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經過去多日了，但腦海中那個滿面猙獰的男子，卻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蠻兒曾想找即墨皓辰談談此事，可即墨皓辰又一次人間蒸發了，任她如何質問杜言，后者也始終保持緘默，說什么也不肯對她吐露一個字。

　　以為終其一生，也不會再見到那張臉，奈何對方竟是陰魂不散。

　　她有感覺，自己之所以在那個時候會看見那個人，絕對不會是巧合。對方陰鶩的眸子分明就對上了她的眸，眼里充滿著濃濃的警告。

　　她如何能夠再強裝鎮定下去，說到底，她也仍舊只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智女流罷了，在嗜血的殺手面前，能有什么反抗之力？

　　即使杜言最近時常跟隨在自己身邊，但若是談起二人的熟稔程度，真的沒有多少。杜言太過冷峻，除了即墨皓辰，就沒有任何一人能夠指使得了他這個人。所以，每當她想與他“促膝長談”之時，一接收到對方不含一絲溫度的眸子后，也不由得咽下自己心里的所有話。

　　她也不是傻子，那日即墨皓辰與她提起唐晟野，她就隱約猜到這二人之間必是背著她有了聯系，或許達成了什么協議也說不定。

　　好不容易找了個借口將杜言與小五子二人支出了門外，蠻兒從行囊里翻出了壓在底部，久到從將它帶出唐府就一直沒有再去看過它一眼的珍珠釵。

　　腦中掠過當時唐晟野贈送她珠釵時的場景，美好的讓她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下一刻，捏在她指間的珠釵，卻被她狠狠地甩出了窗外。

　　這個東西，從一開始她就不該將它留在身邊！

　　怔怔地凝望著被她狠心丟擲在街上的珠釵，支離破碎，路過的一小乞丐，將那幾顆四處滾落的珍珠拾了起來，歡天喜地地蹦跳著離開，最終消失在蠻兒的視野內。

　　她方才輕輕地將窗戶給闔上，開了房門，那種釋然的笑容，看癡了門外的小五子，就連一直冷冰冰的杜言也沒有例外。

　　甄姑娘方才在房內做了什么，為何給他的感覺與先前完全不同？杜言凝眉不語，也立即將目光從蠻兒的身上收了回去。

　　當即墨皓辰再次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后了，這半個月內，蠻兒不曾與唐晟野遇見，也沒有再看到那個令她心生畏懼的殺手，只是每天躲在房內，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而她萬萬沒有想到，這次即墨皓辰的出現，竟是要與她告別，又不僅僅只是如此。

　　“為什么？”掃了眼站在即墨皓辰身后的那個男人，她蹙眉問道。

　　“你相信我嗎？”即墨皓辰不管他人是否在場，上前便執起了她的柔荑，不答反問。

　　蠻兒不悅，但竭力讓自己維持面上的沉著。“皓辰，這個問題有意義嗎？”話落，她又向那個男人掃去一眼。注意到那個男人面上隱隱透著薄怒，沒有看她，卻是盯著他們二人緊握的手。

　　即墨皓辰面露凝重，卻努力讓自己對她扯出一抹她愛看的笑容。

　　“我明白了。”從他的眼神中，她頃刻間就看出了他的苦衷。這個男人，怎么能夠這么傻呢。

　　即墨皓辰身后的男人嘴角方才揚起，立即惹來蠻兒的冷嗤。

　　“可我不準你丟下我！”話音甫落，她撲進了他的懷抱，手臂緊緊摟住了他的腰。

　　面對她突然的動作，即墨皓辰面露驚訝，但心下卻是一片溫暖。他也不舍得將她推開別的男人，何況身后的這個男人曾經如此傷害過她！

　　唐晟野終于再無法沉住氣，道：“即墨皓辰，你說的話，難道想不作數嗎？”

　　冷眉一擰，蠻兒心中暗忖，他們二人果然有了協議。

　　“皓辰，你曾答應他什么嗎？”她離開了他的身子，抬眸問道。

　　唐晟野卻是搶先道：“只要將你交給我，他就能得到我的幫助，得到他做夢都想要的王位，這樣說，你懂了嗎？”

　　他的得意，她聽得出來。

　　即墨皓辰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現在我后悔了！”

　　聞言，蠻兒一驚，抬眸看到他投過來的自責的眼神，她回以一笑，卻對著唐晟野冷聲道：“唐少爺，你想懺悔嗎？可是……”她故意停頓，凝上了他期待的眸子，又道：“你以為所有的事情，只要說一聲對不起，或者做些自以為彌補的事情，就能夠得到對方的原諒嗎？”

　　說話間，她舉步走向了他。“當然，若是那個對象是你現在的娘子，也并不是不可能，畢竟她那么愛你，愛到甚至不惜舍棄公主的身份，甘愿下嫁與你。可無論從哪個排起，那個人也絕對不會是我。”

　　她的眸光冰冷，嘴角似笑非笑。

　　“為什么？我們……”

　　蠻兒冷笑，“我們？唐少爺，我是我，你是你，何來的我們？”

　　他似是想起什么，立即道：“你那時隨他離開時，你還帶走了我贈與你的珠釵，你還是愛我的，就算你再如何提醒自己或提醒別人你對我的恨，也始終掩蓋不了你愛我的事實！”他自信滿滿。

　　若是他不提及珠釵，興許她也不會想起那個殺手襲殺自己的那一幕來。冷冷一笑，她道：“呵呵，珠釵？你以為我還留在身邊？”

　　他愕然，吶吶地問道：“你將它丟了？”

　　“呵呵，你以為呢？”她不經意地將目光掃去窗臺一眼，又收了回來。

　　原以為自己還握有她還對自己有感覺的依據，現下瞧著她的眼神，唐晟野突然慌了。“蠻兒，你到底要如何才能原諒我？”

　　她知道身后的即墨皓辰會冷眼旁觀此事，而她也不想做的太絕，但是，這件事，她必須討回來，否則難解心頭之恨！

　　“想要我原諒你，也并不是沒有可能。”

　　聞言，即墨皓辰心下一沉，猜不準她說的是真是假。唐晟野卻是面上一喜，忙問她，“只要你能夠原諒我，要我做什么我都會依你。”

　　“是嗎？”她閉上了眼眸，手中不知何時握著一把剪子。抬眼的瞬間，狠狠往他的胸口一刺，頭上傳來一聲悶哼。

　　她知道自己并沒有刺中他的要害，瞧著他胸前布料被溢出的鮮血漸漸浸濕了一大片，蠻兒不自覺地揚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這是你欠我的。”她傲然轉身，再也不看捂著自己胸口的唐晟野一眼。

　　唐晟野不敢置信地盯著她往另一個男人走去的背影，心下駭然。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能夠說什么，耳邊只回蕩著她那句“這是你欠我的”。

　　赫然想起有件被他遺忘了許久的事情，望著即墨皓辰的眼中，流露著詢問。卻沒想后者根本就不理會他，轉過了頭，心下不甘。“即墨皓辰，別忘記你還需要我的幫助。”

　　唐晟野到底是離開了。

　　即墨皓辰坦白了一切，無論是蠻兒猜到的還是沒有猜到的，此刻她也已經通通都從他的口中得到了答案。

　　只是……“皓辰，唐晟野能幫你什么呢？”這是她唯一不解的問題。

　　“能幫我的不是他，而是紫龍國太子。”

　　她突然開始擔心，“因為我的固執，唐晟野或許會放棄你們間的協定。”

　　“他不會的。”在今日前，他也是這么想的，只是就在方才不久，他終于想到了另一個能夠牽制他的人。

　　“你是指……”隱約腦中出現了個桀驁的男子身影。

　　“那個人你也見過。

　　二人相視一笑，彼此已是心照不宣。

　　當唐晟野處理好傷口回到唐府時，已是日落西山之時。從管家的口中知曉，姝婭今日出了府，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他也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徑自入了書房的內堂，換上了一身夜行衣。所幸蠻兒今日那剪子避過了要害，對他而言，這傷口也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對他等下要做的事情，并不會造成多大的阻礙。

　　從書房內走出，躍上了對面的房頂，望了眼悅饗館的位置，又立即施展輕功，頃刻間消失在原地。

　　濃眉蹙緊。那個女人，就是曾經侍候在蠻兒身旁的婢女清流？

　　唐晟野透過門上戳破的小洞冷眼注視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子，是曾經的公主，他現在的妻子，姝婭。

　　今晨，一陌生男子曾來找過他，告知他今夜有一場好戲要在悅饗館內開演。他原以為這事是關于蠻兒的，卻沒想見到的竟是現在的太子側妃與那令他心生厭惡的妻子。

　　“瞧瞧我們曾經高高在上的姝婭公主，這顫抖的模樣可是被本宮給嚇壞了嗎？”清流嘴角掩飾不住的得意，姿勢高傲的俯視著跪在地上的姝婭。

　　聞言，唐晟野心內不由得覺得奇怪。看著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這女人還是他曾經認識的那個婢女清流嗎？

　　清流從首位上站了起來，輕移蓮步。真的是“佛靠金裝，人靠衣裝”，清流現下的著裝，可不是從前那般婢女打扮，上好的金線縫制而成的錦衣，令她整個人的氣質全然不同，眉宇間也早已褪去了從前的怯弱，現下瞧她，是盛氣凌人！

　　在姝婭措手不及之下，清流的手已經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頜，強迫她始終低垂的腦袋抬起來望向自己。一抹冷笑浮上嘴角，倏地加重了她指尖的力道，道：“想知道你為什么會被本宮請來這里嗎？”

　　瞧著她一臉的害怕，身子越發的顫抖，清流心下更是愉悅。問她，卻捏著她下頜不讓她回答自己，說道：“還記得，曾經我們高高在上的公主是用何種手段來脅迫本宮的嗎？”

　　淚水順著眼尾滑落，姝婭哭得泣不成聲，只見清流嫌惡地松開她的下頜，甩手賞了姝婭一巴掌后，站起了身。身后的宮人立即眼明手快地遞來一塊錦帕，讓她擦拭手上沾上的淚水。

　　“我想，就算我現在殺了你，你相公也不會因為你而跑來為難我，相反可能還會感激我也說不準呢。你說我現在會不會殺了你呢？”她笑的嫵媚，目光卻流露著狠毒。不知是否無意，說話間清流向著唐晟野所在的房門處望去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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