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周于書
夜已深。
這幾日軍務繁忙,許衛整日待在軍營之中,已有半月未曾回府。
一旁的周參領垂眸,面露不忍:“將軍已連看了幾日的兵書,再熬下去,恐怕便受不住了。”
許衛臉色不改。
“無妨,如今時局多變,我就算是休息,也難安心。”
周于書嘆氣道:“我知你心中憂慮。”
“此次戰事,北秦軍隊已蠢蠢欲動至殷灘一岸,燕州城身為邊境重地,自然不可避免需挑起戰事。你我多年征戰,往日練兵從未懈怠,想來也不必過于擔心。”
他說這話并非是過于大意。
確實如此,從父親到他,燕州城身為大唐的領土,從未有過敗績。
許衛卻搖了搖頭。
“大唐與北秦已數年未曾沖突,此次突如其來,北秦人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況且,這幾日,長安信使傳信來此,近來圣上一直龍體未愈,恐怕無暇顧及遠在千里之外的城池。”
祟旸帝年歲已高,身體抱恙。雖說太子李傅明慧過人,但如今龍體尚在,東宮尚且不能輕易決定朝堂之事,加之皇子爭權,便也只能一直耽擱下來。
一朝天子,一朝臣。
天子原是一國之本,如今做不到能夠穩固朝廷,那么整個大唐也不得安寧。雖說京城遠在天邊,可若是真的發生了什么大事,難免不會殃及到邊境的百姓。
何人又能得知?
“如此說來,難道是北秦早就知道了這些消息,所以才敢如此大膽行徑?”周于書神色凜然,“朝廷中,有北秦人的眼線。”
“不止,恐怕燕州城內,也有奸細。”
營帳之中靜了一瞬。
外頭,有侍衛走了進來。
“將軍,已經都安排妥當。”
“小五怎么樣?”
青年手持筆墨,他站在書案前,正欲落筆。
長袁道:“還在營帳里休息,除了不吃不喝以外,倒是沒有什么其他的動靜。”
許衛垂眸:“她向來心思不簡單,你派人看好她,明日便找機會送她走。”
“是。”
話風突轉,周于書聽到這兒,不免頓了頓,疑惑道:“許二姑娘要回長安,何時的事情?”
侍衛開口說話:“周參領不知,前幾日將軍送許二姑娘回去,不知怎的,又回來了,現下正在營帳里,被拘著。”
周于書輕笑一聲,眼中浮起笑意:“她倒是一向灑脫。”
許衛目光微沉。
他又道:“只是你一向舍不得小五,長安多是雍容華貴的官宦世家,她孤身一人,又不懂得宅院之事,你就不怕到了那邊,受人欺負?”
“她一身蠻力,上天入地,何人能欺負得了?”
周于書彎起眉眼,似是很了解此人的脾性,說道:“話可不能這么說。”
“雖說許二姑娘武力過人,但是在長安,有本事者大有人在,那些世家小姐心思縝密,二姑娘可不懂這些閨閣之事。”
說到這里,長袁也忍不住添了兩句:“是啊將軍,屬下方才看許二姑娘的模樣,未必心甘情愿的離開。明日您就算把她帶上馬車,說不定也能在半道上逃走。”
屆時,長安之路遙遠難歸,怕是要在路上花費不少時間。又加上要旅居客棧,行人來往皆是繁瑣。許步薇自幼生于邊塞曠野,不受束縛,若是她想,恐怕有千萬種法子偷偷回來。
許衛神色一頓。
他冷聲道:“那便打暈了將她綁回去。”
*
子時三刻。
軍中的士兵已經歇息,四處寂靜無聲。
而軍營中的另一處地方,“啪嗒”一聲,帳中燭光被人點亮。
火光照映著簾布,勾勒出青年略微清瘦的身影。
“兄長還打算在外面站到幾時。”
許步薇盯著那道身影。
方才她熄燈之時,便察覺到有人一直候在帳外。許是那人以為她早已休息,又或是只想來看一看她,并無動作。
這般模樣,不必多想,許步薇也能認出是誰。
外面的人腳步頓了頓,半晌,便也接著走了進來。
火光之中,露出年輕將軍的眉眼。
“還不睡?”
許步薇道:“兄長不也還未歇息。”
他被這話一噎,想起今日一事,此時此刻,竟然有些慚愧。
“我本想來看看你,卻不想打擾到你。”
許步薇沒有說話,她尋地方坐下,見許衛走進來,手上還拿著一具食盒。
夜已深,軍營里沒有飯食接著提供。他知道自己沒有吃東西,所以才去了炊事營,親自做了些吃的送過來。
卻不想,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嘆了口氣。
總歸是血肉相連的兄妹,他們二人自幼一同長大,他又怎么會真的想與她這般爭吵。
“我做了些你愛吃的。”
許衛向她倒了杯酒。
許步薇安靜的坐著,如今的少女已經不是年幼時稚嫩的模樣。她正值十六,此時扮作男裝,卻也秀色絕倫,眉目間的少年氣不減分毫。
他知她酒量不差,然這一刻,卻沒有動。
“今日之事,是我太過心急。”
許衛打破寂靜,開口解釋道:“小五,不管你信與不信,我是為你好。”
這些年里,二人相依為命,互相扶持,兄妹二人在燕州城安穩度日。若是沒有這位兄長,恐怕她得不到如此自由和安寧。
為了她好,她自然相信。
只是……
許步薇搖搖頭:“我知兄長并非有意如此,只是我氣的不是這些,是你未曾告訴我你的打算。”
“你我本是一母同胞的親人,自是應當相互理解,我也從未怪過任何人。只是從一開始,兄長問也不問我到底這幾日到底發生了什么,只顧著責罵我。你可知于我而言是何滋味?”
面前人眉目深沉,似乎是想說什么,卻又什么也沒問。
從今日來到軍營,整整將近一日,他從未關心過她經歷了什么,也不知道這幾日,她到底受了多少傷。當初寫信寄到燕州的信,難道從來沒有打開來看嗎?
許衛不知她為何這樣說,腦中想起一開始對她的語氣,說道:“此事確是我的錯。”
許步薇眉目淡淡。
“事到如今,我說這些想必也不重要。”
她輕笑一聲,心中莫名有些委屈:“兄長,我最后只同你說這一次,倘若你還在乎小五,便不應該這般瞞著我,送我回長安去。不能因為我是你妹妹,你便瞞著我,什么也不說。”
燭光之中,年輕將軍不再說話。
他自然是知道許步薇的脾氣,在大難臨頭之時,從來沒有退縮一說;也知道她說出這些,已然是氣急。
許衛語重心長道:“許小五,別再鬧脾氣。”
“此事沒有商量的余地。”
許步薇怔了怔,她的手心慢慢收緊,指甲陷入掌心之中,滿是印痕。
“……”
她的臉隱隱動容,幾乎是顫抖的拿起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兄長……可惜事到如今,你竟還覺得我是在鬧脾氣,一意孤行。
只是長安,真的能護我周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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