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敵來襲
從那天之后,蘇吟歌似乎連跟她見面都不愿意了,每次都是林鷲給她送藥。
三天后,她奇跡般的能下床了,武功還沒完全恢復,但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雖然行動間還是有些無力,但那么重的傷短時間內要完全痊愈,也不太可能。
觀渡有意無意地說,希望她能去曦王府做客。
璃月婉拒了。她想去天一島看流觴。只說此番皇甫絕有恩于她,將來若曦王府有事需要她幫忙,定來。
說完這話的當天下午,皇甫絕便與她大吵了一架,原因還是為了那塊被她拿走的玉佩。
璃月自是不肯相讓,兩人差點動手,幸好觀渡及時趕來,把齜牙咧嘴的皇甫絕給硬是拉走了。
次日一早,江上有霧,白茫茫的一片,五米開外便無法看清,為避免因視線受阻發生事故,船已經拋錨。
璃月靠在樓船三樓亭臺的欄桿上,心中有些郁悶。
見身體逐漸好轉,她昨夜又試著練功,結果,不但功力沒有恢復,連胸口都再次疼痛起來。
她想不通,若說她現在年齡太小,無法承載血魔霸道的功力,那葉千潯應該也比她大不了多少,為什么他就可以練成那樣厲害的武功?
想起葉千潯……她仰頭閉目,心道:總得做個了結才行。
沒有得到休息的腦袋昏沉沉的,理不出個思緒。
耳畔傳來輕而穩的腳步聲,當即斷定,不是觀渡就是皇甫絕。因為蘇吟歌那只毒舌走路根本沒有聲音,而清晨正是下人忙碌的時候,一般也不會到觀景臺來。
當下也不回頭,繼續閉目養神。
皇甫絕站在樓梯口,看著霧中的少女,她隨意地裹著一件月白色的紗裙,黑發如瀑流瀉背后,臉微頷,面色卻比濃霧更白,一只瑩白的小手柔若無骨地搭在朱紅色的欄桿上,雪玉一般。
嫻靜而又嬌弱,與之前留給他的暴戾蠻橫形象大相徑庭。
他臉微側,輕輕吐了口氣。
聽到嘆氣聲,璃月轉眸看來,冷漠的少年身姿傲挺地立于樓道口,霧色朦朧,隱約可見臉上淡淡的不情愿。
璃月失笑,看來,果真是被觀渡給逼來的啊。這被人逼著來認錯卻又心不甘情不愿的倔強模樣倒還真有幾分孩子氣。
可能是她的笑容中透露了太多她內心所想,所以皇甫絕的心不甘情不愿中又多了絲微惱,在樓梯口僵了半晌,方才有些別扭地向她走來,在她身旁幾尺遠的欄桿旁站定,修長素潔的手指撫上濕意微沁的欄桿,思慮片刻,終是冷冷開口:“昨天,我不該采取以暴制暴的方式。”
璃月笑容一僵,這算什么?
什么叫‘不該以暴制暴’?他大爺不會以為這就算道歉了吧?
“喂,皇甫絕,你今天是不是很閑?大清早跑這來說廢話。”璃月靠在欄桿上懶懶道。
皇甫絕眉頭一皺,雪亮的目光睨過來,道:“本來就是你錯在先。”
“是啊,我有錯。當年在馬幫被你逼的走投無路,我不該去偷你玉佩,這是第一錯。朱武門,我不應該因為想補償你而甘居人下替曦王府賣命,這是第二錯。昨日,我更不應該不顧還未痊愈的身體試圖被你蹂躪讓你解恨,這是第三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尊敬的曦王殿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吧。”璃月站起身,表情真摯語氣誠懇,一本正經地向皇甫絕行了一禮。
皇甫絕玉白的臉頰霎時浮起兩朵紅云,冷漠的面具也掛不住了,多了幾分屬于少年的尷尬和不知所措。
璃月抬頭看到,忍不住掩口一笑,轉而又可憐兮兮地問:“曦王殿下,你到底原不原諒我呀?”
“反正……總之,你弄丟了我母妃的心愛之物,就是不對。”他抓回一絲理智,語氣短促道。
璃月看著他,發現他此刻的樣子還真是可愛,活脫脫一個被人搶白不甘退縮而又強詞奪理的大男孩。
畢竟也才十七歲,又是在深宮之中萬人之上被捧著哄著長大的,能期望他有多世故成熟呢?
“有什么不對?就算要生氣,也該是太妃生氣才對,你生的什么氣?”璃月理所當然地反問。
皇甫絕一噎,轉而道:“如果你母親的心愛之物被我弄丟了,你不會生氣?”
“當然不會,只要你沒把我母親弄丟就行。”璃月笑嘻嘻道。
皇甫絕似是無語,仰頭向上方看了看,手一伸。
璃月不解,問:“干嗎?”
“證明給我看。”皇甫絕道。
璃月明了,他是要她拿出她母親留給她的物件,當場破壞一下了。
“哎呀呀,這可不好辦了。”璃月伸手掐著下巴,思索著道:“我母親最心愛之物……莫過于我父親的畫像了,她也確實將這幅畫給了我,不過我沒辦法給你了。”
“哼。”皇甫絕收回手,滿臉不屑,“說說誰不會。”
“又不是在我手中我不舍得給你,真的已經被我用了嘛。”璃月道。
“用?”皇甫絕凝眉,對這個字有些不解,一幅畫怎么‘用’?
“那日正在趕路,碰巧腹瀉,又沒帶手紙,所以就用了。”璃月大喇喇道。
皇甫絕瞠目盯著璃月,有些不敢置信,“你說,你用你父親的畫像……”當手紙?!
璃月白他一眼:“這有什么好稀奇,我一屆平民,又不像你,天之驕子尊榮華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如廁也有美女捧著手紙在旁伺候著,不用畫難不成叫我用草葉啊?”
聽她如此口不擇言,皇甫絕實在無法接口了,“你簡直……”他說了一半,仰首撫額,頗為懊惱。
璃月輕笑著回過身,躍上欄桿看向下面的甲板,淡淡道:“一塊玉佩真的能代替母親陪在你身邊么?你母親被困深宮受盡屈辱,你不設法相救,反在此為這等小事與我糾纏不清,不覺得本末倒置么?”
“我的事不用你管。”身后的語調轉為清冷不悅。
“哦?那你今天的來意是什么?”璃月回過臉,目光淺淺地睨著那姿容傲人的少年,淡笑問道。
皇甫絕被她問得一愣,他今日來干什么?
亞父說,他們必須爭取到血影宮的支持,方能在武林中與皇甫載淳實力持平,既然事實表明葉千潯與她關系很不一般,那么,她就是他們要爭取的第一個人。
可是……他真的很不習慣,除了含玉,他從未和任何別的女子獨處過。
而面前這個女子,又是這樣精靈古怪捉摸不透,讓人惱讓人恨,卻又讓人無可奈何。
“喂,我生來不是被你看著發呆的,要發呆別處發去。”經過剛剛一番調笑,璃月昨夜強練血魔造成的內傷又開始發作,疼痛中見皇甫絕看著自己出神,心中煩躁,當即開口攆人。
皇甫絕回過神來,不悅道:“我的船,我愛在哪就在哪。”
璃月胸口正疼,懶得與他耍嘴皮,“好,你的地盤,你是老大,我回避。”邊說邊滑下欄桿,剛走兩步,腳下一陣亂晃,還未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船上警哨聲大作。
!
一層甲板上喧嚷起來,侍衛們來回奔走,進入戒備狀態,濃霧中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只聽觀渡的聲音沉穩響起:“保護殿下!”侍衛們應聲,樓梯上響起井然有序的腳步聲。
皇甫絕轉身,一把抓過璃月的手腕就向樓下奔去,還未到樓梯口,船體右側驀然飛來兩條鐵鏈,巨大的鋼爪準確無誤地勾住亭臺右側的兩根廊柱。
“不好!”璃月輕喝,右手一揮,甩出兩片真氣所凝的鋒利薄刃,瞬間將那兩條鐵鏈削斷,就在這時,船體卻突然向左側翻倒,不知是人還是物體的落水聲接連響起。
璃月回頭一看,原來左側的欄桿上也勾上了兩只鋼爪。
樓下傳來打斗聲,一個身影沖天而起,輕盈落在已然傾斜的二樓欄桿上。
皇甫絕再次抓住璃月,向那人影推去,叫道:“亞父,你保護她。”
來不及思索他為何冒出這么一句,璃月身子一個不穩,向下滑去,當即雙足奮力一蹬已經傾斜的樓面,試圖竄上去抓去欄桿穩住下滑的身子,不料一動真氣胸口一陣撕裂般的痛,喉頭立刻泛起鮮血的咸腥味。
觀渡正欲施以援手,濃霧中四條黑影突然鬼魅般欺至他身周,袍袖飛揚間,一片銀光懾人。原是四柄來勢不凡的利劍,招式剛起迫人的劍氣便已如網一般將他所有退路封死。
觀渡心頭微驚,這四人甫一出手便知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能同時派出這四人,對方來歷一定不凡,登時為皇甫絕的安危捏一把汗。
這次到底疏漏了,曦王府與南佛各勢力間一向沒什么糾葛矛盾。只道來南佛游歷不會發生什么大的變故,是以只帶了少量的護衛,不意半路遇到如此厲害的敵手。對方選擇在這濃霧彌漫的清晨動手,定然尾隨他們已有一段時日了。
因怕他們傷及皇甫絕,觀渡身子一矮,姿勢詭異而又輕巧無比地向樓下墜去,那四人置近在咫尺的皇甫絕不顧,兀自追著觀渡來到一層,霎時便混戰一團。
“殿下!”混亂中,林鷲已帶著侍衛們來到二層,無奈船身已斜,大家都有些站立不穩。
“下去保護亞父!”皇甫絕短促地吩咐一聲,身體就著船體傾斜之勢向下一撲,一把拽住璃月的手腕,阻住她的下滑之勢,另一手勾住欄桿。
璃月的身子懸在了空中,胸口痛不可言,根本沒有力氣自行向上爬。
林鷲見狀,順著傾斜的平臺滑下來,想將兩人拉起,不知何處突然飛來一根繩索,一下纏住璃月的腰,將她往濃霧更深處拖去。
對方力量極大,皇甫絕若不松手,只怕璃月的胳膊會被生生扯斷,他當即松開勾住欄桿的胳膊,兩個人的重量使對方無法一下將他們一起纏過去,速度一緩,兩人便一起向江中落去。
“殿下!”林鷲驚呼一聲,縱身向皇甫絕撲去。
一柄短刀旋轉著飛了過來,一下斬斷拖著璃月的繩索,璃月掙扎著仰頭向上一看,卻是蘇吟歌站在傾斜的船舷上,被割斷的繩索一端已握在他的手中,心中沒有絲毫獲救的喜悅,反倒隱隱擔心起來。
“噗通!”璃月和皇甫絕被蘇吟歌吊在空中,試圖撲救皇甫絕的林鷲倒掉進了江中,很快就冒出頭來,向船舷游去。
“哎呀,好重!皇甫絕,你還不松手,我扯不動了。”蘇吟歌一邊慢吞吞地往上拉繩子一邊大聲抱怨。
皇甫絕抿著唇,面色微白,就是不松手。
璃月胳膊被他墜得很痛,但看在他適才幾番援手的份上,也沒吱聲,只仰頭向蘇吟歌叫道:“你他娘的,要么趕緊拉我們上去,要么松手!”腰都快被勒斷了,看他那副慢條斯理的模樣就來氣。
隱約看見他身后的船上已亂成一團,肢體橫飛血雨亂濺,不時有頭顱殘肢飛出船舷掉入江中,他卻兀自一臉閑適,一邊不慌不忙地扯著繩子一邊冷冷道:“你當一個人拉兩只豬很輕松啊?要不你來試試?居然還敢出言不遜威脅我,小心我一撒手……”話還沒說完,后面突然橫飛過來一個人,‘砰’一聲撞在他背上。
“哎呦。”他猝不及防,當下身體一斜向下栽去。
璃月被皇甫絕墜著,掉得更快,“蘇吟歌,我饒不了你!”落水之前,璃月瞪著繩子另一端也正飛速墜向江面的蘇吟歌大叫。
剛剛爬上船舷的林鷲見狀,轉身又向江中一跳。
“噗通”聲接連響起,四人先后掉入水中。
璃月熟通水性,一落水便本能地向上游去,想浮出水面透氣,游了幾下卻紋絲不動,轉眸一看,才發現皇甫絕死死地抓著她的手腕在那胡亂掙扎。
這廝不通水性?怪不得剛才怎么也不肯松手了。
當下又好氣又好笑,忍著胸口的劇痛,她回轉身子,試圖將他先托出水面,卻見對面大約有七八個人正魚一般迅捷地向這邊游來。
璃月心中大急,她此刻有傷在身,皇甫絕又不通水性,若這些人要對自己不利,那可是太容易了。
正緊張,手腕上突來搭來一只手,回頭一看,原來是蘇吟歌和林鷲游了過來,林鷲托著皇甫絕的身子,而蘇吟歌則使勁地掰他抓著璃月的手。
不知他是幾近昏迷還是真的受了驚嚇,死活就不撒手,蘇吟歌掰了幾下沒成功,那七八個人倒游到了近處,無奈,只好上去迎戰。
林鷲托著皇甫絕往回游,璃月被皇甫絕抓著,少了行動自由,只得用雙足蹬水,這樣一來,等于林鷲要拖著兩個人泅水,速度便慢了許多,不多時便被身后的追兵追上。
這些人不僅水性好,武功也了得,在水中猶自動作敏捷出手不凡,幾下便逼得林鷲松了手,兩個人纏住林鷲,兩個人纏住蘇吟歌,另外三個人則拖著皇甫絕和璃月向別處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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