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更新來了
回到京城,明妝才知道皇帝賞了棟大宅給敏湛做府邸,不用回原本住的小胡同了。而新宅離長安道很近,每日早朝不用再起那么早,省去了不少時間。剛開春,太陽沒升起的黎明時分最冷,明妝每天準時跟著敏湛起床,等他用了飯,再給他手里塞了取暖用的手爐,一直送到門口才轉身回屋,有時小憩一會,有時便干脆不睡了,忙活一天的府宅生活。
按理說府宅大了,雇的傭人要相應增加。可明妝知道丈夫不收黑錢,外撈沒得想,只能盡量減少開支,用那微薄的俸祿維持家用。好在日子過的平淡卻安寧。四月的時候,明妝聽敏湛說了一句,說敏忠進了禮部當了個小官,至于做的什么官沒了下文。
但意思再明白不過,不是翰林院庶吉士出身不能進內閣,進不了內閣注定成不了掌握敵國命運的高官。而敏忠的殿試成績沒讓他外派,留在了京城,但沒有翰林院,對許多進士來說,書等于白讀了,許多抱負注定一生無法實現。
轉眼又到了入冬時節,對于官吏們來說,一個充滿悲觀暗示的消息傳來,皇帝下旨說苦寒之下,舊疾發作,以后每月只初一,十五早朝。其余的日子休朝。皇帝在隆冬時節每個月只當朝兩天,可是到了春天,還是老樣子,甚至連每個月兩天都保持不了,到了第二年夏天干脆一天早朝都不出席了,能夠見到他的大臣,除了內閣的幾個閣老外,便只有吏部侍郎秦敏湛。
很快有人不滿起來,內閣老臣見皇帝天經地義,你秦敏湛算什么東西?區區一個侍郎,也能隨意入宮面圣,簡直豈有此理!這樣的話,傳到了皇帝耳中,不久有了結果,既然秦敏湛不是內閣成員,那就入閣吧。
恰好排第五的劉閣老告老致仕了,皇帝便下了中旨直接允許秦敏湛入閣。內閣反應迅速,當天封還了皇帝的旨意。第二天彈劾秦敏湛的奏折,雪片般的飛滿了皇帝的桌子。
在漫長的皇位等待中,他學會了很多東西,比如許多人只會趨炎附勢,結黨營私,所謂的眾望所歸,不過是幾個人制造的假象罷了。于是皇帝連怒都不怒,準備再次下旨讓秦敏湛入閣,可這時,他忽然看到了一封奏疏,上面只說了一件事,秦敏湛有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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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妝懷疑自己可能又有了,不過僅靠葵水推遲,她并不敢妄下結論,準備晚上和丈夫說了猜測,第二天請大夫來瞧。可晚飯時,等回丈夫,就見他一臉的疲憊,心知又是因為朝中的事情。其中的錯雜她不懂,所以不好妄談,只笑盈盈的給丈夫夾菜。
“明妝!”敏湛忽然表情的嚴肅的握住她的手:“如果我被關進牢中,這次,你千萬別急著救我。”
“怎么好好的說這個?”明妝一驚:“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又說起坐牢來了?”
“我聽司禮監的人說,有人彈劾我……”
明妝故作輕松:“這不是尋常事么,又不是頭一次碰上。”
“這次不一樣。”敏湛道:“彈劾奏疏上說我結黨營私。黨不在六部而在地方,說我大奸大惡,一味逢迎皇上只為了入閣之后再從各省提拔培養自己的黨羽。”嘆了聲:“而皇帝好像信了,要我入閣的事情暫時擱置,按照皇上的性格,短暫的相持后,雷霆震怒會突然而至,打我個措手不及。”
他的口吻淡漠,卻聽的明妝脊背發涼:“說的好嚇人。皇上不是很信任你么?”
“他信任我,是因為我沒有任何黨羽,被幾乎在朝的所有官吏排擠,最合適在新君麾下為他賣命。”敏湛抿唇:“帝王怎么可能完全相信做臣子的。對了,明妝,你和你四舅舅最近可有聯系?”
“我跟舅舅歷來沒聯系。倒是我大哥和他走的很近……”明妝一怔,瞬間懂了:“有人拿這件事做文章構陷你?”
敏湛苦笑:“奏折上說了兩件事,一是我有黨,二是你們劉家做軍糧生意,涉及軍隊腐敗,說我在后面替你們撐腰。”
“可笑!他們做這件事的時候,我還沒嫁給你。再說了,你并沒摻和進買賣軍糧的事。”
“這幫人稍微有點關系都咬住不放,別說我真的在朝為官了。不過,你放心,最大的自救是任風吹雨打,歸然不動。”敏湛似是怕明妝忘了:“不管我發生什么事,你什么都別做,在家保重自己和靜兒,就是在救我。”
明妝釋然一笑:“你肯對我說實話,我自然聽你的。”
如果真像他說的,前面等待兩人的是風暴,那么不該讓他擔心自己。她悄悄的摸了下腹部,暗想,算了再待段時間診脈吧,假若真的有了,不用大夫,日子到了自然看出來了。
如敏湛所說,這番話剛說完沒幾日,皇帝就寫了個字條派錦衣衛把秦敏湛抓了起來,一關便是半個月。
前世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所以她不知道答案,正因為不知道,反倒多了一份希望。隨著時間的推移,明妝也不禁開始懷疑皇帝的目的,不審不問把人關在牢里,究竟想要什么。
“夫人,夫人!”綠衣打外面進來,口干舌燥的說:“二小姐來了!”
“二小姐……”
綠衣又接了一句:“是孟家三少奶奶!”
是二姐明盈。明妝趕緊起身,向外面走:“人到哪里了?”綠衣道:“是早上家里的婢子出去買東西,見車夫在胡同口問秦府在哪里。婢子嘴欠,搭了腔,聊了幾句就知道來人是孟三少奶奶,奴婢知道信兒,立即向您稟告了。夫人,孟三少奶奶據說模樣很是憔悴……”
明妝聽著,心里犯嘀咕二姐怎么來了?來之前連封信都不寫,按她的性格,提前來信讓她沿途接待還差不多。到了門口,原本背對著大門的女子悠然轉身,一雙美目滿含淚水,哇的一聲哭開,撲到明妝懷里。
“好妹妹,救救我們罷——”
明盈沒了往日的光彩,大概是旅途勞累的原因,臉色慘白,形容憔悴,活活老了幾歲。明妝攬住姐姐的肩膀:“有話咱們屋里說,你怎么到京城來了,提前也不送封信來。”
“……還送信呢,我自個差點死在半路上。”明盈哭哭啼啼的說:“劉家和孟家怕是要完了。據說四舅舅被人告發了,連大同的鎮守太監都倒了,連帶著這些年和軍隊中營營茍茍的勾當全部露了餡。京城派了官員來,把我公公和爹全部抓進牢里,說他們和四舅舅官商勾結,中飽私囊……嗚嗚……孟家大院被當兵的包圍了,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逃到京城見你,明妝,你求求秦大人救救大家——這點小事,一定不在話下……”
明妝腦海里轟隆隆一陣猛響。原來不光是京城的敏湛,連家中父老亦開始遭殃。
“爹被抓走了?多久了?”
“半個月有余了。”明盈一擦眼淚:“我以前對你不好,這次你千萬別因為以前的仇怨不幫我。爹也在獄中,你救爹爹的時候,順便將我公公一并救了罷。都是老人家,這么大歲數了,哪能受得了牢獄之苦啊。”
明妝一陣心酸,讓綠衣和自己一起扶著明盈,總算把哭的只剩半條命的二姐請進了屋子。明妝一邊給二姐擦眼淚一邊不忍的說:“二姐……敏湛并不在家。他在錦衣獄……”
明盈傻了一般,好久才回過味兒來:“他,他也入獄了?不該呀,他不是皇上的寵臣么?”
明妝不知該如何解釋:“看樣子就快不是了,他現在自身難保……幫不了任何人。”
“那我,那我來求你做什么。”明盈呆怔,眼淚凝結在眼眶中,忽然瘋了一般的撲打明妝:“我懂了,都是你們,都是你們!是秦敏湛得罪了人,才有人要害劉家和孟家!”
“你冷靜點!”明妝推開明盈:“這個時候,是誰連累誰,分的清嗎?敏湛被關進監獄,因為皇上認為護送軍糧一路的官員都受了他的庇佑,才給劉家和孟家大開方便之門!沿途這些官員全部是敏湛的黨羽!是他準備日后提拔的治下官僚!皇上最厭惡的便是結黨,如果敏湛沒有這點結黨的嫌疑,又怎么會被關起來?!”
明盈愣怔,接著伏案嚎啕大哭。明妝喘了會粗氣,好聲對姐姐說:“你路途勞累,讓綠衣先帶你休息。我相信這件事很快會過去……”
“明妝,難道秦大人在京中沒有好友嗎?秦敏忠不也在京中為官么?他對你有意,你去求他,讓他向皇上求情,把秦大人放出來,只要秦大人官復原職,那些人就不敢為難咱們家了!”見明妝不動,明盈激動的站起來喊道:“你倒是去啊!或者你去過了,他不忙幫?!”
“我沒去過,也不打算去。”
“你忍心看你丈夫死在牢里,眼睜睜看父親在牢里受苦?”明盈呵呵冷笑:“你一貫是這么冷漠……”
“我去了,才會害死他們。”皇帝忌憚結黨,這個時候找人給敏湛上疏求情,豈不是坐實了結黨的罪名。就像敏湛說的,只能等,等皇帝查清事情來龍去脈,讓他圣裁。
只要證明秦敏湛自始至終只是一個獨孤的官吏,沒有黨羽沒有自己的勢力,命運只掌握在皇上手中。
他就能官復原職,甚至得到更多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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