昨日的事情,心中頓時振奮起來,連忙前去迎接詢問。
“哎呀,又來見先生了!”
老者見張三出來,笑呵呵迎了上去,并且掏出一副卷軸遞給了張三,道:“先生聽好,這副畫軸中便是小女畫像,你帶與王二看一看,若是絕對隨緣,親事便可成了!不是老朽自夸,方圓數(shù)十里,自家教,氣質(zhì),長相三者中隨意挑選一樣,也沒能有敵的過小女的!”
“啊,令媛她……”張三大喜過望,接過畫軸將之打開一看,不由嘆道:“我那兄弟好福氣啊!”
只見畫中人不說是芳華絕代,傾國傾城,但也比一般女子漂亮許多,能看上王二,絕對是王二的福氣。
兩人寒暄幾句,那位客人便離開了,張三將畫卷收好,等打烊之后匆匆回到家中將此事和劉氏說了,劉氏看了畫像之后也是十分滿意。
“相公先不要急著促成之事,待我明日去鄰鎮(zhèn)打聽打聽,問一問這家的門風(fēng)家教,可別坑了王二兄弟!”
張三點(diǎn)頭,心道還是娘子心思縝密,他只顧著為王二高興,便沒有多考慮。
“你盡管去打聽,不過要盡快,我得給客人回話,時間久了若是被人誤會,王二兄弟豈不是要錯過一樁美好的姻緣,到時候你我可就成罪人了!”
劉氏聽后點(diǎn)頭,笑道:“瞧你急得,放心好了,明日一早吃過飯后,我便去鄰鎮(zhèn)走上一遭,以招收女工刺繡為由,托人打聽清楚!”
不得不說,張三和劉氏兩人對王二是真的上心,即便是自家親兄弟,也不見得能比上他們。
第二日午后,劉氏興高采烈的回來,并跑到鎮(zhèn)上的錢莊找到了張三,道:“相公,都打聽過了,那李姑娘雖不是大家閨秀,但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你的那位客人便是鎮(zhèn)上有名的教書先生,這門親事可成啊!”
聞聽此言,張三大喜,立刻讓劉氏回家取畫卷,他向掌柜兒請了半天假,兩人一起趕往王二家中。
王二見了畫像中的姑娘,也甚是滿意,張三和劉氏見雙方都沒有意見,立刻將兩人的事情包攬到了自己身上,尋了媒婆,按規(guī)矩置備了聘禮,不出半月時間,王二和李家姑娘便完婚結(jié)為了夫妻。
李氏名為李蓉蓉,成婚之后,為人懂事有禮,的確是個不錯的媳婦兒,在村中當(dāng)真是人見人夸,都道王二上輩子積德才娶了如此一個好媳婦兒。
再說王二,成婚之后更加賣力工作,只希望兩人的日子越過越好,外出經(jīng)商,時常一走便是半年,李氏雖不舍得,但知道王二也是為了兩人將來的生活,她將心中的委屈都憋在心中,每每王二外出回來在家待上幾日,她便盡心盡力的照顧伺候相公,等王二臨行時,她眼中盡是不舍,但為了王二能安心上路,都是等王二走了之后,她才在家中哭泣。
如此好的媳婦兒,張三起初無論如何都是不信她會做出與人通奸之事兒,并且誕下一子。
“表哥,表哥?”
王二見張三失神,呼喚了兩句,張三從回憶中醒來。
“那送子觀怎么了?”
王二追問,他想起上次回家,的確帶李氏去過一次送子觀,都是因李氏對他講,成婚已經(jīng)三年,尚未與他有子嗣,她甚感慚愧。
古語有云,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李氏既然嫁給了王二,一直沒有子嗣,日后定然會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
“聽聞送子觀十分靈驗,相公陪我去拜一拜,說不定真的準(zhǔn)了,到時候有了孩子,相公常年在外經(jīng)商,我在家照看孩子,倒也不孤寂了!”
聽了李氏心中的話,王二覺得也對,雖然他心中對那送子觀并不感冒,但見李氏滿臉的希翼,不忍她失望,便陪著她走了一遭。
送子觀中人山人海,香火十分旺盛,王二和李氏來到送子觀中,立刻便有香童前來接待,引領(lǐng)二人。
兩人第一次進(jìn)送子觀不懂規(guī)矩,便老實(shí)跟在香童身后,在觀中院里的一個半人高的香爐之中取了三截香火,由李氏雙手擎著走進(jìn)了大殿。
“兩位緣主跪拜送子娘娘,只要心誠,不出三月勢必會如常所愿!”
那香童指向大殿中央神臺之上的一尊泥胎,王二和李氏抬頭,不由得露出震驚之色,原來那泥胎神像十分怪異,有丈許高,盤坐在蓮花之上,身上爬滿了眾多嬰童。
“兩位緣主,莫要再直視娘娘,凡人之軀如此,是對娘娘的不敬!”
香童在一旁提醒,王二和李氏聞言忙低下頭來,在心中默念姓名和心愿,然后兩人拜了三拜,兩人一起將三截香火插進(jìn)了神臺上的香爐之中,然后又在神像面前拜了拜這才起身。
哪知道兩人才剛起身便被那位香童請了出去,王二不解,就聽那香童道:“兩位的來意送子娘娘已經(jīng)知曉,再待下去并無意義,你們現(xiàn)在離去,回家等待即可!”
聞聽此言,王二不禁有些好笑,正想開口詢問觀中是否有功德箱,他想去捐些香火錢。
香童輕笑,搖了搖頭道:“緣主有心了,功德箱觀中一共有三個,只是需要緣主自己去尋找,緣主若是真有心,自然會尋到的!”
李氏聽了香童的話,便對那王二道:“相公,你我分開去尋,定能找到功德箱子所在,捐了香火錢,送子娘娘定然會幫我們實(shí)現(xiàn)愿望!”
王二沒有說話,點(diǎn)了點(diǎn)頭,今日只當(dāng)是陪李氏游玩了,過幾日他就要離去,于是便一口應(yīng)下,囑咐李氏不要亂走,他前去尋找功德箱,然后便匆匆離開了大殿。
早不說心誠則靈,王二一出門便找到了一個,捐了五兩銀子之后,一抬頭,入眼處又出現(xiàn)一個,這讓他欣喜萬分,便又走到第二個功德箱處,又捐了五兩銀子。
聽那香童說,觀中一共有三個,他已經(jīng)捐了兩個,剩下一個不妨也一并捐了吧,于是他便在觀中尋找起來。
第一第二個箱子容易尋找,這第三個箱子確實(shí)有點(diǎn)費(fèi)心,他足足找了半個時辰才在一處角落中尋到第三個箱子的蹤跡,他看到功德箱處,已經(jīng)排滿了長長的隊伍。
“這……”
王二無言,他怕李氏等急想要離開此地,忽又想到李氏那渴望的眼神,再加上這前方排隊等候的男子,他定了定神,決定再等下去。
“哎呀,王兄也來求子!”
正等待時,王二聽到有人呼喚,抬頭尋視,這才看到同村有幾人排在他的前面,王二頗有些不好意思,訕笑兩聲,幾人心知肚明,都有這般意思,便寒暄一下,匆匆扭回頭去。
好不容易排到了王二,王二掏出五兩銀子正準(zhǔn)備塞進(jìn)功德箱里,忽覺的不妥,他又添了五兩塞了進(jìn)去。
此次送子觀之行,二十兩銀子沒了,但是王二并不在意,一切都為了李氏能夠如愿以償。
待他回去大殿,正瞥見李氏站在大殿門口,盯著過往香客張望,神色略微有些不對,王二見到連忙上前,道:“娘子我回來了!”
李氏見到王二,趕緊迎了上去,道:“相公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快擔(dān)心死了,咱們回家吧!”
王二拉著李氏的手,輕聲道:“好不容易來一次城中,怎么能輕易回家,走,我?guī)闳ベI些東西,你我成婚幾年,我送你的東西雖說不少,也未曾見你戴過,大概非是你喜歡的吧,今天咱們?nèi)ス湟还涫罪棧灰阆矚g的!”
李氏聽后,甚是感動,她解釋道:“相公送我的首飾我件件喜歡,只是我一個婦道人家,相公又不時常在我身旁,我戴給誰看去,咱們回家吧,首飾我并不缺少,不必再亂花錢了!”
王二不允,非要去給李氏再買,李氏執(zhí)拗不過,感動道:“相公,我知你對我的心意,只是我此時真的沒有閑逛之心!”
“娘子怎么了?我發(fā)覺你似有這不對!”王二挑眉,他發(fā)現(xiàn)李氏眼神恍惚,面上亦有淡淡的愁云,細(xì)看之下,王二發(fā)覺了不對!
李氏嘆了口氣,解釋道:“相公,我沒事兒,只是突然念及爹爹,他走了兩年,我這做女兒的只送了他最后一程,至今未曾去他的墳前看看,也不知是否有人為他除草添土!”
“唉,瞧我這腦子!”王二一拍腦袋,懊悔道:“都怪我了,這兩年一直忙于生意,竟將丈人忘了,走走走,咱們這就去拜祭丈人!”
李氏忍不住落淚,輕聲道:“謝謝相公,爹爹他生前最是疼愛相公,知道你對我如此好,泉下有知,也當(dāng)很開心了!”
王二苦笑,牽著李氏的手離開了送子觀,然后兩人在城西的白事店里買了些拜祭的用品,匆匆離開了縣城朝著李氏得娘家趕去。
直到離開了縣城,李氏得面上才隱約有了笑意,王二當(dāng)時并未多想,只以為李氏是因思念亡父才情緒變化,故此路上他講述行商之時的趣事,來逗她歡笑。
李氏仔細(xì)聽著王二的經(jīng)歷,時而皺眉,為其擔(dān)憂,時而掩面輕笑,惹人愛憐。
“若是相公能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多好!即便不能陪在我的身邊,我也要為相公生下子嗣,好生教養(yǎng)著!”
李氏自言自語,王二聽見一二,笑道:“快了,商隊最近再談一件極為大的合作,我若是能接下,便能賺上千兩銀子,到時候,我便不出去了,在城中盤下一間鋪?zhàn)樱阄曳蚱薅斯餐?jīng)營!”
李氏聽到之后,淚眼朦朧,兩人深情對視一眼,都不言語,一切皆在目光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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