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28女婿回門
明知道敏湛來年二月的會試考不中,她仍做出滿心期待的模樣,開始著手給他做上京趕考的新衣。不論出身,女紅好的女子,都能博得婆家另眼相待。前世她覺得這些小事無足輕重,主人穿戴有繡娘裁縫照顧著,哪用她動手。但現在認識不同了,有些事必須做給別人看,尤其是這大家大戶,上有公婆,下有叔嫂的。
剛入門不足一個月,明妝借口自己手笨,早早裁量敏湛的衣裳尺寸,讓卓小安選了好料子,在屋里飛針走線。
秋末,屋里陰涼,明妝自早上起來做了一個時辰的針線,這會只覺得下身不活血般的涼,便放下針線,帶著綠衣去院子照照太陽暖暖身子。她名義上是秦府二少奶奶,但這二少奶奶值多少錢,上下心里都有數,凡事除了她和敏湛這個小院外,她都插不上手,但現在也樂得清閑。這個時節,花敗葉落,一片蕭索,明妝心中不禁想,過幾日滿月回門后,就不用再吃大廚房了,這院里可以自己開火。那冬天呢?炭火給的不足,就得自己貼補,處處用錢,否則就得受苦,真窩火。
“嫂嫂,何事犯愁?”
明妝頭都不用一下,拿余光瞥了眼,見是秦敏忠,馬上掛上笑容:“小叔,什么事,怎么往這院來了?今天沒溫書嗎?”
“呦,嫂嫂,你一下問這么多問題,讓我回答哪個好啊。”
明妝笑道:“就單說是哪鼓風把小叔吹來的吧。”
敏忠揉了揉臉,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今天風真硬,吹的人臉疼。”
明妝等他繼續。敏忠彈了彈袖口,笑道:“是這樣,書齋要翻修,我回來拿些銀子。”
“家里的書齋不好好的么。”她當然知道是山上那個裝格調的玩意。
“是翠鴛湖旁邊的書齋。”
明妝恍然大悟,笑道:“記得了,就是你們淋雨那次去的就是那里。”
敏忠將手一伸:“入冬了,今年怕是雪大,屋頂若是撐不住雪,落雪會濕了藏書。還望嫂嫂資助些銀兩,好找人翻修。”
明妝心道,我在你們秦家眼中是不是臉上寫著人傻錢多,就算要黑錢,這般也明顯了罷。她驚訝的反問:“瞧小叔這話說的,我一個新嫁婦,哪有銀子?修繕書齋這是個大大的好事,若我有閑銀,自然慷慨相助。但你也知道,這家里的事兒,你二哥哪樣也沾不得手,如果沒有大哥讓著幫著,連個閑使銀子都沒有。”
敏忠哈哈一笑:“嫂嫂,你何必跟我哭窮,是二哥讓我回來在你這拿銀子的,你有什么話還是和他說罷。他現在就在書齋呢,你若是不信,就去問他好了。”
明妝心說,秦敏湛你還真沒當自己是外人,我的嫁妝錢你現在就想往自己身上貼么。不過考慮到在記憶中,秦敏湛并不愛財這點,指不定其中是敏忠從中作梗。
“也好,正好我想去那里沾沾仙氣呢,我這就加件衣裳,你且等我。”
敏忠對著她的背影加了句:“別忘了拿銀兩。”明妝心里送了他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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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齋為了追求清雅,修在溪山曲幽處,她站在書齋門前,見這小院分三個居所,中間為二層小樓,其余兩間是廂房。敏忠指著那二樓小筑道:“層樓以觀云物。”明妝睇望小院四周的百桿修竹,挑眉道:“那它們就是以招清風嘍?”
“喏,那邊長松一株,以掛明月。”
清風明月是文人清雅興致的最低層次要求,明妝走進小院,見有南廂房下幾株老梅,枝椏探入小窗,另有清高情致,心說就差幾盆菊花了。這時敏湛迎出來,很是詫異:“你怎么來了?”
明妝溫笑:“小叔說你在這里,我念天寒,送件衣裳給你。”說完,隨身帶的小廝趕緊展開披風給敏湛披上。敏湛頗有些尷尬:“天未冷到,要用斗篷,我不冷,你穿。”
兩人推推搡搡皆看在敏忠眼中,他輕咳了聲道:“哥哥,嫂嫂,既然冷,我們進去說話罷。”
敏湛扶著明妝:“小心腳下”將她迎進屋內,心里則想,她怎么來了?望向敏忠,敏忠朝他笑笑,并不多話。
進了中間的小筑,見屋內書滿四壁,充棟連床,著實驚嘆。她并未來過這里,不想真有這么許多書。敏湛笑道:“這還不是全部,有一部分在左右廂房里。”
明妝掃見窗口的小榻,問道:“有人住在這里?”不是吧,難道那個‘賴皮纏’這么早就出現了?
“哦,陶公子小住這里。”
她撓了撓臉頰:“哪個陶公子?”
敏湛如實相告:“是我的一個舊友,名喚陶天立。”
明妝恨不得立即就把這破書齋燒了,這個陶天立她認識,前世因為他,沒少和敏湛吵架。此人說好聽了狂放不羈,說不好聽看不出眉眼高低,平日說在書齋著書立說,吃喝全靠敏湛養著。原來他這么早就賴在秦家蹭吃喝了。
“原來是陶公子……”明妝眼珠一轉,略做思忖,有了主意,她不無擔心的說道:“眼看入冬,此處潮濕陰冷,哪里是能住人的?”
敏忠以為明妝是拐彎抹角的要趕人走,便笑道:“陶公子在這里住了一年了,習慣了。”
她道:“不是小叔說今年雪大的么,既然雪比往年大,不能同一而論。依我看,不如讓陶公子……”明亮的大眼睛‘深情’的望向敏忠:“到府里暫住。”敏湛已經成家了,不能接陶天立進院住,自然得跟敏忠住一起。
敏湛立即附和:“這也是個主意。”
敏忠心說你們行,把他甩給我,我也不接。他為難的說:“嫂嫂這話說的對,我也不是沒想過,只是爹已經幫我定了親事,年前完婚,我縱然有這份心,恐怕也做不到啊。”
于是兩人齊齊嘆氣,皆假惺惺的說道:“可苦了陶公子了。”
這時敏忠仍舊擺出很憂慮的表情道:“嫂嫂通情達理,已經看出這里需要修繕了罷。”
很好,終于提這茬了。明妝從衣袖抽出包好的碎銀子遞給敏湛:“這是一百兩,你先拿去用。”
敏湛摸不著頭腦:“你拿銀錢做什么?我并未要你……”
敏忠疑惑道:“二哥,不是你說讓我回家請嫂子從賬房支銀子的嗎?”
“我怎么說的?”敏湛有氣無力的問:“你重復一遍。”
敏忠裝傻:“你說,找嫂子要錢啊。”
“對,嫂子……為兄稱呼‘嫂子’的人……是誰?”
敏忠做恍然大悟狀,拿折扇照著自己腦門啪嗒就是一下:“瞧我這腦袋,糊涂的緊,難怪中不了舉人。二哥口中的嫂子自然是大嫂。”
原來不是敏湛要錢,是敏忠故意坑她,明妝大度的笑道:“不打緊,這錢合該我出,誰讓我是你嫂子呢。”又轉向敏湛:“不知這書齋,平日是如何打理的?”她記得前世這書齋是在敏湛名下,可現在又聽他說從大嫂那里支錢來修繕,不知是何緣故。
“我曾借過大哥幾本古籍,后來他不小心遺失了,他便算作銀兩補給我。上個月他答應出錢修繕書齋,今天陶公子去請泥瓦匠,我便讓敏忠去取錢,沒想到出了這么個岔子。”
這屋內的藏書眾多,免不了有幾本值錢的,竟被敏山搜刮了去。明妝聽出敏湛吃了大虧,修屋能花幾個錢?就連這樣,敏忠還故意裝傻坑他。但表面上這些都得忍了,她仍舊掛著笑意:“原來是這樣,今天我帶了錢,也就不用再知會大哥了。省得敏忠兄弟再跑一趟。就是不知一百兩夠不夠,若是不夠,我頭上這幾個簪子也能值些碎銀。”說著,就要拔。
“不用,夠了,夠了!”敏湛趕緊阻撓她:“你的首飾戴的好好,哪能隨便取就取。”
她算是明白了,秦敏湛這頭倔驢,得順毛摸。她若是舍不得這一百兩,斤斤計較,指不定會變成什么樣。有些人就這樣,你不給,他死了都想要,當你真順著他,他又不好意思,扭扭妮妮了。
明妝擔心:“當真夠用?”
敏湛頷首:“一百兩已不是小數目了,綽綽有余。”
她心道,既然已經吃虧了,那就吃虧到底吧,也不差把自己的形象打造的再光輝些:“大哥支撐著這個家不容易,這點小數目,就算了罷。”
饒是秦敏湛也受不住了,心說明妝是不是太過實在了?轉念一想,她是在劉家手心里捧大的小女兒,花錢沒數,不懂算計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家中這兩個兄弟如狼似虎,她別被他們騙了才好。但當下又不知該如何說起,頗為苦惱。
敏忠還記得開始向明妝要錢,明妝哭窮的模樣,不禁心中冷笑,你不就是裝出賢妻良母的樣子討二哥喜歡么,指望他中了進士,你也撈個官太太做,論起來,自己哪里比那呆子差?
這時明妝道:“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敏湛依依不舍,拉著她的手叮囑了幾遍小心才放她走。
到家時已近傍晚,明妝立即派人叫來卓小安,只說了一句話:“你去查,今年去翠鴛湖邊為秦舉人修繕書房的是哪家的泥瓦匠。不管花多錢你都要買通他,不管他想什么法子,冬天不能讓那里住得了人。”
不管姓陶的什么來歷,他能賴在秦敏湛那蹭吃蹭喝許多年,肯定有理由,目前不宜輕舉妄動。他蹭吃喝這么久了,也得換換人折騰不是?至于錢,誰多拿了,誰得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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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月,算是過渡期,秦家揣摩她這個新婦的性子,是能搓圓的還是能捏扁的。她也挨個對秦家人進行估測,看他們和自己印象中的是否一致,結果她前世縱然性格有缺陷,撞的傷痕累累,但對秦家上下的印象卻是沒錯的。就算秦敏山那邊暫時相安無事,也是等待機會從她身上刮骨割肉呢。
滿月女兒女婿回門,敏湛早將要帶的禮品準備妥當,這倒是不勞明妝費心。回娘家這天,明妝起了個大早,先和敏湛去拜別秦家父母,秦梅榮自始至終只有個哼字,但明妝無所謂,起碼公爹還露面了,算是進步。命小廝拎著禮盒,和敏湛乘了轎子往娘家趕。
濘城當地的習慣是,女婿女兒滿月回門要在娘家注滿一個月,明妝相信這對敏湛也是個考驗,提前貼心的要他多擔待,倒把敏湛感動了一把。
到了家門口,明妝先讓綠衣去通報,自個在轎子里的等,很快綠衣便領著幾個婦人迎了出來了,她撩起轎簾見是大嫂楊氏,只是楊氏略顯憔悴,薄唇努力抿出個笑意來。明妝心道,家里不知出什么事了,否則依照楊氏的性子,知道大哥對自己好,萬不會在回門當天給自己臉色看。
楊氏讓綠衣扶了明妝,親熱的迎上來,握著她的胳膊端詳半晌,又看看一旁的敏湛,笑道:“真是般配,快點進去吧,爹和娘等著呢。”
“敏湛,這是大嫂。”
敏湛畢恭畢敬的叫了聲嫂子。樂的楊氏連應了兩聲,之后招手讓人接下秦家下人手里的東西,命他們搬進去,自個前面帶路,引明妝和敏湛兩人入府。
“你二姐和二姐夫還在家住著呢,你也回來,這回可熱鬧了,可熱鬧了。”楊氏如此說道。明妝聽出她分明是在擔憂,見一路走來,井然有序,小廝丫鬟各個本分做自己的事,猜不出家里能出什么事。
敏湛雖來過劉府,但沒到過后院,況且女婿頭次來丈人家,唯恐自己行為出錯,讓人看輕,便不多說話。可他這般話少,楊氏還當他故作清高,不屑于自己這個婦道人家多講,也漸漸收攏性子,不再多言。
入了上房,劉庭舉和劉左氏端坐上位,敏湛攜著明妝磕了個頭給兩位老人家,兩位老人道了句“好孩子,快起來吧。”便算是認下了這個女婿。明妝掃了圈,屋內只見自己父母,大嫂,夢庚,夢康,而大哥夢慶和明盈及孟三公子卻不在。
劉左氏看出明妝的疑惑,趕緊道:“你二姐夫身體不好,病著呢。哪天你們去他們屋里單獨見見罷。你大哥這些日子忙著和孟家訓練人手送糧。晚上才回來,你們再見罷。”
明妝嗯了聲,然后挨個給敏湛介紹這屋里的自己家人,除去剛才認識的楊氏,原本就認識的夢庚,也就剩下夢康了,可夢康那日在船坊又見過,如此一算,劉家主要成員還就剩躲起來的明盈和其夫,敏湛不曾見過。
劉庭舉本就高看敏湛一眼,明妝剛和敏湛介紹完家人,他就讓人搬了椅子給敏湛坐下。一張口問的就是:“會試準備的怎么樣了?”
敏湛道:“小婿已在努力備考。”他明白,劉家肯把明妝嫁給自己,就是看中自己這點的。進士是自己目前擁有明妝的基礎,自然不敢有半點疏忽。
劉庭舉滿意的捋須,又說了幾句恭維敏湛的話,一時間屋內其余人都聽這一翁一婿的。過了一會,劉左氏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讓夢庚和夢康都退下了。將女兒攬到自己身邊,見她氣色紅潤,想來在秦家過的也不錯,原本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累了吧,先去歇歇,到了飯時叫你們。”劉左氏道。
“嗯。我和敏湛先去見二姐和姐夫,就去歇著。”不見明盈,到時候明盈怕是又得挑理。
“不用,不用,你這會去打擾她,她再怪你不讓珩公子靜心養病。她想見你,你想跑都跑不了。”
一想也是。明妝和敏湛暫別了二老,由人引著往明妝原本的閨房所在的小院走。敏湛難得有點好奇心:“怎么,二姐夫的身體如此不好嗎?”
明妝苦笑:“我也不知道。你也聽母親說了,如果真病著,咱們也不好打擾。”明盈那么精細的人,怎么會不知道她今天回門,孟家少爺有疾癥不出現大家都理解,她也不躲起來,分明是給自己和敏湛難堪。
到了地方,明妝才發現,自己原本的閨房翻修了重建,本來外間是綠衣住著的,她做了陪嫁,便把里外兩間都打通了,配上新刷的白刺刺的墻壁,很是空曠。沒帶走的擺設也都被清干凈了,明妝撇嘴:“不愧是新房。”
卓小安和青石兩人把主人帶來的包袱放到桌上,退到一邊去了。一個月后怕是要下雪,于是明妝將棉衣也帶來了,她打開包袱,怕衣服壓皺了,本想讓綠衣放進衣柜里,但那衣柜是新打的,一股子潮濕的木屑味兒,明妝受不了,馬上打發人抬個舊箱子來裝東西。
“用用就沒味到了,何必再麻煩人。”敏湛無心的說了一句。
明妝笑:“有條件何必委屈自己?麻煩人?我還沒怪他們伺候的不夠好呢。”你是庶出在家里畏首畏尾,自己是嫡女,沒來由委屈自己。
正此時就聽門外傳來一聲清脆的“妹妹,你什么時候來的?別怪姐姐來晚了——”明妝不認識這把聲音,回眸見是個滿頭珠翠,衣裙皆是金線繡花的女子,就是裙下露出的鞋尖還嵌了個瓔珞,整個金燦燦明晃晃,讓在夜里都要發光。
敏湛眼觀鼻,鼻觀心,低聲對明妝道:“你二姐真有富貴相。”
“我不認識她。”不管明盈性格如何,但表面上一打眼是個端莊的閨秀模樣,哪會似這般的穿戴。明妝坐著不動,朝那女子道:“你是哪個院子的,就敢往這里亂闖?”
“瞧,這真是的,也沒人給我帶路,我就自個摸來了,難怪妹妹不認識。”那女子說完,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這孩子該叫你姑姑呢。”
明妝仍是不屑,心道夢康的通房丫頭也配這般輕狂?正要把人打發走,就聽那女子又道:“這孩子是夢慶的長子,妹妹不認我,也得認他呀,怎么連個座位也不賞給我坐。”
是大哥的?明妝心道,大哥自打翠玉和玲瓏事件之后,對女人歷來提防個心眼,只聽說他玩完給錢甩手就走的,從不見他有領家來供著的情況,那圓月跟了他多少年,都沒見抬了姨娘做,這女人什么來歷,難道就憑個孩子就領家里來了?難怪大嫂楊氏起色不好,要是自己八成更得氣著。猛地想起前世的敏湛和柔珠,登時一肚子氣,甩了個白眼給敏湛。
敏湛一驚,心道我進劉家大門還沒一個時辰,怎么瞪上我了?
“既然是劉家長房血脈,不管母親出身如何,總不能委屈。綠衣,看座。”綠衣心領神會搬了個繡墩過來,接著一轉身出了門,直奔劉左氏房里去了。
那女子一屁股坐下,自顧自的說:“你大哥總說家里沒地方,不接我過來。可不你出嫁了,空出了這個院子,我就挑了個偏房住下了,方一聽說妹妹回來了,就趕緊過來了。這一個月時間,咱們互相多走動走動也好。”
明妝心說,明天就搬去別屋住。雖然厭這個女人,但自己今日回門不便討晦氣,多忍一會,自然有人來收了她。明妝連她姓名也不問,有一搭沒一搭敷衍聊天,很快就見楊氏腳步匆匆的走了進來,雙目圓瞪,但卻硬擠著笑:“好妹妹,你怎么到這里來了?別動了胎氣,快回屋養著罷。”
楊氏帶來的一個丫鬟上前扶住她:“沈姨娘,讓奴婢扶您,小心身子。”
沈姨娘一邊往外走,一邊朝明妝招手:“那姐姐就不陪你了,明天再來找你聊天。”
待沈姨娘走了,明妝自嘲的對敏湛道:“做好準備,我家里的熱鬧可不止這個。”她可等著明盈來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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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候,劉庭舉盛情款待敏湛,但明妝知道敏湛不能喝酒,擋了好幾次,敏湛也只沾了幾滴聊表態度。夢慶讓人傳話回來,從涂陽趕不會回來了,今夜宿在涂陽城。而明盈則讓人遞話,說丈夫病的更重了,不能出來見妹妹妹夫了。敏湛心中奇怪,怎么家中有病人,但卻沒人叫大夫,也沒人著急呢?自己的妻子也不甚上心,是不是太冷漠了?
到底沾了酒,敏湛心里熱乎乎的,晚上怎么看明妝怎么可愛,免不得了往她身邊湊。明妝摟住他的脖子,啄了下嘴:“敏湛,我今天好像是涼到了,這會小腹絞著勁兒的疼,你就饒了我罷。”
她都這么說,他要是硬來,豈不是色迷了心肺。哀了聲:“我給你捂捂吧。”將溫熱的手掌覆蓋在她小腹處給她暖身,明妝笑呵呵的閉著眼睛與他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過了一會便睡著了。敏湛抱著她渾身燥熱,可看得見吃不著,愈加難受。待她睡熟了,披了件衣裳到廊下散熱。圓月當空,景色大好,他卻沒心思欣賞,心想不如一會抽本書來讀來消耗這漫漫長夜。
這時只見一人拖著個什么東西,在遠處的廂房拐角閃了下便不見了。敏湛以為是明妝這院小廚房的下人在搬運明天的食料,趕過去想讓他們給自己煮碗醒酒湯。不想離的近些發現那人拖著的不是別的,正是白天見過的沈姨娘。這時那人扛起沈姨娘,快走了幾步來到角落,將肩上的人大頭朝下扔了下去,敏湛只聽咕咚一聲,才知道投下去的地方是口井。
他熟悉這院子,是劉家的人。
此時,那人似乎搬運也頗為力氣,擦了擦額頭的汗,對著天空出了口氣。皓月當空,敏湛看的真切,那人眉間正中有顆紅痣,是個讓人過目不忘的面相——明妝陪嫁布莊的小掌柜卓小安。
卓小安又找來落葉灑進井里掩住尸體,還輕快的拍了拍手,若無其事的走了。
只留敏湛呆怔在不遠處的墻壁后,腦海里轟隆隆的都是‘萬物之間人最大,天地之間命最貴’這句話。難道是明妝指使卓小安干的,就因為沈姨娘沒有規矩?不,不會,自己的妻子不會這么做的。敏湛酒也醒了,定了定神回到屋里,腦袋里亂哄哄的,‘人命關天’四個字壓的他喘不過氣來,終于晃醒明妝,直接說道:“我剛才看到卓小安把沈姨娘殺了,扔到井里去了。”
明妝一時接受不了如此震撼的消息,揉了揉眼睛:“誰?沈姨娘是誰?”
“就是白天見到的,穿的跟廟里金身神像一般的人。”
“哦——”明妝恍然大悟,突然驚道:“你說什么?卓小安把她殺了?敏湛,我叫人給你弄碗醒酒湯。”
敏湛沉住氣:“我看的清清楚楚。”
明妝見他清醒,不似醉酒,信了八九成,不禁駭然道:“……竟然……完了出了大禍了,這該如何是好?”
敏湛精煉的吐出兩個字:“報官。”
明妝揉了揉太陽穴:“不可能。”卓小安殺了沈姨娘,他以前不是大哥的親信嗎?怎么會對大哥的女人孩子動手?明天大哥回來,自己該如何把真相吐露給他?卓小安竟如此兇殘,殺人拋尸,要不要現在就去通知母親?不,不行,還是捂住了,明天和大哥商量。
“你這是包庇罪。”
嗯,嗯,終于像是曾經認識的秦敏湛了:“我不是包庇,明天告訴大哥,大哥自然會想辦法收拾他,肯定不會讓沈姨娘白死!你報了官,我們劉家出了兇案,明后天來捕快把這家翻個底朝天,讓全濘城盯著看熱鬧?”
敏湛卻又道:“你大哥處置卓小安便是動用私刑,也是違反律例。”
“是,是,是,官老爺。”明妝告饒:“我明天拿本律例自己翻,您這會就別說了。”
如何人命關天的大事,在妻子眼中卻輕若鴻毛:“那沈姨娘也不是石頭里蹦出來的,都是父母生養的性命,你怎么……”
“我也沒說讓她白死啊!我大哥回來扒卓小安的皮給她報仇,她自當含笑九泉。”
“如果家家都濫用私刑,要王法何用?”敏湛動了怒。世間有道,萬物不亂,世間有理,亙古不變,天理昭昭,王法昭昭。
見他怒,明妝亦冷笑:“哪里都有王法管不到的地方,秦家也不例外。”
敏湛正準備拍著胸脯保證秦家家法國法從不越界,卻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道:“陶姨娘……”
能讓敏湛叫姨娘的人只有一位,便是秦梅榮的小妾,秦敏湛的生母。
“你覺得她……”
死的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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