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擁吻
凌蕭若騎著馬兒一路狂奔而去,由于心中焦急,她的速度奇快無比。只見身邊的樹木如電閃般朝后劃過。
出得驪江行宮駛?cè)肴ネ┏堑墓俚乐螅龁问治兆№\繩,另一手沾好藥水去掉了臉上的面具,將那面具放入了懷中,再將變換聲音的藥丸送入了唇中。
她一路狂奔而去,腦海中一直浮現(xiàn)出奶奶的面容,她雖然不是她親生的奶奶,但是,人都是有感情的,接觸過那么兩次后,她也將奶奶當做自己親生的了。況且,她本想在奶奶去世前將玉佩尋回,如此也讓奶奶可以瞑目。而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經(jīng)灰飛煙滅了。
驪江行宮離臨邑城有四百里路,如果快馬加鞭的話應(yīng)該可以在兩個時辰后趕到凌府。
凌蕭若一路馬不停蹄地朝前趕去,在到得臨近臨邑城郊外的一座山里時,由于她奔馳太過急切,也因著身心早已疲憊不堪,在山路轉(zhuǎn)彎時,馬蹄不甚踩到了一顆石頭,馬身旋即一歪,將凌蕭若整個朝山崖下摔了過去。
“天啊!”凌蕭若見狀驚得不小,她迅速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懸崖邊的一顆招展的迎客松。
身上的衣衫本就寬大無比,因著這一摔一掛一懸,腰帶早已脫身而去,外袍也松了開來。束于頭頂上發(fā)的發(fā)髻隨著大力也散亂開來,三千青絲鋪陳而下,蜿蜒飛揚于風中。
凌蕭若雙手緊握松樹枝干,腳步向上彎曲想要踩住樹干向上爬去。
由于松開的外袍擋住了她用力,凌蕭若便順勢將那外袍脫開了。
她眉頭緊皺,用力向上攀爬。然而,她那微小的臂力始終敵不過向下的那股墜力,她在掙扎一陣子后,雙手已全然沒力,一個疏忽,整個人便朝下墜去。
當她以為自己終要摔下懸崖時,一抹白影似閃電般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邊。
“若兒!”
一陣溫潤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下一瞬間,她已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凌蕭若抬眸看向那飛身而來的男子,他的臉上依舊帶著白玉面具,陽光之下,泛著柔和的光芒。
“君離,你怎么在這里?”他怎會出現(xiàn)在這里呢?
君離攬住凌蕭若纖細的腰身,幾個縱躍之后便上了懸崖。懸崖邊有一匹毛色油亮的駿馬,君離帶著凌蕭若飛身直上馬背,將她放置于自己身前,隨后一拉韁繩,腳夾馬腹,帶著凌蕭若飛奔而去。
上得馬后,君離緩緩在她耳畔說道:“昨兒個夜里,奶奶四處找不到你,心下便急了,便差人來尋我,讓我暗中去找她,到得奶奶跟前兒時,奶奶以為你跟我在一起,我說并未看見你,她一急之下便咳了血,由于病情的惡化,靖王府也來了人,奶奶擔心靖王會找你發(fā)難,便讓我護著你,于是,我便著人守候在了京城郊外各處,不想真讓我等著你了。”
馬背之上,凌蕭若整個身子貼在君離的身前,他說話之時胸膛起伏之感穿過薄薄的衣料撞擊著她的心湖。
她何德何能,能讓君離這般守護著她?
“君離,謝謝你了!”凌蕭若轉(zhuǎn)眸,余光瞥向了那一方白色衣衫,她睫毛低垂深重地說出了這幾個字。
君離聞言,唇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他回道:“無妨的,只希望能幫到你一些。”
奶奶去世時她都不在跟前兒,想必她的心情更是十分難受吧?他多希望能為她分擔一點憂愁,讓她那如畫般的柳眉不要再染上淡淡的哀愁。他只想看見她燦若春花般的笑容,如同當年桃花樹下那般。
二人一騎,很快便到得了凌府,下了馬后,君離見凌蕭若只穿了一件里衣,遂將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了下來,裹在了她的身上。
凌蕭若緊了緊衣衫后便快步朝奶奶的院落行去。
入得院門后便聽見屋內(nèi)哭泣聲震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院墻之外一陣風兒吹過,在這酷熱的季節(jié)里,凌蕭若竟是覺得有些瑟瑟發(fā)抖。她摟緊了衣衫一步步朝屋內(nèi)行去。
跨入房門后,凌蕭若首先見到的是自己的父親凌丘壑,本是英偉之姿的他,此刻卻是顯得有些蕭索與頹然,他的腰身微微躬著,鬢邊的白發(fā)似乎又添了許多,染著歲月風霜的臉上竟是疲憊之意。他在見到緩緩而入的凌蕭若時,只瞪了她一眼,竟是奇跡般地沒有上前給她一巴掌。
“爹……”凌蕭若秀眉一抬,低聲叫道。
凌丘壑頭一摔,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進里屋去。
凌蕭若應(yīng)下后,踩著沉重地步伐一步一步朝里間行去。到得里間之后,她見到娘親跪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口中只不斷地喊著:“娘……”
丫鬟婆子小廝們也都跪在地上,皆是捂住帕子垂淚大哭,聽著讓人頓覺悲從心起。
“老太太啊……您活過來啊……”
越過一屋子的哀戚之聲,凌蕭若看見了人群中那個身穿白色衣衫的男子,他靜靜立在床邊,潔白的衣衫不染纖塵,此刻,他劍眉微蹙,神情黯然。本是低垂的頭似乎在感覺到凌蕭若的目光時緩緩地抬了起來。
眼神在空中交會,似乎碰撞出了些許火花。
云景軒凝望著姍姍來遲的凌蕭若,只見她的身上披著一件寬大的白袍,那白袍顯然是屬于男子的,她的發(fā)絲全然鋪陳而下,一些垂于身前,一些散落于后,那秀美的墨發(fā)仿似世間最好的錦緞,柔亮而光滑,此刻的她雖然未著胭脂水粉,卻似芙蓉般渾然天成,此刻的她宛若一朵純凈的白蓮花,美得那般的自然,不帶一點雜質(zhì)。
只是,那美麗的容顏之上卻是帶著顯而易見的憔悴。
奶奶病逝,她竟然還樂得去會情郎,她的心竟是這般的冷漠么?
看著她身上穿的那件外袍,他竟是有沖動將它撕扯而去。此次見到子青以后,他以為自己在見到凌蕭若時便不會有這樣的感覺了,豈止,那酸澀的感覺卻是尤甚從前?
因著心中的不爽,云景軒凝眸看了她一陣后,便舉步朝外行去。
凌蕭若也收回視線朝奶奶床邊而去。
二人于房間之中擦肩而過,交錯之時,帶起了鬢前的發(fā)絲,發(fā)絲之中帶著縷縷沉香,全然不同于往日的濃郁脂粉香氣。
那天然的女兒家的香氣讓云景軒的眉頭微微一顰,鳳眸中凝出了一抹沉思,不過,旋即而來的男子剛性氣息,讓他一時間止住了思索。他回眸凝望了一下凌蕭若身上的白色衣袍,心下暗嘆一聲后便離開了房間。
凌蕭若緩緩去到床邊,當她看見那闔眼睡在床榻上的慈祥的老者時,眸中的淚水,終是忍不住滑落了眼眶。
“奶奶……”哀慟之際,脫口的話語都帶著顫然。
跪在地上的凌夫人在聽見凌蕭若的聲音后,她抬起淚流滿面的臉,質(zhì)問道凌蕭若:“若兒,你怎么才回來,怎么才回來啊?若兒……”
凌蕭若沉沉地閉上了眼睛,雙腳一軟,跪在了地上,膝蓋撞擊堅硬的石磚地面,可是,她卻感覺不到痛。
因為此刻,她的心,更痛,濃濃的愧疚感將她整個人覆蓋起來。
“若兒……”凌夫人見女兒跪在地上無聲地哭泣,抱住凌蕭若纖弱的背部,靠在她肩上哭泣起來:“你要是早點回來,那該有多好……”
凌蕭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要努力平復(fù)胸口之中的痛楚。然而,每當她的呼吸加深之時,心上的痛楚非但沒減,反而加深了。
“嗚嗚……”
這一日,環(huán)繞于凌府之中的,是久久未能消弭的痛哭之聲。
傍晚,當最后一抹夕陽斜灑大地時,軒轅宸等人終是帶著獵物滿載而歸了,由于燕北人善騎射,他們還是比臨南國的人要多獵得一些獵物的。
一行人在原始森林外聚了頭,軒轅宸舉目而望,卻是沒能發(fā)現(xiàn)子青等人,有侍衛(wèi)來報說他們幾人已先行回到行宮。
軒轅宸聞言,打馬回到驪江行宮之后,想要將自己獵得的物品與子青分享時,卻是遍尋不著她的身影,尋得一圈后,只找到了斜躺在床榻上的尹致遠。
軒轅宸在見到尹致遠時,鷹眸微瞇,問道:“子淵,你這是出了何事?你們在打獵時遇見什么事了么?”
尹致遠點了點頭后,回道:“是出了一些事。”
軒轅宸聞言,關(guān)切地問道:“你還好吧?我看你氣色有些不是太好,是不是受了傷?”
尹致遠唇邊掛著微笑,回道:“一點小傷,無妨的。”
軒轅宸聞言,點了頭,隨后又問道:“子青與子然呢?”
尹致遠回復(fù)道:“靖王妃的奶奶去世了,子然趕回了臨邑城,子青說她有急事,先行離開了。”
“離開了?”軒轅宸聞言,英眉微蹙,失落溢滿心頭,她怎地忽然之間就離開了呢?她此次離去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那她的玉佩怎么給她呢?
正悵惘之時,忽而,寒烈一臉驚慌地跪在軒轅宸的身前,他斂眉稟告道:“啟稟主上,寒影出事了。”
“何事?”軒轅宸壓低聲音沉沉問道。
寒烈眉頭皺起,說道:“寒影在出大都城時,不幸被軒轅宏抓住了,他在被抓前放了飛鴿給屬下,說是在臨近臨南的一處城鎮(zhèn),他發(fā)現(xiàn)了大隊兵馬,怕是要在主上與太子回大都之際,暗夜伏擊的。另外,皇上那邊的情況,恐也有變。”
軒轅宸聞言,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后對尹致遠說道:“子淵,如果子青回來,你就告訴她,我有要事先行回燕北了,她的東西定然完璧而回。”
尹致遠聞言,點了點頭。
軒轅宸駐足片刻后,便起身離去了,寒烈跟在他的身后隨之而去。
尹致遠俊眸一斂,只思索著子青的何物會落在大師兄的手中。
由于燕北太子的忽然離去,云博海也沒了狩獵的興致,是以,大隊人馬意興闌珊地朝京城而去。
尹致遠回道將軍府時,已是黃昏十分,由于受了傷,是以,他并未騎馬而回,而是坐在馬車之中到得家門口。
下得馬車之后,府門前那抹巋然凝立的身影瞬間吸引了他的視線。
尹致遠眼眸微微睜大,他輕聲呼道:“娘……”
尹夫人在見到尹致遠時,美眸微微一瞇,胸中似壓著一股濃濃的怒氣,她唇瓣抿了抿,沉聲說道:“你跟娘來。”
說罷,翩然轉(zhuǎn)回身朝府內(nèi)行去,長長的裙擺拖出一條迤邐的弧線。
尹致遠盯著母親轉(zhuǎn)身而去的背影,心中陳放多年的石塊竟是在這一瞬間沉沉地落了下去。
尹夫人帶著尹致遠在府中穿梭而行,不多時便到得了一處院落,入得院落之后,通觀四圍,院落之中草木叢生,似一處廢棄院落,院落之中的房屋建成了井字形。尹夫人走在前面,推開其中一間房屋走了進去,入得室內(nèi)后,她又動了動室內(nèi)的一處簡易的書架。
“轟——”
一陣石門移動的聲音在房內(nèi)瞬時轟然開來。
在書架的后方,有一處隱秘之地,那里朝內(nèi)沉去一方空間,那個空間剛好可容納一人通行。
尹夫人舉步上前,率先進了石門,尹致遠隨后跟了進去。
入得石門之后,穿過一條漆黑而狹窄的甬道之后,他二人來到了一處密室。
密室是四方形建筑,密室的前方立著一個長生牌位,供桌上有新鮮的水果,還有裊裊焚香。
尹夫人立在密室之中,雙手交叉握于前方,纖長睫毛一垂,她朝尹致遠冷聲說道:“跪下!”
尹致遠雖然腿腳不便,但是,他仍舊跪了下去,那一跪,擲地有聲。
尹夫人平復(fù)了一下心情,問道:“我來問你,你姓什么?”
尹致遠垂下頭,回道:“姓龍。”
尹夫人聞言,唇瓣一揚,扯出淡淡地諷刺的笑容,她問道:“你還知道自己應(yīng)該姓龍么?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姓云了呢。”
尹致遠聞言,瞬時抬眸看向自己的母親,他蹙眉問道:“我就不能擁有一點自己的隱私么?”
“隱私?”尹夫人秀眉一蹙,不可置信地問道:“姓云的給了你什么好處?是不是你們師兄弟這么多年后,你就將娘從小告訴你的話給忘記了?他們姓云的是我們的仇人,仇人啊!”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云景軒也是蒼山派的弟子,更讓她難過的是,她的兒子竟然騙了她這么多年,讓她根本就不知道原來云景軒早已上蒼山學(xué)藝。
尹致遠垂下頭,說道:“云景軒為人率真,他不是一個壞人,也不同于其他皇子,況且,他之所以上蒼山學(xué)藝,也不是因為有什么陰謀,而是,他的體質(zhì)太弱,需要強健身體。”
“啪——”
尹致遠話音落下后,尹夫人秀手一抬,狠狠地給他一個巴掌。
白皙的臉上瞬時出現(xiàn)了數(shù)根紅痕,尹致遠的臉偏向了一側(cè)。
尹夫人看著尹致遠,眸中似有盈盈淚珠,她說道:“煜兒,自從你出生以后,便從未忤逆過娘的話,而今,你竟是為了云景軒在娘跟前兒這般說話,你對得起娘這一生的苦心經(jīng)營么?”
尹致遠瞬時轉(zhuǎn)過頭,對尹夫人說道:“娘,我們?yōu)楹尾荒芊畔滦闹械某鸷弈兀恳呀?jīng)過了那么多年了,時代是往前發(fā)展的,為何總要向后看呢?”
“你……”尹夫人聽后,巴掌再度掄起,想要摑向尹致遠的臉,然而,就在這時,她只覺喉頭一甜,頃刻間,一股鋪天蓋地般的疼痛朝她席卷而來。
“唔……”由于疼痛,尹夫人腳下一歪,瞬時朝下倒去。
尹致遠見狀,心下大駭,立即起身扶住了娘親,他焦急道:“娘,今日怎會發(fā)作呢?”
尹夫人胸口的疼痛致使她終是悶了一口血出來,唇邊那抹妖艷的血漬更是襯得她嬌美無雙。
聽了尹致遠的話后,她忽而笑了,她笑得一雙眼眸瀲滟生輝,笑得唇邊只若新月初升,然而,她的笑中卻是帶著無盡的蒼涼與悲殤。
“煜兒,每當你這般心口絞痛時,每當你健壯的身軀就這么被蠱蟲一步步蠶食時,你能忘記仇恨嗎?能嗎?”
云家的人多狠啊,在她們龍家人的血脈中種下了血蠱,只要流著是她龍家人的血脈,都會被這蠱蟲折磨吞噬,直至生命的盡頭。
他們,何其殘忍?
“唔……”
心中哀慟襲來,尹夫人擰眉揪住胸口的衣襟,那痛苦的模樣刺痛了尹致遠的眼眸。這樣的痛楚,他自是可以感同身受,因為,他的身上流著龍家的血液,所以,他也會遭受同樣的疼痛。
也每每當他蠱毒發(fā)作時,他就曾想,這般深入骨血的恨,他能忘么?
尹夫人唇角泛白,她凝望著尹致遠,說道:“煜兒……不要再隱瞞娘任何事了……”
尹致遠聞言,心頭似落下了一塊千年玄冰,涼了半截心扉,他回望著自己的母親,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唔……”因為承受不住蠱毒的折磨,尹夫人再度悶出一口血后便暈厥了過去。
尹致遠見狀俊眸一瞪,呼喊道:“娘!”
他即刻起身,橫抱起尹夫人快步出了密室。
身后的石門在他們離開之后重重地合上了,沉悶的響聲,哀戚而凝重。
凌府之中設(shè)起了靈堂,凌蕭若一直靜默地跪在那里,雙眸無神地盯著那口裝著凌老太太的棺材。
心下悔意尤甚。
來凌府之中吊唁的人絡(luò)繹不絕,大都是凌丘壑在朝中的朋友,還有一些江湖上的好友。
凌蕭若根本不知有什么人來吊唁,她只目光呆滯地盯著一處。直至她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方白色的身影。
凌蕭若對著那方白色的身影眨了眨,現(xiàn)如今,光憑這白色衣角,她當真不能分清站在她面前的人究竟是誰,因為,云景軒愛穿白衣,尹致遠愛穿白衣,那君離卻也是酷愛白衣。
真不知道,這般不吉利的顏色,他們怎么就那般喜歡呢?
凌蕭若盯著那方衣角,沒有要抬頭的意思,那人在佇立良久后,沉沉地話語終是越過凌蕭若的頭頂傳了過來。
“你……莫要太過哀傷了。”男子低沉的聲音仿如一壺陳年的佳釀,讓人忍不住想要沉醉其中。
這個聲音,她太過熟悉了,那是云景軒的聲音。
凌蕭若緩緩抬眸看向他,些微發(fā)白的唇瓣輕輕揚起,她回道:“謝謝王爺?shù)年P(guān)心。”
云景軒凝望著她,心上究竟是什么滋味,他自個兒也說不出來,總之看見她如此心殤的神情,他的心里卻也是十分不好受的。在他的眼中,她從來都是倔強的,堅強的,然而此時的她,卻是柔弱得讓他只想呵護。
可是,每當他一有這個念頭時,子青的臉龐便會出現(xiàn)在腦海之中。
昨日,他離開王府后便趨馬前往驪江行宮,到得行宮時卻聽致遠說子青已經(jīng)離開了。
其實,此次再見子青,他只是想要問一問她,她是不是喜歡大師兄?僅僅只是想知道而已,然而,他卻總是與她失之交臂。
看來此生,他與她注定無緣。
罷了,此生就他一人過,又有何妨呢?
調(diào)整好心情后,云景軒朝凌蕭若說道:“燕北宸王要回大都,本王要護送他回去,今日就啟程,逐月會暫時留在凌府保護你,你自己……多加注意一些。”
在蒼山的這么些年,他受了大師兄不少恩惠,而今有人想要在路途之中伏擊于他,作為師弟,他自當盡自己的權(quán)力去保護他。
凌蕭若聞言,眼眸一瞪,本能地問道:“不是才來么?為何忽然離開?”
一番問話,云景軒本是覺得有些詫異,因為凌蕭若鮮少問他為什么,什么時候開始,她竟是愿意與自己對話了?
雖覺驚詫,但是,他還是回道:“他的侍衛(wèi)寒影被燕北二皇子抓住了,且大都內(nèi)的局勢也有所變化,是以,他必須現(xiàn)在趕回去。”
凌蕭若聽后,低下了頭,她眼眸微轉(zhuǎn),心中滿是失望,想來那枚玉佩還真是與她無甚緣分,為何想要找回它,就這般地難呢?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近來,她覺得自己也有些累了。待奶奶的喪期過了再說吧。
云景軒見凌蕭若低垂了頭不再說話,他又立了一會兒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凌蕭若一直在奶奶的靈柩前跪了三天三夜,第三天的夜里,她終是抵擋不住身心的疲倦,一頭栽在了靈柩之前。
一直默默守候在外的君離,在見到凌蕭若欲要滑倒的身子時,一個箭步飛躍上前,猿臂一伸,將凌蕭若抱入了懷中。
此時,奉命堅守于凌府陣地的逐月本也想扶住自家王妃,但是由于男女授受不親,他便晚了君離一步,當他在見到自家王妃被其他男人摟入懷中,眼角不停地抽搐,他朝君離說道:“君大俠,你手里抱的可是我家主子的女人呢。”
又不是他的女人,他做什么抱得如此之好?
君離聞言,白玉面具下方的眼眸微瞇,他朝逐月回道:“你家主子何時將她當做自己的女人了?”
撂下話語后,他抱著凌蕭若徑自消失在了靈堂,動作之快讓逐月有些瞠目結(jié)舌。
他對著君離的背影憤恨地說道:“真是的,欺負我輕功弱,是不是?”
不過,這個君離的輕功未免也太好了,好似比他家主子的動作都要快上許多。
君離抱著凌蕭若回到了她的房間之中,一直侯在房中的碧綠在見到自家小姐暈厥后,焦急地問道:“君公子,我家小姐怎么了?”
君離將凌蕭若抱到床榻上后,回道:“許是疲累了,你去打些熱水來。”
碧綠應(yīng)聲而去,不多時便打來了一盆熱水,君離拿了布巾,蘸了水,為凌蕭若擦拭起額頭來。
擦拭的過程中,凌蕭若竟是睜開了眼眸,她在見到君離如此溫柔的動作時,心跳加速了一拍,身子也本能地往后縮了一下。
君離見她躲閃,便笑著說道:“別將我當做洪水猛獸,我沒有那般可怖吧?”
凌蕭若知道自己方才的動作確實大驚小怪了些,她尷尬地扯出一抹微笑,須臾,她對君離說道:“君公子,你能教我武功么?”
君離握住布巾的手微微一滯,他沒有想到凌蕭若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怔愣須臾,他唇邊揚起一抹笑,點頭道:“能。”
凌蕭若聞言,揚起純美笑容,她接著說道:“那你能教我軟劍么?”
君離點頭道:“可以。”他的軟劍劍法乃是上一位宮主親自傳授給他的,那劍法乃是悅己宮的獨門劍法,雖說不能外傳,但是,他卻是愿意教授給若兒的。
因著心中那份迫切,出殯后,凌蕭若便學(xué)起武來。
這個世間的事果真是奇妙的,以往的她,一點也不愿意學(xué)武,而今卻是自己吵著想要學(xué)習(xí)。
烈日當頭,驕陽炙烤著大地,樹上的蟬蟲不停地嘶鳴著,本是讓人煩躁的聲音,凌蕭若卻是心靜如冰。
凌蕭若位于凌府中的院落里搭起了數(shù)根梅花樁,君離將她放置在梅花樁上后便站立于旁,耐心地等待。
“又是梅花樁。”凌蕭若上得梅花樁后,兀自搖了搖頭。
猶記得在蒼山的時候,子灃教她學(xué)武,讓她站在梅花樁上,那時的她恨不得咬死子灃,因為心中憤恨,她還將他玩了一把,而今想來當真恍若隔世。
其實,子灃其人,除了騷包一點以外,他也不算是個壞人,不知他在蒼山如何了。
“練功之時不要胡思亂想,現(xiàn)在練的是基本功,雖然比較辛苦,但是卻是必須的。”君離見凌蕭若神思有些飄忽,遂揚聲說道。
凌蕭若聞言沉沉地點了點頭,隨后認真地打起馬步來。她就這樣立于日頭之下,一動不動,直至精疲力竭。
君離在看見如此堅韌的凌蕭若時不禁想到了另一個女子,那女子當真是頑劣,她下山已經(jīng)有些時日了,不知她過得好不好。雖說他對她沒有太多的好感,但是畢竟同門一場,吵鬧過后,師兄妹的情意也不是沒有的。
日子似流水一般匆匆而逝,凌蕭若每日都在驕陽下勤練武功,一轉(zhuǎn)眼,便到了秋天。
秋日里,花褪殘紅,蒼梧稍墜,萬物都增添了一分淡淡的秋色。
練功的日子里,凌蕭若從君離口中得知自己原是有內(nèi)力的,卻不知為何被封住了,君離告訴她,她的內(nèi)力想要恢復(fù),必須慢慢練,靠外力去強行恢復(fù)是沒有可能的。
凌蕭若認真聽取了君離的每一句話,專心致志地練習(xí)著武功,因為,她想要變得強大,在古代,若想強大,武功就必須要好。
因著奶奶過世,凌蕭若可以在凌府中住滿七七,是以,她一直沒有回過王府。
本想著在云景軒回府之前,她的日子都會比較平淡,卻哪里知道,身在凌府的她仍是收到了一封請柬。
打開請柬一看,方知日子已經(jīng)到了八月二十四,原來,明日便是安平公主與尹致遠大喜的日子,這封請柬是安平公主專程找人送來的。請柬之外還有一張小紙條,凌蕭若打開小紙條一看,上面用簪花小楷寫著一行娟秀的小字:三皇嫂,因著奶奶的事,這些日子妹妹也沒好意思去打擾你,而今,妹妹大婚,三皇兄不在身邊,三皇嫂怎么著也要來參加才是。
凌蕭若看完紙條之后,嘆了一聲,安平公主的話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了。她又怎么好意思再回絕呢?
參加便參加吧!全當散散心了。
翌日夜里,尹府之中張燈結(jié)彩,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府里的丫鬟小廝們皆是帶著喜悅的神情。
因著是皇帝嫁女,是以,紅色的長毯從皇宮朱雀門一直鋪到了尹府門口,當真可謂十里紅妝。安平公主是云博海喜愛的女兒,是以,他親自扶著女兒的手,送她上了婚輦,隨后與尹致遠一起護送他到得了尹府門口。
尹將軍身前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是以,府門也是朱紅大漆砌染而成,顯示了朱門大戶的豪華氣派,府門口兩個石獅子威嚴肅穆,時刻鎮(zhèn)守著尹府,無時無刻都不會懈怠。
為了迎接兒媳的到來,尹夫人一身華貴妝容,姿態(tài)典雅地站在了府門口,云博海將安平送至府門口時,于不經(jīng)意間見到了那抹嬌艷的身影,眸光深深,仿似回到了許多年前。
那一年,大雪紛飛之際,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雪中的她似一株紅梅傲然于枝頭,是那般的美麗,可是,他的母妃卻說她是一朵淬了毒的罌粟花,專噬男人的心。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尹夫人在見到云博海時,柳腰輕折,朝他盈盈一拜。
云博海收回遙遠思緒朝她說道:“夫人請起。”
尹夫人垂首,一手朝府內(nèi)揚去,問道:“皇上今夜可要喝一杯喜酒?”
云博海轉(zhuǎn)眸凝望了尹夫人須臾后,搖頭道:“這喜酒啊,朕便不去喝了,省得那些文臣武官在見到朕時,放不開,如此,也就失了喜宴的意義了。”
說罷,他龍袍一掀轉(zhuǎn)身朝龍輦而去,尹夫人盯著他轉(zhuǎn)身離去的身影,長睫垂下,將眸中的情緒全然擋在了美目之內(nèi)。
因著是皇家婚禮,凌蕭若自然要穿著打扮一番,因為云景軒一直未在身邊,是以,她也沒有往身上堆放太多的胭脂水粉,整個人變得清爽怡人起來。
到得尹府之后,凌蕭若與女方家眷坐在一處。因著安平是公主,是以,不用像其他閨秀那般坐在房中等候,此刻的她正穿著紅色的衣袍穿梭于女眷群中。
當她看見凌蕭若時,她揚起純真的笑容提起裙擺朝凌蕭若奔了過來:“三皇嫂……”
凌蕭若在見到她時,唇邊不由揚起一抹淡笑,她回應(yīng)道:“安平……”
安平奔向她后,即刻挽住她的手臂,她嬌笑道:“三皇嫂,人家好久沒見到你了,真的很想你呢。”
凌蕭若眉頭一蹙,調(diào)笑道:“想我做甚?現(xiàn)如今啊,該是多想想你的如意郎君才是。”
安平撅了一下嘴,不好意思道:“三皇嫂,你就別嘲笑我了。”
凌蕭若見安平的一張小臉已經(jīng)羞紅,她繼續(xù)調(diào)笑道:“本來就是嘛,過了今夜啊,你就不是孩子了,呵呵……”
“唔……三皇嫂,你真壞!”安平不依地搖晃著凌蕭若的手臂,那樣子當真像足了孩子。
凌蕭若盯著這樣的安平,心下忽而有一個不太好的想法,尹致遠其人,雖然時常微笑,但是,他的心卻是深沉如大海的。
如此這般的一個男子會喜歡安平這樣養(yǎng)在金屋之中的金枝玉葉么?
“三皇嫂,這是我敬你的酒,你一定要喝哦。”正思忖間,安平端了一樽酒放在了凌蕭若的眼前。
今夜,月色如銀光流瀉,輕柔的月光灑在酒面上,漾起粼粼波光。
秋風拂來,酒香四溢,醉里芬芳。
難得遇上一個喜慶的日子,喝便喝吧,凌蕭若接過安平手中的金樽,仰首傾盡了杯中之酒。
原以為,安平只會讓她喝這么一杯,豈料,喝完一杯之后,安平竟是賴皮般地還要讓她喝。
“三皇嫂,今天難得高興,您就喝了吧,這酒不烈的,我都能喝許多呢。”安平吵鬧的聲音,讓凌蕭若崩潰了意志。
好在一杯下肚她也沒有特別的反應(yīng),是以,推推攘攘間,她又喝了兩杯。
喝完兩杯以后,酒勁似乎來了,凌蕭若皺著眉頭,有些昏昏沉沉地對安平說道:“我要去出恭。”
“小姐,我陪您去吧。”碧綠聽說小姐要出恭,遂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將她往花園外面帶。
出得花園之后,尋了一番方才找到茅廁。到得茅廁時,凌蕭若對碧綠說道:“我其實不想出恭,只是找借口出來走走,不能再喝酒了。”
碧綠看著微醺的小姐,點頭道:“奴婢這就扶小姐在府中走走,去去酒氣。”
凌蕭若微閉眼眸,點了點頭。
她二人沿著石磚地面向前行去,走了一會兒便到達了一處小的院落,院落之外有一片清幽的竹林,竹林旁邊有一處假山石,溪水潺潺而流,發(fā)出了叮咚脆響之聲。
“怦——”
正想找塊石頭坐下來的凌蕭若卻是聽見后方不遠處傳來一陣悶響之聲。
“是誰?”凌蕭若秀眉微蹙,轉(zhuǎn)頭問了一聲。
然而,當她回眸之際方才驚覺本是站在她身旁的碧綠竟是不見了蹤影。
凌蕭若眼眸一瞪,驚聲叫道:“碧綠?”
她話音剛落,只覺喉間一緊,余下的話語全然吞沒進了口中,她眼眸一瞪,只見一抹黑影迅速封住了她的穴道,她的腰身隨之一緊,下一秒鐘,她的身子已經(jīng)騰空而起。
再次落地時,她已經(jīng)置身于幽暗的假山石之中了。
假山石之中,濕潤柔滑,偶有泉水滴落而下,發(fā)出微微的滴答聲。她的背部抵在石壁之上,涼涼一片。而她的身前卻是堵了一塊厚實的人墻。
四圍的一切,都靜謐的可怕,假山石中漆黑一片,讓她根本就看不清面前之人的長相。只能從鼻端聞出,來人似乎也喝了不少的酒。男子剛性的氣息讓他可以判斷出,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男人。
他是誰?
她想要問詢出聲,卻奈何被封住了啞穴。
男子微微粗重的喘息聲噴灑在她的臉頰之上,她感覺到,身前的男子似乎離她越來越近了。
黑暗中,她瞪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莫非她遇見采花賊了?
思忖之間,她只覺一只大掌緩緩抬起,帶著剝繭的手掌輕柔地觸摸著她臉頰之上的肌膚,他的動作是那般的溫柔,仿似她是一塊容易破碎的瓷器一般。如此精心地呵護讓凌蕭若隨之一滯。
采花賊竟然也會這般溫柔么?
很顯然,這個人不是采花賊!如若不是,那么他是誰?他想要做什么?他的身上帶著濃烈的酒氣,讓她根本分辨不出他的味道!
那人的手掌在她嬌美的臉頰之上肆意游走,仿似在描摹著她的輪廓。一寸一寸,那般的細致,那般的陶醉。
描摹之后,他的大掌卷起了她鬢前的一縷發(fā)絲,將那發(fā)絲卷至自己的鼻端,輕輕地嗅吸著,放下她的青絲,將她的身子緊緊摟住,貼在了他的身上。
暗夜中,凌蕭若只覺他的頭部緩緩壓低,將溫柔的唇瓣印在了她光潔如玉的額頭之上。
柔柔一觸讓她大驚失色。
這個人為什么要吻她的額頭?莫非她遇見了傳說中的變態(tài)?
凌蕭若心中冒出了無數(shù)個問號,就在她反復(fù)思索時,只覺來人的呼吸再次壓低,沿著額頭一直往下。
他輕輕地吻了她。
凌蕭若心中大駭,她該不會是又要被人強吻吧?
千萬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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