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駕
黎立桐焦急地望表,見指針劃過了大概十分鐘,外面的大雨把六六和49完完全全都澆成了兩只落湯雞。那些勤務兵不知是在哪里找到了費君臣,費君臣方是踩著雨水走了回來。經(jīng)過指揮所前面的空地,他扶扶眼鏡,在49耷拉的頭頂上望了望。水花在她的小腦袋瓜頂上像是瀑布一樣四濺。他向身邊給他打傘的士兵說:“把我的傘給她遮著。”
“是。”士兵舉著他的傘擱在了49頭頂。然而49跪開兩步,非要讓自己全身暴露在雨水中。見此情況,費君臣推開指揮所的門,把自己頭上那頂濕漉漉的軍帽扔到桌上,道:“是誰的命令?”
黎立桐難以啟齒的:“是,是——”
“是老三的命令。”白燁在旁邊幫他答,“所以我這不馬上派人去叫你回來!
“你來做什么?”費君臣見到他出現(xiàn),問這個話后馬上又接著說,“不過我現(xiàn)在沒空和你說話。”
費君臣恐怖的性子沒有一個不知道的。偏偏沒有一個人有反抗他的能力。白燁與他打交道多了,倒也學會忍受他的性子,說:“你先處理你的事吧!
“鎮(zhèn)南,告訴我,你罰這個孩子的原因是什么?”費君臣把水霧的眼鏡摘下來用軟布擦拭,聲音保持溫和穩(wěn)定的溫度。
“她需要教訓。她拿槍射擊同伴!辟M鎮(zhèn)南目光埋低在報紙上,“而且犯了錯不知悔改。”
“事情調(diào)查清楚嗎?她為什么這么做?”費君臣邊擦眼鏡邊用熱氣呵呵鏡片,完全是比費鎮(zhèn)南更冷的處事方針。
費鎮(zhèn)南翻了兩頁報紙:“雖然不知道她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她自己承認了這個事實。”
“去讓六六回來!辟M君臣將眼鏡戴回去,對自己的勤務兵說。
勤務兵馬上跑出去執(zhí)行他的命令。
費鎮(zhèn)南把報紙扔到了桌上,剛要發(fā)聲。
費君臣比他更快地開口:“六六是我的兵,他在這隊上仍然先是我的兵。我現(xiàn)在讓他回來他就得回來。再說了,你懲罰六六,我沒有意見。他在操場上淋幾夜雨我都不會擔心他有事。但是,你不是在懲罰六六,你是在折磨49!”說到這里,費君臣加重了語氣,頓了一下:“49和六六不一樣,我當時讓六六呆在她身邊就是為了以防這種情況發(fā)生。她體重不夠七十斤,一旦大病有可能就會沒命。我現(xiàn)在是以一個大隊政委和一個軍醫(yī)的身份在和你探討這個問題,你懲罰49是想讓她喪命嗎?”
費鎮(zhèn)南自知自己的理由有點兒站不住腳,但是這種復雜的心境該怎么辦。他站了起來,背對著窗外仍跪著的49,說:“如果那孩子變成一個殺人犯,我情愿自己先把她給磨了。”
“她不會成為一個殺人犯的!辟M君臣扶著眼鏡說,“我剛剛就是為了去解決這個疑問才出去的。她開槍射擊那個殺手,是為了防止那個殺手吞藥自殺。因為她自己力氣不夠,不能與歹徒徒手相搏,只有射擊是她的強項。她的每一槍擦過創(chuàng)面,但沒有造成傷者進一步的神經(jīng)和骨頭損傷!
指揮所里面的人聽著他這番專業(yè)的言論,沒有一個人能說出一句反駁的。
費君臣好像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局面,起來平靜地對這屋子里的每一個人說:“至于她開槍射擊47的真正原因,恐怕去問47比較直接。白燁,你有沒有興趣跟去,論審問一個犯人你比我們幾個都強。立桐,你留在這里陪老三吧。我看,老三比外面的孩子更需要去淋一場雨!
門哐啷一聲,費君臣和白燁戴上軍帽走了出去。費鎮(zhèn)南久久地背立著,老實說,費君臣最后一句話戳中了他的命點。
“政委!”六六從操場上獲得釋放,跑回來看見自己的頭兒很高興。他就知道只有自己的頭兒能解決問題。
“趕緊把這個孩子帶回營房。”費君臣對他笑吟吟地交代。
“是!”六六敬個禮,快步走到49身邊,蹲下來輕聲對她說,“49,回去吧。”
“司令不罰你了嗎?”49聽見他的聲音,仰起小腦袋瓜眨眨打濕的眼睛。
“不罰了。”六六笑著,拉她起來。
49被他拽起的時候,咬牙扶住了膝蓋頭。
“怎么了?”六六馬上問。
“腳跪麻了!49恨恨地咬小嘴唇。
于是六六慢慢地將她扶回了營房。這里的一個營房是住了十名學員。所以,49回來,馬上可以看見47的床邊圍了一群人。隔一張床的48向她招手:“瘦子!
49跳著腳朝48走過去:“怎么了,胖子?”
48偷偷用手指指著47的方向:“那家伙完了。怪不得人家都說政委不一樣。政委一來,風向都變了!
魔鬼政委?只知道這貨基本不說話的,整天笑吟吟的,也不知肚子里裝了什么。49晃著腦袋,揉揉膝蓋頭。六六看她很不舒服的樣子,馬上扶她回自己的床上,準備拉起她的褲腿察看膝蓋。但是,她猛地一縮腳,搖頭:“我自己來。你們弄會痛!
六六眨眨漂亮的眼睛,目光在她一張烏青的小嘴唇上愈來愈深。
對面47那里,白燁只問了三個問題,47就露餡了。
白燁問:“你說49拿槍射你是因為和你發(fā)生口角。她的槍從哪里來的?”
“我不知道。她可能是偷的吧!47道,眼神打虛,不敢和這個來路不明的軍官對目。還有那個魔鬼政委,不是從來不管事的嗎?今天他只站在旁邊笑吟吟地看過來,她已經(jīng)渾身起毛了。
“你和她是發(fā)生什么口角,她要拔槍射你?”白燁背著手,慢吞吞地繼續(xù)問。
“還不是因為,我罵她瘦。”47想到49罵自己胖自己生氣,就也這么答了。
費君臣聯(lián)想到49那晚上為傲地稱贊自己苗條,再聽聽47這句話,摸摸下巴頜笑意深濃。
白燁在旁邊注意到他的神態(tài),就知道47撒謊了,而且47這個謊撒得很不高明,在確立49犯罪動機的關(guān)鍵上犯了錯誤等于反轉(zhuǎn)了結(jié)論。當然,他這個審問的過程還得繼續(xù)下去,最好是能讓47自己招供。因此他慢吞吞蹦出最后一句:“你身上不止有槍傷,還有打滾的擦傷。49背上的軍裝裂開,是因為槍擊,你后來拿槍還擊了49?”
“我才沒有拿槍打她,是別人打的!”47高聲辯解自己絕不是與49一樣的殺人犯。
“別人?是誰?”白燁細長的纖眉微動。
47一排的細汗從額頭滴落下來,吃緊地呼吸著:“我……我傷口疼。”接著她歪倒在床褥上,像是忍受著十分巨大的痛楚。
白燁嘆長氣:“是不是讓衛(wèi)生員扶她去醫(yī)務室?”
“不需要。”費君臣倒不是故意刁難她,只是以事論事:“我的醫(yī)務室,只有重傷員能進。她不夠格。上回那個胳膊斷了的人,我都沒讓他進去!
47昂頭看了眼這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馬上縮回頭:這個男人很可怕,長得和司令像,卻完全是兩種人。但在這個關(guān)頭上,她也只能使勁兒裝了,于是呻吟聲從她嘴巴里一聲聲哼出來,像是沒完沒了的。最少,是打斷了白燁的進一步審問。
白燁有點兒惋惜的,但不需要多久,有個兵進來報告說找到了49打射47的槍支。因此,他頹喪的情緒馬上又昂奮起來,興沖沖跑去看新發(fā)現(xiàn)的槍械了。
費君臣正想抬腳跟他后面出去。忽然傳來六六嚴峻的一聲:“政委!”
“怎么了?”聽出六六的這聲呼喚不尋常,費君臣稍斂眉頭,掉身,向部下的方向踱步過去。
六六神情緊張地望著他,手用力地握著49的肩頭。
費君臣審度的目光從部下臉上,轉(zhuǎn)移到49的小臉蛋上。49臉上淌的不知是汗還是未干的雨水,滿臉涔涔,呼吸很快。他的手指輕輕挪開她的劉海,手背在她額頭上觸摸,有點兒燙,但不是很燙。可是,六六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哪里疼?”
49聽到這聲問話,抬起耷拉的眼皮,視線有些模糊,道:“腳疼!
“哪只腳?”
“左腳!49模糊地答著,“不過沒有事。我自己能處理!
“你自己能處理?”費君臣挑動眉尖,還不知道她連醫(yī)學都會。
“不是剛在隊上學過嗎?包扎和上藥。”49小聲拿捏喘氣的幅度說。
費君臣聽到這里,已經(jīng)完全判定出她壓抑痛楚的聲音和47的裝模作樣截然是不同。他向跟隨他的軍醫(yī)招一招手:“給我一支三號針。”
“是!
一支針管迅速遞到他白皙的手指里。他挽起49右手的袖管,發(fā)現(xiàn)這孩子又瘦了一圈,只剩一副骨架子一般,因此血管是很好找的,不需要綁止血帶,便是一針扎進了她手臂浮露的靜脈里。緩緩推著針管里的藥,他對49那張驚訝的小臉蛋說:“我?guī)С鰜淼谋,都會對他們說,無論是什么時候都不可以掉眼淚。哪怕是指揮官掉了眼淚他們也絕對不可以掉,因為他們身負的特殊責任是要救人命的,在何時何刻都需要保持最清醒的理智。六六是我最信任的兵,但現(xiàn)在,他擔心你擔心到快要掉眼淚了。你說怎么辦,49?”
“你給我打了什么藥?”49因為兩只手被人按住,只能看著他將藥打入到自己體內(nèi)。很快的,藥效上來,她眼皮子打架,頭暈,只得低聲喊著:“六六,司令——”
六六看費君臣拔出了針頭,馬上將她摟在懷里,眼眶如費君臣所說的有點兒濕濡。因為他的專業(yè)能力告訴他,這孩子真的是得大病了。
“六六,把她給我!辟M君臣簡明扼要,命令道。
49在頭暈目眩中緊抓六六身上的衣服,她怕,打心底里怕這個男人,于是小嘴里喃著:“司令,司令呢——”
“政委——”六六想要說什么,但對上費君臣冰涼的目光什么都開不了聲。
“如果你沒有下定決心,就不要跟來。我不需要一個動了惻隱之心的兵來跟我處理傷患!辟M君臣說完這話,雙手把49抱了起來。這一抱,發(fā)現(xiàn)這孩子的骨頭磕著自己的手臂,可能連七十斤的體重都沒有。他心里一沉,便是加快了腳步。所有人都給他讓路。他一路抱著49直接進入了那個非重傷員不能進的醫(yī)務室里。幾個軍醫(yī)跟在他后面進去了里面。六六在最后掙扎了一下,疾步追上他們,在進醫(yī)務室之前他推了一個勤務兵說:“趕緊把這事告訴司令!”
費鎮(zhèn)南在指揮所里,看著白燁研究士兵遞來的兩只手槍。這兩只手槍,是在堪稱47和49起爭執(zhí)的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好像,還是對方故意留下來的一樣。
“看外表,與我們部隊的92式差不多嘛。”黎立桐把頭伸長探望,觀察兩只手槍的外觀。
白燁退出槍膛里的子彈,在彈匣子里面用指頭摸索,直到摸到了一些細微的觸紋,他瞇瞇眼,是滿意地說:“是十圣心留下的槍!
“怎么說?”黎立桐追問。
但白燁耐心地先將兩只手槍的彈匣都摸了一遍,拿起只筆,在白紙上寫下了兩串字母:
TheFool,0;
TheHierophant,orthePope,V。
“什么意思?”
“一個是愚者使用的專用彈匣,一個是教皇使用的專用彈匣!卑谉铋L眉纖動,慢吞吞又顯得相當心滿意足的,“看起來,她們兩個與Aida接觸了。雖然不知道中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們兩個沒被殺死,肯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黎立桐驚愕地縮圓口:“她們與堪稱最可怕的殺手接觸,但沒有被殺手殺死!憑這兩個半大的孩子,有什么能力——”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蛟S我們該繼續(xù)拷問她們!卑谉钕露Q心,要從那個聰明的49口里套出話來。
可是,被六六推來的勤務兵一句話讓他的計劃破滅:“司令,六六讓我來傳話。49進了醫(yī)務室里,由政委親自在處理傷況!
“那孩子不是剛剛還好好的嗎?”黎立桐一時腦筋里轉(zhuǎn)不過彎。
費鎮(zhèn)南緊抿唇,奪過他身邊,打開門走了出去。
同時到達的有一輛部隊的救護車,車門打開后一個軍醫(yī)拎著急救的血液沖進了醫(yī)務室里頭?催@個情況,就知道事態(tài)有多嚴重了。
“那孩子究竟怎么樣了?”黎立桐只得抓住一個從醫(yī)務室出來的衛(wèi)生員問。
“政委叫……!毙l(wèi)生員被黎立桐揪著領子不能暢快地說話,“叫打電話讓大軍區(qū)馬上派救援直升飛機過來,要馬上送到大軍區(qū)的軍區(qū)總醫(yī)院去。這里設備不夠,沒有辦法處理!
費鎮(zhèn)南走到墻根邊上,一個拳頭砸在了墻上,墻表的泥土嘩啦啦掉落,尖利的石子刺痛了他的手心,卻無法抵擋住心頭的這股潮涌。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做錯了,或者說,他不敢承認這孩子對于自己是特別的……想到這一點,他喉嚨里像是被魚刺卡在,刺痛而難受。
眼看這天況倒是慢慢散開了烏云。救援的直升飛機在十幾分鐘后也到達了。一副擔架從醫(yī)務室里出來后,以最快的速度抬上救援直升飛機。中間因為有許多醫(yī)務人員圍在擔架周圍,黎立桐墊著腳尖都沒能看到擔架上躺著的小臉蛋。
費君臣從醫(yī)務室里走了出來,費鎮(zhèn)南疾步迎上去。但是費君臣沒有時間看他,一邊脫著帶血的手套一邊說:“我現(xiàn)在必須親自送這孩子到基地總醫(yī)院去。你們聽好,有關(guān)大隊上的事情,我會馬上向上頭反應,讓他們再派個人來,可能會暫時讓人頂替我在這里的工作!
“君臣!”費鎮(zhèn)南用力地握緊他的一條上臂,喉嚨沙啞地說,“我想和那孩子說句話再讓她走。”
費君臣低眼見著他握緊的手,臉上平心靜氣的:“不是我不答應。她被打了麻醉針,完全聽不見別人的聲音。況且,你想和她說話,將來有的是機會。只要能把她的命救回來。”
現(xiàn)在最主要的是把她的命救回來!說明,他想對她說的事對于她的命來說不值一提。費鎮(zhèn)南的心頭猛然一震,手緩緩地松開,耷拉下來。在這個時候,他什么都幫不上忙,他只能看著她走!
費君臣跳上了救援直升機。機艙門要關(guān)上時,他向白燁點了下頭。白燁向他擺擺左手,表示:自己會代替他先在這里守著。畢竟費鎮(zhèn)南和黎立桐的脾氣,都是屬于犟的,所以上面在任命時,才會無論如何要費君臣過來當政委。
螺旋槳旋轉(zhuǎn)著,飛機上升。費君臣往下看,能見到其他人都走開了,唯有費鎮(zhèn)南佇立在原地,一直堅定不移地望著飛機上的某一點。
“政委!绷蛦玖寺暋
費君臣回身,看見了厚實被褥里僅露出的49那張小臉蛋上,濃黑的眼睫毛眨了眨,眼睛勉強地要睜開條縫來。一名軍醫(yī)看見,想再給她加點藥,不然她一旦醒來會有難以忍受的痛楚在等待她。費君臣見到擺擺手,要他等會兒,因為看出她有話要說。
“49,想說什么?”六六湊近到她的小臉蛋前問話。
“司令,司令呢,有話想和司令說——”49急促地呼吸著,艱難地擺著頭,像是左右尋找她想見的人。
費君臣猶豫不到一秒鐘,取下了自己鼻梁上的眼鏡,把自己的臉湊到了她的小臉蛋面前,道:“是我,你可以說了,49!
49模糊的眼界里是一張像是費鎮(zhèn)南五官的臉,張張小口:“是司令嗎?”
“是的!辟M君臣道。
49的嘴角微微地往上翹,說:“司令,我想即使我死了,我也得和你說,我沒有做錯事!
原來這孩子竟然這么介意費鎮(zhèn)南對她的看法。
費君臣把手放在她頭發(fā)上,輕輕地揉了揉:“我知道,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49為他這句話,喉嚨里忽然梗咽了下,嘴角努力地要彎出個笑容的弧度:“太——好了——”接著她胸部忽然起伏,咳一聲,從嘴巴里吐出了一灘黑色的血。
“49!”六六急忙用毛巾擦拭她嘴角溢流出來的血。
費君臣是把手貼到她胸前靠近心臟的那個傷口上,感覺到下方微弱的心跳,像是隨時要罷停,而她胸前的那片血液污跡,全都是黑色的。他一向溫和的眼睛里此時此刻猶如洶涌的浪濤,一抹清晰的憤怒在眼底宛如巨浪浮顯。他作為一個接受過國外訓練的軍醫(yī),不是沒有見過生化武器。但是沒有想到會在自己本國內(nèi)見到自己國家的孩子被這樣的武器所傷。如果被他抓到那人是誰,他一定會將那人生不如死!
啪!
黑色的衣袖行云如水般飄過他臉邊的剎那,他左臉上清楚地浮現(xiàn)五個指印,外帶嘴角一灘子鮮濃的血。結(jié)果,打他的那人仍是兩袖清風,以一種莊嚴的高姿態(tài)俯視著他小丑一般的臉。
“十圣心第十八條軍令是,不準使用生化武器。你現(xiàn)在違反了這第十八條軍令,教皇!盇ida的臉上少有地斂去了常日里的微笑,因此他胸前掛戴的那個純潔十字架反耀出了一抹陰穆的弧光。
冷。只是被Aida這樣看著,他心里都能涌現(xiàn)出來能將自己殺死的寒意。他唯有喘著大氣,一步步跪著往后退,想要避開對方的審視,像個狡猾的魔鬼一樣說:“不是一樣都要殺人嗎?我本來就不理解了,這么好用的武器為什么不用?”
“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我們不是殺戮者,我們是在戰(zhàn)場上與敵人較量,與敵人決勝負的人。如果你連這一點驕傲都丟棄了,只能說,你的靈魂已經(jīng)掉入了地獄里!盇ida一步步無聲地向前走,直到他無路可逃背后貼緊了冰涼的墻根,“你想用什么樣的代價,來為那個孩子贖罪?”
“哈,哈!”他大笑兩聲,陰森森的目光瞅著他胸前的十字架,“說到底,你果然是因為那個孩子才這樣針對于我。上一代的愚者也是,因為一個女人而死。不,應該說這是每個愚者的命運,坐上愚者之位的人都會因女人而死。只是沒有想到,繼承了你父親Aida之名的你,也會選擇了和你父親一樣的命運。”
Aida如煙的眉云一簇,嘆息道:“沒想到你到這個時候還執(zhí)迷不悟,一心只想為自己犯下的罪孽尋找辯詞!
“你想殺了我嗎?即便是你,沒有所有軍團長的同意,也不能隨意殺掉其中一個軍團長!彼丝,只能像個死囚一樣努力抓住一條浮木,抗爭,喘氣,叫囂。
“十圣心一共是22個軍團長,除去你和我,另外的20個人,要全部召集起來,在一個地方會面,并不是件易事。”Aida說到這里停頓,似乎這不是件難事不過是他還不想做到絕情的地步,“但是,我是愚者,是所有軍團長里面最至高無上的人,只要號令一下,他們明天就必須到達我的地方上來。”
聽到Aida有了這樣的考慮,一直藏在圓柱后面的女人拎著裙擺走出來,在Aida面前跪了下來請求:“請不要做出這樣的結(jié)論,Aida。你不是不知道,在你繼承愚者之位之前,教皇一直忠心耿耿服侍于你,協(xié)助于你完成大業(yè)!
“女祭司!盇ida深炯的目光在女人閃著淚花的眼眶中停駐,深思。
“我知道你在意那孩子。但是,你不能為了她這樣對待一個待你如親兄弟一般的同伴。”女人邊說,邊對他搖頭,語氣甚是十分的委婉又是合情合理的。
“正因為他曾經(jīng)待我如兄弟,我不能讓他掉入地獄!盇ida這么說著,彎下腰,將女人扶了起來,柔聲道,“請不要這么做,女祭司。我知道你很愛他,所以才會無論如何在這個時候走出來求我。這樣吧,你和他一塊走吧。只要不是在我的面前出現(xiàn),不是用十圣心的名號殺人,我絕不會向你們出手。你們的名號,我會暫且保留著!
女人聽到他這番話,然是渾身一個哆嗦:“你是說,你要將我們流放多久?”
“十年。我會用十年的時間來考驗你們是否有悔改之心。你知道的,本來依照軍法,教皇是要被立即處以死刑的。”Aida說。
知道他確實是網(wǎng)開一面了。女祭司只能站了起來,走過去扶起嘴邊淌血的教皇。
Aida袖口一甩,背對了他們。這樣表示看不見他們已經(jīng)走了。所以,女祭司趕緊扶著教皇從左邊的暗道急速離開。
走出暗道,一條小船已經(jīng)停泊在河道上等待他們。扶教皇坐上船后,女祭司終于忍不住地念叨他:“你為什么非要對那個孩子出手呢?明明Aida說的那么清楚了!
“她侮辱我!苯袒蕣Z過她手中的帕巾,自己擦嘴角的血,沒有停息的仇意在他赤紅的雙目中顯現(xiàn)。
“不要這樣子,教皇!迸浪緦⑺氖治赵谧约赫菩睦铮詭缀跗蚯蟮目跉鈱χf,“Aida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你如果執(zhí)意要傷害那個孩子,Aida不會坐視不管的!
教皇的腦子里卻是開始盤思其它的事了:十年,利用十年的時間找到那個孩子并且折磨那個孩子,至于怎么利用這十年的時間完成這個復仇大計,他有的是辦法!話說,那個孩子被他那顆帶了病毒的子彈擦傷,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個問題。這樣一想,他笑了,猖狂地大笑,前仆后仰,樂不可支。
Aida站在古老的彩色玻璃窗前,見著夜色中那艘小艇把教皇和女祭司一塊帶走了。他胸前掛戴的十字架隨風哐啷啷,像是聞及了艦艇中教皇傳來的笑聲。為此,他細如條墨的長眉飛動,向跟在自己身邊的部下說:“傳我的命令,封鎖教皇的基地。尤其是他的研究所,必須摧毀!”
“Aida,即使這樣做,那個孩子也——”對方這么說,是想提醒他沒有必要為了個孩子做到這種地步。
“我不是為了那個孩子,我是為了組織內(nèi)部的紀律。不殺一儆百,十圣心的圣名將會毀在我這一代愚者的手里!盇ida長長的嘆息著,應說對于那個孩子懷了絲愧疚。因為他的關(guān)系,想必教皇不會對那個孩子善罷甘休吧。他低下頭,踱了兩步,道:“在我抽屜里有一支秘藥,給那個孩子住的醫(yī)院郵送過去!
“他們會接受嗎?”是怕,浪費了這支價值連城的天價藥。
這個,就是Aida也不敢肯定的。畢竟,正邪兩方的人,誰能看得過眼誰。因此,他只能祈禱,靜心地祈禱著,那個孩子再重新出現(xiàn)在他面前之前,能平安無事。
回憶結(jié)束。
后來,黎立桐等人都很記得,在49負傷之后,十圣心的暗殺者沒有再出現(xiàn)。等到訓練期結(jié)束,他們想去基地總醫(yī)院探望49,卻聽說49早已出院了。那孩子送到了哪里去,他們無從得知。因為在部隊里有時候就是這樣,上面的安排你只有執(zhí)行的份,沒有疑問的權(quán)力。
為此,他們問過參與給49療傷的軍醫(yī)。這個軍醫(yī)沒有費君臣口的風緊,是告訴了他們49究竟是傷在了哪里:那孩子在胸前靠近心臟的位置應該殘留有一條淺疤,不仔細摸是摸不出來的。因為,費君臣他們當時花了很大的心思,給這個孩子的疤痕進行了處理,盡可能地減少遺留癥。
費鎮(zhèn)南倒不是一摸,就摸出來墨蘭身上那一條肯定是疤痕,他是感覺里仿佛認定了就是,再經(jīng)過了從費君臣口中的套話,才確定了這個事實。如今面對眼前這個已經(jīng)擁有成熟風韻的49,他有許多話想說,又是什么都說不出口。費君臣沒有說錯,告訴她那些痛苦的回憶并沒有任何用處。再說,即便她不知道過去49那段事,就早先她發(fā)生的入獄差點死掉的經(jīng)歷,也是足以讓她痛不欲生了。他希望她能完全忘掉這些痛楚,由自己來幫她背負這些痛楚,又怎么會向她提那些痛楚的往事呢?
至于費君臣所說的那句:把她作為一個妻子保護一生。這個覺悟,他是早就有了。不管她是不是49,飛機上的重遇,她挽救了他爺爺性命的一剎那,他就知道,這個女人他是欠了一輩子的恩情。49的事,只不過是在這種責任上再加上了一層責任。于是,那句他在送49上直升機前要向49說的話,他應該是一輩子都不會說出來了。
“三少,如果你執(zhí)意要懲罰費上尉,我想,我作為一個不是你們部隊的人,也確實不大好干涉!蹦m沉思了會兒后,說。
費鎮(zhèn)南聽著她這么說,忽然感到她真的是長大了。如果是以前的49,怕是又要做出一些哪怕傷害到自己都要義無反顧的事情。比如,陪六六淋雨,跪下哀求,F(xiàn)在的這個結(jié)果是自然的,她已經(jīng)不是個孩子了,是個善于思考的女性,不會再做這樣愚蠢的事情。就像他,比起九年前要沉穩(wěn)得多,小事不會擱在心上,絕不會重復九年前的錯誤。因此,他對她的掛心,似乎不該是在這個方面走了。老實說,他該敬畏的是,她從49以來就很可怕的聰慧。
果然,墨蘭接著道:“三少,可以的話,我想陪費上尉聊聊天。因為本來在這里,我熟悉的人就不多,女性朋友更少。”
她想要海楠陪她聊天,這個正當?shù)睦碛桑菦]辦法阻止的。何況她嫁給他后,與他的親人都得有接觸。費鎮(zhèn)南發(fā)覺找不出能反駁她的借口,又是洞察不出她的實際目的,于是松了口風:“行。我讓岳濤帶你去!
她輕輕地笑了起來,臉上那層寂靜如風吹起了波瀾,變得湖光十色。然后,帶著這樣像是愉悅的笑容,她離開了他的視線。
費鎮(zhèn)南目望她的背影遠了,低下頭邊走邊沉思,慢慢地踏步走進到費君臣他們開會的小會議廳里。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剛好聽見了黎立桐詫異的聲音:你說什么?讓老三的媳婦去當誘餌?你是不是瘋了,白燁!老三是你兄弟,你竟然讓老三的女人去冒生命危險!
墨蘭來到費海楠被關(guān)禁閉的小房間,一看,這環(huán)境不差嘛。有床有桌有椅子,桌上累放有書本雜志報紙,滿滿的開水壺,口杯,甚至有兩個蘋果。費海楠趴在床上,調(diào)試著一個小收音機。看到墨蘭忽然出現(xiàn),她驚愣地坐了起來:“你怎么到這了?”
“我跟三少說了,來這找你聊天,你不會拒絕我吧?”墨蘭坐在她旁邊,隨手拿起桌上一份報紙。
“三哥很忙,對不對?”費海楠給她找借口。
“或許可以這么說。”墨蘭把報紙一翻,翻到了娛樂新聞版面,見著一行大大的標題:世界著名歌星Aida將于今日抵達K城舉行國內(nèi)今年首場演唱會。
“哎,是Aida!”費海楠探頭見到她所看到的娛樂頭條新聞,兩眼發(fā)光,按著她雙肩叫著,“我超級喜歡他。既帥氣,聲音又好聽,而且,人很好。”
“人很好?”墨蘭知道歌星最基本的素質(zhì)都是長相好嗓子好,一般粉絲也不會因為一個歌星人品好產(chǎn)生崇拜。
“你不知道?他每年捐資給慈善機構(gòu)的錢,就足以買下一個城市一個區(qū)的地皮。”費海楠說,“對了,三哥說你在美國呆過。Aida是在美國,你不知道他嗎?”
墨蘭當然在美國聽說過這個大名鼎鼎的天皇巨星,也拿過Aida的事撒謊闖過了皇后的面試。但是,實際點說,她對Aida這個人真的一點都不了解。那是,她在美國是一個貧窮的只專注于學業(yè)的留學生,平日里二門不邁,接觸的異性只有同個研究院的學子,與紅成半邊天的天皇巨星怎么可能有交集?
“只聽說過!泵鎸M海楠一雙充滿期待的眼神,墨蘭帶了絲歉意說。
“沒事!辟M海楠心里頭雖是有小失落,然很快地接走她手里的報紙,仔細研究起Aida的消息,嘴里喃喃,“要不,我們買幾張演唱會的門票,讓我三哥陪你去聽。”
墨蘭嘆笑著,搖了搖頭:讓費鎮(zhèn)南專程離開軍區(qū)去聽流行歌星的演唱會,她以為是絕對不可想象的一件事。
“那是啊!辟M海楠對于她的搖頭似乎是可以理解和同情的,“依我三哥那種性子,去中央劇院聽軍樂演奏還差不多?上覀冞@些女孩子,哪會喜歡這種嚴肅的沒有情調(diào)的音樂。”
墨蘭微微點頭:這是男女之間的差別,也是需要調(diào)和的地方。
“不過,我三哥既然要討好你,肯定得依從你的意見!辟M海楠慫恿她給費鎮(zhèn)南出難題,“聽我的,絕沒有錯。尤其是在結(jié)婚前,一定得給男士多點苦頭。別以為我們這么好追的。”
墨蘭見她比自己在這件事上更用心,簡直懷疑起了她是不是因費鎮(zhèn)南吃了不少苦頭。果然,費海楠不會兒貼著她耳邊說心事:老實告訴你,我早就指望著有兩個嫂子能治我三哥和四哥。哎,家里人都畏了他們兩個。
“三少在家里也是過于嚴肅不近人情?”墨蘭以她的話來推斷。
“這怎么說呢?”費海楠飛著眉毛,說的是與結(jié)論截然相反的理由,“我三哥從小就沒了父母。所以呢,特別的可憐,可憐到哪種地步呢。他的衣服,都是我爸媽,四哥的爸媽,零零碎碎買給他的。你別看他好像平常穿一兩件名牌衣服,其實他的衣柜里也只有這么幾件,其它的都是軍裝!
墨蘭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事,愈聽,愈是忽然覺得自己什么都不了解他。想到他每次總是關(guān)心她的衣食住行,她還以為他在這方面很講究,結(jié)果竟是這樣……或許,恰是他自己沒能得到的,因此才特別地關(guān)注她這方面的需求。想到這里,她心里微微地酸澀了。
扣扣兩下,走進來的岳濤向她們兩個說:“上頭說費上尉可以不用坐禁閉了!
“這么快?”費海楠可能經(jīng)常被關(guān)禁閉,反而一下子不能相信這樣的結(jié)果。她低頭望表,喊:“才關(guān)了我不到一個鐘頭。”
墨蘭比較沉穩(wěn),問:“是有什么事嗎?”
“三少說了。要費上尉陪盧同志到城里去挑幾件衣服!痹罎D(zhuǎn)述費鎮(zhèn)南的話。
墨蘭與費海楠面面相覷,費海楠接著低聲說:“會不會,我三哥轉(zhuǎn)了性子,要陪你去聽Aida的演唱會?”
墨蘭一時也猜不到費鎮(zhèn)南此舉的用意。她簇著眉頭,很容易聯(lián)想到那四個少將聚在一起是為了什么重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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