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沒有人再說話，只有喝湯的聲音。

　　吃過飯，海珊和海燕把碗筷收拾了。海珊的心咚咚直跳，她不知道等待自己將是怎樣的命運。

　　老海吃飽了，斜躺在炕上。“他爹。”海珊娘湊到老海的跟前，把海珊被日本憲兵隊長看上的事一一說給老海聽。老海一聽，一高從炕上蹦了起來大罵道：“我草他媽小日本，竟撿我老海欺負，我老海好欺負咋的了，趕明個，我整個機關槍，把他媽的都蹦了他。”

　　“他爹，你快坐下，別叫人聽見，你還嫌亂子不多啊？”

　　海珊娘慌忙拉住老海的胳膊。老海雖然坐了下來，但嘴仍罵著：“別拉我，這年頭，俺也活夠了，不行俺就跟他拼個你死我活。草他媽的。”

　　海珊娘說：“他爹，你光罵有什么用啊？快點想辦法啊？”

　　老海怒氣未消地坐了下來說：“她娘，你說這事該咋辦？”

　　海珊娘說：“俺和海珊想了一下午，想來想去俺覺得還是投奔她老舅家吧？”

　　老海說：“俺在這好賴能混口飯吃，要是到了他老舅哪，還不知道有沒有口飯吃哪。”

　　海珊說：“人家他老舅一家都能活，咱咋就不能活？”

　　老海摸了摸腦袋說：“容俺想一想。”

　　老海沉默了，海珊娘也沉默了。半晌，老海說：“俺明天去找幾個老朋友商量商量，看這一劫能不能躲過？”

　　海珊娘著急起來了，她說：“他爹，后天那日本人就要要人了，你可別給耽擱了。”

　　老海斜咪了海珊娘一眼說：“就你急，俺比你還急，俺還指望海珊給俺養老那，怎么能白白給了日本人去糟蹋了？”

　　海珊娘再不敢多說什么。

　　一夜無話。

　　清晨，殘月像一塊失去了光澤的鵝卵石，拋在天邊。天津街上是靜謐的。當第一縷晨光射穿薄霧時，老海已經敲響了好幾家的房門。

　　他不斷地向他的朋友講著同一件事，希望他們能幫自己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可得到的答案都不能讓老海滿意，于是，他便敲響了張老四那破舊的房門。

　　張老四揉著惺忪的眼睛，聽著老海的述說。

　　當老海把事情的經過都說完了以后，張老四也沒聽明白是怎么回事，因為他還沒有睡醒。氣的老海一把把他從被窩里揪了出來，他大罵道：“老四，你他媽的是不是朋友，老子有難了，你還他媽的裝熊。”

　　罵的張老四一下子清醒過來，他說：“老海哥，你剛才說嘛來著？”

　　害的老海又把剛才說的事情說了一邊。

　　聽完這些話的張老四第一句話就說：“跑唄，這還不容易。”

　　一聽這話的老海更來氣了，他揪著張老四的耳朵說：“你奶奶的，好跑還用來找你想辦法？”

　　張老四摸著頭說：“那咋辦？”

　　老海坐在了張老四的身邊說：“你小子平時不是有很多歪點子麻？怎么關鍵時候求著你，你就不行了？”

　　張老四說：“老哥，你先別急，容我想想。”

　　張老四瞇縫著雙眼，沉思了起來。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風刮破門發出的“吱、吱”聲，這聲音像老鼠一樣啃咬著老海的心。

　　半晌，張老四一拍腦門大喊起來：“哎呀！老哥，俺想到了一個辦法了。”

　　一聽這話，老海一下子抓住了張老四的肩膀說：“老四，啥辦法？你快說。”

　　張老四說：“我頭幾天不是跟你說我有個在新京做大買賣的表弟嗎？”

　　老海沒明白張老四的意思，問：“是、是啊，那怎樣？”

　　張老四湊近老海說：“我聽他說過，他老婆去年生產時得大出血死了，他正想再討一房哪，不如我做個媒，讓他把你閨女帶到新京去，這樣即可以不被日本人糟蹋了，又能靠上個有錢的親戚，你看咋樣？”

　　聽了這話，老海高興的一拍大腿說：“好，太好了，這可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就是不知道你那表弟能不能看上俺家海珊？”

　　張老四也為自己的想法興奮的滿臉紅光，他拍著胸脯說：“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你老哥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再說，你家海珊那么漂亮，把日本人都給迷著了，還能迷不倒我那表弟。他能得到你家海珊，就算他艷福不淺了。哈哈哈。”

　　“嘿嘿嘿。”

　　老海也笑，他就要成為有錢人的老丈人了，能不高興麻？這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事，今天終于得以實現，這真是因禍得福啊。

　　事不宜遲，老海問張老四說：“那你表弟現在還在大連麻？”

　　張老四瞇縫著眼睛說：“你老哥有福唄，昨天我還看見他呢。”

　　老海一聽，亟不可待地說：“那你趕緊去找他？免得夜長夢多，這事要是辦成了，俺虧不了你。”

　　張老四拍了拍老海的肩膀，嘿嘿笑著說：“說哪的話，咱哥倆誰和誰啊。到時候給俺點酒錢就是了。”

　　老海說：“知道啊，虧不了你，到時候咱可是親戚了。”

　　張老四說：“嘿嘿，那我可虧大了。”

　　老海驚奇地問：“為啥？”

　　張老四說：“那到時候你就是我表弟的老丈人，那我不小你一輩了麻？還不虧大了。”

　　老海一聽大笑說：“各親各臨、各親各臨。”

　　張老四簡單地洗了把臉，找了件稍微干凈的衣服穿在了身上說：“老哥，你先回，我一會兒領著我表弟上你家去相親去。”

　　老海點著頭說：“好好，我在家等你，老四，你可得快點啊。”

　　張老四說：“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老海和張老四一同走了出來。倆人在一個三叉路口分了手。臨走時，老海又囑咐張老四說：“俺可就等你的信了，你可快來啊！”

　　張老四揮揮手說：“你放心，回去把海珊打扮好了等著做新娘吧。”

　　老海剛要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朝張老四喊道：“哎！老四，你先等等。”

　　張老四停下了腳步問：“怎么了，老海哥，莫非你又變卦了？”

　　老海說：“俺變什么卦啊。俺是怕俺家海珊不同意，你不知道，俺那閨女相中了老耿家的天明了。要是硬說把她嫁了，她一定不會同意。”

　　張老四問：“那怎么辦？她不同意，還能把她綁了去？”

　　老海說：“不用，咱先用個緩兵之計，就說你表弟要找個下人，叫她去當丫鬟，等到了新京，就由不得海珊胡來了，到時候生米做成了熟飯，海珊就沒輒了，你看咋樣？”

　　張老四點了點頭說：“好，就這么定了，我和表弟說好了，就說表弟叫他去做丫頭。過了這個風頭她想回來就回來。”

　　“好、就這么著。”

　　老海喜上眉梢了，他背著手、哼著曲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海珊和娘在家焦急地等待著老海的消息，海燕看著急得里外走動的姐姐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從姐姐和娘的談話中，海燕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弟弟沒了，姐姐可不能再沒了。

　　海燕的心像一直受到驚嚇的小兔子一樣。她恨自己不是個男孩子，不能幫姐姐分擔憂愁和煩惱。她突然想起了天明哥，她喃喃自語道：“要是天明哥在就好了。”

　　這句話一下子使海珊想起了天明娘。自己走了，天明娘怎么辦？她帶著哭腔說：“娘，你說咋辦啊？咱一走，耿大娘怎么辦啊？天明哥走的時候可是叫俺照顧他娘的啊！”

　　海珊娘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睛說：“海珊啊！咱也是沒有辦法啊，誰叫你攤上這樣的事哪。”

　　海珊說：“娘，那咱能不能也帶上耿大娘一起走啊？”

　　海珊娘說：“這怎么行，一來是你爹是肯定不會答應的，二來你大娘等著天明，是不可能離開家的。”

　　海珊的雙眉緊鎖，她焦急地問：“娘，哪怎么辦啊？”

　　海珊娘嘆了一口氣說：“現在娘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只能拜托你大山叔一家照顧照顧吧。”

　　海珊說：“哪俺怎么跟耿大娘說啊？”

　　海珊娘說：“你就說咱家去你老舅家呆些日子，等過一陣子就回來了。”

　　海珊憋著嘴，滿臉的無可奈何。

　　海珊娘說：“海珊啊，趁你爹還沒回來的當空去看看你大娘，看能幫她干點啥就干點啥。你快去、等你爹來家了就沒有時間了。

　　一聽娘這么一說，海珊如夢方醒，趕緊往天明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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