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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四章畫冊


林一笑的話觸動了趙春燕,但也只是觸動而已,她還是縮在角落里一言不發。

        她剛想再曉之以情一下,一直沉默著的顧疏放,終于耐心告罄上前不算和善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讓她來。

        林一笑內心深處很認同市局挑人的眼光,但讓出了位置的時候還是不由得擔心了一下:顧疏放這個白臉一看就不是個善茬,她要是太“白”了會不會前功盡棄啊?

        保險起見,她邊踱步,邊悄悄撥通了侯朗的電話——

        這種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干,電話通了后侯朗很默契地沒有出聲,刑偵隊的人包括來湊熱鬧的陳念禾都圍著侯隊長鋼化膜碎成八瓣的手機。

        趙春燕顯然對顧疏放沒什么好印象,惡狠狠地盯著她,毫無保留的朝她釋放自己的不友善。

        顧疏放絲毫不在乎,她垂眸看著手機,一字一句地說:“你和趙婷麗是十八年前來的建安,十八年前發生了什么,你們為什么要背井離鄉?”

        趙春燕的臉色倏然蒼白,緊緊抿著唇。

        林一笑停住腳步,回眸望著正針鋒相對的兩人——

        十八年前的事,顧疏放估計是把這娘倆的老底都查明白了。

        “哦,你是啞巴,不會說話,”顧疏放面無表情地往人心窩上捅,“2000年,6月30號晚上七點半,趙海洋家突發一場大火,事后警察在豬圈中發現了三具尸體。這三具尸體被燒得面目全非,通過dna比對才確定的身份,一個月后,你和趙婷麗也悄悄離開了趙家村。”

        顧疏放把手機上的照片展示給趙春燕,林一笑余光瞥見的瞬間,胃里一陣翻騰——

        照片上,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小姑娘,縮在臟亂不堪的豬圈里,用手扒拉著豬槽里的食物殘渣,身上的衣服已經看不出顏色,頭發亂遭,食物殘渣和其他難以言明的東西粘在她的頭發上,結成了死結,除了剃光沒有別的解決方案。

        趙春燕緊閉著雙眼,那些照片是她深埋在心里的夢魘,顧疏放卻直截了當地打開了這個“魔盒”,極度的憤怒讓她叫了出來,但因為從小不會說話,她連絕望的尖叫都要比常人更為凄厲慘絕,聽得林一笑的心跟著打顫。

        電話那邊,侯朗緊皺眉頭——調查趙婷麗的時候,他們有聯系常寧市公安局配合,那邊提供的信息里并沒有顧疏放說的這些,趙春燕絕望的叫喊聲卻昭示著這些信息的真實性。

        如果是真的,常寧市公安局內部估計已經出了問題。

        林一笑一把把顧疏放的手機搶了過去,面如冰霜,但還是努力讓語氣平和下來:“收起來,別刺激她了。”

        顧疏放好脾氣地收起手機,但并沒有打算作罷。

        她蹲下身,漆黑的好像能滴出水樣的眼睛凝視著趙春燕,四目相對間,趙春燕感覺自己見不得光的一切都被攤開晾在光下,接受著所有人的審視和評判。

        “趙海洋祖上靠著打家劫舍發家的,到了他這里更不是東西,七八十年代的時候他就出去混,后來混不下去了才回的老家,仗著手里還剩下點沒敗光的錢,干起了非法放貸的生意。”

        顧疏放說:“你丈夫的醫療費挺貴的吧,你借了他的錢,人也沒有救回來,趙海洋就搶了你的女兒逼你還錢,剛才照片上的人是你女兒吧。你不算傻,沒有一直在建安傻等著黑心老板賠錢,但還是有點晚了,趙婷麗被他們虐待欺負了。”

        “警察最開始把趙海洋抓走了,你本來以為可以過上安穩日子了,但半個月后,他又被放出來了,并且上門叫囂威脅,你害怕了,再加上趙婷麗被折磨的仇,恐懼加上憤怒就是罪惡最好的催化劑,那場火就燒起來了。”

        顧疏放斜睨著她,說:“趙海洋惡貫滿盈,村子里想他死的人太多了,一村子人都咬定這是一場意外,那他就是一場意外。你算是替天行道,但你忘了問問天,他需不需要你多管閑事。”

        趙春燕的臉色愈發蒼白,心理防線一步步坍塌,顧疏放繼續說:“你丈夫的賠償金是你到了建安一年后警方才追回來給你的,你和趙婷麗到建安后,一直住在古家村的老馮家,房租應該不貴,你們住了五年,為什么忽然搬走?”

        趙春燕眼神變得慌亂,身體也不受控地顫抖著,腳下意識靠向了床墊,像是想要遮擋什么東西。

        顧疏放眼疾手快,伸腳踹到她的腳踝上,趙春燕吃痛,腿反射性伸開,林一笑從背后控制住她,憑著跑120抬擔架練出來的力氣把她拽到了另一邊,連手機摔倒了地上也沒有注意到。

        侯朗已經帶著人在來的路上,林一笑的手機忽然掛斷,一車人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一向淡定的陳堯也不覺加大了油門。

        顧疏放掀起床墊,在一片花花綠綠的瓦楞紙板下發現了一本被壓的四平的藍色畫冊。

        趙春燕看到這本畫冊的瞬間,整個人宛如打了雞血一般,拼命甩著肩膀,試圖掙脫林一笑的束縛。

        林一笑的下巴光榮掛彩,眼淚生理性的流了出來。

        她瞥了眼顧疏放,發現那位大小姐竟然在慢條斯理地翻畫冊,登時就喊了起來:“顧疏放!我快死了,救命啊!”

        顧疏放合上畫冊,三步并兩步到了趙春燕面前,一手刀下去,趙春燕終于老實了。

        林一笑怔住了,看了看趙春燕,又看了看顧疏放,回神后被氣笑了:“大姐,我讓你過來幫我控制一下她,你就這么幫啊?”

        顧疏放起身,瞥了她一眼,說:“她現在是不是被控制住了?”

        ——確實控制住了,暈了還控制不住,她得多廢物!

        林一笑放下趙春燕,手撐在床上,以一種極其懶散但又莫名妖艷的姿勢側躺在床上,朝顧疏放揚了揚下巴,問:“你看什么呢?”

        顧疏放掃了一眼她,不慌不忙地說:“林醫生這么風情萬種的躺在床上,我還以為你是想問問我愿不愿意和你來一炮。”

        林一笑被顧疏放橫沖直撞地流氓氣噎住了,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直接上手抽走了那本畫冊。

        忽然被搶東西的顧疏放也不氣,眼神玩味地看著林一笑,像是在說:“看,你能看懂我和你姓。”

        林一笑的藝術素養沒有辜負顧疏放的自信,她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這些個沒有五官的人物美在哪兒,但又不想在顧疏放面前露怯,干脆反客為主,主動出擊:“看出什么了?”

        顧疏放像看傻子一樣掃了眼林一笑,但還是伸出千金貴的手指,指了指畫冊扉頁的字跡:“starandmoon,”她指了指壁畫上的英文,“這兩個單詞應該不是單純的月亮和星星。”

        林一笑點了點頭,審視著手里這本藍色封面的畫冊:這本畫冊沒有刊號,顯然不是出版社做的,里面的畫按照時間日期排列,始于1995年,終于2000年的春天。

        “顧小姐,你們畫家都喜歡按時間順序排版嗎?”

        “看個人愛好,我是只負責畫,排版的事交給編輯和林深,”顧疏放說,“這本畫冊不是用來墊床墊的,床底下那些紙板都已經發潮了,這本畫冊卻干干凈凈,在這之前它應該一直被好好的收著。”

        林一笑斂起笑臉,表情變得嚴肅:“你的意思是,她們娘倆是因為畫冊的主人才鬧得這出戲?”

        “不排除這種可能,”顧疏放眼眸微“趙春燕不是一個壞人,但她吃過太多苦了。”

        林一笑詫異地看著顧疏放,她萬萬沒想到這句話居然會從她嘴里說出來。

        顧疏放表情恬淡,并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多么“崩壞”形象:“一個半輩子生活在信息閉塞的山村里的女人,面對苦難,她的本能反應往往不是退縮,而是往前沖。這并不因為她有勇敢,而是因為她們的退路太少,也沒有人告訴她們,事情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所以,趙海洋上門搶走趙婷麗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報警,而是順著他的要求,進城討賠償。”

        “我剛剛提到‘警察’時,她的表情都變得緊繃,看到這本畫冊的時候徹底爆發,這本畫冊的主人應該是給她另一種解決方案的人……”

        顧疏放話音未落,侯朗火急火燎地呼喚打斷了她們的思路:“祖宗!你剛才怎么回事?手機是要炸了嗎?!”

        林一笑被他吼的一個頭兩個大,下意識掏了掏口袋,表情肉眼可見的僵住了:“我手機呢?”

        “掉地上了。”顧疏放把她的手機撿了起來,但手機已經無可挽救,林一笑看著碎成“藝術品”的屏幕,她的心也碎成了“馬賽克藝術”。

        她心痛地捂著胸口,問侯朗:“你們單位報銷手機嗎?”

        侯朗無語凝噎,他們一路油門超速闖紅燈往這邊趕,結果這貨只在乎她的破手機:“……報銷你媽!你也該換個手機了,誰家安卓機能□□三年啊!”

        “不報銷就不報銷唄,怎么還罵人呢,”林一笑不慌不忙地撣了撣襯衫,下巴朝暈在床上的趙春燕一揚,“帶回去吧,這娘倆和你們玩‘貍貓換太子’呢,現在懷疑嫌疑人正在醫院伺候病號呢,侯隊,走一趟吧,來活了。”

        說完,她朝顧疏放招了招手,莞爾道:“顧小姐,你好人做到底,帶我回趟醫院?”

        顧疏放頷首,拿上那本畫冊,無視侯朗宛如被雷劈了樣的表情,開著那輛造型拉風的suv,和林一笑一起揚長而去,連口車尾氣都沒給他留。

        侯朗懵然地對陳堯說:“她倆這一晚上感情已經升華到可以隨意搭車的地步了?”

        陳堯翻了個白眼,懶得接他話,說:“你去醫院,我在這兒盯著。”

        車內,在侯朗眼中已經“如膠似漆”的兩人詭異地沉默著。

        林一笑透過后視鏡瞄著顧疏放,清了清嗓子,主動破冰道:“顧小姐,謝謝啊。”

        “客氣。”林一笑本來以為她們的對話也就到此為止了,沒想到顧疏放客氣完,還有下一句:“林醫生,我記得你好像是請假了吧。”

        “對啊,”林一笑把車窗打開一半,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騷話不過腦子脫口而出,“但我愛醫院,醫院是我家…”

        顧疏放沒心情聽她“數來寶”,直接打斷道:“王玥在醫院?”

        林一笑眼眉微挑,說:“嗯,在醫院,潘越華中毒案并不復雜,根據中毒部位,能解除到的,就是老母親,情人和老婆。排除前兩者,最不可思議往往就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哦。”顧疏放面無表情地說,“算不上不可思議,親密關系本身就是一把雙刃劍。”

        “父母與子女的關系算是親密吧,但弒父、弒母、殺子的案子也不算少見。夫妻本就是露水情緣,愛的時候刻骨銘心恨不得替對方上刀山下火海,所有原則都灰飛煙滅;但不喜歡、不愛的時候,這個人曾經所有的好都會被大腦自動識別為‘有病’和煩人,偏偏我們的文化中‘忍’字占了很大的比例,小矛盾積壓成大矛盾,弄死對方的100種方法也就不請自來了。”

        林一笑聽完,牙疼似的倒吸了口氣,言辭誠懇的對顧疏放建議道:“顧老師,您以后千萬別結婚。”

        “這個不勞您費心,”顧疏放對她淺笑了下,林一笑不由得一激靈,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畢竟您自己還是個問題呢。”

        面對血淋淋的事實,林一笑無力反駁,閉上了嘴。

        ——

        醫院,腎內科病房。

        血液透析機不舍晝夜地運轉著,潘越華面容疲倦地躺在病床上,王玥坐在病床旁邊,靜靜地陪著他。

        他現在躺在他每天工作的地方,照顧他的是他的同事們,這遠比死亡本身更讓他絕望——依靠呼吸機和血液透析機維持生命的樣子,毫無尊嚴可言。

        但其實,他從很早之前,就已經沒有了作為人的尊嚴。

        從他在那張診斷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起,從他和懦夫一樣逃避自己應當承擔的責任那刻起,從他口是心非地接受王玥提出的婚姻模式又忍不住掀開了趙婷麗的紅羅帳起,他已經失去了作為一名醫者、作為一位丈夫的尊嚴和資格。

        王玥似是看出了他的情緒波動,溫柔地握住他的手,輕聲細語說:“老潘,我在,我一直在。”

        林一笑敲了敲病房門,打破了這溫情的一幕,王玥循聲看向她們,視線和她們撞了滿懷,她的心倏地“咯噔”了下。

        “王醫生,方便出來一下嗎?”林一笑淺笑問。

        她的手下意識攥緊了衣擺,但表情依然無懈可擊,她和潘越華說了一聲,起身走出了病房。

        林一笑隔著玻璃望了病床上的潘越華一眼,顧疏放靠在對面的墻上,翻著手里的畫冊。

        王玥看到畫冊的瞬間,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剛想說些什么,林一笑擋在了她面前,把顧疏放護在了身后,款款道:“王醫生,聊聊?”

        “咱們有什么可聊的,”王玥淺笑,“老潘現在躺在病床上,我實在沒有心情和你聊閑…”

        不同于對待趙春燕的和善面容,林一笑面對王玥時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地打斷她說:“趙婷麗和趙春燕已經被警察帶走了。”

        王玥一怔,垂眸輕笑了兩聲,眼神茫然地看著她,問:“趙婷麗我知道,警察和我說了,趙春燕是哪位?”

        “王醫生,我真的特別佩服您,”林一笑粲然說,“丈夫出軌了,您還能衣帶不解地在這里照顧著,要是我,呼吸機早就給撤了。”

        王玥訕笑了兩聲:“我和老潘和尋常夫妻不一樣。”

        林一笑的聲音不大,但在空曠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你們連表面夫妻都算不上,確實不一樣。”

        王玥笑容僵住了,顧疏放繞過林一笑,把畫冊最后一張畫亮在王玥眼前,畫的右下角依稀可以看出“楚星”兩個字。

        “starandmoon,star是這位叫楚星的藍發姑娘,moon呢?應該不是當時年僅5歲的趙婷麗吧。”

        王玥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她猛地起身:“我不知道你們再說什么。”

        她們站的很近,顧疏放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踉蹌向后退了幾步,林一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確認她站穩后,接著她的話茬繼續說:“30多歲,沒有文化,還是聾啞人的趙春燕?應該也不是吧。”

        王玥頓住了,緩緩轉身,往日里和煦如春風的人此刻宛如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眼神狠厲地凝視著林一笑。

        沒等她說話,姍姍來遲的侯朗出現在了樓梯盡頭,中氣十足道:“王醫生,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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