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更新來了
宋介明找了仁興縣最好的大夫來給秦敏忠處理傷口,自己則屏氣凝神站在一旁,待大夫處理好,拎著藤箱出去了,他坐下好聲道:“秦公子,您放心,傷你的人已經抓進牢里關著了。”敏忠道:“真沒想到,還得你出面幫我這個忙。”說罷,自己碰了碰眼睛上的傷口,疼的抽了口冷氣。
“這幫刁民簡直無法無天了,誰都敢動手,不給他們點教訓嘗嘗,還不知道馬王爺幾只眼。”這可是個邀功的好機會,秦家在京中雖然不能說呼風喚雨,但是比起他們在外的官吏不知要強多少倍,若是被秦家賞識,上面打通了門路,就算不能升官外調個富裕的縣城也是好的。宋介明憨笑兩聲又道:“公子您就好好在這里養傷罷,待你的傷勢好了,我再提審劉夢慶。”
秦敏忠這會住在縣衙里,環境比客棧不知要好多少,可是心里卻空落落的。宋介明見他不說話,忍不住問道:“我聽說這劉夢慶是來接她妹子回家的,她妹妹還在客棧里,我已經派人知會她了,過一會人可能就會過來。不過公子你放心,任她出多少銀子,也甭想把人弄出去。”
這是要邀功,敏忠心里清楚,嘴上說道:“劉家在濘城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你讓他家捐點銀子,仁興縣的城墻就有著落了,別顧及我,你平時該怎么審案就怎么審案。”宋介明一聽,趕緊笑道:“怎么能呢,特事特辦,公子您是誰啊,傷了您,還想用錢了結,簡直做夢。”敏忠招呼宋介明靠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你照我說的辦,銀子也虧不了你的。我知道仁興縣周遭有土匪盤踞,不修城墻,受苦的是百姓。一會劉家若來人,你就讓她進來見我。”
“全聽公子差遣!”宋介明高興的說道:“那么公子您歇著,下官走了。”待他了,敏忠伏案小憩,半夢半醒間,外面有宋介明的仆人來報,說劉家有人要見他,敏忠便坐了起來,準備迎接嫂夫人。
明妝進來時,見秦敏忠坐在桌前,左手撐著下巴,右手敲著桌面,一看便是不耐煩的等她好一會了。他最重的傷勢在右眼,眼皮青腫,眼睛只能睜開一半。本來明妝是很樂意見到他這種悲慘的狀態的,可是現在她笑不出來,因為他的傷勢越重,意味著大哥需要承擔的責任越大。
“來求情的?”敏忠開門見山的說,拐彎抹角不是他的風格。
明妝點頭,有些愧疚的問道:“公子恕罪。我今日是替我大哥請罪來的。您的傷,不要緊吧……”
敏忠戳了戳自己的眼睛,反問:“你說呢?”
不管怎么說,動手總歸是不對的。明妝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求你網開一面,饒了我大哥這一次罷。”
敏忠不買賬:“誰是僧,誰是佛?僧面佛面與我何干?動手之前不說網開一面,現在惹了事,輪到你們憋屈了,就叫別人原諒,這世上還真是圍著你們劉家轉呢。按律例,毆傷他人,杖刑五十。”本來嚴酷的法律是為了杜絕民間尋釁滋事,保證民風淳樸,但實際上這種嚴酷的法律很少得到執行,一般地方官也選擇折中的辦法,就是被杖刑的人,花銀兩賠償受害者,換得和解。可是目前來看,在仁興縣,如果秦敏忠執意要打,劉夢慶這頓板子是逃不掉的。
她身心疲憊到了極點,她不過是想和大哥回到濘城,開始新的生活而已,為何偏偏要在仁興縣遇到這種事,糾纏不清的。明妝坐下來,唉聲嘆氣:“算我求你了,秦三爺,給句痛快話,怎么樣,你才能消氣,放過我大哥呢?”
敏忠長嘆一聲:“算了,算了,我看你們誠心認錯,我就說實話罷。劉小姐,這件事你求我也沒用了。說到底宋知縣才是這里的官員,他想扣著你大哥,我也沒辦法。現在事情已經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他想修繕仁興縣的城墻,卻遇到這里的富戶不出錢,就在一籌莫展的時候,劉公子一頭撞了進來,還打傷了我。宋知縣表面是為了幫我,其實是給自己謀利益,與其求我,不如想想,怎么湊齊銀子,湊夠修繕城墻的銀兩,就能把你大哥放了。”
“秦三爺,那你覺得這筆銀子得要多少錢呢?”明妝心中有不好的預感。敏忠略作思考:“一千兩銀子罷。對你們劉家來說不是大錢。”
“……”
“舍不得?”敏忠道:“才一千兩總比打了板子,一身重傷的來的合算啊。”
“我大哥這次來身上沒帶那么多現銀。如果派人回家去拿,得需要一段時日,這段時間我大哥在獄中受的苦該如何折算?!”花錢是小事,最關鍵的是獄中耗費的時間和期間吃的苦,那不銀兩能計算的了的。敏忠顯然缺乏同情心:“凡事沒有十全十美的。不過,我聽說你們劉家和濘城知府關系不錯,不如你回家后,求謝大人出面寫封書函來要人。再或者讓你舅舅從大同派人過來,試試看能不能把人要出來。”
不管哪種辦法,其需要耗費的成本都是不可估量的,根本就不現實。明妝知道秦敏忠在戲耍自己,解決這件事最核心的還在他,什么宋知縣不放人,就那天宋知縣見他那低三下四的樣子,只要他開口不計較,大哥立即就能出獄。
“……如果宋知縣想要銀兩,能不能讓大哥回濘城之后送來。有你跟我們回濘城,宋知縣大可放心,這筆錢一定會落實。就算秦三爺你說話,不能讓我大哥無罪釋放,但是和宋知縣通融一下,暫且讓他出獄籌銀子,應該不難的吧。以前我們之間發生過很多不愉快的事情,雖然事情過去了很久,可芥蒂還在。不過我現在明白了,敏忠你是好人,以后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還請這次好歹幫我們一次吧。”聲情并茂的說完這些,她發現秦敏忠根本就無動于衷,眼睛都不眨一下,心知不拿出點實際態度來是不能讓他滿意的,于是將頭低下,半晌哽咽道:“咱們好歹親戚一場,何必搞這么僵呢,說到底這次事件都怪我,我大哥要不是因為我,也不能淪為階下囚……”
敏忠看不到她的表情,心說硬的不行來軟的?還是當真哭著求饒了?明妝抽出帕子試了試眼角,眼淚撲簌簌滑落,再抬眸時,一雙美目盛滿了晶瑩的眼淚,倒是嚇了敏忠一跳。明妝豁出去了,反正她什么都沒有了,現在唯一想保的就是大哥了:“秦三爺,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我可以替我哥哥留在獄中,讓他回濘城籌錢……勞煩您和宋知縣通融一下,這筆錢,我們一定出。”
這眼淚來的太快,打的敏忠措手不及,他只是想搬回點顏面,捉弄她一番,倒不想她真的傷心難過,于是道:“你別哭啊,不知道的著屋內發生什么事兒了呢,我倒是有個辦法,你可以先聽聽……”聽敏忠有主意要說,就證明他可能會改口,明妝趕緊抬眸去看他,卻看的秦敏忠一怔。
好啊,劉明妝你耍我是不是?這是秦敏忠的第一個想法。明明眼淚流了那么多,卻氣息平穩,不抽不喘,臉上除了眼睛,哪都不紅。還當她服軟了,原來是以雕蟲小技糊弄自己。敏忠打消了方才的念頭,道:“我的想法是,我在仁興縣除了宋知縣外,還認識幾個經商的富戶,我可以向他們借銀子,給仁興縣修繕城墻,放你大哥出來。然后,你們把這筆錢還給我就是了。”拍拍胸口:“包在我身上。”
明知道所謂的借錢一事根本就不存在,可她無可奈何,先把大哥弄出大牢再說。假裝高興:“真的?那可好了,我大哥有救了!謝秦三爺。”敏忠嘆道:“就像你說的,到底是親戚一場,在外能幫當然要幫!”
你就胡說八道吧。“那不知秦三爺打算什么時候去籌錢呢?”
敏忠笑:“等傷勢好些了再說。”
有時間等你傷勢痊愈,派快馬回濘城取錢時間都夠了。明妝捏住手帕,氣的胸悶。敏忠此時仿佛醒悟了:“不過考慮到劉公子的處境,還是算了,我就這個樣子出去籌錢。劉小姐請先回吧,明后天我湊齊了錢,保出你大哥,直接將他送回客棧。”
“當真?”這么順利?明妝有點不相信。敏忠肯定的點頭:“不過我恐怕需要你身上的一個東西,拿去和你大哥證明我和你約定好了,否則他不信,還當我信口胡說。”掃了下明妝身上的物件:“把帕子留下罷。”
明妝心里一哆嗦,這帕子是為了方便哭泣,在客棧泡了辣椒水的,留下可就穿幫了:“我和我大哥幾年沒見了,我有什么東西,他也不知道。我還是寫封信留下罷。”敏忠意味深長的笑:“也好。”喚來下人準備了紙筆,讓明妝寫了書信留給劉夢慶。等寫完了,明妝一顆提著心的終于放下,客客氣氣的告辭回客棧等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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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夢慶在獄中熬了三日,等被獄卒放出來活像是打地獄熬了三日出來的。他原本以為會動刑或者對他特別照顧,但事實是,獄卒只當他是一般的毆斗犯人處置的。他開始暴跳如雷的辱罵,但獄卒顯然是看慣了這些,對他不聞不問,任他嚎叫。時間久了,他口干舌燥喊不動了,就老實了。第三天早上開始,他越來越害怕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人在他鄉,萬般不由人。就這么關著他,不用動刑就夠他喝一壺的了。好在終于有了轉機,他被帶出了大牢,去衙門大堂后面見宋知縣。
出乎他意料之外,宋知縣一見他就親切的讓他上座,親自沏茶:“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劉公子大老遠前來我們仁興縣捐銀子做善事,本官真應該置辦筵席讓全縣父老當面感謝您的善行。”
劉夢慶云里霧里繞不明白:“……什么?”宋知縣突然又繃起面孔道:“不過一碼歸一碼,就算我一開始就知道你是來做善事的,但是你在仁興縣毆傷了進士老爺,本官也不能饒你!”劉夢慶更暈了。誰知宋知縣忽而又笑道:“不過好在證明這是誤會,你和進士老爺早就認識,沾親帶故的,毆傷一事,秦公子傷一好就給本官解釋了,都是誤會,誤會!秦公子說他是自己不小心撞到桌角上的,和你無關!哎呀,都怪本官聽信了客棧老板的誤報,說是有人故意傷人。本官嫉惡如仇的性子,直接就一沖動把你給抓來了!哈哈!還望公子原諒本官!”
劉夢慶只聽懂了秦敏忠替他開解這件事,心里雖然奇怪,但眼下還是先遮擋過去為妙:“大人哪里的話,都是小民做的不對,引起了誤會。怎么會是你大人您的錯呢。”
宋知縣哈哈一笑:“這樣就好。既然都是誤會,本官讓你見一面秦公子,讓他帶你回去!”說罷,起身出去了,然后劉夢慶就見秦敏忠笑瞇瞇的走了進來。能夠出獄,全賴敏忠,但劉夢慶一時也拿不準主意是該和他對抗到底還是借此機會改善關系。只瞪著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他。
敏忠也不廢話,甩出明妝留下的字據給他看。夢慶看了,來龍去脈便懂了,原來是自家妹妹和秦敏忠約定,讓秦敏忠湊錢以捐銀的名義把他贖了出來,原來是有代價的,于是臉上就冷了,對秦敏忠冷笑道:“原來是秦公子從中拼銀子!”
“不領情算了,劉公子如果愿意繼續吃牢飯,我可以滿足你。”
“……”夢慶忍了忍,忽然哈哈笑道:“算了,算了,我打了你一頓,你讓我吃三天牢飯加出一千兩銀子,咱們也算兩清了!冤冤相報何時了。和氣生財,沒必要繼續斗下去!秦公子若是賞臉,我做東,今晚宴請你和宋知縣。”做朋友比做敵人輕松多了。
敏忠決定給他面子:“劉公子客氣了,你請客,我哪能不到呢。”可話鋒一轉,道:“不過,親兄弟明算賬,你先把借條寫了罷,我也好對朋友有個交代。”劉夢慶爽快的答應:“這有何難,欠債還錢么。”見桌上的紙筆都準備好了,便要開寫。
敏忠阻止他:“如果劉公子家中遭遇變故還不上這一千兩,當如何辦,最好也清楚。”
劉夢慶一怔,心說秦敏忠不該有這個顧慮啊,他們劉家別說一千兩就是一萬兩也拿得出,大火燒了宅院,還有田地店鋪,再不濟從涂陽的妹妹或者大同的舅舅那里借錢也不至于拿不出是一千兩。
“秦公子,這話劉某可聽不大懂。”
“這樣吧,如果還不上這一千兩就把你小妹妹抵押給秦家。”秦敏忠垂著眼眸笑著說。
“什么?!”劉夢慶把筆拍在桌上,沒好氣的怒道:“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怎么了?”敏忠裝糊涂:“當一個家庭傾家蕩產,卻有外債的時候,拿女兒抵債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么?”
“她是你嫂子!”劉夢慶瞪著眼,恨不得掐死秦敏忠。
“你問她,她承認嗎?你問我二哥,他承認嗎?”敏忠攤手:“你前幾天打我時候,也沒覺得咱們是親戚,不是嗎?”夢慶仍舊不干:“天下就沒聽過有這種事!”
“難道劉家真傾家蕩產了不成?”敏忠裝作心驚的問:“所以不敢寫,壞了壞了,這一千兩,我一輩子的俸祿也還不起。”
“胡說八道!”劉夢慶哼道:“我補貼我妹子的銀子都不止一千兩,還能差了你的?反正那種混賬的抵押,我是不會寫的。”
“……算了,不寫就不寫。我就是想試探下你的態度而已。”敏忠道。劉夢慶仿佛聽了一個炸雷,腦海內轟隆隆全是驚響,什么叫試探他的態度而已?很明顯,不就是那個意思么。如果他想的是真的,那么一切就解釋的通了。
為什么他秦敏忠在這里,為什么自己把他打了,他還能忍氣吞聲的把自己弄出來。為什么說出那種混賬的要他抵押妹妹的話來。
因為這廝心存不軌。
劉夢慶怔了半晌,忽而笑道:“你趁早歇著罷,別想了。”
“想什么?”敏忠裝傻。
“你自己知道。”夢慶重新拿起筆刷刷的寫好欠銀子的字據:“我寧可把牢底坐穿也不會把我妹妹往火坑里推,我勸你趁早放棄禽獸不如的念頭。”吹干墨跡推到敏忠面前:“秦公子,請收好。還有,離我妹妹遠點,否則下一次我不止是打青你的眼睛那么簡單,而是把它挖出來!”
敏忠臉不紅心不跳:“我都不怕,你們怕什么。難道劉家的聲譽能好過秦家?”
這廝皮癢,這是劉夢慶的感覺,但還在衙門,所以要忍住:“秦公子,你要是還想做官升遷,就斷了這個念想罷,我也是為你好。”
“反正殿試砸了,去雷州做個七品知縣還不如不做官。”
“……總之這事沒成的可能!我妹子老死在家,也不會便宜你。”說罷,起身就走。這時就聽秦敏忠在他身后道:“劉公子,回去的路上務必小心,因為有幾個地方官吏和秦家有些淵源。不收斂性子,再惹事生非進去了就不好玩了。”
“你威脅我?”劉夢慶折身揪住敏忠的衣襟:“當我怕你?”
“當然不怕。敢販軍糧,當然什么都不怕。”敏忠道:“秦家在京城算不了什么,但聯絡幾個地方的御史還是不難的。劉公子還是祈禱大同不要打敗仗的好,否則一旦吃了敗仗,皇帝龍顏大怒,此時有御史捅破有軍頭吃空餉并且私自外包軍糧,從中謀利,你說會有什么后果呢?”說完嘿嘿一笑:“劉公子早些回去罷,你妹妹該擔心你了。”
劉夢慶一下子如被人抽空了力氣一般的,甩下秦敏忠,黯然的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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