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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 上


  四目相對!

  燦爛明媚的陽光,剎那間撥開厚厚的云層,從天際直射下來,輻照在城樓上那一襲負手而立、俯視下方之人的身上,為她的周身,都披上了一層淡淡的流金色彩。

  祁千昕仰頭望去,光暈中,他看不清她,但是,鳳眸,依舊蕩漾著一抹罕見的笑意。

  云袖知順著祁千昕的視線望去,那城樓上之人,白衣如雪,衣袂翩飛,發絲飄揚,美輪美奐,出塵不染,恍若隨時有可能乘風而去。令他的心,一瞬間,不受控制的狠狠震了一震,同時,牽著韁繩的手,也不自覺的緊了緊。或許,他該直接將她帶走。

  刀光劍影的廝殺,還在繼續,但是,為首的那兩襲身影,卻已然都被城樓上之人奪去了目光,久久不動!

  “小心!”忽然,城樓上的人,腳步快速的邁開了一步,一句擔憂至極的話,緊張的脫口而出,清晰的砸在下方兩個人的頭頂。

  祁千昕驀然回過神來,身形隨之輕輕一晃,微微的躍起,便輕松的躲開了身后南寧國士兵那已然臨近的一劍,同時,衣袖一揮,毫不猶豫的便奪去了那名士兵的性命,再翩翩然落回到馬匹上。一行一舉間,都恍若行云流水般干脆利落。

  云袖知也瞬間回過神來,同時閃躲開了攻向自己的西越國士兵,對著對面的祁千昕淡淡一笑,“西越帝,上一次在北鏡城有幸見識了你的武功,今日,不知本王是否有幸親自領教一番?”

  “久聞,云南王的武功也不錯,本皇倒也想領教一番!”祁千昕淺笑一聲。

  霎時,一白一紅兩襲身影,凌空而起。

  城樓上。

  秦楚自那一抹紅色的身影出現后,就再沒有移開半分視線。當看到危險臨近他的那一刻,驀然屏住了呼吸,本能的就要上前,并且,腳步也未經思索的邁了出去。當,半腳踏空的時候,才猛然意識過來自己是站在城樓邊上。

  幸好,他沒事!

  但緊接著,又止不住的緊張了起來。云袖知,他很少在人前動武,當她卻清楚地知道,他的武功,絕不在莊君澤之下。

  這個人,他一直將自己隱藏的很深!

  半空中。

  兩襲不相上下的身影,恍如兩道流光,難分難舍的交纏在一起,片刻便令人分不清了身形,只聽得空氣中傳來一道又一道凌厲的風聲。

  城樓下。

  廝殺聲、呼喊聲,震天動地。

  利劍刀刃在空中反射出的銀白色光芒,刺人眼球!

  令人作嘔的鮮血,如雨滴般不斷的灑落,匯聚在地上,流淌開來,染紅整片大地!

  秦楚的視線,不知不覺從半空中交纏的身影上移開,轉至地面上,垂與兩側的手,緩緩地交握在了一起,手指,不停地輕輕攪著。

  這便是戰爭。那些權位者的野心!但,到底有多少人真的去想過,權位堆積下的層層白骨,泉泉血水,條條亡靈?寒光一閃,一閉眼,又是有多少人為此白白的喪失了性命?

  秦楚止不住深深地閉了閉眼,不想讓自己再看面前的那一幕,但是,那一幕,早已深深地刻入了她的腦海當中,閉眼,不過只是徒然令那一幕更加清晰的在自己的腦海中呈現而已!

  漸漸地,心中,越發堅定了一個信念!

  遠處。

  一襲鎧甲的英俊男子,從容不迫的揮劍,殺出重圍,向著這邊而來。

  半空中的云袖知,望見來人,眼底,不覺得閃過一絲光芒,出其不意的一掌,襲向祁千昕,借機與他分開來,快速的落下地去,對著來人道,“速戰速決,我們撤退!”

  到來的葉景鑠點了點頭!

  祁千昕并沒有去追,而是不緊不慢的一收手,寬大的紅色衣擺,霎時在半空中劃過一抹翩然的弧度,落在了身后,側頭,向著城樓上的那一抹身影望去。

  只見她:清雅秀氣!眉目如畫,肌膚瑩白如雪,身上穿了一件男子的白月長衫,烏黑齊腰的長發用一只簡單的簪子束與頭頂,發尾,有些大波浪的彎曲。

  秦楚在云袖知落地的那一刻,抬起頭來,向著半空中的那一個人望去。他還是和當初一樣,只是周身,隱隱的縈繞著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孤寂氣息,令她止不住的心疼與不舍。

  “千昕!”不知道在心底里無聲的吶喊了多少遍的名字,在這一刻,在終于可以大聲的喊出來的這一刻,卻忽然沒有了聲音!

  他身形飄移,下一刻,已經翩然立在了她的面前。這么近的距離,他發現,她遠比仲博雅當初給他畫的那一幅畫像,更加的美!

  手,一剎那,情不自禁的撫了上去。一一的撫過那額角、眼眸、鼻梁、臉龐、下顎,最后,又落回到了那一雙清清楚楚倒映著自己身影的眼簾之上。指腹,觸上那纖長的睫毛,細細的感受著那長睫,在自己指腹下的顫動,輕輕地兩個字,從微掀的薄唇,喃喃的出口,“阿楚!”

  秦楚的心,猛然一震,胸口,那一股波濤洶涌的感情,像是突然找到了一個出口,霎時洶涌澎湃而出。雙手不自由主的抬起,就要抱上去?,可在指尖即將要觸到對方的時候,卻猛的收了回來,同時,腳步退后了一步。她現在的這個樣子……

  知她心中所想,祁千昕淺淺一笑,上前一步,鳳眸內的寵溺,一如當初,令人心醉,“傻瓜,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與容貌無關!”

  秦楚睫毛重顫,下一瞬間,刷的一下睜開,望向他!

  城樓下。

  云袖知忽的抬頭望去,只見那一襲紅衣,逼近那一襲后退的白衣,于是,心,抑制不住的劃過一抹擔憂,正準備離去的腳步,剎時停了下來。

  葉景鑠殺退周身靠近的士兵,疑惑的側頭望去,“怎么?”

  “帶她一起走!”語氣中帶著堅定,不容人質疑!

  葉景鑠聞言,也向著城樓上望去,燦爛的光暈中,絲毫看不清城樓上那兩個人的神情,只依稀看到兩個人靠得很近很近。

  “你將兵馬都集合在了西城門,東城門那邊,堅持不了多久,若是再耽擱時間,到時,離去就困難了!”思忖間,葉景鑠理智的開口。

  “那又如何!”云袖知淡然一笑,毫不在意,黑眸中,有著一絲睥睨之氣,“若是一個連自己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那么,其他的一切又有什么意義!”

  葉景鑠心下詫異,不由得又抬頭,望了望城樓上的那一抹白色身影,不明白她到底有那一點值得云袖知這般看重。

  “此役,已是敗了,你帶著人先走,回南寧國,后面再從長計議!”面對四周不斷涌上來的危險,云袖知有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著,從容不迫的交代,旋即,身形一晃,向著城樓上而去。

  葉景鑠審時度勢,沒有絲毫的猶豫,帶著南寧國的兵馬,且行且退!

  東城門!

  區區的幾千兵馬,哪里擋得住東華國兩萬大軍的攻城。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城門大開,東華國的士兵,蜂擁入城,向著西城門而來。

  西城門。

  葉景鑠集合全部兵馬,漸漸地殺出了重圍,快速的向著南寧國的方向而去。

  城樓上。

  秦楚一眨不眨的望著面前再熟悉不過的男人,下一刻,止不住為自己之前的庸人自擾笑了,輕輕地抿了抿唇,一聲千昕,從微微掀開的紅唇中溢了出來。而,語音還未落下,身后,便隨之響起了一道蓋過她聲音的清越男音,“西越帝!”

  詫異的回頭望去,是云袖知!

  祁千昕也抬頭望去。

  “西越帝,兩國交戰,是你我之間的事,她一介外人,與她無關,希望你莫要牽連他人!”云袖知并沒有察覺出那兩個人之間流轉著的那一絲不同尋常的氛圍,淡笑著開口,平靜的神色,掩藏了眸底的那一抹擔憂。

  聞言,祁千昕低了低頭,望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人。

  秦楚微微一怔,再側頭看了看已經帶兵離去的葉景鑠,沒想到云袖知竟會為了自己留下來,眸光,倏然轉了一轉。

  僵持的場面,展了開來!期間,誰也沒有動,誰也沒有說話!

  秦楚剛才雖然沒有一直看云袖知與祁千昕交手,但從此刻兩個人的身上可以得知,剛才兩人打了個平手。祁千昕他沒有爭霸天下的野心,東華帝封若華也沒有。如今,有這野心的,只有云袖知。而眼前所有的戰爭,也是由他一手挑起。

  若是他不在了呢?這個想法,曾不止一次的在秦楚的腦海中浮現過!此刻,更甚,更堅定!長睫,緩緩的斂下,掩蓋了明眸內那一道一閃而過的殺氣!

  “楚公子,過來!”長久的靜謐中,云袖知一手負于身后,對著沉默而站的那一襲白衣喚道。

  秦楚聞言,腳步,微微的動了動,但下一刻,手腕,卻被一只溫暖有力的手,給緊緊地握住,抬頭,對上一雙眉宇輕皺,看不出情緒的鳳眸。

  祁千昕握著秦楚的手,沒有松開。

  “西越帝,這是何意?”云袖知將對面的那一幕盡收眼底,輕輕地笑了一笑,但是,那一抹笑,從薄唇凝結到眼底的時候,徒然已經變成了令人心驚的冷意。

  “云南王,如今,你只身深處重重包圍當中,你以為,你還有資格與本皇說話么?”祁千昕神色不變,話語中透著一股凜冽。

  “不過區區的幾萬人馬,西越帝以為憑此就能困得住本王么?”南寧國的人馬,已經漸漸的消失在了遠方。城內東華國的兵馬,開始聚集而來,低頭望去,黑壓壓的一片頭顱,銀晃晃的一片鎧甲,寒蕭蕭一片的兵刃,令人不寒而粟,但卻絲毫入不了那一襲勝雪白衣之人的黑眸,云袖知笑得不屑!

  “若要留云南王,本皇一人足矣,何須他們!云南王莫要太狂妄自大了!”

  “是么?”

  神色依舊含著不屑,云袖知借機說道,“本王愿意與西越帝再較量一番,若是西越帝贏了,本王甘愿留下。但若是西越帝輸了,人,讓本王帶走,西越帝讓城下的士兵開道讓路如何?”話落,黑眸一掃,再接一句,“西越帝敢么?”

  “你可以試試!”祁千昕輕哼一聲,手,松開了握著秦楚的手。

  兩人,面對面而站。下一刻,風起云涌,衣袍,在風中翻轉。

  秦楚,以及城樓下的所有士兵,一時間,都忍不住伸手,擋了擋眼睛,再睜眼望去的時候,只見半空中,徒然出現了一團直沖云霄的漩渦。

  一襲白衣與一襲紅衣,身在漩渦之中。

  眼睛,漸漸地,一點也睜不開來。秦楚不由得深深瞇了瞇,繼而,一手擋在眼眸的上方望去。身后的長發,根根飄飛而起,時不時的散落在眼前,肩上,凌亂飛舞。

  底下密密麻麻的士兵,長劍插入地上,雙手,緊緊地握住劍柄,才勉強以此來穩定住了晃動的身形。

  秦楚負于身后的那一只手,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扣入掌心亦不自覺。心中,默默的祈禱著那一襲紅衣沒事!

  忽然,風乍。∪,就在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氣的時候,風又忽的瞬間轉大。

  秦楚身形,霎時抑制不住的猛然一晃,險些跌倒,隨之,心中的擔憂更甚。而與此同時,城樓的階梯上,緩步艱難的上來一行東華國士兵,一步步向著秦楚逼近。

  全身心注視著那兩襲身影的秦楚,絲毫未曾留意到。

  身后,銀晃晃的利刀,高高的揚起!

  而,就在利刀落下的那千鈞一發之際,兩道異常凌厲的風聲,倏的從秦楚的兩耳畔劃過,削落了她兩旁數根長發,帶起身后一道道連綿不絕的震呼聲。

  秦楚霎時回頭望去,入眼的,是身后兩排如骨牌一般倒下去的士兵,以及,最后的那兩名士兵流淌著鮮血的胸口處,那兩張一半沒入他們心臟的綠色樹葉。

  石階上,正步上來、而還未上來的那些士兵,一時間,被震在了原地,手中的利刀,在掌心,緊了又緊,步伐,上了一步便退兩步,仿佛那一襲白衣,是妖魔鬼怪一般。

  秦楚驚險過后,很快冷靜下來,再望向了半空中那兩個交纏的人。擔憂、焦急、緊張、害怕……一整顆心,都被那一襲紅衣,深深地牽動著!沒想到云袖知竟能與他打成平手!

  紅衣妖冶!白衣出塵!身形閃動,輕妙如龍之矯健?耧L席卷,暗沉如濃云蔽日,白霧蒙空!

  秦楚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明眸緊盯不移,許久,忽的轉身,冷漠的繞過地上的尸體,向著階梯上的那一行還未退下去的士兵走去。

  士兵們看著突然走近的人,眼中,紛紛閃過一絲驚恐,舉步不前的步伐,開始一步步的后退。

  “給我一把箭!”站在階梯口,秦楚居高臨下的對著離自己最近的那一個士兵說道。

  士兵止不住的怔了怔,待反應過來時,只見自己的面前,已經出現了一把由身后的人,一層層遞上來的利箭,于是,也接了過來,向前前面那人遞去。

  秦楚伸手接過,漠然道,“退下!”兩個字,不輕亦不重,但卻似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擊在每一個士兵的頭頂。士兵們一剎那似是被那聲音所控,如海浪一般,緩緩地退了下去。

  秦楚轉回身,再次在城墻邊站定腳步,凝視靜觀著半空中交纏的那兩襲身影,而后,一手握緊了弓箭,一手握緊了箭矢。精妙絕倫的箭法,瞬間,凌厲的一箭,帶著千鈞之勢,勢如破竹,直直向著漩渦中的那一襲白衣而去:云袖知,莫要怪我無情!

  風,一剎那,越發的大了!但緊接著,如退潮的海水,瞬間落了下去。片刻后,兩襲修長的身影,翩然落在了城樓上,當庭對立!

  云袖知喉間抑制不住的溢上來一口鮮血,但又硬生生的咽下去,黑眸,不可置信的望著那一襲手持弓箭的白衣,下一刻,一手握上肩膀處的箭矢,一咬牙,面無表情的拔下來,任由鮮血四濺,染紅那一襲出塵的白衣,語音無起伏的問,“為什么?”

  秦楚回過身來,不變的神色,看在對面那一襲受傷的白衣眼里,異樣的冷漠與無情,“天下百姓,需要有一個和平的天下!”另一個原因則是,兩個人這么長時間分不出一個高下,她擔心那一襲紅衣,不想看到那一襲紅衣受傷,哪怕是有可能的受傷!

  “你是站在西越帝那邊,是么?”明明傷的是肩膀,但是心卻不知為何,有一絲絲異樣的抽痛,很輕很輕,卻忽視不了。

  “是!”

  忍不住的對自己自嘲失笑,今日,他不顧安危的為了她留下來,剛才,看著她面臨危險的那一刻,更是擔憂到了極點,可最終換來的卻是……語音無波無瀾的再問,“你一直是西越帝的人?”

  “是!”答得干脆利落,毫不猶豫!

  空氣中,驟然響起一道骨骼咯咯作響的聲音,是那一襲染血的白衣手掌緊握成拳發出來的,“好好好,沒想到我云袖知也有這般眼拙的一天!”

  秦楚不語,只是默默的握緊了手中的弓箭。

  云袖知冷然一笑,面對那對著自己、蓄勢待發的利箭,一動不動!

  又是一箭,飛射而出!正中那一襲白衣肩膀處的傷口,再穿透那肩膀,在那一襲白衣的身后劃過一道長長的弧度,帶著鮮血落在地上。

  為什么不閃?

  秦楚詫異的猛然睜大了眼睛!

  祁千昕也是一怔,但緊接著意識到不妙,可已是晚了。只見,那一襲白衣,在所有人怔住的那一瞬間,已經近到眼前來。

  火光電石間,祁千昕一把帶過秦楚,將她護在自己的身后,運足內力的一掌,對上云袖知迎面而來的那一掌!

  “今日之仇,他日必報!”云袖知在臨近的那一刻,力道徒然一轉,旋即,巧妙地借著祁千昕那一掌的力道,翩然掠過底下那一片黑壓壓的頭顱,飛身離去。八個字,清晰的劃過秦楚的耳畔!

  秦楚一剎那的屏息,再望去時,早已不見了那一襲白衣的身影,沒想到今日這樣的重重包圍,竟還是讓他離去了,有些不甘心!

  “阿楚,以后還有的是機會!”祁千昕暗自平復下胸口那一股隱隱翻涌的血氣,對著秦楚說道。

  秦楚對上那一雙鳳眸,輕輕地點了點頭!

  另一邊。

  云袖知帶著重傷,飛身離去,在落地的那一刻,抑制不住的猛然吐出一大口鮮血來,連帶著胸口的血氣,一剎那更是翻涌的厲害。沒想到祁千昕的武功,竟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高出許多,自己剛才,也只能是勉強與他打成平手。

  而那毫不留情的兩箭……黑眸,止不住的倏然一黯,旋即,快速的點穴,止血,將心底那一絲不該有的莫名情緒,摒棄在外!

  一場戰役,兩方人馬都損失慘重!北暨城四周的城池,都沉浸在一片濃濃的血腥味當中。

  夜幕降臨!西覓城的行宮內。

  秦楚緩緩地褪去身上的衣服,步入泛著氳氣的池水當中。當溫熱的泉水,密密的包圍住不著一縷的身軀時,忍不住閉上眼,發出一聲輕嘆。

  書房內。

  祁千昕一一批閱著各地傳回來的奏折,時間,悄無聲息的流逝。當合上最后一份奏折、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是月上中梢。起身,打開門出去。

  明亮的月光,靜靜地照耀在廊道上那一襲紅衣的身上!

  當秦楚緩步而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只覺得自己這一生,怎么看也看不夠!

  到底,有多愛他呢?腦海中,忽然全都是以往的畫面,一張張,一段段,圍繞成圈,如幻燈片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播放過。

  “阿楚,過來!”未曾回頭,卻斷定身后之人是誰!

  秦楚走過去,雙手,自然而然的自身后擁住那一襲紅衣的腰身,臉,緊貼在那一襲紅衣的背上,仿佛漂浮了好久的人,終于找到了可以停歇的港灣。

  祁千昕握住秦楚交握在自己身前的雙手,輕輕一帶,便將她帶至了自己的面前,一手,挑起面前之人的下顎,借著月光,細細的打量,“阿楚,讓我好好地看看你!”

  聞言,秦楚睫毛顫動,旋即,如蝴蝶的羽翼般,安然的斂在眼簾之上,耳后,劃過一絲淺淺的紅暈,輕輕地喚道,“千昕!”

  他輕笑,下一刻,嘆息一聲,將她擁入懷中。

  緊緊相擁,靜靜而站,世間的萬事萬物,似乎突然間遠離。

  “阿楚,與我說說看你是怎么回來的,說說看你在那個世界發生的事!”

  “……”

  時間,在她的敘述中,一分一秒的過去。那緊擁的手,在這一過程中,未曾有半分的松開。

  “你說,那一日你就在北涼山上,還看到了我?”在秦楚說到那一段的時候,祁千昕擁著秦楚的手,松了一點,低頭望向她。

  秦楚點了點頭,旋即,調皮的眨了眨眼睛,“我就看到你快速的走過去了,一點也沒有察覺到我!”語氣,說著說著,變得酸溜溜的。

  “確實不曾察覺到!”祁千昕微微的皺了皺眉,似乎有些懊惱。

  秦楚心中暗笑,繼續說后面發生的事。

  當說到暨樺谷那一段的時候,秦楚明顯的感覺到摟著自己腰身的那一雙手,猛然一緊,抬頭望去,入眼一雙暗沉的鳳眸。

  “那一日,你既然就在峽谷上,為何不喚我?”

  “云袖知他有野心爭霸天下,而我,卻不想看到流血,只想天下太平!闭f著,秦楚的眼中,閃過一絲遺憾,“只可惜,算計好的一切,到最后,還是功虧一簣,讓他給逃走了!”

  相對而言,祁千昕并不關心這些,只擔心懷中之人的安危,語出責聲,“你難道不會想想,你若出了什么事,我會擔心么?”

  “我會保護好自己!”她的眼中,有著一抹自信與從容,但是對上那一雙越發暗沉下來的鳳眸時,忽的一轉,明智道,“因為我知道有千昕在,所以,一切都不擔心!”

  他的面色,還是沒有改善。

  她緩緩地退出他的懷抱,紅唇一勾,右手抬起,作發誓狀保證,“以后,再也不會這樣做了,我保證!”

  “你呀!”鳳眸內,有著對任何人都沒有的寵溺,長臂一伸,再將人緊緊地擁入懷中,霸道道,“以后,就呆在這里,哪也不許去!”

  她點頭,靜靜的聆聽著那夢里渴望的心律,“以后,阿楚要寸步不離的與千昕在一起,就算千昕趕阿楚,阿楚也絕不離開!”

  “傻話!”他皺眉,但唇角,卻是劃過一絲淺淺的弧度。

  秦楚不再說話,只是靠在祁千昕的懷中,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如此,真好!

  一道腳步聲,隱隱約約的傳來。祁千昕敏銳的察覺到了,卻并未松開手。

  冥夜十三騎中的冥一,手中拿著一份信函,快步而來,當看到書房外面那一幕,祁千昕親密的擁著一個女子時,止不住的詫異了一下,疑是自己眼花了,看錯了!直到,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才猛然回神。

  “何事?”

  “回皇上,南寧帝修書一封!”

  “拿過來!”祁千昕松開秦楚,接過冥一手中的信函。

  冥一一邊將手中的信函遞上去,一邊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秦楚,只覺得她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

  秦楚對著冥一淺淺一笑,正待說什么時,明顯的感覺到了祁千昕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于是,連忙側頭望去。

  “冥一,退下吧!”祁千昕揮了揮手,示意冥一退下去。

  冥一行了一禮,恭敬的退下。

  “千昕,發生了什么事?”秦楚擔憂的問道。

  祁千昕將手中的信函遞給秦楚,聲音帶著一絲不常有的沉重,“二哥信中說,大哥的身體,可能堅持不了幾天了!”

  秦楚接過信函的手,猛然一緊,心中擔憂,但一時間卻又不知自己可以說什么,快速的將信函看了一遍。

  “阿楚,你先回去休息,我將一些重要的國事交代一下,我們明天就出發,前去狼牙谷!”

  秦楚點了點頭。

  寢宮內。宮女點燈,恭敬的伺候在一旁。

  秦楚雖然已經在這個世界呆了不短的時間,可依舊不大習慣有人伺候,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退下。

  宮殿的門,發出沉重的聲音,緩緩地合了回去。

  秦楚向著寢榻走去,呼吸間,似乎還能聞到那一個人的氣息,于是,臉上不知不覺的便帶上了一抹笑容。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宮殿門,被輕輕地叩響。微微的怔了一下,開口道,“進來!”

  推門而進的人,是之前剛剛出去的宮女。而宮女的身后,跟著十二個清一色黑衣的男子,是冥夜十三騎中除冥一以外的其他十二人,并且,只見冥六的手中,抱著一個沉沉入睡的孩子。那孩子看身形大小,也就兩歲左右的樣子。

  十二人踏入殿內,看著面前陌生的女子,終于信了冥一說的話,只是,面色漸漸地有些不好看起來。

  “你們這么晚了前來,有什么事么?”秦楚察言觀色,疑惑的問道。

  十二人相視一眼,正準備開口之際,冥六懷中的那一個孩子,忽的伸了伸小小的、短短的、白白的手臂,睜開了那一雙黑白分明、如泉水一般透徹的大眼睛。旋即,眼眸轉了一圈后,哇哇的哭了起來。

  秦楚心中一動,快步的走近,軟軟糯糯的孩子,身上穿著紅色的錦袍,頭頂梳著一個小小的發髻,小唇角帶著點點的口水,非常的可愛,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誰的孩子呢?“他,是不是餓了?”看著哭個不停的孩子,秦楚暫顧不得心中的疑惑,猜測的開口。

  冥六一個大男人,拿刀舞劍倒是游刃有余,可這抱孩子,就……這不,看上去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換若面臨大敵。

  宮女這個時候連忙上前來,伸手,想要抱過孩子。

  冥六如釋重負般快速的將孩子遞了過去,可,就在松手的那一刻,卻是忽的一收手,避開了宮女的手。

  秦楚看著,明顯一怔,卻只聽冥六開口對著自己道,“這是皇上的孩子!”

  聞言,秦楚猛然睜大了眼睛,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冥六看著面前女子大受打擊的樣子,面無表情的繼續開口,“皇上早已經有心愛的女子了,他是斷不會真心待你的,我們勸你還是從哪里來,盡快回哪里去的好!”

  宮女怎么也沒有想到這十二人突然前來,就是為了說這個,于是,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秦楚,躊躇的低下頭去。她們,可是收到皇帝親口下的命令,讓她們好好地照顧面前之人的,若是她有什么事,她們可擔待不起!

  秦楚不可置信過后,很快就明白了十二人到來的意圖,心中,忽的一暖,旋即,緩緩地垂下長睫,掩住了眸內那一閃而過的狡黠,低低的、弱弱的問道,“皇上他,已經有喜歡的女子了?”

  十二人一致點頭,“對,所以,姑娘,還是請你盡快離開的為好!”

  秦楚聞言,仍舊低低的開口,帶著一絲無力的、強撐的反駁,“可是,皇上剛剛對我說,他喜歡我!”

  十二人一時啞語。其實,他們到了此刻,心里也還沒有弄明白,怎么就會突然莫名其妙的冒出來一個陌生的女人?

  秦楚心下暗笑,但神色中,卻分毫不露,“這個孩子,是皇上與他喜歡的那一個女子所生的么?”

  十二人再一點頭。

  秦楚不由得納悶了,她怎么就不記得自己曾給那個人生了一個孩子呢?還是,她的記憶,還少了一段沒有找回來?

  空氣,不知不覺的陷入了沉靜當中。而也因此,愈發的襯托出了孩子哭聲的響亮!

  孩子,似乎是在用哭聲提醒著一殿之人對他的忽視。

  “能讓我抱一下他么?”秦楚霎時收回了飄遠的思緒,望向冥六懷中的那一個孩子,心的一角,被那哭聲一點點的觸動開來,柔軟一片。

  冥六猶豫了一下,最后,鬼使神差般的將孩子遞了上去。

  孩子,在秦楚接手的那一刻,轉哭為笑,那還含著水光的大眼睛,像是被天上上流淌下來的雪水清洗過一般,異樣的明亮,皎皎如月。

  小孩子的手,高高的抬起,打在秦楚的下顎上,如同撫摸一般。秦楚止不住笑出聲來,“你叫什么名字?”

  宮女代孩子回道,“姑娘,小皇子名家齊,是皇上親自取的!”

  聞言,秦楚輕輕地喚了一聲,立即引來孩子裂開嘴的甜甜笑容,小小的身子,也隨之一蹦一跳起來,似乎是想要站起來。

  真的好可愛!秦楚忍不住就喜歡上了懷中的孩子!

  十二人,直到退出了宮殿,看到大殿的門,在眼前合上的那一刻,才驀然回過神來,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出來了。而原本想借著孩子讓那個女人自動的離開,卻沒想到最后將孩子留給了她!

  她的笑容,柔和溫軟,仿佛有一種特別的魔力!

  安靜的大殿內。

  秦楚抱著孩子,淺笑著向著寢榻走去。自然,她是不相信懷中的孩子是祁千昕和別的女人生的,不過,止不住的有些好奇,這個孩子,到底是哪里來的,似乎,以前在哪里見過!

  當祁千昕處理好一切,踏入安靜的殿內的時候,只見暗淡的燭光下,紗縵垂落的寢榻上,安安靜靜的躺著一抹身影。心,忽的一安!

  抬步,輕輕地走了過去,緩緩地掀起紗縵,懸掛在床頭的掛鉤上,繼而一拂衣袖,在寢榻上坐了下來,低頭,借著不甚明亮的光線,靜靜地望去。那一眼,柔情四溢!許久,手,情不自禁的撫了上去。

  秦楚是在輕柔的觸碰下,緩緩地睜開眼睛的,當望見那一襲紅衣時,唇角,自然而然的就揚起了一抹淺淺的笑容,喚道,“千昕!”

  一覺醒來的聲音,帶著一絲輕微的沙啞,有著一種莫名的蠱惑力。祁千昕的呼吸,霎時一頓,撫在秦楚臉上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

  秦楚臉上的笑意,越是看著面前之人,就越濃,連帶著那一雙明眸,都微微的彎了起來,錦被下的右手,緩緩地伸出,覆上祁千昕的手背。

  “阿楚,你在誘惑我!”他低聲,聲音中,忽的就帶上了一絲說不出的暗啞。

  秦楚明顯一愣,一時間,著實沒有反應過來,無辜的睜著眼睛,望著面前的人。

  祁千昕呼吸一沉,撫在秦楚臉上的那一只手,一點點下滑,手指,插入秦楚的發絲間,來到她的腦后,微抬起她的頭。下一刻,俯下身去。

  獨屬于男子的氣息,撲面而來,剎那間將自己密不透風的包圍住。秦楚的呼吸,一時間,不由得微微急促了起來,似乎期待著什么,又似乎害怕著什么。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類似這樣的場面,可是,這一次又似乎有些不同。異樣的緊張,雙手拽緊了祁千昕的衣袖,喃喃的喚道,“千昕!”

  “莫怕,閉上眼睛!”祁千昕輕輕地吻了吻秦楚的額角,繼而在秦楚的耳畔說道。

  他的話,他的聲音,仿佛有一種特殊的魔力,秦楚未加思索的便按照他的話做了,長睫,緩緩地斂下,輕輕地附著在眼簾之上,就如同收翼沉睡的蝴蝶一般。

  細碎的吻,輕柔的落下,從眼簾鼻梁,再落在那一輕抿的紅唇上。

  秦楚幾乎是本能的閉緊了唇。

  祁千昕淺笑,吻,從紅唇上移開,一路向著頸脖而去。

  秦楚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明眸,帶著一絲迷離的閃爍。

  異樣陌生的情潮,漸漸地席卷過全身,秦楚不由自主的啟聲,“千昕!”

  “嗯!”他輕輕的應她一聲。

  “千昕!”她再喚!

  “千昕!”她的呼吸,愈發的急促起來,似乎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而下一瞬間,所有的聲音,便被身上之人奪了去。

  祁千昕一邊親吻著秦楚,一邊一手順著秦楚的身體向下,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道軟軟糯糯的聲音,驟然響了起來。“父皇!”

  兩個已然沉靜在其中的人,猛然一驚。下一刻,只見一抹小小的身影,艱難的從層層的錦被覆蓋下,爬了出來,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疑惑的看著兩人。

  祁千昕懊惱的側頭望去,但對上那一雙不諳世事的澄清瞳孔時,又忽的泄氣,慢慢的平復下自己徐亂的呼吸,將秦楚被自己扯亂的衣領拉回去。

  秦楚滿臉通紅,責怪自己怎么就忘記床榻上還有一個孩子呢!剛才……剛才……臉,越發的紅了,簡直與祁千昕身上的紅衣有得一比。

  “父皇!”小小的人兒還不知道自己壞了好事,腳步不穩的就撲向祁千昕。

  祁千昕眼疾手快的抱住孩子,將他安置在自己的腿上,微微的皺了皺眉,問秦楚,“他怎么會在這里?”

  秦楚也已經慢慢地平復了過來,雙手撐著坐起身,望向那一大一小兩個人,挑了挑眉,一臉醋意,“我還想問你,他是誰呢!”

  “阿楚……”他喚她,卻被她打斷,“他們都說,他是你的孩子,我……我……”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似乎充滿了委屈,但無人看到的眼底,卻是藏著一抹狡黠的笑意。

  “他也是你的孩子!”

  “我怎么不記得我生了這么大一個孩子?”

  “當日,你為了救洛華與他……”祁千昕耐心解釋,但話到一半,又突的一頓,繼而道,“他的身上,流淌著你的鮮血,那便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聞言,秦楚眼底的那一抹笑散去,面色沉黯,雙手,握住祁千昕的手,“以后,再也不會離開你了!”他反握住她的手,“以后,再也不會讓你離開了!”

  秦楚重重的點了點頭。

  小孩子不斷地在祁千昕的懷中亂動,也跟著道,“不,不離開!”

  秦楚心中柔軟,手,輕輕地撫上孩子還不算濃密的發絲,對著祁千昕道,“他叫家齊,是么?”

  “嗯!”

  秦楚緩緩一笑,對上那一雙倒映著自己的鳳眸,“從這一刻開始,我們一家人,算是齊了,以后,永永遠遠的在一起,永不分開!”

  祁千昕淺笑,鳳眸中含著寵溺!

  秦楚雙手接過祁千昕懷中的孩子,越發的喜歡,仿佛怎么抱也抱不夠,輕輕地誘哄道,“家齊,喚一聲娘親!”

  小小的人兒轉動著靈動的眸子,望了望秦楚,不語,掙脫著要撲向祁千昕。

  秦楚似是故意與孩子作對一般,怎么也不松手。

  “父皇!”小小的人兒臉上的神情,一時間,委屈極了!令秦楚忽然間只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事一般,也嘟喃著嘴的望向祁千昕,“原本,他很喜歡我的,可是你來了,他就不喜歡我了!”

  祁千昕聞言,寵溺地笑了笑,伸手,撫了撫秦楚的長發,對著秦楚懷中還不斷掙扎著的小小人兒道,“家齊,喚母后!”

  小小的人兒一靜,黑眸轉動。就在秦楚想要取笑祁千昕的時候,只聽得一道令自己的心跳,驟然漏掉一拍的軟糯聲音響了起來,“母后!”

  秦楚猛然睜大了眼睛。

  “母后!”在祁千昕的示意下,小小的人兒又喚了一聲。

  秦楚的眼眸,不受控制的劃過一絲水汽,用力的點頭,雙手,將小小的人兒抱得很緊很緊!

  “阿楚,我讓宮女將孩子帶下去!”祁千昕這個時候伸手過來。

  秦楚閃開,不讓祁千昕抱,道,“讓孩子留在這里,好不好?”

  “阿楚……”祁千昕不贊同的微微皺了皺眉,身上之前燃起的那一股灼熱,現在還未退去。

  “千昕,好不好么?”秦楚搖了搖祁千昕的手臂,祈求的望向他。下一刻,只見祁千昕沉沉的呼吸了一口氣,起身,就向著殿隔間的那一浴池而去。

  秦楚忍不住淺淺一笑。

  安靜的夜。殿內點著幾盞小小的宮燈。秦楚抱著懷中漸漸安睡過去的孩子,舍不得閉上眼睛。

  祁千昕坐在書桌前,翻動著桌上的文函。

  一殿的安寧!

  第二日。

  祁千昕交代冥夜十三騎親自護送孩子回皇宮去,并且留在皇宮保護孩子的安全。

  秦楚雖然舍不得,但是,此去狼牙谷,路途遙遠,而他們趕時間,小孩子根本承受不住此等勞累。

  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十日后,東華國與南寧國交界處的一處峽谷……狼牙谷內!秦楚與祁千昕躍身下馬,望向面前的層層竹林。旋即,祁千昕牽住秦楚的手,帶著秦楚向著竹林內小石鋪就的小道走去,“阿楚,這里布滿了陣法,你跟住我的腳步!”

  秦楚點了點頭。

  翠綠的竹子,散發出清新的氣息,閉眼深呼吸間,只覺得異樣的舒暢,“千昕,當年你們就是在這里遇到博雅的么?”

  祁千昕點了點頭,“當年,這里不過是一個光禿禿的峽谷,我,東華帝、南寧帝三人,被燕國的兩萬大軍圍困在這里。正進退維谷時,意外的遇到了博雅……”

  秦楚靜靜地聽著,心中已然明了東華帝與南寧帝為什么會獨獨選擇在這里隱居了。

  穿過竹林,前方,是一條清透的小溪。

  “此水,不可觸碰!”祁千昕一邊說,一邊帶著秦楚,越過了溪水,再向著前方走去。

  再走了一會兒,只見前方,高聳的山谷擋路,只有一線光亮,從那狹窄的山縫間滲透出來。

  兩人,向著那一處走去。一刻鐘后,兩人已經站在了山谷的進口處。山縫異常的窄,一次只能通過一人。

  祁千昕走在前面,對著秦楚道了一聲小心,牽著秦楚的手,讓她緊跟上自己的腳步。片刻,步出山縫,眼前豁然開朗!

  太陽西沉,滿谷霞光,谷中央,是一個大大的幽靜湖泊,在翠綠的群山綠樹包圍之下,波光粼粼。而湖泊的左邊,有著一間草屋,右邊,也有著一間差不多的草屋。

  “走,我們過去!”祁千昕帶著秦楚,向著右邊的那一間草屋走去。

  當臨近草屋的時候,只見一白一玄兩抹身影,靜坐對弈。

  “千昕,你來了!”最先察覺到來人的,是面對著秦楚與祁千昕而坐的古修蒼,只見他淺笑著望過來。

  祁千昕點了點頭,走過去。

  秦楚也跟著走過去,這才發現,秦皓軒的面色,異常的蒼白,仔細看,執著白子的手指,還帶著一絲輕微的顫抖。

  “伯伯!”秦楚一時間不由得開口喚道。

  秦皓軒側頭望向秦楚,片刻,輕輕地點了點頭,眸中,有著一絲長輩望著晚輩時的慈愛,道,“阿楚,你終于回來了!”

  秦楚詫異秦皓軒竟能認出自己,剛才的那一聲稱呼,不過是自己一時的不由自主罷了,但此刻,顯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上前一步,關切的道,“伯伯,先讓阿楚為你把把脈,好么?”

  秦皓軒輕輕地搖了搖頭,笑著道,“不必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只是,阿楚,阿雅她……”目光,似有似無的向著秦楚的身后望了望。

  “博雅她……”秦楚不知道該怎么說,但又不想欺騙,想了想后,據實以告,“她,不會再回來了!”

  一刻白色的棋子,啪的一聲,毫無征兆的掉落在了棋盤上,霎時撥亂了一盤的棋局。秦皓軒倏然閉了閉眼,良久沒有說話。

  “伯伯!”

  “我沒事,沒事!”笑著搖了搖頭,“博雅她在那個世界,一切都好么?”

  “她很好,她要我告訴你,她沒有怪過你,也沒有恨你!”

  “無愛,便亦無恨么?”喃喃的低語了一句,聲音很輕很輕,像是自言自語,半響,秦皓軒緩緩地站起身來,“我懂了!”抬步,越過幾人,向著草屋內走去。

  秦楚向著那背影望去,只覺得異樣的蕭條與落寞。而這時,古修蒼也站了起來,不發一言的向著湖泊的對岸走去。秦楚發現,那一襲玄衣的身影,同樣帶著一絲寂寥。

  “我剛才,是不是不該那么說?”秦楚側頭望向身旁的祁千昕,聲音與神色,都是沉沉的。

  “大哥一直堅持到現在,就是為了等一個結果,如此,也好!至于二哥……”祁千昕聲音一頓,沒有說下去,似有似無的嘆息一聲。

  “千昕!”

  祁千昕低頭望去,伸手,將面前之人緊緊地擁入了自己的懷中。

  峽谷內,共三間草屋,分別是秦皓軒、古修蒼、祁千昕的。祁千昕的那一間草屋,在剛進山谷時,那湖畔的對岸。

  秦楚隨著祁千昕踏入,屋內,因為長時間無人居住,有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千昕,你先坐一下,我來打掃!”

  “一起!”祁千昕笑笑!

  大約一個時辰后,屋子已經徹底的打掃干凈,并且,桌上還擺上了一桌子的菜,和一壺酒。

  “千昕,我去叫南寧帝過來吃飯,你去叫東華帝!”

  “好!”

  秦楚順著湖畔一路走去,遠遠地便看見了那一抹坐在湖邊的大石上吹簫的落寞身影。那簫聲,讓人聽著聽著,只覺得說不出的傷感!

  “阿楚!”簫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可秦楚,卻依舊久久的沉浸在其中,直到吹簫之人出聲相喚,才驀然回過神來。下一刻,發現自己的眼角,帶著一絲淺淺的水漬,本就不是愛哭、愛感傷的人,但是,那簫聲真的是……他對仲博雅的愛,相信,一定不會比任何人少!

  “阿楚,過來坐!”古修蒼淺笑著喚道。那俊美的側臉,長發飄飛在身側,蒙蒙的光線,寧靜的湖泊相映襯,一眼望去,恍若是一幅濃淡得宜的山水墨畫。

  秦楚緩步走了過去,“南寧帝!”

  古修蒼頷首,示意秦楚在自己的身旁坐。

  秦楚微微的猶豫了一下,在古修蒼的身側坐了下來。

  “阿楚心中,一定有很多疑問要問我,是么?”古修蒼望著面前的湖泊開口,手,輕輕地撫摸著手中光滑的玉簫。

  秦楚點頭,她確實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問面前的人,“南寧帝,為什么你會將權勢交給云南王呢?你明知道他有野心,會挑起戰亂紛爭!”

  聞言,古修蒼目光遠望,似有似無的嘆息了一聲。接下來,是長久的靜默。而,就在秦楚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只聽他輕輕地道,“他是我此生虧欠最多的一個人!”

  詫異!秦楚的眼中,滿是詫異!

  “阿楚,你該知道,南寧國的后宮之中,有一名嬪妃!”

  這個,秦楚當然知道,并且,也見過多次?梢哉f,一個帝王,后宮之中,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女人,是古往今來都甚少有的,堪稱為傳奇。只是,十分的不解古修蒼為何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提起這個。

  “當年,阿雅嫁給大哥,那一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嫁給他人,而自己,卻還要笑著祝福她、喝她的喜酒,那種心情,若非親生經歷,是任何人都不會懂的……后來,醉了。那一夜,是我有史以來第一次喝得那么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而也是那一夜,誤要了一個女子的身體!”

  秦楚靜靜地聽著。

  “原本,在那個時候,納個妾也沒有什么,只是,那個女子,第二日便消失不見了!很多年后,一次意外,再次讓我遇到了那一名女子,才知,她為我生下了一個孩子,而那個孩子,被她不小心弄丟了!”

  秦楚聞言,火光電石間,猛然想到什么,不可置信的倏然睜大了眼睛,“難道,那個孩子是……”

  古修蒼點了點頭,證實秦楚心中的猜測,“原本,是想要認回他的,可是,從他的眼神與話語中,我知道,那些年,他和他的母親兩個人,漂泊無依,受人欺凌,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尤其是他的母親,所以,他恨他的父親入骨……”

  “所以,你因此沒有認回他!”

  古修蒼再一點頭,“這么多年來,我并未納妃,納那一個女子,也不過是因為虧欠,并且,我也沒有子嗣,所以,那皇位,他既然想要,便給他!”

  “南寧帝……”

  “阿楚,這一件事,如今,只有你,我,還有婉儀三個人知道,我希望你不要說出去,另外,我今日與你說這些,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能答應我么?”

  秦楚無法拒絕,尤其是剛才看到身旁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那一絲落寞后。心底里,她早已將他當成了自己的長輩,“南寧帝,你說,只要阿楚做得到,阿楚一定去做!”

  “我想請你……”

  簡潔的屋內,方方正正的木桌上,擺著酒菜,四個人,分四個方向而坐。秦楚坐在祁千昕的左邊,右邊是古修蒼,對面是秦皓軒。

  當年在此處結拜為兄弟的三人,似乎憶起了以往的畫面,言談間,笑意不覺。而古修蒼與秦皓軒,也終是冰釋前嫌。

  秦楚原本想要勸祁千昕少喝一些,但是,難得的看他如此開心,便也不說什么,還在一旁,靜靜地為他添酒。

  祁千昕一邊喝著酒,一邊夾了菜到秦楚的碗中,示意她多吃。

  秦楚笑著點頭。

  今夜,窗外的月光,似乎特別的明亮,靜靜地透過敞開的木門滲透進來,映襯著那一屋的歡聲笑語!

  夜半,三人都有了明顯的醉意。

  秦皓軒與古修蒼兩人,這才步履闌珊的站起身來,要離去。

  秦楚親自送兩個人出門,回身時,只見祁千昕笑著望著自己,那一雙鳳眸,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迷離流光,異樣的魄麗,讓人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深陷其中。

  “千昕,我先扶你回房去睡!”

  秦楚走過去,伸手去扶祁千昕,卻不料被他微一使力,帶入了懷中,霎時,濃濃的酒氣,席卷而來,忍不住捂唇,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祁千昕微微皺了皺眉,起身,牽著秦楚的手,向著屋后而去。

  “千昕,這么晚了,要去哪里?”秦楚詫異的跟著祁千昕的腳步,眼中滿是不解。

  屋后,是一片紫竹林,中間,有一條小道。祁千昕一邊走,一邊道,“跟我來!”

  那沉穩的腳步聲,那清晰的話語,絲毫沒有醉意,不由得讓秦楚疑惑,他的酒量,到底有多好!剛才,他可沒有比那兩個人少喝!

  走了一小會兒后,前方,出現了一小塊空地,空地上,有一泛著白色氳氣的溫泉,在層層竹葉滲透下來的月光下,如一仙境。

  “千昕……”

  祁千昕帶著秦楚走過去,松開了秦楚的手,繼而將秦楚擁入懷中,下顎,輕輕地抵著秦楚的頭頂,“這一次,可再沒有人打擾了!”

  聞言,秦楚的臉,霎時通紅,仿佛可以滴出血來。忍不住想要逃,可身體,卻被祁千昕牢牢地抱著,絲毫動蕩不得!

  祁千昕笑了一笑,手,撫上秦楚腰間的衣帶,輕輕一拉,便解了開來,任由它滑落在地上,而后,欲褪去秦楚身上的那一件外衣。

  秦楚滿臉通紅的低著頭,不敢看祁千昕的眼睛,雙手,緊緊地握住祁千昕的手,不讓他動。

  “阿楚,放開!”

  秦楚用力的搖了搖頭。

  “阿楚!”

  “那個……那個……”半天吐不出一句話來。

  “阿楚,難道你是不愿么?”祁千昕聲音微沉,滿是酒氣的呼吸,密密的吐在秦楚的耳畔,令秦楚一陣止不住的酥麻。

  “當……當然不是,我只是……只是要自己脫!”天吶,誰能告訴她,她剛才到底說了什么?秦楚一剎那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后都再也不要開口說話了。他,可不可以當剛才的話,沒有聽到?

  答案,當然是,不能!

  祁千昕明顯的怔了一下,不,更準確的說,是怔了很久很久,旋即,輕笑出聲,松開手,退開一步,好整以暇的看著那一個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的人,促狹道,“好,你自己脫!”

  “你,你閉上眼睛!”

  “阿楚!”

  “你若是不閉,我就不脫!”天啊,她怎么好意思當著他的面脫光!

  祁千昕知道,對面之人,是真的羞澀了,于是,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不再取笑她。

  “轉過身去!”

  祁千昕聽話的轉了個身。

  秦楚再三的看了看祁千昕,確定他不會回頭后,快速的褪去自己身上的衣服,步入了溫泉內,任白茫茫的氳氣,掩蓋住那一句光潔的身軀。下一刻,只見轉過身去的人,不緊不慢的回了身,居高臨下的望著自己。

  秦楚連忙低下頭去,臉,一時間幾乎已經快要埋入泉水之中。這時,一條紅色的腰帶,翩然落在地上,劃過秦楚的眼眸。

  秦楚不由自主的側頭望去,只見,一件紅色的外衣,緊接著翩然落了下來,再然后……猛然閉上眼,整個身體都通紅一片。緊接著,敏銳的感覺到岸上的人,一步步步入了溫泉之中。

  溫泉,并不是非常的大,也就似行宮的浴池一般。祁千昕站在秦楚的對面,靠在岸邊,閉目養神,烏黑的長發,一半浸入水中。

  秦楚許久聽不到一點聲音,緩緩地睜開眼睛,見祁千昕似乎睡著了,于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氣,而幾乎是同一時刻,只聽對面之人開口道,“阿楚,過來!

  腳步,一時間不進反退!纖細的身軀,緊緊地靠在邊沿。

  “阿楚,過來!”對面之人未睜開眼睛,再喚了一聲,聲音,隱約含了一絲命令的意味。

  秦楚龜速般的走過去,身體,只露出頸脖與頭在外面。

  “阿楚,為我垂一垂肩膀!”

  秦楚聞言,靠過去的速度,依舊是龜速,在祁千昕的身側站住腳步,撩起一團水,澆在他的強健有力的臂膀上,雙手微握成拳,有一下無一下的垂著。

  夜已深。秦楚一邊為祁千昕垂著肩膀,一邊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似乎是想要睡了,而,就在這時,秦楚感覺到一只手,繞過自己的腰身。

  本能的,秦楚連忙后退了一步。而下一刻,身體,已經被牢牢地抵在了邊沿與一具矯健的身軀之間,再無退路。

  “阿楚,抬起頭來,看著我!”祁千昕雙手撐在秦楚身體的兩側,低頭,對著懷中近在咫尺的人開口,暗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有別于以往的沉穩。

  秦楚似是被蠱惑般,緩緩地抬起頭來,月光下的那一雙鳳眸,清清楚楚的映襯著自己,并且,只有自己。

  “千昕!”唇角,情不自禁的溢出這兩個字!

  “阿楚,莫怕,把自己交給我!”祁千昕一手挑起秦楚的下顎,俯身吻上那微掀的紅唇,一手摟住秦楚的腰身。

  秦楚的心跳,快得不能再快,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雙手,不知道究竟該放哪里,最后,在自己都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便摟上了不斷親吻著自己之人的腰身。

  天際的月亮,也不知不覺羞澀的隱入了云層!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地平線下折射而起,令大地都呈現在了一片金燦燦的光芒當中。

  細微的光線,輻射在眼簾之上。秦楚緩緩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床榻上,屋子內沒有人,被子下的自己,不著寸縷。于是,徒然想起了昨夜。臉,瞬間紅了起來,整個人都不由得鉆到了被子下!

  房門,在這個時候,被輕輕地推開,一道熟悉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阿楚,醒了!”祁千昕的聲音,隨之在頭頂想起。

  秦楚悶在被窩中,點了點頭,但旋即又搖了搖頭,“我還要睡一會!”

  “你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了!”祁千昕寵溺的在床榻邊坐了下來,伸手,欲掀開秦楚身上的錦被。

  秦楚雙手拽緊,不讓祁千昕拉開,“可是,我還是很累,我還要再睡一會!”

  “那你繼續睡!”腳步聲,漸漸遠去,房門開啟又合上。

  秦楚直至確定祁千昕已經出去后,才慢慢的從被窩中探出頭來,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而后,對著上方的紗縵發了一會呆,淺笑一聲,掀開被子,準備起身。

  當肌膚裸露在空氣中的時候,秦楚忍不住驚呼一聲,連忙又拉過被子,嚴嚴實實的掩蓋住。但,那還裸露在外面的雙手手臂,以及頸脖,卻依舊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原本光潔的肌膚,此刻,到處布滿了一點點深淺不一的吻痕。

  這……整個身子,再一次都紅了起來!

  這時,門外又響起了腳步聲,顯然是去而復返的祁千昕。

  祁千昕推門而進,手中,端著一碗泛著騰騰熱氣的湯,走近坐起身的秦楚,道,“阿楚,一天未吃東西了,先吃一點再睡!”

  秦楚將自己裹成一個粽子,微低著頭,有些羞澀的不敢面對祁千昕,喃喃的問道,“今天早上,是你抱我回來的?”不能怪秦楚體力不支,在溫泉中昏睡過去,而實在是面前之人……

  “難道,你以為是別人?”祁千昕挑了挑眉,坐下。

  “當然不是,我……”這個問題,似乎不該解釋,越解釋,越那個……

  祁千昕笑了一笑,不再揶揄床上之人,道,“你是要起來呢,還是讓我喂你?”

  秦楚可沒有忘記自己被子下什么也沒有穿,目光,環視了一圈,企圖找到自己的衣服。

  祁千昕起身,將手中的湯,放在桌子上,再從桌子上取來那一套早已經準備著的干凈白衣,回身,遞給秦楚。

  “你放在床上就好,那個,紗縵能夠放一下下來么?”

  祁千昕點了點頭,將紗縵放下,自己,來到窗邊,負手而立。

  秦楚快速的在床榻上穿戴起來,片刻后,掀開被子坐起身,將兩旁的紗縵掛了回去,然后,腳踏在地上,準備站起身來。但,雙足才剛一落地,便無力的屈了下去。

  祁千昕回身,眼疾手快的扶助秦楚,打橫抱起她,將她安置在椅子上。

  秦楚的臉,不爭氣的又是一紅,連忙轉開口祁千昕的視線,好奇的問道,“這湯,是你熬的么?”

  祁千昕輕輕地搖了搖頭,“剛到外面的鎮上買回來,你趁熱喝!”

  秦楚點了點頭。一碗湯,很快便見底了,秦楚發現,自己倒還真是非常的餓了!

  祁千昕撫了撫秦楚的長發,笑著走出去。

  房間內。

  秦楚將長發用一根銀色的絲帶,束與身后,再理了理衣服,也踏出屋子。發現,此刻已經是日落時分,沒想到自己竟那么能睡!

  廳內,廚房,屋后,到處都沒有祁千昕的影子,不知道他這么片刻的時間,去了哪里!

  秦楚一時間找不到,索性也就不找,自己獨自一個人,漫步在河畔,晚風揚起衣袖,非常的舒爽,如果以后能一直住在這里,也不錯!

  唇畔含笑。這時,不遠處那一山峰上的那一襲臨風而立的白發,不期然的映入了眼簾!

  沒想到,他竟已經到了!秦楚抬步,向著那一山峰走去。

  峰上,有一座亭子,亭子外的峰崖邊,靜靜地立著一個一襲白衣、一頭白發的修長男子!“洛華!”秦楚在那一襲白衣身后十步處,緩緩地停下了腳步,輕輕地喚道!

  霎時,只見那一襲白衣,猛然回過頭來。四目相對!封若華輕輕地喚道,“阿楚!”

  秦楚點了點頭,此刻,已然知道當初仲博雅畫過自己的畫像,所有,他們都認得自己,“洛華,是阿楚回來了!”

  封若華一眨不眨的望著對面的那一襲白衣,沉重痛徹的心,終于松下了一口氣,“阿楚,幸好你沒事!”也幸好你真的回來了!

  秦楚淺笑,一步步走近,“我怎么會有事呢!”

  “阿楚,你可知當初醒來,知道是你用生命救了我,我有多痛恨自己!那一刻,若不是聽父皇說你還會回來,我……”

  “洛華,若是眼睜睜看著你有事,那我才會痛恨我自己!”她打斷他的話。

  “阿楚……”

  “洛華,你可知,在阿楚的心中,你的命,比阿楚還來得重要!”

  封若華心下顫動,情依在,絲毫未減,卻又已經有所不同,半響,終是淺淺的笑了一笑,似是懂了,“阿楚,我沒事,以后,也都會好好地!”

  秦楚用力的點頭。

  “阿楚,這些日子以來,你在那邊過得好么?”

  “很好,就是非常的想你們!”

  “與我說說你在那個世界發生的所有事,好么?”

  “好!”

  風,揚起那峰崖上的兩襲白衣,交織在一起。遠遠望去,美靨入畫!

  “沒想到,你在那邊,竟發生了那么多的事!”封若華輕輕地嘆息一聲,黑瞳中,有著深深地不舍與心疼,望向身側之人,“以后,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一分一毫!”

  秦楚側身,對上封若華的目光,緩緩一笑,“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沒事了!

  “阿楚,以后,我便是你的家人,你的哥哥,好么?”

  “好!”

  “阿楚,讓我最后抱你一次,好么?”

  秦楚輕輕地點了點頭,依入封若華溫暖一如當初的懷抱之中,良久,對著那漫天的彩霞,自言自語般的輕輕地道了一句,“洛華,你可知,那時候的阿楚,絕望至極,幸好,幸好有你,才不至于令阿楚在那片絕望中走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封若華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擁著懷中之人。

  三日后,秦皓軒去世,同時,仲博雅在這個世界的那一具身體,也毫無征兆的停止了呼吸!

  那一日。古修蒼在秦皓軒與仲博雅的墓前,站了許久許久,轉身的那一刻,仿佛蒼老了不下十歲。之后,徹底的消失不見,再沒有人見過他!

  那一日。封若華在兩個人的墓前,站了很久很久,背影筆直,讓人看不到他面容上的神色。第二日,那一張俊美的臉上,不含一絲悲傷的氣息,或許,他也已經學會了隱藏,將一些東西,隱藏的很深很深!

  那一日。秦楚與祁千昕也站了很久。

  兩日后,秦楚、祁千昕,與封若華在峽谷外分道揚鑣,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祁千昕帶著秦楚,回到了西越國的皇宮。這還是秦楚第一次來到這里。

  皇宮,古往今來,都是權勢爭斗的場所,后宮,更是血雨腥風之地。但,秦楚望著此刻牽著自己手的男人,眉宇不覺染上一抹笑容!

  進入皇宮。

  秦楚迫不及待的就前去看望家齊,這一次,孩子已經不用祁千昕示意,就對著秦楚母后,母后的喊個不停。

  秦楚真是愛極了這個孩子!但,每夜入睡時,祁千昕看著寢榻上多出來的身影,卻總是連連的皺眉。父子兩人,時不時的在寢榻上大眼瞪小眼!

  秦楚不覺好笑!

  戰爭,依舊在繼續!各地的加急戰報,每天都有傳入宮中。這一日,祁千昕對著秦楚道,“阿楚,三日后,我要御駕親征,你與孩子留在皇宮中,等我回來!”

  這個決定,秦楚并不意外,握住祁千昕的手,道,“讓我跟著你一起去,好么?”

  “阿楚,戰場上威脅萬分……”

  “千昕,我不想與你分開,一刻也不想,讓我跟你一道去,好么!”

  祁千昕沉默了許久,最后,終是點了點頭。

  烽火戰亂,天下百姓流離失所!一路上,隨處可見逃難的百姓!

  夜晚。秦楚端了一些點心,進入大帳內,只見,那一襲紅衣,正坐在書桌前,神色認真的凝視著桌子上的軍事地形圖,眉宇輕皺!

  “千昕,先吃一點東西吧!”秦楚將手中的點心,輕輕地放在桌子上,關心的說道。

  祁千昕未曾抬頭,淡淡的道,“先放著吧!”

  秦楚還想說什么,但是,看著祁千昕那專注的神情,實不愿擾了他,于是,也側頭,認真的向著地形圖望去。

  山脈河流,密集分布。秦楚大致的看了一遍后,找到了他們此刻所在的位置,再延伸向四方望去,發現,有一條小道,竟可以快速的前往南寧國的國都,并且,快馬加鞭的話,一來一回,還不用兩天的時間。

  “阿楚!”祁千昕不知何時已經從地圖上收回視線,看著發呆的秦楚,不由得喚道。

  秦楚快速的回過神來,將心底的那一絲暗暗思量,掩藏住,笑著對上祁千昕的鳳眸,道,“怎么了?”

  祁千昕搖了搖頭,手,輕輕一帶,將秦楚帶入自己的懷中。

  秦楚的手,極其自然的摟上祁千昕的頸脖,坐在他的腿上,拿起一塊點心,向著祁千昕的嘴送去。

  祁千昕就著秦楚的手咬了一口,“你親自做的?”

  秦楚點了點頭。

  “以后,這些事,讓下人去做就好!泵翡J的察覺到秦楚左手食指上的那一個小小的傷口,祁千昕斂眉說道。

  秦楚淺笑,“可是,我想親自做給你吃!”

  祁千昕不語,眸底,有著一絲淺淺的柔情。

  接下來,秦楚再喂了祁千昕兩塊糕點,沉默了一下,開口道,“千昕,連日來,戰爭不斷,后方已經有許多傷兵。從明日開始,我便去后方醫治傷兵,你說好不好?”

  “不是說要寸步不離的跟在我身邊,不離開我的么?”祁千昕取笑,同時,也略微的思索了一下。

  “沒有離開呀,我就只是去后方而已!”

  “也好!”祁千昕點頭同意,旋即,打橫抱起秦楚,向著簡陋的木床走去。

  秦楚驚呼一聲,雙手急忙摟住祁千昕的頸脖。

  祁千昕將秦楚,輕輕地放在木床上,拉過一旁的被子,給她蓋上,道,“連續趕了這么多天的路,先休息吧,我還有一點事,要找幾位將軍商談!”

  秦楚點頭,輕輕地閉上眼睛。

  祁千昕抬步離去,吩咐帳外的士兵嚴加守護。

  第二日。秦楚一大早起身,為祁千昕準備好了早餐后,便帶著祁千昕先前留在自己身邊、保護自己的那幾名侍衛,前往了后方。

  半道上。

  秦楚勒馬,對著幾名侍衛細細的吩咐了一番,繼而,只帶著其中的兩名侍衛,向著昨夜地圖上的那一條小道策馬而去!

  日落十分,秦楚在南寧國國都的城樓下,勒住了韁繩,抬頭望去。熟悉的城池,沒想到,這么快,自己又一次回來了。

  進入城內。秦楚正思索著該如何進宮去見宮內的那一個人時,忽的聽到消息,知道宮內的那一個人,明日要出宮,去城外的清華寺上香!于是,一清早,率先前往了清華寺守候!

  清華寺,一座皇家寺廟,宏偉莊嚴,香火鼎盛。辰時。只見一華麗的車輦,不緊不慢地從官道上駛來,前后左右,都是手執利刀、訓練有素的侍衛!

  片刻的時間,清華寺莊嚴的正殿,被清空,那一襲華衣的女子,下了馬車,搖曳的走來,步履生花,身后寬大的衣擺,由數名宮女輕輕地提著。

  儀貴妃,南寧國后宮之中唯一的一名嬪妃,身份尊貴堪比皇后。但見她,步入正殿后,雙手并攏置于身前,囁誠的對著高高在上、金碧輝煌的偌大佛像,拜了一拜,旋即,在明黃色的蒲燦上,緩緩地屈膝而跪,默默的祈禱著什么。

  身后的宮女,輕輕地放下衣擺,恭敬地、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正殿的大門,發出一聲沉重的聲音,緩緩地合上。

  一直隱蔽在一石柱后的秦楚,這個時候,緩步步了出來,在那一名貴氣逼人的女子身側的那一個蒲燦上,屈膝而跪,緩緩地閉上眼,心中,也默默的祈禱了一聲:希望那一個人,能夠平平安安。希望自己能夠永遠與他在一起,希望孩子能夠健健康康!最后,希望天下能夠天平!

  儀貴妃聽到聲音,詫異的睜大了眼睛,側身望去,就要驚呼出聲來。

  “是南寧帝讓我來的!”在女子發出聲音之前,秦楚不緩不急的先開了口。

  儀貴妃聞言,先是不可置信,繼而,焦急的對著秦楚問道,“你可知他現在在哪里?可好?”

  秦楚望向面前的女子,以前,因為她一直幫著柳如梅、因為她時不時的勸那個秦楚退出、成全柳如梅和云袖知而有些不喜歡她,可此刻才發現,她也不過只是一個可憐的女子罷了,擁有世間尊貴的身份,卻永遠也擁不了那一個男人的心。

  “真的是南寧帝讓你來的么?”面前之人的久久不語,令女子產生了一絲懷疑,漂亮的眼眸中,倏然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

  任何一個后宮中的女子,都不可以小覷!秦楚此刻,總算是明白了這一句話,莞爾一笑,從容道,“確實是南寧帝讓我前來!”

  “你可有什么證據?”

  “云南王,儀貴妃的親生兒子,這算不算是證據?”平靜的一句話,令女子猛然睜大了眼睛,下一刻,已是相信了面前之人,轉身,面對著佛像再拜,問道,“他好么?”

  “很好!”

  “他讓你前來,所為何事?”

  “……”秦楚一邊說著,一邊注意著女子的神色的變化。

  儀貴妃三拜佛像,許久,道,“我知道了!”

  聞言,秦楚站起身,準備離去。而,才剛一邁開步伐,便聽得身后突的轉來阻攔的聲音,“等一下!”

  秦楚回頭望去,“儀貴妃還有什么事么?”

  “他,是不是以后都不會再回來了?”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儀貴妃還俯拜在地上,所以,秦楚看不見她的神情,可從聲音中,還是可以明顯的聽出一二,半響,道,“我也不知道!”

  “若是你再見到他,就請告訴他,其實,他根本不欠我們母子什么!”

  “好,若是我再見到他,會轉告他!”見女子不再說什么,秦楚抬步從殿的后門離去,與那兩名侍衛匯合,快馬加鞭的趕回去。

  回到西越國大軍駐扎的大帳,秦楚掀開簾帳,步了進去,毫無意外的看到那一襲紅衣,正在認真地翻閱著堆積如山的奏折。

  “千昕!”秦楚站在書桌旁,輕輕地喚了一聲,以為祁千昕不會應自己,卻不想,他放下了手中拿著的奏折,側身,面對著自己,“阿楚,這兩日,你去哪里了?”

  秦楚眸光一閃,斂睫毛,道,“我不是與你說了,去后方醫治傷兵了么?”

  祁千昕望著秦楚,就在秦楚迫于空氣中那一股無形的氣壓,忍不住準備來個坦白從寬的時候,只聽得祁千昕似有似無的嘆息了一聲,“阿楚,我究竟該拿你如何是好!”

  “千昕!”秦楚明顯拖長了音調的喚道。

  祁千昕又是一嘆,道,“我已讓士兵準備熱水,待會,你先沐浴,再休息一番!”

  秦楚用力的點頭,還是面前的人最好了!

  另一處大帳內。

  云袖知褪去身上的衣服,一邊翻看著手中的奏折,一邊任由軍醫為肩膀處的箭傷清洗、上藥、包扎。

  軍醫隨君多年,什么樣的傷口沒有見過,可是,面前這般硬生生穿透肩膀的箭傷,一時間,還是令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許久,才小心翼翼的處理好傷口,包扎回去,恭敬的啟稟道,“王爺,此傷慎重,著實不易勞累,還望王爺能夠多加修養!”

  云袖知淡淡的瞥了一眼,那神情,仿佛傷根本不是在他身上一般,冷漠開口,“退下!”

  軍醫不敢多言,連忙收拾好東西,輕聲的退了下去。

  這時,帳外響起了一道通報聲。

  “進來!”

  步入帳內的葉景鑠,聞到了空氣中的那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微微皺了皺眉,道,“你的傷?”

  “無礙!”

  “當日,到底是誰傷了你?”

  “未曾看清!”短短的幾個字,黑瞳中,閃過一絲陰翳!

  “楚公子呢,當時,你不是說要帶他一起走么?”

  “莫要再提這個人!”云袖知的聲音中,隱含著一絲冷意,葉景鑠聽出來了,只是,越發的覺得疑惑與好奇。

  “你突然前來,有什么事?”

  “是剛剛傳來消息,西越帝與東華帝已經聯手!

  “他們,不一直都是同氣連枝的么?”云袖知冷淡一笑,笑意,并非入眼底,旋即,示意葉景鑠走近,望向自己此刻的手所指的地形圖上面的那一座高山!

  葉景鑠望去,卻是疑惑不解,不知道云袖知打得什么主意。

  “鳳扆山,此山,高聳入云,險峻陡峭,世人,皆以為上山、下山只有一條通道,但是,我卻知道還有一條小道。明日,我要你帶三千人馬前往,用三日的時間,在山頂的懸崖上,步下機關。”

  瞬間,葉景鑠已是明白了云袖知的意圖,可是,“你確定能將他們引到此山上去么?”

  云袖知笑而不語。

  這一日。西越國的士兵,突然截獲了一份重要的情報,知曉南寧國有十萬的援兵,五日后便會抵達此處。于是,連忙將消息,稟告了皇帝。

  與此同時的東華帝封洛華,也截獲了同樣的消息!

  帳內。

  祁千昕召集一干將領商議,秦楚站在他的身邊,靜靜的聆聽著。這消息,應該錯不了,因為,前段時間,南寧國就加派了數倍運糧的士兵。

  半個時辰后,商議出結果,那就是:在南寧國的援兵到來之前,速戰速決!

  “程將軍、李將軍,你二人,各帶一萬兵馬,分別從這兩個方向進攻!”祁千昕的手,指了指軍事地圖上的其中兩個方向,旋即,又指了指另兩個方向,對著另外兩名將領道,“薛將軍、梁將軍,你二人,各帶八千兵馬,分別從這里個方向進攻……”

  運籌帷幄的從容,舉手投足間,秦楚看到了那獨屬于帝王的威儀!

  “是!”

  四名將領異口同聲的應聲,拱手退下去。

  “阿楚,你與我一道!”祁千昕一拂衣袖,向著帳外而去。

  秦楚點頭,連忙跟上去。

  而東華國那邊,幾乎也是一樣的結果!

  一個時辰后。

  兩國大軍,共兵分十路,進攻南寧國的都城。

  秦楚坐在馬上,立在遠處的山坡上,靜靜的望著前方的烽火硝煙,身側,是一襲紅衣的祁千昕。

  南寧國的兵馬不敵,棄城向著鳳扆山的方向凌亂的退去。

  “阿楚,走!”

  祁千昕一楊馬鞭,策馬而去。

  秦楚隱約覺得,南寧國敗得似乎太快了!可是,兩國聯手,數萬大軍,從四面八方包圍,兵臨城下,南寧國難道不該立即潰敗么?

  壓下心底那一絲莫名的不安,秦楚跟上前方的祁千昕!

  城樓上。

  一襲如雪的白衣,唇角劃過一絲銀鷺的冷光,旋即,身形一晃,瞬間消失不見。

  秦楚似乎感覺到了身后的目光,驀然回頭望去,可是,身后除了那血流成河的城池,以及那堆積如山的尸體,根本什么也沒有!

  東華國的士兵,同樣緊追!

  南寧國的士兵,一路上,且行且退,很快便退到了鳳扆山的山腳下。一襲白衣出現在退兵中的云袖知,在這個時候,冷靜的下令,讓所有的士兵,退到了山上。

  祁千昕一勒韁繩,剎那間停了下來,鳳眸,向著面前的鳳扆山掃視而去。

  秦楚也隨之停了下來,據知,面前的這一座山,名叫鳳扆山,上山下山都只有一條通路,那么,云袖知率兵退到山上去,不是自尋死路么?

  還是,他根本不知道這一點?

  東華國的士兵,也緊追而來,在臨近的那一刻,停了下來。

  遠遠地,秦楚便望見了那一襲如雪的白發,于是,對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祁千昕也側頭望去,相視一眼!

  片刻的時間,兩國的人馬,便將鳳扆山水泄不通的團團圍住。

  這時,山上突然滾落下來大塊大塊的石頭,并且,還伴隨著箭端燃火的密集箭矢。

  山下的所有人,一時間,都猝不及防。

  士兵,損失慘重!

  連續四天四夜的圍困,山上的南寧國士兵,沒有絲毫突破重圍的意思,似乎,很是有耐心,靜等著援軍的到來。而相較而言,山下的兩國兵馬,卻是漸漸的失去了耐心,尤其是得知南寧國的那十萬援軍,明日就會趕到此處的情況下!

  正午時分!

  祁千昕在大帳中,約見封洛華,兩人經過商議后,一致決定,由封洛華率兵守在山下,由祁千昕率兵上山去。

  “千昕,我與你一道去!”不知為何,秦楚的心中,始終有著一絲隱隱的不安,并且,隨著時間的流逝,怎么也抑不住。

  “阿楚,你呆在山下!”

  祁千昕考慮到秦楚的安全,不贊同。

  “千昕,不論是否危險,我們都在一起,好么?”秦楚知道,祁千昕是為了她好,可是,她也想與他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一味的躲在他的羽翼之下。

  手,握住祁千昕的手,她很堅持!

  祁千昕微微沉默,下一刻,牽著秦楚的手,出帳而去。

  當日,云袖知率領退上山的潰敗兵馬,不足三千。

  今日,祁千昕帶著五千的兵馬,一路上山而去。路上,自始至終沒有看到一個南寧國的士兵。

  而,越是這樣的安靜,秦楚的心,就越是跳動的厲害。

  祁千昕握住秦楚的手,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在五千兵馬過去后不久,山道上,徒然出現了黑壓壓一排的士兵。

  葉景鑠吩咐士兵按照之前的吩咐行動,在四周,依照方位,分毫不差的布上陣法,阻止山下的士兵再上山。

  一路上山。

  在崖頂,秦楚看到了那一襲熟悉的白衣。只見他,獨自一個人坐在崖邊,面前,擺著一張小木幾,木幾上,放著一棋盤,棋盤上,布滿了交錯的黑白子。

  神色中,竟隱約帶著一絲閑情逸致!

  “你們,終于來了!”

  向著山道那邊,淡淡的瞥了一眼,云袖知淺笑著說道。下一刻,一拂衣袖,將木幾上、自己對面的那一茶盞,拂向遠處的那一襲紅衣。

  祁千昕伸手,輕松的接住,甚至沒有灑落半滴茶水。

  秦楚側頭望去,只見,祁千昕此刻手中拿著的那一茶盞,是上好的白玉所制,瑩白剔透,價值不菲!

  火光電石間,秦楚猛然知道了,一切,竟是掉入了那一襲白衣所設的陷阱。若他當日真的是潰敗逃到此處,又豈會帶著這樣講究的茶具!

  祁千昕也已然明了,輕輕地抿了一口茶,將茶盞執了回去。

  云袖知手掌一翻,便將茶盞,平平穩穩的安放在了原來的位置上,淡笑著道,“西越帝,此處風光極好,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過來欣賞一番呢?”

  “既然云南王邀約,本皇又豈能駁了云南王的面子!

  祁千昕若有若無的一笑,緊接著道,“既是邀約,那么,便無需那么多人跟隨在側。”說著,示意身后的五千士兵下山去,而自己,牽著秦楚的手,緩緩地走了過去。

  云袖知并不阻攔,目光,似有似無的掠過秦楚的臉,看不出情緒。繼而,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茶盞,杯蓋,輕輕地磨砂了一下杯沿,似笑非笑的開口,“西越帝不是一直對你的夫人情深一片么,怎么,這么快就納了別的女人為妃了?”

  “怎么,云南王對此如此關心?”

  祁千昕在云袖知的對面,坐了下來,鳳眸,淡淡的向著面前的那一棋盤投去一眼。

  秦楚在祁千昕的身旁站住腳步,目光,也向著那一棋盤望去一眼,待收回視線時,卻突的對上了那一雙深諳的黑眸。

  云袖知濃睫輕斂,抿了一口茶,不語。

  這時,剛剛退下去的五千名士兵中的其中一名,渾身鮮血、步履踉蹌的跑了上來,并且,一邊跑,一邊不停地喘息道,“皇上,山道上,有南寧國的士兵埋伏,眾將士,全軍覆沒!”話落,一頭重重的栽倒在了地上,鮮血直流。

  當秦楚快速的跑過去為他把脈的時候,已是沒有了心跳!

  秦楚猛然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向崖邊那一襲依舊無絲毫神色變化的白衣,無法想象他的心,到底有多狠,竟可以在半盞茶都不到的時間內,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便奪去了五千條人命!

  祁千昕鳳眸倏然一斂,手,有那么一瞬間的收緊,但神色卻沒有絲毫的變化,平靜的問道,“南寧國的十萬援軍,是你故意透的消息?”

  云袖知含笑點頭。

  “一路上山,路上,并未看到一個南寧國的士兵,不知那些士兵,究竟隱秘在何處,還望云南王能夠指教一二!”

  “指教可談不上!”

  云袖知笑了笑,“就是不知道西越帝知不知道,上鳳扆山,還有另一條路呢?”

  瞬間,已經明白!

  “西越帝,如今,你孤身一人在此,身旁,還帶著一個全然不會絲毫武功的女子,不知,你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你可以試試!”

  “我勸西越帝還是莫試的好,若是到時候真的傷了誰,怕西越帝會悔不當初!”

  祁千昕的面色,沉了沉。

  秦楚當然知道云袖知口中的那個誰,指得是自己,抬步,向著祁千昕走去,站在他的身后,淡笑著針鋒相對,“不知道云南王身上的傷,可是好些了?”聞言,云袖知的眼中,霎時劃過一抹明顯的陰翳,破壞了他那豐神俊美的容顏上那一抹淡若的笑容,旋即,向著出言之人望去,黑眸中,暗藏著一絲冷冽。

  秦楚迎上云袖知的目光,不閃不避,莞爾輕笑。

  云袖知握著茶盞的手,不自覺一點點收緊,節骨處,隱約可見一絲白色。

  周圍的空氣,不知不覺,一絲絲凝結了起來!

  而,就在空氣緊張到一觸即發的時候,卻只見,那一襲白衣,忽的一勾唇,薄唇,帶出一絲似有似無的淺淡弧度,“西越帝,如今,山下的人上不來,而山上,全都是本王的人,只要西越帝應予本王兩個條件,本王定安然送西越帝下山!”

  祁千昕望向云袖知,不語!

  “第一,本王要西越帝下山后,立即撤兵三百里!”說著,云袖知不知名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掠過秦楚的臉孔,“第二,西越帝留下此人!”

  秦楚長睫倏然一斂,眉宇輕皺。

  “西越帝,這一筆交易,很合算,你是聰明人,相信一定會做出最明智的抉擇!”云袖知的神色中,篤定的成分居多!

  祁千昕微微瞇了瞇眼,“確實是很合算!”

  云袖知輕輕地笑了,但是,卻緊接著聽對面之人道,“可惜,云南王不知道,本皇此生,最恨被人威脅么?”

  一句話,幾乎是毫無溫度可言!

  秦楚剎那間只覺得周身都倏然劃過了一道冷冽刺骨的寒風,止不住的微微顫抖了一下。

  云袖知并未將那一絲冷意看在眼里,面上的那一抹笑容,依舊勾著,甚至,仔細看,還隱隱的擴大了一分,嗤笑道,“不過只是一個替身罷了,西越帝用得著為她犯險么?”

  秦楚明顯一怔,半響才驀然反應過來。原來,云袖知竟是以為祁千昕將她當做了那一個秦楚的替身。

  “云南王,你似乎對她很是在意?”

  出聲之人的語氣,沒有絲毫的變化,就連神色,也沒有什么變化,但是,站在他身邊的秦楚就是知道,他已經生氣了!

  “一個差一點取了本王性命的人,西越帝覺得,本王可以不在意么?”肩膀上從未曾有一刻停止過的疼痛,時時刻刻的在提醒著什么。云袖知的濃睫,緩緩地斂下,遮住了黑眸內那一絲波動的情緒。

  “云南王既然如此在意,那么,便要看看云南王到底有沒有那個本事,從本皇的手中,將人留下來了!”

  聞言,云袖知已是知曉了對面之人的決定。

  而這時,上山的那一條大道上,有序的快步上來一行手持弓箭的士兵。為首之人,一襲湛藍色的錦衣,容顏俊美,衣袂飄飄。

  “西越帝真的不用再考慮一下?”云袖知似是好意,再給了一次機會,詢問了一遍!

  祁千昕斜眸一眼,輕哼一聲,神色不屑。

  于是,云袖知不再開口,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手持弓箭的士兵,以及,上來的葉景鑠。

  下一刻,密集如雨的箭矢,便帶著一道道凌厲的風聲,迎面而來。

  空氣中,漸染了肅殺之意。

  祁千昕眼疾手快的一把扣住秦楚的手腕,將秦楚帶至自己的身后,同時,手掌一運力,用內力在周身結成一個紅色的光圈,將所有的箭矢,通通抵擋在外面。

  云袖知也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在自己的周身結了一個白色的光圈,擋住箭矢。黑瞳中,隨之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指尖輕輕一點,瞬間便執起了棋盤上的一顆棋子,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襲向對面之人。

  祁千昕手指輕揮,凌空撥開棋子。

  而,緊接著,接二連三的棋子,連續不斷的襲來。

  秦楚站在祁千昕的身后,向著對面的云袖知望去,恰見了他也正巧望過來的視線。四目相對,將他瞳孔中的那一抹冷笑,盡收眼底,火光電石間,心中,猛的劃過一絲不安,未曾多想的便急忙低頭對著祁千昕道,“小心!”

  可,即便是這樣,似乎還是晚了一點!

  只見,就在自己開口的那一剎那,云袖知便已然手掌一撐棋盤,身形迅疾的一晃,運足了內力的一掌,直直向著她與祁千昕這邊而來。

  猛然,倒吸了一口氣!

  祁千昕幾乎是在云袖知動的下一刻,便倏然起身,一把摟過秦楚的腰,腳尖一點,便帶著秦楚凌空飛了起來,與千鈞一發之際,險險的躲開了云袖知的那一擊!

  一時間。

  腳下,是密集的箭雨,是萬丈懸崖!

  秦楚由祁千昕帶著,凌空而立,衣袂發絲,飄飄逸逸。

  云袖知也一個躍身,立在了半空中。手,負手身后,不帶絲毫笑意的笑望著對面的那兩個人,不緊不慢的開口道,“既然西越帝非要如此,那便怪不得本王出手無情了!”話落,長臂一楊,瞬間不可思議的凌空固定住底下紛飛的所有箭矢,再旋即運力一揮,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齊齊的襲向對面的那兩個人!

  祁千昕面不改色,一手摟著秦楚,一手反手一揮,再一個借力,向更高處躍起,同時,對著秦楚道了一聲我們走,帶著秦楚,從那一片黑壓壓的士兵頭頂,飛掠而過。

  輕功之高,著實令人望塵莫及!

  靜靜望去,那兩抹交纏在一起的衣擺,飄逸出塵。

  隨著祁千昕的掠過,士兵們都一剎那先暫停了射箭,快速的回轉過身。

  而與此同時,山道上,又涌上來一行士兵。

  兩行士兵,一時間,呈前后夾擊之勢。

  云袖知在這個時候,一拂衣袖,翩翩然落地,伸手,接過一名侍衛手中的弓箭,下一瞬間,利箭上弦,對準了半空中的那一襲白衣。

  凌厲的風聲,霎時從身后傳來。

  祁千昕微一皺眉,帶著秦楚,輕巧的閃躲開去。

  又一箭,緊接著而來,絲毫不給人喘息、反應的機會。并且,每一箭,都狠戾至極,似乎,意在不取人性命不罷休!

  “千昕!”

  秦楚雖然一直都被祁千昕好好地護在懷中,但是,望著那不斷迎面而來的利箭時,還是抑制不住緊張的開口相喚。

  “莫怕!”

  祁千昕的聲音,拂過秦楚的耳畔,安撫秦楚心中的不安,同時,用手掌硬生生接下一只利箭,再反手一執,與另一只迎面而來的利箭,在半空中相撞,同時而折!

  “西越帝,只要你此刻放下你懷中的人,本王可以放你離開!”云袖知面容冷峻,淡淡的開口,而手,依舊做著利箭上弦的動作。

  “本皇說了,只要云南王你有這個能力!”

  山下的大帳中。

  突然有一名士兵,驚慌失恐的前來,屈膝對著看書桌前翻看奏折的東華帝封洛華稟告道,“皇上,剛才有士兵,突然憑空消失不見了!”

  聞言,封若華微微皺了皺眉,平靜問道,“具體是怎么一回事?”

  士兵將當時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訴說了一遍。

  封若華眉宇間的皺痕,微微的加深了一分,旋即,起身,一邊向著帳外走去,一邊對著士兵道,“去看看!”

  士兵快速起身,急忙跟上。

  片刻的時間后,封洛華來到了士兵所說的那一個地方。負手而立,靜靜地望去,但卻并沒有發現什么特別的,微微思忖間,緩緩地摘下旁邊矮樹上的一張綠葉,微運力,向著士兵所指的那一處執去。

  只見,那一張綠葉,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拋物線,進入士兵所說的那一位置后,徒然的消失不見。

  一旁立著的士兵們,親眼看著這一幕,不明所以,不由得先害怕、戰粟了起來。

  封若華抬步,向著那一處走去,身后,是士兵此起彼伏勸阻的聲音。

  山上。

  祁千昕帶著秦楚,被云袖知以及葉景鑠、層層士兵困得無法退身。

  一時間,只有被動閃躲的份。

  顯然,云袖知早已經將一切都算計的天衣無縫!

  官道上。

  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飛快的行駛著,車內,時不時的探出來一個腦袋,不斷地催促著車夫快一點,再快一點。仿佛恨不得馬車飛起來一般。

  山腳。

  封若華敏銳的察覺出面前的山道上,被人擺了陣法。此陣法,前幾日都還沒有,而此刻,卻突然出現,讓人不得不沉思。

  同時,也開始止不住的擔心起了之前上山去的人。

  “來人……”

  “皇上,有一名夫人求見!”

  就在封若華下令之時,遠處,匆匆忙忙而來一名士兵,打斷了封若華的話,對著封若華稟告道。

  封若華一怔,回頭望去,“什么夫人?”

  “屬下不知,只是,那一名夫人說,她有很重要的事,求見皇上。”

  “不見,打發走!”

  “皇上,那一名夫人還說,她要向您說的事,與此刻山上的云南王有關!”

  聞言,封若華略一沉思,快步的向著大帳的方向而去。

  大帳外的士兵,遠遠地看見那一襲白發,便恭敬的掀起了簾帳,為低下頭。

  封若華步入帳內,只見,帳內背對著自己而立的一名女子,身著華衣、梳著婦人髻,頭上一只金步搖,身旁,立著一名左顧右盼的丫鬟。

  那一名女子,聽到身后的聲音,猛然轉過身來。

  “是你!”詫異出聲。

  面前的女子,封若華曾見過幾次,是南寧國后宮之中,唯一的一名嬪妃……儀貴妃。傳言,南寧帝對她寵愛有加,傳言,她集萬千寵愛與一身,傳言,她身份神秘,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傳言……只是,不知她此刻突然到來,究竟所為何事!

  云婉儀沒有想到,面前的男人,竟能一眼就認出自己來,余光,向著他的身后望了望,從他身后的那些士兵對他的恭敬態度來看,他應該就是東華國繼任不久的年輕帝王無疑了!于是,開口喚了一聲,“東華帝!”

  封若華點了點頭,聲音平靜的問道,“不知道儀貴妃突然前來,所為何事?”

  “本宮知道,東華國與西越國兩國的大軍,在此處,圍困了南寧帝的兵馬。所以,冒昧前來,希望東華帝能夠允許本宮上山去,見一見云南王!”

  “原因?”

  “本宮可以勸云南王放棄戰爭!”

  聞言,封若華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只見她,眉宇眼梢,都帶著一抹從容與自若,并非是在開玩笑。

  山上!

  祁千昕低頭,與懷中的秦楚,暗暗地交匯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旋即,身形快速的一晃,在箭矢迎面而來的那一刻,出其不意的迎面而上。

  一手,運用巧力接住一只箭矢,瞬間一折為二,將前半只,放入秦楚的手中,后半只,運足內力的極速射出。

  葉景鑠薄唇勾勒出一抹似有似無的弧度,利箭上弦,凌厲的一箭,霎時飛射而出,精準的與半空中那一只直直而來的利箭相碰撞。

  而,就在所有人以為,那兩只相撞的利箭,會同之前一樣,同時而折時,卻見,其中的一只利箭,硬生生的將另一只利劍一劈為二,然后,帶著分毫不減的力道,依舊勇往直前。

  葉景鑠不料這一變故,欲再次搭箭上弦時,已是晚了一分。

  一只手,在這個時候,一把扣住了他手中的那一把弓箭。瞬間,那一把弓箭,便化為了一推粉末,風一過,飄散在空中。

  而,幾乎是同一時刻,半只鋒利的箭矢,尖銳的箭端,便抵上了他的頸脖,“全部都給我住手!”女子的聲音,在下一刻,隨之響了起來,鏗鏘有力,無形中蘊含著一股深深地壓力。

  所有的一切,都只在轉眼的一剎那發生。

  而那一剎那,兩個人,竟是異樣的默契,配合的天衣無縫!

  云袖知一揚手,示意所有的士兵都住手,冷笑著望去,似嘲非嘲道,“怎么,堂堂的西越帝也要用威脅這一招么?”

  秦楚淡笑一聲,亦是話含諷意,“此刻,勝負已分,怎么,堂堂的云南王,連這一點面對失敗的勇氣都沒有么?”

  “你……”

  云袖知的面色,驀然一沉,非常的難看!

  秦楚又是一笑,手中的利箭,不松反緊,越發抵近了葉錦鑠的頸脖一分,對著云袖知威脅道,“若不想他有事,讓我們離開!”

  聞言,云袖知望著對面的人,半響,忽的笑了,笑容里,有著一絲殘忍的意味。

  秦楚看著,心中,不覺得劃過一絲不安。

  “你以為,你們真的贏了么?”

  云袖知修長如玉的手,指腹,輕輕地摩挲著手中的弓箭,而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一點一點的抬了起來,指尖,如撥動琴弦般,撥了撥弓箭上的弦。黑眸內,閃過一絲殺氣。

  “難道,你不顧他的安危么?”

  秦楚敏銳的察覺到云袖知眸底的殺氣,眼中,倏的拂過一絲不可置信。

  而,相較于秦楚神色變化之大,她旁邊的兩個男人,卻是自始至終沒有絲毫的變化。

  “阿楚,待會,你站在這里,別動!”低低的一句話,熟悉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忽的劃過秦楚的耳畔。

  秦楚驀然側頭,向著祁千昕望去,卻見他已經轉開視線,望著對面的云袖知。眸光流轉間,轉而望向葉景鑠,道,“云袖知根本不顧你的安危,難道,你還要為他做事么?”

  “你此刻,是在說服我與他兵戎相見么?”葉景鑠聽了秦楚的話后,薄唇,緩緩的勾勒出一抹異樣好看的弧度,似笑非笑的說道。

  “眼前的一切,難道,你自己沒有眼睛,不會看么?”秦楚挑了挑眉。

  “可是,若是我說,我一早就料到了這一點呢!”葉景鑠面上的笑意,似乎更濃了一分,而后,忽的認真凝視起面前近在咫尺的人,許久,聲音肯定道,“你就是楚公子?”

  秦楚不語,顯然是緘默。

  葉景鑠笑,“沒想到我葉景鑠也有這般眼拙的有一天!”說著,神色,忽的一變,聲音一轉,“或許,我已經知道云袖知為何會這般在意你了!”

  其實,這也是秦楚想知道的,“為什么?”

  “想知道?”葉景鑠放緩的語調的反問,待看見面前之人,一點點被自己挑起來的好奇后,語調,卻又是徒然一轉,湊近了秦楚的耳畔道,“你自己慢慢去猜!”

  “你……”一剎那,秦楚不由得狠狠瞪了瞪面前的人。

  與此同時,對面的云袖知,利箭上弦!

  秦楚快速的側頭望去,再道,“云袖知,就算你不在乎葉景鑠的生死,難道,你就不怕自己此舉,會引來南寧國士兵的寒心么?”

  “沒想到,你竟這般的在意我的安危!”故意曲解面前之人話語中的意圖,葉景鑠輕笑開口。

  秦楚瞥了一眼葉景鑠,那眼神,似乎在說:你給我閉嘴!

  葉景鑠似乎看懂了,果然不再開口!

  云袖知勾了勾唇,上弦的利箭,不松反緊,然后,無聲的開了開口,他說:這一件事,永遠沒有人會知道!

  猛然,秦楚知道了,對面的那一個人,并不想讓這山上的任何一個人下山去,包括南寧國的士兵!

  這,會不會太狠了!

  出弓的利箭,帶著千軍難擋之勢。

  空氣中,驟然傳來一聲破空的聲音。

  下一瞬間,一道紅色的光芒,在半空中一晃而過。

  秦楚擔憂的望著那一襲紅色的身影,上一次,他與云袖知打了個平手,這一次不知道會如何!抵在葉景鑠頸脖上的利箭,在這一過程中,不知不覺的微微松了開來。

  “擔心別人之前,不如先擔心擔心自己!”一道很輕很輕的聲音,若有若無的拂過秦楚的耳畔,帶起她耳旁的幾根發絲,飄逸而起。

  秦楚聞言,驀然向著葉景鑠望去,只見他對著自己,淡淡一笑,目光,似是無意的移向旁邊。

  秦楚順著葉景鑠的視線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些個蠢蠢欲動、一點點靠近過來的南寧國士兵,于是,一把抵緊了葉景鑠,也不顧利箭的尖端,是否會劃破他頸脖上的肌膚,冷聲喝道,“全都給我退下去!”

  士兵們面面相覷,沒有動。

  葉景鑠看著這一幕,也是冷喝一聲,“沒看到本將軍被她挾持了么,還不快退下去!”

  士兵們這才退了下去。

  秦楚一時間疑惑的望向葉景鑠,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幫自己。

  “記住剛才西越帝的話,站在這里別動!”葉景鑠不看秦楚,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輕輕地道了一句。

  “為什么要幫我?”秦楚也放低聲音。

  “我有么?”

  葉景鑠否認,“我此刻在你手中,只是有些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而已。”

  這樣的話,秦楚顯然不信,但是,沒有再問什么,只是將目光,再一次落在那一襲紅衣之上。

  云袖知肩膀上的傷,并未痊愈,上一次勉強與祁千昕打成平手,這一次一對一的交手,自然不是祁千昕的對手,很快的便敗下陣來。

  山道上。

  一行剛出陣法的人,快速的上山而來。

  云袖知遠遠地瞥見山道上的那一個人,心下詫異,一個不留神,便被祁千昕擊中了一掌,猛然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下一刻,翩然落地。

  云婉儀看到云袖知受傷,飛快的跑上前去。

  這時,封若華帶來的人,已經將南寧國的士兵,團團圍住。

  封若華快步的走近秦楚,上下的查看了一番,確定她沒事后,才放下心來,同時,一拂衣袖,點住了葉錦鑠全身的穴道。

  秦楚輕輕地松了一口氣,手一松,任由手中拿著的那半只利箭,掉落在地上。

  云婉儀跑近云袖知后,無比擔憂的開口,“知兒,你怎么樣?”

  云袖知不甚在意的拂去唇角的那一縷鮮血,不答反問,“你怎么會來這里?”

  “我……”云婉儀不知道該如何說,目光,環視了一圈。

  封若華示意士兵將南寧國的那些士兵通通帶下去。

  片刻的時間,崖上,就只剩下那么幾人。

  “知兒,其實,其實南寧帝他……他是你的親生父親,知兒,南寧帝他在宮中留下了一份圣旨,他傳位給你,以后,南寧國就是你的人,平息戰爭吧!”云婉儀再三思忖過后的話,終是吐了出來,話落,緊張的注視著云袖知的神情,不愿錯過他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神色變化。

  “是么?”

  云袖知的聲音,很淡很淡,淡得沒有一絲情緒。

  “知兒……”

  “你來,就是為了與我說這個?”

  “知兒……”

  云袖知淡笑一聲,越過云婉儀,就往前面走去。

  祁千昕伸手相攔,秦楚連忙跑上前去,對著祁千昕搖了搖頭,“千昕,讓他走吧!”

  聞言,云袖知望了一眼秦楚,漆黑的眸底,深諳無垠,讓人看不出情緒。

  云婉儀隨著云袖知離去。

  秦楚望了望那一襲白衣的背影,再轉而望向那被點住穴道的葉景鑠,微微的猶豫了一下,讓封若華解開穴道,讓葉錦鑠也離去。

  但愿,云婉儀能夠勸服云袖知。

  崖上。

  秦楚、祁千昕、封若華三人,面對面而站。

  封若華的目光,從秦楚的身上移開,對著祁千昕喚了一聲,“西越帝!”

  祁千昕點了點頭,牽住秦楚的手。

  三人,準備下山。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空氣中,驟然傳來一道凜冽的殺氣。

  秦楚猛然側頭望去,入眼的,是一襲白衣,出塵之姿,面含殺氣的絕美男子。

  祁千昕眼疾手快的將秦楚往自己這邊一帶,封若華則是對上男子,兩人,轉瞬間交了十數招,然后,一道從半空中落下地來。

  是莊君澤!

  秦楚怎么也沒有想到,剛才要殺自己的人,竟是莊君澤!

  祁千昕微微皺了皺眉,神色中,隱含著一絲不悅,但聲音依舊平靜,“莊兄,這是何意?”

  莊君澤的面色,也不是很好看,不,更準確的說,是非常的難看,一拂衣袖,手掌緊握成拳的負于身后,冷聲道,“我一直以為西越帝是一個重情重義的男人,但沒想到,幽兒才離開不過半年的時間,西越帝便另納了女子。幽兒她,真是看錯了人!”

  說著,目光轉向封若華,聲音更冷,“封洛華,當初幽兒是為了救你才死,沒想到,你今日竟會幫著這個女人,你到底置幽兒與何地?”

  聞言,三人,皆是笑了!

  莊君澤的面色,一時間更沉,已是惱怒之極。

  秦楚這時將自己的手,從祁千昕的手中,抽了出來,緩步,向著對面的莊君澤走去,然后,在他的面前一步之遙處,站定腳步,靜靜地望著面前的男子。小時候的畫面,在這個時候,一一清晰的徘徊在腦海中,恍若昨日一般,“阿澤,你不記得幽兒了么?”

  莊君澤驟然聽到那一聲熟悉又陌生的稱呼,原本不屑一顧的瞥向一旁的目光,猛然轉了回來。可是,面前這一張臉,異常的陌生,他能確定自己以前從未曾見過。

  “幽兒,以后有阿澤保護你,再不會讓任何人傷你一根頭發,誰要是傷你,阿澤就去殺了他!”

  “幽兒,不管天堂還是地獄,阿澤都會帶著幽兒,絕不會松開幽兒的手!”

  “幽兒,等著阿澤,阿澤去引開那些人就回來!

  一句一句,秦楚述說著當年面前之人曾對她說過的話。

  莊君澤的眸中,滿是不可置信,“你怎么會知道我當年與幽兒說過的話?”

  “阿澤,我就是幽兒!”一句欣喜的話出口,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已經哽咽的不成樣子。

  “這怎么可能?”

  “阿澤,你可是,當初幽兒為什么會說自己已經十歲了么?”

  莊君澤想起當時小小的人兒那堅持的模樣,黑眸,漸漸地,顫動了起來。

  “阿澤,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幽兒。我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當年,你離開后,幽兒等不到你回來,就回到了自己的世界,然后,然后幽兒該死,幽兒忘記了阿澤。后來,再一次回來后,幽兒還是沒有記起阿澤。阿澤,對不起!”

  冷宮之中,只有他們兩個人相依為命,那些過往,除了他們兩個人,沒有人會知道,莊君澤久久沒有說話,但心底里,卻已是信了面前之人。

  盡管,一切是那般的不可思議!

  “她確實就是阿楚!”

  祁千昕與封若華對著莊君澤點了點頭。

  莊君澤的手,在下一刻,緩緩地撫上秦楚的臉,帶著明顯的輕顫,“幽兒,真的是你!”

  秦楚用力的點頭,眼眶中,不知不覺凝聚而起的那一滴眼淚,因著這個動作,而滾落下來,重重的砸在莊君澤的手背上。雙手,緩緩地抬起,撫上莊君澤覆在自己臉上的那一只手,喚出那遲到了近二十年的輕喚,“阿澤!”

  莊君澤猛然閉了閉眼,遮住了眸內顫動的情緒,而后,忽的伸手,將面前的人,緊緊地、緊緊地擁入了懷中,“幽兒,回來就好,剛才,阿澤差一點傷了你!”

  秦楚搖頭。

  許久許久,莊君澤才戀戀不舍的松開了手,繼而道,“幽兒,你的父親,他其實沒有死!”此刻,應該已經不能說是面前之人的父親了,而是應該說是清風山莊內安然躺著的那一個秦楚的父親。

  秦楚一怔,脫口問道,“他如今好么?”

  莊君澤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阿楚,還記得端午節前的那一日么,你要去東明城找西越帝,當時,我與你說,我有事要去辦。那個時候,我便是得到了消息,知道皇叔有可能還沒有死?墒悄菚r,我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就沒有事先告訴你!

  “那現在……”

  “我已經找到了他,他被我父皇與一個神秘的人,聯手困在了雪山之上。我用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將他救出。不過,我并沒有告訴他我的身份!睂⒛且粋人困在那里那么多年的人,是自己的父親,莊君澤當時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所以,也就沒有說。

  徒然聽莊君澤提到雪山,秦楚猛然想到了一個人,側頭,向著封若華望去,顯然,他與自己心中所想一致。

  “那父親他現在,在哪里?”

  “我找到他后,要救他,但是,他似乎對能不能出去,絲毫也不在意?墒,當我告訴他,圣斯部落的前一任圣女,還在等他時,他突然就變得很激動,似乎不敢相信那一個人還活著。后來,普一出雪山,他便前往了圣斯部落。”

  秦楚沒想到那一個人,竟還活著,并且,自己很早以前就見過他。這,是不是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緣分呢?

  希望,那兩個分開那么多年的人,最終,可以在一起。

  說了那么久的話,太陽,已經悄無聲息的落了下去,只余那最后一縷晚霞,靜靜的懸掛天際,美輪美奐。

  幾人,一邊說著,一邊一道下山去。

  當,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幾人,都猛然停下了腳步,震驚與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那,簡直就是一個人間煉獄!

  只見,茫茫海水,洶涌澎湃,席卷而來,水面上,飄滿了尸體,還有掙扎呼救的人。

  怎么會突然有這么大的水災?這幾乎是以前從未曾發生過的事!

  而,這么大的水,又是從哪里來的?如果沒有猜錯,這一片大陸上,只有唯一的海域圣斯海域才可能有。而圣斯海域距離此地,至少相隔著五六個城池,那也就是說,前方的五六個城池,都已經被大水淹沒了?

  風起云涌,天地,都陷入了一片煉獄當中。

  哭聲、呼喊聲、求救聲……此起彼伏,震天動地!

  時間,容不得人發呆,幾人,快速的跑上前去,去營救水中的人。

  大水,整整三天三夜后,才慢慢地退了下去。

  初步統計,少說也有將近二十座的城池,受到了殃及。其中,一半,是南寧國的,還有一半,是東華國的。至于西越國,因為地理的原因,并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而近二十座城池仲,有五座城池內的百姓,全部受難,無一生還!

  大水退后,地上,到處都是堆積如山的尸體,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老人的、有小孩的……

  秦楚簡直不敢看面前的畫面,它遠比一將功成萬骨灰更加的凄慘。至少戰爭,若不是屠城,不會死那么多的孩子、老人,與女人。

  雙足,突然間,有些異樣的無力。

  祁千昕伸過手來,扶住秦楚,才免去了她險些跪倒。

  秦楚深深地閉了閉眼,呼吸了一口氣,側頭,對著祁千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然后,與各國調集過來的軍醫、御醫、大夫們一起,快速的去診治那些受傷的百姓。

  大水,雖然已經褪去了,但是地上,還到處都是坑坑洼洼,泥濘不堪,一腳踩下去,便陷到了腳裸處,衣擺,不一會兒的時間,就粘滿了點點污漬。

  可是,在這一刻,再沒有人會去在意、注重這些。就連有嚴重潔癖的莊君澤,亦是沒有去顧及一分。

  戰亂,忽然間,似乎已經是很久遠很久遠的事了。

  這一刻,秦楚是那般的慶幸,幸好自己會醫術。

  大水泛濫之廣,受難城市之多,幾人,略一商量后,各自帶人馬去往了不同的城市。

  而秦楚,帶著一批大夫,留在鳳扆山的山腳下。

  這一日。

  有一名士兵,救回一名奄奄一息的孩子,飛快的跑回來,對著秦楚道,“楚姑娘,那邊的森林中,還有一個孩子,不過,那個孩子,渾身上下都是血,屬下不知道可不可以移動他!”

  聞言,秦楚讓一名大夫,接過士兵懷中的孩子,讓士兵快速的帶自己去。

  森林中。

  秦楚遠遠地看見了倒在地上的那一個孩子,于是,急忙跑過去,細細的檢查了一番。他,應該是之前被大水沖到樹上,而大水退后,從樹上跌下來,才會傷得這般的重。

  “姐姐,疼!”

  小孩子看見終于有人前來,一直強壓抑的眼淚,霎時如洪水決堤般,一個勁的滾了下來。

  秦楚心疼不已,輕輕地安慰,然后,叫過身后的士兵,讓士兵將孩子抱回去。地上的孩子,看樣子有七八歲,她抱不動。

  士兵立即上前,小心翼翼的抱起孩子。

  而,正當兩人準備離開的時候,忽聽不遠處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聲。

  秦楚心中一憂,立即讓士兵抱著孩子先回去,自己獨自一個人,向著聲音傳來的那一個方向而去。

  不一會兒后,一襲狼狽的華衣,映入了眼簾。

  是她!

  再順著那一襲華衣驚恐盯著的方向望去,是一條不斷吐著舌頭的毒蛇!

  云婉儀萬分驚恐之際,忽的看到了出現在面前的秦楚,于是,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的求救。

  “你站在那里別動!”

  秦楚向著云婉儀投去一個眼神,然后,從衣袖下取出一只瓷瓶,再取出一根銀針,往瓷瓶內沾了沾,旋即,精準的射向毒蛇。

  霎時,只見毒蛇毫無聲息的躺在了地上。

  云婉儀看了半響,確定毒蛇真的已經死了后,猛然松了一口氣,感激的望著秦楚,道了一聲,“謝謝!”

  這時,也聽到了之前驚呼聲的葉景鑠,趕了過來。

  葉景鑠詫異的看著此刻出現在這里的秦楚,然后,黑眸中,閃過一絲欣喜,走近秦楚,道,“當初在北暨城中,你曾出手救過一名受傷的士兵,我知道,你會醫術,不知可否請你出手,救一救云南王?”

  云婉儀聽到葉景鑠說面前的人會醫術,面色,倏然劃過欣喜,也快步的走近,祈求的道,“姑娘,你當日既是受南寧帝之命前來找我,那定是南寧帝的人,如今,知兒受傷,你一定會出手相救的,是不是?姑娘,你一定要出手救救知兒,他當時若不是為了救我,不會傷上加傷,傷的這么的重。”

  秦楚微微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你們帶我前去!”

  一位居高處的山洞內。

  云婉儀三步并作兩步的快速走了進去,將手中,用葉子打來的水,雙手遞給洞內坐在地上,面色慘白的人,“知兒,水來了,你喝一點。”

  云袖知沒有接,目光,落在洞口的那一襲白衣之上。

  秦楚緩步踏入,借著洞外折射進來的光線,發現洞內的云袖知,面色,異常的蒼白,肩膀及下方的胸口處,灰白色的衣服上,布滿了暗紅色的血漬。心中,霎時微微一憂,快步的走了過去,在云袖知的身旁,蹲了下來,一邊將手伸向他的手腕,一邊道,“云南王,讓我為你看看傷口!”

  云袖知神色淡然,毫不猶豫的一把揮開秦楚的手,冷漠道,“不需要!”

  而,就是這一小小的動作,就立即令他忍不住一手扶著身側的石壁,低低的咳嗽了起來,同時,唇角溢出一縷鮮血。

  “知兒,你怎么樣?”

  云婉儀看著那鮮血,擔憂至極。

  秦楚面色微沉,關心的聲音,忽的轉諷,“身體是云南王你自己的,既然你自己都不在意,那么,別人也沒必要為你擔這個心!”

  云袖知的面色,微微一變。

  秦楚緊接著道,“只是,云南王,就此喪命,你甘心么?”

  云袖知的面色,再一變化,望向秦楚時,濃睫掩蓋下的黑眸,眸光復雜至極。

  “楚姑娘,請你一定要醫治好知兒,求求你!”這一刻,華衣女子已不再是那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妃,而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母親罷了,為了自己的孩子,苦苦的懇求他人!

  秦楚點了點頭,讓她放心,而后,再一次將手伸向云袖知的手腕。

  這一次,云袖知沒有揮開!

  靜靜的把脈,秦楚慢慢的皺起了眉,沒想到云袖知竟傷的這么的重。下一刻,手,就去褪云袖知身上的衣服。

  “你干什么?”

  云袖知猛然皺了皺眉。

  秦楚神色平靜,道,“你當初所受的箭傷,根本沒有好好地修養,之后,又被千昕所傷,再長時間浸了水,傷口潰爛,需要馬上處理!

  聽著面前之人對那一個男人親密的稱呼,云袖知的眼中,有什么,快速的一閃而過,半響,淡漠的道,“為什么要救我?我出事,你們不是應該很開心么?戰亂,也可以停止。你們找我母親前來,不也是為了這個么?”

  聞言,秦楚眸光一斂,不動聲色的問道,“你知道是我們找你母親前來的?”

  云袖知不語。

  秦楚望著云袖知的神色,心中,忽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南寧帝是你的親生父親,是不是?”這就可以解釋當時云婉儀說出那一切時,他沒有絲毫的詫異,并且過分冷靜到幾乎冷漠的神情了。

  云袖知眼中閃過一道凜冽,衣袖下的手,一瞬間的握緊,依舊沒有說話。

  云婉儀不可置信的看著云袖知,“知兒,你真的早就知道了么?”見云袖知還是不語,云婉儀的眼眶,不由得開始泛紅,“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云袖知不愿面前的人傷心,可出口的話,卻抑制不住那一絲冷漠,“什么時候知道的,并不重要,在我眼中,他根本不配做我的父親!”

  “可是,他……”

  “以后,都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他!”

  云袖知打斷云婉儀的話,周身,都隨之散發出了一股異常冰冷的氣息。

  云婉儀眼眶更紅,忽然,捂著唇,跑了出去。

  云袖知衣袖下的手,一寸寸的扣緊,安靜的空氣中,甚至可以聽到骨骼咯咯作響的聲音。

  秦楚沒有說話,只是專心致志的查看了一番云袖知肩膀上已經潰爛的傷口,然后起身道,“你且等等,我去外面采一些草藥回來。”

  說著,轉身出去。

  洞外。

  站著一襲湛藍色衣著的男子。

  秦楚并不關心剛才洞內的話,他聽到了多少,走上前去,開口道,“或許,你該去找一些食物回來!

  葉景鑠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秦楚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片刻后。

  秦楚采了一些需要的草藥,那草藥上,布滿了泥濘,于是,向著溪水邊而去,想要清洗一下。

  而走近了,才發現,溪水邊蹲著一襲低低抽泣的華衣。

  只見,那一襲華衣,聽到腳步聲,立即拭去了眼中的淚水,片刻,神色平靜的抬起頭來,若非那一雙紅腫的眼睛,恍惚讓人覺得剛才的哭泣,是錯覺。

  秦楚走過去,在其旁邊蹲下,將草藥放入水中,一株一株的清洗起來。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安靜中,云婉儀詢問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姓楚,你叫我楚姑娘便可!”

  聞言,云婉儀想起什么,道,“知兒的王妃,名字中也有一個楚字!只是,那一個孩子……”聲音,說著說著,不知為何,低了下去,漸漸轉為無聲。

  秦楚也不關心,只是清洗著自己手中的草藥。

  “楚姑娘,你與西越帝是什么關系?”許久過后,云婉儀又開口問道。

  “他是我夫君!”徒然想起那一個人,秦楚洗著草藥的手,頓了頓,眼中,劃過一絲淺淺的波瀾,唇角,也不覺勾起了一絲微微的弧度。

  “可是,西越帝心中,已有喜歡的女子!”

  秦楚不知道云婉儀到底想要說什么,疑惑的側頭望去。

  “楚姑娘,我知道與一個心中沒有自己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樣的痛苦……”

  “儀貴妃……”

  “楚姑娘,知兒心中有你,我作為母親的,能夠看出來。所以,你能夠留在他的身邊,一直照顧他么?”

  聞言,秦楚終是明白了面前之人的意圖,只是,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云婉儀不死心,“楚姑娘,我希望你能夠好好地考慮考慮!”

  “不需要考慮,此生,我只想與那一個人在一起!”那一個人,在她心中,是獨一無二的。

  秦楚堅定的話,不經意間,觸動了云婉儀久遠的記憶,只見她,眸光,忽然變得悠遠,沒有再勸什么,只是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自言自語般的道,“當初,我也曾有與你一樣的堅定!”

  “儀貴妃……”

  “當年,我獨自一個人帶著知兒漂泊流浪,曾有那么一個人,對我與知兒很好很好,可是,當我再一次越到南寧帝的時候,我才知道,其實自己的心,早在多年前便給了他。那個時候,明知道他的心中永遠也不可能有自己,但是,當那一個可以與他一生在一起的機會,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我還是毫不猶豫的、堅定的抓住了它!

  “儀貴妃……”

  秦楚想要打斷云婉儀的話,但是,她似乎已經陷在了自己的記憶當中,自己喚了兩聲,她也沒有從記憶中掙脫出來。

  “為了能夠與他在一起,我甚至舍棄了知兒。當年,知兒很恨自己的父親,南寧帝曾試探過幾次,最終,還是放棄。于是,我便只能欺騙他,說南寧帝并不是他的父親。而一個帝王,納一個生過孩子的女子為妃,是一件非常不合理的事,為了避免他的懷疑,我又欺騙他,說南寧帝是愛自己才納的自己,說南寧帝并不知道自己已有一個孩子。于是,他便不能與自己在一起,不能在人前喚我娘親。但是,我怎么也沒有想到,原來知兒他,竟早就知道了一切!”

  一條白色的絲帕,忽然呈現在了云婉儀的眼前。

  云婉儀這才發現,自己竟又哭了,于是,連忙轉開視線,伸手接過絲帕,輕輕拭了拭,半響,才轉過身來,“楚姑娘,我就是最好的例子,我希望你……”

  “我與你的情況,不一樣!”

  秦楚淺笑著搖頭,站起身來,抬步離去。

  洞內。

  秦楚單膝跪在地上,用葉子打來的水,為云袖知清洗了一下傷口,然后,將草藥搗碎,細細的敷在他的傷口上,再從衣擺上撕下一條布條,為他包扎起來。

  當一切都弄好的時候,秦楚忍不住松了一口氣。而下一刻,不經意的就對上了那一雙靜靜的凝視著自己、漆黑深諳的眼眸。

  秦楚微微一怔,疑是自己臉上沾了什么東西,用手撫了撫。

  云袖知轉開視線。

  秦楚并未察覺到云袖知的異樣,又或者是察覺到了,只當不知。開口,將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一交代了一遍,“你身上的傷,需要靜養,這一段時間,切忌觸水,動武!至于藥方,我已經告知了葉景鑠,你要每天按時吃藥!痹捖,準備站起身離去。她離開這么久,那些士兵到處找不到她,難保不會驚動那一個人,到時,又該讓他擔心了!

  而,就在秦楚抬步之際,手腕,被一只手扣住。

  秦楚低頭望去。

  云袖知倏然松開,自己也有些弄不清自己怎么突然會有如此奇怪的舉動。

  出了山洞,恰見回來的云婉儀,秦楚禮貌的點了點頭,越過她,頭也不回的離去。

  云婉儀想要開口阻攔,但是,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那一襲白衣,就已經消失在了林子中。

  秦楚走了將近一刻鐘的時間,終于走出了林子。入眼的,是那熟悉的凄慘畫面,不由得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忽的想到什么,眸光一斂,轉身,快速的往回而去。

  步入洞內,并未看到那一襲熟悉的白衣,秦楚疑惑的對著云婉儀問道,“云袖知呢?”

  云婉儀詫異的看著去而復返的人,然后,道,“知兒說要到外面走走,剛剛出去!

  聞言,秦楚連忙轉身。

  而速度太快間,與身后剛步進來的葉景鑠,撞了個正著。

  秦楚連忙后退一步,道了一聲對不起,然后,越過葉景鑠,步出山洞。

  站在洞口,秦楚靜靜的環視了一圈后,向著左側的那一個方向而去。

  左側,是通往山頂的。

  秦楚一邊走,一邊留意著四周,終于,在抬頭的那一刻,看到了站在崖邊的那一襲白衣,于是,快速走過去。

  “云南王!”

  秦楚對著那一襲背影喚道。

  云袖知其實早已看到了秦楚,并且,目光一直未曾離開過她的身上,直至她拐彎來到自己的身后。

  秦楚走近那一個頭也不回的人,在他的身邊站定腳步,然后,開口道,“云南王,前不久的那一場大水災,你也親自經歷過了,你該比誰都清楚的知道它的殘酷。南寧國很多城池,都受到了殃及,并且,有很多的百姓遇難。”

  “所以呢?”

  云袖知靜靜的聽著身側之人的話,在她停下后,才不緊不慢的開了口。

  “所以,天下已經禁不起任何的戰亂了,希望你下山后,多為南寧國的百姓、以及天下的百姓著想,停止戰爭,令天下恢復和平!”

  “若是,我不愿意呢?”

  “其實,經過這一次的事,南寧國損失最為慘重,已不是任何一國的對手了,云袖知,其實兩國,大可以一舉滅了南寧國的!”

  “是么?”

  云袖知淡笑了一聲。

  “云袖知,南寧帝已經傳位給你,以后,你便可以名正言順的登基為帝。這樣的一個寶座,難道,你還不滿足么?”

  “一直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何來滿足一說!”忽的,云袖知嘆息一聲。

  秦楚一怔,權勢,難道不是他想要的么?那他一直發起戰爭,弄得天下民不聊生,到底是為了什么?突然間,秦楚發現,身側的這個人,真的是如迷一樣,讓人怎么也看不透。

  “當年,我無意中聽到南寧帝與我母親之間的對話,知道自己是他的親生兒子。但是,他卻不愿認我,還再三的吩咐我的母親,絕不可以將這一事件告訴我。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自己竟是那般的不受他的待見。于是,我努力的做好每一件事,以為這樣,就可以得到他的贊賞與注意,以為這樣,他便愿意承認我的身份?墒,這么多年來,我才知道,我錯了!”

  云袖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與身側的人說起從未對任何一個人說起過的往事,或許,他是不想讓她誤會什么。

  “我等了這么多年,依舊等不到他愿意承認我的那一天。或許,在他的眼中,我根本什么也不是。所以,我要毀了他一切在意的東西,我倒要看看,到了那一天,他還怎么忽視我的存在!”

  聞言,秦楚猛然睜大了眼睛,怎么也沒有想到,云袖知的目的,竟是為了這個!許久,忍不住輕輕地笑了起來。

  “你覺得很好笑?”

  云袖知側頭望去,黑眸中,帶著冷意。

  秦楚搖了搖頭,一點也不好笑,只是,他們父子兩個人兜兜轉轉,竟從來沒有一個人看透過另一個人,也許,他們真的是太缺少溝通了,“你可知,南寧帝為什么一直不認你么?”

  云袖知面色一沉,沒有說話。

  “其實,他只是太在意你了!”看著云袖知那變化的神色,秦楚繼續說道,“南寧帝他真的很在意你,他以為你心中恨他,所以,一直不敢道出實情,只愿維持著那君臣之情。”

  云袖知眼中閃過諸多神色,最后,沉淀為一抹冷笑,“沒想到你為了希望我能夠放棄戰爭,竟編出這樣的謊言!

  “我說得,都是實話!”

  “那么,我問你,你是什么身份,你怎么會知道這些?”

  云袖知咄咄逼人的話,令秦楚一時間啞口無言,難道,她要向他解釋,她是秦楚么?

  秦楚的不語,看在云袖知眼底,就是無言以對,于是,面色愈發沉了一分。

  “若是你不相信我,你可以去問你的母親!”

  “那一日,你們可以勸動我母親前來,你覺得,我還會相信她的話么?”云袖知勾了勾唇,唇角帶出一抹冷然的弧度。

  “那你要如何才能相信?”秦楚冷靜的問。

  云袖知略一沉默,一眨不眨的望著秦楚,黑眸中,漸漸地燃起了一抹異樣的灼熱光芒,“信不信,并不重要。想要我放棄戰爭,其實,還有一個更有效的辦法!”

  “什么辦法?”秦楚順著云袖知的話問道。

  云袖知勾唇一笑,“離開祁千昕,留在我的身邊!”

  “不可能!”

  秦楚斷然拒絕,沒有絲毫的猶豫。

  云袖知一剎那握緊了手,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秦楚視而不見,退后一步,笑道,“其實,還有另一個方法,我想,南寧帝一定會答應!”

  “說說看!”聲音中,似乎帶著一絲好奇。

  “之前在山洞中,你說的對,如果你死了,那么,就沒有人會再挑起戰爭,天下,也就可以天平了。既然這樣,你說,我有可能會出手救你么?”

  “你……”

  “我不過是想借機在你的身上下毒而已。”

  “你……”

  “如今,你身上的毒,只有我有解藥,而,只有你放棄戰爭,我才會給你解藥!”秦楚說的有聲有色,仿佛事實就是這樣一般。

  云袖知的面色,已經黑沉的不能再黑沉。

  “此毒,在沒有發作前,人不會有任何的異樣,并且,根本感覺不出來,云袖知,我回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一點,怎么抉擇,我想,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秦楚淺笑著說道,眉宇眼梢,帶著一抹嫣然自若的神態。

  而她不知,這樣的神情,在夕陽的映照下,是如何的美麗,動人心魄!

  云袖知的目光,久久的落在上面而無法移開。

  秦楚一怔,不自覺的摸了摸臉,轉身,避開云袖知的目光,準備離去。

  而手腕,忽的被人扣住,一如山洞內她轉身離去時一般。

  只是,這一次,扣著她手腕的那一只手,不再如山洞內時那樣的松開,而是不斷地收緊,“其實,之前我已經放開你了,是你自己回來的,所以,怪不得我!”

  “你……”

  “你知道么,你有的地方,和一個人,真的非常的像,難怪西越帝會將你當成那一個人的替身!”

  “你……”

  “既然他可以,那我也可以!”

  聞言,秦楚忽然想起了之前在鳳扆山上時,與葉景鑠之間的那一段對話;蛟S,她此刻已經知道面前之人為什么會這么在意她了。

  只是,有些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旋即,秦楚令自己冷靜下來,淡笑著道,“云袖知,別忘了,你身上有我下的毒,難道,你不想要自己的命了么?”

  “人生,不過是短短的數十載,若真的只有幾日的壽命,那我更該好好地珍惜才是!闭f著,云袖知的另一只手,緩緩地撫上秦楚的臉龐,繼而,在秦楚的下顎處,曖昧地磨砂了起來。

  秦楚渾身戰粟,猛然側開頭,避開云袖知的手。

  而下一刻,被云袖知點住穴道,絲毫動蕩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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