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地彎了彎嘴角，蠻兒從懷間取出了鳳鈴，卻最終沒有任何動作，想了想后，又將它給小心地收了起來。

　　一旁的杜言一聲不吭地凝著她的一舉一動，心中暗忖。這幾日來，他再是如何遲鈍，也能夠從中發現眼前這名面露無奈的女子與自己主人間漸生的情愫，何況他自認為自己并不遲鈍。

　　只是讓他難以理解的是，為何他總是能夠無意間從她的目光中看到她對此事的抗拒。她，不敢愛上他的主人嗎？

　　這番話，杜言自然沒有向任何人透露出去，包括步遙。想起步遙，他不自覺地又陷入了搖頭苦笑的境地。

　　杜言嘆氣的輕微動靜傳入了蠻兒的耳內，她疑惑地向他望去一眼后，又見對方已經恢復了原先的面無表情，撇了撇嘴，她沒有打聽，免得最終自討沒趣。

　　小五子推門而入的身影收回了蠻兒望向杜言的目光，轉而望向了他。

　　“小姐，方才……方才在市集，我我我……聽說太子……太子納了位側妃！”瞧著小五子上氣不接下氣，滿頭大汗的模樣，看得出來他明顯是急跑回來的。

　　二人雙雙一怔，皆是面露疑惑。沭麟太子納了側妃與他們何干？

　　“小五子，你慢些說。”蠻兒斟了杯水遞過去。

　　他迅速接過，“咕咚咕咚”幾聲就下了肚。忙又說道：“小姐，是清流，那個側妃是清流。”

　　聞言，蠻兒當即問道：“這消息可是已經得到證實了？”

　　“證實了證實了，坊間現在傳的沸沸揚揚的，一個人說我還不相信，那么多人都這么說，咱們不相信都難了。”潤了潤嗓子，小五子繼續說道：“小姐，我今日還在市集遇見了少爺，所幸我沒有以真面示人，他并沒有認出我。”

　　杜言不知道清流是何許人也，但聽著他們的對話，也不由得蹙起了眉，隱隱覺得此事必有蹊蹺。據他先前掌握的一手資料，對于沭麟太子皆是將矛頭指向他有斷袖之癖，就連他先前娶進門的那些女子，也皆不是出于他本意，那些被當成利益犧牲品的女子的命運如何，不用細想也能夠輕易猜測出。

　　可這廂，卻又傳出他主動納一名女子為側妃的事實……這突然的一舉，到底有何用意？盡管心中疑慮萬千，杜言也依舊不動聲色地保持著最初的動作，靜靜地如同一尊雕像般佇立在房間門口，只不過凝神細聽著他們二人的對話。

　　蠻兒刻意忽略了小五子口中說出的有關遇到唐晟野的事情，擰眉沉聲道：“這不可能。”

　　話一出口，她突然又噤了聲。

　　她有些不明就里了，沭麟太子愛的人不是唐晟野嗎？他又為何會突然與清流有了干系？若是她沒有記錯，清流不是在李太師府里當她的舞姬嗎？幾時與那個沭麟太子有了接觸？

　　小五子不知道蠻兒在沉思些什么，見她如此摸樣，只好將目光移向了杜言，毫不意外地接收到后者漠視的眼神后，略顯沮喪的嘆了口氣。

　　就連他都不知道這其間是發生了什么事情！還是他們留在青窠國的時候，紫龍國的發生了太多他們所不知道的事情？對于清流的印象，就停留在那日她指控他們小姐紅杏出墻的那副令他憎惡的嘴臉。

　　在那之前，還道她是多么好的女子，自他跟隨他們小姐后，清流就一直對他照顧有加，時常給他偷藏些吃食，也常拿一些玩物與他分享，即使他根本就不太喜歡那些，但也不曾會想過她竟會毫無預兆地背叛了他們的小姐！

　　如此想著，小五子的臉上竟顯露出了明顯的薄怒。

　　蠻兒注意到了，但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是好，自己心里也對此事拿不準說法。一旁沉默無言的杜言也注意到了，徑自蹙眉沉思。也沒想過要插嘴進來。

　　卻沒想這時，多日未見的即墨皓辰風塵仆仆地踏入門內。

　　蠻兒一腔的疑問在注意到他面上明顯疲憊的神色后，只好壓下了肚，若想知道他這幾日到底去了哪里，也并不急于這一時。

　　只聽杜言恭敬地喚了聲“主人”，又在他耳邊不知悄聲說了些什么后，再彼此相視，繼而又迅速分開，就見杜言與小五子識相地相繼出了廂房。

　　見他朝自己走來，蠻兒嘴角上揚了個好看的弧度，彼此心照不宣地面對而坐，即墨皓辰也沒有對她吝嗇自己的笑容，只是這笑容也藏著些許的疲憊感覺。

　　“我好想你。”薄唇輕啟，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聞言，蠻兒俏臉微紅。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他抱著她，與她說的那些話來。“皓辰，若是覺得疲乏，上床歇息會吧。”

　　他搖頭，拒絕了她的建議，反問道：“你不想問問我，我這幾日都去了哪里嗎？”

　　她莞爾，“我想。可是我更想等你主動告訴我。”

　　因著她的話，即墨皓辰的心里突感溫暖。這個倔強的女子，就算自己的心里再如何痛苦，也不肯讓自己的情緒影響身旁的人。他知道，她寧可選擇一個人吞下心中所有的痛，也不會選擇讓他人分擔一絲一毫。她分明不用在他的面前裝的如此善解人意的，這樣，他只會更加舍不得她。

　　“其實你心里在怪我，為什么要讓杜言二人整日看著你，不讓你再去報復那個男人……”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問道。

　　她怔愣，卻沒有反駁他的話。她的確不解他的用意，也頗有些不滿他這番做法。

　　即墨皓辰修長的手指冷不丁地輕輕刮過她的鼻翼，再看他，已是一臉的笑意。“唐晟野已經知道這一切都是個誤會。”

　　“知道又如何，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不是嗎？”她眸光清澈，并沒有因為他這個消息而感到欣喜。也沒有去問他為何會知曉這事，她知道他自有他的方法能夠掌握到這些消息。

　　“蠻兒，他若是向你懺悔，你就……”

　　他未盡的話被她柔聲打斷。“皓辰，為何覺得你在替他說話？”

　　即墨皓辰難免面露尷尬，促狹的笑了笑，道：“我只想你幸福。”

　　“皓辰，我現在很滿足。還是你認為我與他的事情終了后，我才會幸福嗎？有些事情，不用我說，你也能夠懂。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再如何試圖去遺忘，裂痕也依舊是存在的。”

　　凝著她的眸，他不知該如何去反駁她的話。

　　“皓辰，你是不是最近發生了什么事情？”若不是如此，為何她隱約從他的話間聽出他想要將她推給唐晟野，而前提就是讓他們兩個冰釋前嫌。

　　即墨皓辰垂眸，半餉后，方才開口說道：“過陣子，你自然就會知道。”

　　曾記得他之前也說過類似的話，暗自無奈。他的過陣子，得過很大一陣子，總之絕對不會是不久后。

　　即墨皓辰回來后，沒有再讓杜言二人像之前那般像看犯人一樣對她寸步不離了，所以，不知是否湊巧的過分，她今日一出悅饗館，就見著了唐晟野。

　　想起即墨皓辰與自己說過，眼前的這個她仍舊視之為仇人的男子已經知道了先前發生的一切只因一場誤會而起。瞧著他眼神中復雜的神色，她舉步越過了他。

　　沒想唐晟野迅速抓過了她的手臂，道：“我都知道了。”

　　見掙扎不開，她面無表情地轉過了身子，面對他，道：“放手！”

　　“蠻兒，我知道我做錯了。”唐晟野始終不肯就這么松開手。

　　她冷哼，道：“你知道什么，是你被嫉妒沖昏了頭腦，從而才會控制不住的把我關起來，再嗜血地殘殺了自己的孩子嗎？還是你覺得這樣不夠，干脆設計一舉害死……”話音未落，蠻兒的目光卻無意間掃到了他身后的那道身影，不由得心生膽顫。因為她記得那張臉……那張擁有一道丑陋疤痕的猙獰面孔，深埋在心中那段記憶又被翻了出來。

　　察覺到她的古怪，他忙道：“蠻兒，先前你那樣對我，我都可以理解，但是……”

　　她全身散發的氣息越來越冰冷，眼神也如尖錐般直視他的臉。這表情……就算那日她那般折磨他的時候，也沒有露出過這樣的表情。他自知做錯了事情，但那個孩子沒有了，他們還能夠擁有下一個孩子，不是嗎？

　　他顯然低估了蠻兒對他的怨念有多重。卻在她駭人的眼神下，松開了她的手，見她立即轉身進了悅饗館內，他本想立即跟進去，但轉念一想，又停住了腳步，轉身離開。

　　“我以為我向她道歉，她就會原諒我。”唐晟野的背影略顯落寞。

　　身旁的男子略微沉吟，隨即道：“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這其間還發生了許多的事情。別以為你就只是傷害了她這么一件事。”

　　他至此都以為她恨他，是因為他殺死了他們的孩子，原來并不是。

　　“你難道已經不記得你曾設計害死了她的父母？”

　　唐晟野低吼：“你知道那不是我做的。”

　　男子的唇邊扯過一抹古怪的笑意，似自嘲，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我知道，但她并不知道。”

　　唐晟野突感泄氣。“我想解釋的，可她不聽。”

　　解釋？這種事情他以為解釋就行了嗎？男子冷聲道：“我無法說服自己去相信你。”

　　唐晟野也不甘示弱地冷嗤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何會突然找上我嗎！若不是你現在自身難保，自知無法再保護好蠻兒，想來你也不會想要幫我。”

　　“幫你？呵……我做這一切，都是因為蠻兒。”話落，男子的身影便消失在他的視野內。

　　若不是事關蠻兒，他也不會答應要與他合作。只是有些事情，唐晟野他不是傻子，自然看的出來這個男人對蠻兒的情意，也對他現下的處境進行了一番調查，才終于得知他這么做的理由。

　　可是就算他再是不得已，也與他無關，他要的是蠻兒，只要他肯交出蠻兒，順便從中幫忙讓他們二人冰釋前嫌，這就夠了，而這么做，他自然也能夠得到他的幫助，得到他自己最終想要的東西。用一個女人，換一個地位，的確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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