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中午到了一家預先尋好的客棧,坐在客棧門前的一個長工打扮的人見了他們,便跳起來道:“來了,掌柜的上菜!”
褒若心越往下沉,看來明厚載確實計劃了好久,希望一點點化作烏有,離云渡越近,她就越膽怯,這不過是剛上路,一路上關于云大哥的消息和明厚載的計劃將會越來越清晰,她承受得了嗎?今后的路該怎么走?
“不用怕,有我在。”明厚載看出她的迷惘與恐懼,沉聲道,率先下了馬,一拉她的手,褒若身不由已地下了馬,牽著她的手進了客棧,褒若雖然心里對他極是惱恨,但聽到這話,仍然莫名安定了不少,隨既又恨極自己這種心態,憤然甩開他的手:“放開!”
明厚載看看她冷然的臉,笑笑,倒也放開了。
吃飯間,明厚載問道:“累不累?要是累了,我們弄輛馬車再走。”
“……”褒若低頭吃飯,明厚載也不為意,看了看她略有些疲色的臉,便命人去備車,不多時,飯吃好出來,褒若正要上馬,明厚載道:“上車!”
褒若冷冷看了他一眼,也不爭辯,便上了車,簾子一掀,明厚載也鉆了進來,褒若自顧著看外面的風景,不與他說話,也不看他,但明厚載只是在她身邊沉默,不時遞上水囊,給她喝兩口,車子怕是早就準備好的,褒若心中懷疑,不然怎么會這么舒適?
漸行漸遠,當人跡越來越罕見時,車已經由鬧市進入了山區,這時已經暮色沉沉了,天空只余一些深紫的余光,四下里都是高大的青山,天一黑,便如一重重黑壓壓的,張大了羽翼的獠牙鬼怪一般向人逼來,褒若看得有些心驚,不堪重負地把車簾放下,寧可在車中黑暗與他無聲相對,也好過外面重重黑妖包圍,“不用怕,有我在。”黑暗中響起他的聲音,利眼在黑暗中尋到她似乎有些怕黑的樣子。便從懷里掏出一火折子,晃亮了往車壁上一點,車上驟然亮了起來,褒若這才發現車上有個精巧的布置,這個燈是琉璃罩的,平時可以收放入車壁的縫隙里,要用時,輕輕往處一拉便是,“這是我特意命人準備的大車,每一站都備,萬一車在路上行駛時壞掉了,下一站還可以換。”明厚載解釋道。
“哼!”褒若仍舊不理他,不過車中有了聲音,確實不會讓人感到那么懼怕,是以也沒有叫他閉嘴,又忍不住掀起簾子看外面烏沉沉的景色。
“這座山叫陰墟山,是比別的山看起要陰森些,當地的人傳說,這座山是通往陰間的入口,據說葬在這座山間的人,他們的家人都不會難過,因為他們的家人經常會在這里看到他們死去的人穿著白衣,四下里出沒……”
明厚載“熱情”地為褒若介紹這座山的情況,沒等他說完,褒若驀地睜大了眼睛,一個白色人影正向這邊飄來!再一看,后面還在幾個白衣的鬼!
“啊!有鬼啊!”褒若不及細看,一頭撞進明厚載懷里:“白衣鬼!白衣鬼!”兩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身體抖個不停,明厚載一本正經地往外一看:“呀,好像真的有鬼!”
褒若嚇得面色蒼白:“鬼……鬼……”
明厚載又“仔細”看了一眼,遺憾地安慰道:“啊,放心,原來那不是鬼,是我的部下來接我們的。”
“部下?”褒若馬上回過神來,馬上明白明厚載耍了自己,哪有這么正好,說到白衣鬼,就來白衣人?懷疑地瞪了他一眼,只看到滿眼的無辜,真是吃了啞巴虧!
狠狠甩開他的衣襟,先行跳下車,幾個白衣人“飄過來”:“明爺,屬下們恭候已久,郡主的帳蓬已經安排好了。”
明厚載點點頭,對褒若道:“牽著我的手,這地方草木幽陰,怕是有蛇和毒蟲。”
褒若看著眼前滿眼的黑森森,心里再有一百個不愿意,也實在無奈,只得任他把自己的手牽著往前面燃著篝火的帳篷群走去,方才在車上沒有發現,原來他們竟然在隱蔽的空地上建了四五個帳蓬,由于怕風大失火,只清出一塊空地燃起一堆不大的篝火。
“自我們出來的客棧到前面至少一百里都沒有客棧,借宿農家,我們人多人家也不會收留,只能這樣。”明厚載解釋道,兩人火前坐下,一邊已經有人燒了熱水遞給褒若,褒若謝過,只覺得腳上一癢,“哎呀”叫了一聲,彎腰借著火光一看,蚊子竟然從褲腿下鉆進去把腳子咬了一個大包,山里的蚊子毒得很,馬上就紅腫了一大片,當下把水往地上一放,又抓又撓,“怎么?”明厚載馬上上前問道,“好癢好癢,癢死了!”褒若大叫,那癢竟然癢進心里去,抓都抓不停,恨不得拿刀把那包摳掉才罷!
明厚載懊惱地道:“是我疏忽了!我們常在田野里進出,有了山里的味道,蚊子一般不咬,你初來乍到,便招蚊子,我帶了藥的,卻忘記給你涂了。”
馬上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一打開來,褒若忍不住掩上鼻子,一種剌激異常的味道散發開來,“阿啾!”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登時涕淚交加,捂著鼻子,眼淚汪汪:“這是什么呀?”
“驅蚊用的,就是有味道才有效。”
明厚載說罷,向四周一瞥,手下全都知趣地轉過頭去,他半蹲在褒若跟前,挽起她的褲腿就要往她腿上抹藥,褒若攔住了他,跳著腳往后退:“不用了,我自已來!”
雖然曾經是夫妻,但是現在已經不是,將來也不可能是,還是劃清界線的好。
明厚載濃眉一皺,一把攥住她的腳脖子:“別動!”
褒若低下身子要推開他:“我自己來!”
“別鬧了,你身上哪個地方是我沒看過的!”
褒若的臉唰地從臉紅到脖子,僵在原地,明厚載得意地挑挑眉,把藥一點點抹在她纖細的腳脖子上,一點點,細細地,褒若感覺極其不對:“你在做什么?”
“涂藥!”明厚載頭也不抬,褒若咬著牙,恨得沒法:“你那是涂藥嗎!”
明厚載不答。
那就是赤裸裸的撫摸,一下一下,往還旋復,帶著無限的溫柔愛意,像從前兩人在床上那樣,輕撫著她的肌膚,這只差兩人沒有袒裎相見而已!正惱著,他突然用小指輕點她膝蓋后面——腿彎敏感處,那個曾經讓她呻吟無數遍的地方,褒若忍住呻吟的沖動,只得死命向后躲,可是他的手抓得像鐵臂,無法動彈半分,心里詛咒,身體和理智永遠不能同步!
見她狼狽,他總算是滿意了,收了手,然后將褲腿放下來:“把你的袖子卷起來。”
“我自己來!”這回死也不肯讓他再碰自己的手臂,她可不相信明厚載有什么好心!
“你是自己挽起袖子呢,還是我幫你?”明厚載大有樂意幫忙的架勢,步步逼近,褒若向后一跳:“真不用!袖子一扎緊,什么蚊子都進不去!”
“就算沒有蚊子,還是一種小蜢蟲,還是涂一涂的好!”
一把拽過褒若,一捋,褒若一雙瑩白玉臂,在夜色中散發著玉一樣的光澤,明厚載有些失神,就是這雙細嫩的藕臂,那一年,他曾經無數次地撫摸過,吮吻過,如今,卻不能再隨意碰觸,如果沒有當年的糊涂,現在也許他們正在床上交纏著彼此,難分難解。
“別動。”明厚載喑啞的聲音讓褒若絲毫不敢亂動,向四周一瞥,剛才還滿地都是的隨從,不知跑哪里去了,不禁羞惱道:“你別亂動!我是云大哥的未婚妻!”
像一盆冰涼的水當頭淋下,明厚載驀地清醒過來,冷冷地哼了一聲:“那我就祝你們恩愛!”
瓷瓶一傾,倒出一些藥水來就往她的手臂上抹,初時粗魯得讓褒若想痛呼,可是抹著抹著又變味了,那一雙糾結著粗筯的大手在她的手臂上來回撫摸,漸漸地往她手臂內側游移!
“可以了!”褒若忍無可忍大叫一聲,明厚載不舍地放下袖子,竟猶未盡:“這藥兩個時辰涂一次。”
“騙誰?”褒若雖然不知這藥力如何,但是看明厚載那一臉的色相也知道他撒謊:“你休想再碰我一下,不然我就……”一咬牙,下了個狠招:“我就干脆把袖子褲子卷起來,讓蚊子咬個夠!”
什么,把袖子褲子卷起來,讓別人看個夠?!
明厚載笑得溫和:“我想起來了,這藥一直到明天早上都有效,不過明天早上還得再涂一次。”
褒若盯了他一眼,相信他這回說的是真話。
其實,這藥涂了后,只要不洗去,連續三天有效。
火上架著一鍋燒開的水,一個下屬看來挺會挑時間的,兩人恢復正常沒多久,他就走了過來,手里是幾張大麥餅:“因為天熱,別的東西易壞,這東西雖比不上山珍海味,不過味道也還不錯,郡主且先墊墊饑,待到了大市鎮,我們一定會讓郡主吃上好的。”
褒若忙站起來:“謝謝你,張大哥,麥餅挺好吃,我喜歡的!”
那名下屬不好意思地笑笑,把其他的麥餅放在兩人面前,又添了兩碗開水,旅行路上,熱水干糧,還有地方可住,這就算很不錯了,吃過東西,各進了帳篷休息。
褒若眼看著他們幾個一堆,各進了帳蓬,想來最后剩下的那一頂就是自己的了,用剩下的水洗了洗手,便鉆進去,正要把簾門壓好,明厚載一只手把她的手一擋,也進來了,“你來干什么?”褒若怒道。
“保護你。”明厚載淡淡地道。
褒若正要說話,忽聽外面傳來“嗷嗚……噢嗚……”的一聲嚎叫,聽聲音似在不遠的山間,褒若聽而變色,不敢再說,臉上猶自憤憤。
明厚載掩住眼里的笑意,將往氈毯上一躺,拍拍身邊的空位:“睡覺!”
見褒若坐在一旁,縮在帳門口不動,又道:“你要是不睡,明天坐車可不好睡覺,容易暈車的,到時吐得天昏地暗,我倒是不怕臟,只是你自己可就受累了,說不定還不麻煩我幫你洗澡。”
褒若無奈,把身子移了移,就和衣躺在門口,明厚載嘆了口氣,坐在起身來,把她撈到身邊,大手一伸,不顧她的反抗,三兩下就把外衣給她除了,往身邊一安:“心里沒鬼,你怕什么?就當我是女的就行了,別扭扭捏捏的,反見心鬼,蓋好,擔心著涼!”
說著把僅有的一條薄被蓋到她身上,自己和衣躺下,雖是夏日里,但是這山確實蔭得很,白天都熱不起來,夜里就更有些涼意,因為有一股風從山裂口直吹進來。
褒若知道夜里安靜,左右的帳蓬離得又近,一男一女的一個帳蓬本就引人遐思,要是再發出什么聲音,那可就是引天下之水而難以自清了,只得悶聲不吭地與他反抗到底,最后當然以失敗告終,被壓在他身邊,知道再說也無用,便把外衣拉過來隔在他和自己中間:“不許過來!”
惡狠狠地背過身子睡自己的,明厚載也不惹她,難免再度同床共枕已經是心愿,不必太過逼緊,貓雖然看似柔弱,惹急了也抓人的。見褒若閉上眼睛,半坐起身吹熄了琉璃燈,帳蓬里一片漆黑,褒若一早開始趕路,這時已經很有些倦意,一著枕便覺得四肢重如縛鐵,很快沉沉睡去,出乎意外地竟然沒有因憂煩而難以入睡。
明厚載在黑暗中聽著身邊嬌小的身影發出的呼吸聲越來越緩慢,漸漸化為一種綿長而平緩的鼻息聲,這才將身子移近她,把她包圍在自己的懷里,滿足地合上了雙眼,他盼望這一刻不知盼了多久,這一天總算又來到,只覺得從內心最深外,從每一個毛孔都發出一種懶洋洋的嘆息,這個小小的身子圓了他缺失的情感。
帳蓬里漸漸無聲,呼吸之氣融合為一體,化作一種清長的余韻。
一陣陣鶯啼鳥語從山林間沖破帳蓬的阻礙,婉轉而溫柔地傳入帳蓬中的人耳中,褒若被這一陣天籟喚醒,愉快地閉著眼睛享受這一種美麗悅耳的催起聲,“滴嚦嚦,嘀嚦嚦!”反舌鳥嬌滴滴的聲音與偶而穿插進來的不知名的鳥兒的彼此呼喚聲此起彼伏地奏響著二重音符,褒若聽得入神,突然鼻中又聞到了一種香氣,聳了聳鼻子,似是烤肉味,奇怪,王府里居然一大早烤肉?不由得睜開了眼睛。
眼前灰藍的帳蓬映入眼里,大吃一驚,褒若一骨碌坐起來,思緒慢慢倒轉,這才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一切,剛剛歡快的心情瞬間跌到谷底:云大哥有造假錢的嫌疑,而她又和另一個男人同床共枕了一個晚上!這是怎么樣的一天一夜啊!
煩惱地抓抓頭,簾子一掀,一縷燦爛陽光照進帳蓬,明厚載背對陽光,彎腰看著她:“醒了?出來吃點東西吧。”
褒若鉆出帳蓬,陽面而來的清新空氣與混合著山林獨特光線的陽光讓她暫時開朗了些,明厚載指了指一叢灌林叢后用黑布圍起的角落:“要不要解決?”
褒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明厚載道:“解手。”
褒若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頭也不抬就要往那兒沖,沖到一半,悻悻然折回來,從明厚載攤開的手上搶過一疊紙,掉頭又跑。
明厚載的笑意越來越深,幾名下屬互相使了個眼色,許久沒有見到掌舵這般神色,這一年來,掌舵最經常的神色就是陰森森地,不見一絲笑意,就是笑也是皮笑肉不笑,大家同時都松了口氣,上頭心情好,下面就好過。
雖是野營,但是由于負責接待的屬下早就有了充足的準備,一大早的烤了不少野鴨鴨雞野兔,有一名燒烤手段甚高,在肉上還涂了不少蜂蜜烤醬,直把褒若饞得口水一陣陣地往下咽,生怕一不小心口水背叛了她的形象。
“吃吧。”明厚載撕了一片兔肉,另外還有不少野槳果,這哪是不得已野營,這簡直是夏日里游山玩水的盛宴!
不得不說,明厚載的心機確實很深,這樣一來,讓褒若連哀傷的時間也沒有,要么忙著吃,要么忙著驚嘆,要么不要時刻提防明厚載時不時的性騷擾,等一切妥當上車后,褒若還沉浸在獨特的野外生活的樂趣中,車上多不了少草莓子和不知叫什么的野果,褒若一路上忙于吃東西,看風景,對明厚載一直死皮賴臉地坐在身邊也就不太顧得上,明厚載雙手撐在腦后,看著褒若一個接一個地剝果子,像個小孩似的天真又染上她的臉,淡淡地笑意浮上他的唇角。
接下來,一路走,一路吃,到了大市鎮,明厚載還會讓人弄來解悶的玩意,好吃的東西隨時供應,褒若除了有時走在路上,看到一些熟悉的車轍眼里會閃過沉痛的哀傷,其他時候基本上像出游,只是仍舊盡可能地不和明厚載說話。明厚載注意到她幾次看見前面車隊的車轍的反應后,便留了心,指使隨從印著車轍走,不讓褒若看到車轍,從那之后,褒若便有些歡喜起來,明厚載看著她開朗些的眉目,心里明知這不過是暫時,她終究得面對現實,可是總是好一刻算一刻。
幾天后,明厚載的臉開始有些沉重起來,素有訓練的眼睛一眼便看出,眼前的車轍印越來越新鮮,被人重復輾壓的痕跡越來越少,有時甚至可以看到濕潤的泥土印,褒若發覺他的神色有些不對,順著他的眼睛往地下一看,雖然已經認不太出來這些是哪種車轍印,不過可以猜得出,神色跟著陰郁了下來,被刻意壓下的不安心情猶如排山倒海,她的臉一下子白了起來。
“快追上了是嗎?”她虛弱地問,強自鎮定下來,不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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