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海珊推開天明家的大門，海珊娘一看是海珊來了，既高興又吃驚，她把海珊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

　　自從天明走了以后，天明娘感到無比的寂寞。只有海珊每天的陪伴才使她多少有些安慰，盼著海珊來是她每天期待的事情，就像她以往期待天明回來一樣。

　　天明娘握著海珊的手問：“海珊，你今天怎么沒去干活��？”

　　海珊搖了搖頭，她不知道該怎樣說。她看到天明娘那雙善良的眼睛正期盼看著她，禁不住地流下了眼淚。她趴在了天明娘的肩上哭了起來。

　　天明娘用粗糙的手撫摸著海珊的秀發(fā)問：“這可怎么說的，我的孩兒！是不是你爹又打你了？”

　　海珊從天明娘肩上抬起了頭，擦干了眼淚說：“大娘，不是俺爹打俺。”

　　天明娘疑惑地看著海珊問：“哪你是咋的了？”

　　海珊又伏在天明娘的肩頭說：“大娘，俺這段時間可能不能來照顧您了，俺和俺娘、俺爹、還有海燕要到莊河我老舅那兒待上一段時間�！�

　　聽了海珊的話，天明娘笑著說：“哦！傻孩子，這還哭啥？也不是不回來了。我這兒你就放心吧，有柱子娘經(jīng)常來，俺也不孤獨(dú)�！�

　　她扶起了海珊，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痕。她那慈祥的面容深深地印在海珊的腦海里，這是天明娘留給海珊的最后的印象。

　　海珊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跳下了炕說：“大娘，俺就要走了，俺給你的水缸灌滿水，再給你多劈些柴禾。俺走了就沒人給你干這些活了�！�

　　說著海珊的眼淚又要掉下來。她趕忙走到外屋，拿起扁擔(dān)挑起了水桶。

　　老海走在山路上，腳底輕飄飄的。四周洋溢著春的氣息，鳥兒在遠(yuǎn)處的林間嘻嘻，花兒在風(fēng)中跳著舞蹈，太陽伸出暖洋洋的手撫摸著老海布滿皺紋的臉。老海推開自家的破院門時，太陽正好照著自家的墻壁上，給破墻壁鍍上了一層金色。

　　“她娘。”老海喊。

　　“哎！她爹，你可回來了，咱趕快走吧？”

　　海珊娘說。老海走進(jìn)了屋子，他四下撒目了一下，只看到海燕瞪著一雙充滿恐懼的大眼睛蹲在角落里。他沖著海珊娘喊道：“她娘，海珊哪？跑哪兒去了？”

　　海珊娘忙說：“海珊去了趟天明家，馬上就回來了�！�

　　老海心里一急，便開始罵起娘來：“奶奶的屄，都什么時候了，還上那兒去扯淡，還不趕快叫她回來。”

　　海珊娘一見老海又火了，就忙喊海燕說：“海燕啊，去叫你姐去。”

　　海燕答應(yīng)著，飛一般地跑了出去。老海氣來的快消的也快，他“嘿嘿”笑著走到海珊娘的跟前，用胳膊捅了捅海珊娘說：“她娘，一會兒海珊回來，你給她打扮打扮。”

　　聽了老海的話，海珊娘有些糊涂：要逃難的人，干嗎還要打扮打扮？她疑惑地看著老海問：“為啥？”

　　老海白拿了海珊娘一眼，不耐煩地說：“俺叫你給海珊打扮，你怎么聽不懂人話啊呢�！�

　　海珊娘無不擔(dān)心地問：“難道你叫咱姑娘去侍候那小鬼子？”

　　老海朝地上吐了口吐沫說：“呸！俺老海就是死了也不會叫咱姑娘去伺候那鬼子的。”

　　海珊娘更糊涂了，既然什么都不是，干嗎要打扮海珊，她滿臉疑惑地看著老海問：“那為啥要打扮海珊？”

　　老海拍了拍海珊娘的肩膀說：“臭婆娘，就知道打破砂鍋問到底，得，按告訴你吧，咱現(xiàn)在是因禍得福啊？今天早上，俺為海珊的事急得到處去求爺爺告奶奶，沒想到張老四這小子到幫了俺一個大忙……”

　　“張老四，就你那酒友？”

　　海珊娘愈加迷惑了，她不知道張老四會幫上什么忙。

　　“酒友咋的了？就酒友他才能辦事兒哪�！�

　　老海斜了一眼海珊娘說：“這件事還真得感謝老四，要不是他，咱還不知道該咋辦呢�！�

　　海珊娘見老海老說不到正題上，就著急地問：“她爹，你快說正事��！俺都急死了。”

　　老海就把怎么找的張老四，張老四又怎樣把他的表弟介紹給海珊的事說了一遍。海珊娘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她不相信世上真有這樣的巧事，她問：“她爹，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老海拍了一下海珊娘的肩膀，滿面紅光地說：“當(dāng)然是真的了，你說這是不是因禍得福��？”

　　海珊娘一時沒了話語，她腦子里很亂，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就像是在做夢，一會兒是海珊被日本人看上了，一會兒又要把海珊嫁給一個大老板，難道海珊真的到了動婚的時候了？可是海珊會答應(yīng)嗎？她可是鐵了心要嫁給天明的。

　　想到這里，海珊娘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般，她一下子抓住了老海的手說：“她爹，你說咱家海珊會答應(yīng)這門親事嗎？她要是不答應(yīng)咋辦�。俊�

　　老海說：“這個俺早已想到了，等海珊回來，你就跟她說，新京那邊有個大戶人家要個丫頭使喚，讓她過去，主要是為了躲避日本人的糾纏，等過個一年半載的日本人消停了，忘記這碼事了，就讓她回來�！�

　　海珊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現(xiàn)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要不被日本人糟蹋了，咋的都行�！�

　　老海說：“到時候你一定別給說漏嘴了，記住了嗎？”

　　海珊娘說：“還是你說吧，免得俺說錯了話，壞了事�！�

　　老海說：“也好，還是俺說吧�！�

　　海珊娘還是不放心地說：“他爹，不會又出什么事吧？那人可靠嗎？”

　　老海不耐煩地說：“嘖、你看你，又來了，你真是頭發(fā)長見識短，這叫做死馬當(dāng)做活馬醫(y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海燕一路小跑地來到了天明家，她看到海珊還在拼命地劈著柴禾。海燕喊：“姐，快回家吧，爹回來了。”

　　“哦�！�

　　海珊心頭一驚，手里的斧頭掉到了地上，打在自己的腳上。海燕趕忙跑過去，扶住了海珊問：“姐、疼不疼？”

　　海珊搖了搖頭說：“沒事�！�

　　海珊走到屋里，對天明娘說：“大娘，俺回去了�！�

　　天明娘放下手中的針線活說：“好啊，海珊你回吧。啥時候走告訴俺一聲，俺也好去送送你們�！�

　　“哦�！�

　　海珊含糊地答應(yīng)著，拉著海燕的手就向家跑去。海珊進(jìn)門就問：“爹、娘，俺回來了，可以走了吧？

　　老海慢條斯理地抽著煙，并沒有馬上回答海珊的話。海珊急了，跺了一下腳，喊了一聲“爹”，老海這才對海珊說：“海珊啊！咱不用上你老舅家了�！�

　　“什么？”

　　海珊和海燕都吃驚地問。一個念頭在海珊的腦海閃過，她驚喜地問：“難道日本人改變主意了嗎？”

　　老海搖了搖頭說：“是這樣的，你老四叔有個遠(yuǎn)方表弟，是個家住新京的買賣人，家道挺富裕，正好想找個丫頭。俺今天找張老四，說起咱家的難處，人家張老四才想起了這件事。一會人家張老四就會帶他表弟來，看相中你不？相中你你就跟著走，一來可以躲過一劫，二來也能為家里賺點(diǎn)錢。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嗎？”

　　一聽這話，海珊神情黯然，她說：“可是，爹，那你不是把俺賣了嗎？俺什么時候能回來��？俺還要等著天明哥回來哪！”

　　“你！”老海剛想發(fā)火，但轉(zhuǎn)念一想：不能在這個時候和海珊發(fā)火，如果把這丫頭惹急了，就壞事了�，F(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哄著她，說服她。

　　想到這里，老海說：“海珊，我都跟人家老四說好了，你只去干一年，一年之后人家就把你送回來。到時候日本人就忘記這嘛事了，天明也該回來了，只要天明能掙回來錢，俺就答應(yīng)你嫁過去，你看咋樣？”

　　聽了爹的話，海珊沉默了片刻，如果爹說得是真的，也算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于是她問：“真的？你不騙俺？”

　　海珊娘怕海珊不相信，就符合著說：“是啊，海珊，你爹哪會騙你啊，不管怎么說她也是你的親爹啊！”

　　聽娘也這么說，海珊竟真的相信了，她哪里知道，自己的命運(yùn)將從此改寫。

　　海珊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好吧，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俺就去，不過你要答應(yīng)俺，等俺天明哥回來，俺就嫁過去，到時候你可不能反悔��？”

　　老海連連說：“絕不反悔、絕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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