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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凌王不答,常佳的心沉到谷底,疲憊地靠在凌王身上,過了半晌,幽幽說了一句話:“苦了你了!”

  這一夜,夫妻二人都無法入睡,相對愁眉,這兒女啊,果然是前輩子的冤家。

  直到早上褒若蹦蹦跳跳地來給爹娘請安,驚訝地發現凌王也在,撲上前去先在臉上親了一口:“爹,好久沒見了!”

  凌王笑著摸摸她的頭發:“這陣子沒見到你了,在做什么?我只隱約聽宮里人說起你好像常常進宮?別搗亂啊!”

  “爹,放心吧!”褒若幫著凌王把朝袍上的麒麟金立領豎好,理好腰帶,凌王與常佳交換了一個復雜的眼神,常佳有意無意道:“呀,對了褒若,昨天云公子來求什么事來著?”

  褒若答道:“云公子說他的綢緞啊,毛皮啊之類易朽壞的東西,因為經常要被開箱查看,所以想找爹求一張過關免開報,不知行不行?”

  凌王爽快地道:“小事一樁,我今晚就命人開來!

  褒若高興地替云渡謝過爹,沒有看到常佳與凌王不忍的眼神。

  當晚,凌王果然開了一張報憑來了,憑此報憑,過關,過路都無需開箱,如同貢品一般的待遇,褒若想讓云渡放心,便命人直接送到云渡府中,當夜,云渡手下二十幾個秘密貨庫全部開庫,一車車銀錠和銅板用箱子裝著,上面蓋滿毛皮和綢緞,但是因為有經驗的人能夠從車轍中推斷運的是什么,所以每箱都不敢運太多貨,而且全部采用寬轍,以期在路上不要留下太多印跡,這些東西,只要一裝上船——只要一出?,馬上便會蹤跡全消,傾入波濤洶涌的海中,化為清白的貨船。

  云渡看著手里的過關單,決定此次自己親自押運,上次命分壇主傾銷掉的貨,他竟不顧自己嚴令,私下留了一些,結果,就是這些沒有銷干凈的尾巴,給自己帶來無窮后患,這次絕不能讓這種事再次發生!

  第二天本來就要上路,只是用來運貨的馬感染了時疾,結果一匹傳染一匹,竟然有近四分一不能起身,只得臨時派人再去買馬,買馬又不是頃刻可就的事,只得等一天,然而下午時突然傳來一個消息,通往海邊碼頭的路突然發生滑坡,估計得要兩三天路才能通,而去碼頭除了這條路,沒有其他路可通行,只得再等,云渡心急如焚,卻只能坐等,想到過兩天便上起和,不如多陪陪褒若,便來到王府,這一天,常佳借口身體不適回絕了云渡要來請安的請求,她知道自己無法坦然面對云渡,剛好也有些頭疼,便道:“昨夜偶著了些風,今天有些頭疼,讓云公子和褒若自己去玩吧,給褒若姨媽請安就好了。”

  云渡聽說常佳病了,和褒若一起很是擔心,要請人來醫治,常佳讓人傳話說:“睡一覺就好了,不用請醫生,沒病也醫出病來!”

  云渡對褒若道:“這怎么行,風寒不治,遷延下去可就要受罪了,不如找帖藥來服用,早好了,心情也舒暢,幸好王妃病在我還在的時候,還能讓我盡盡孝心。”

  褒若微微皺眉,啐道:“胡說,什么叫‘病在我還在的時候’,難聽!”

  云渡不以為意,想起他認識的一位老醫者,手上有一方“平安方”,對風寒初起的醫治最拿手,便告訴了褒若,并親自去取,那老醫者住在城外,云渡一去一回用了三個時辰,在城中把藥也抓好,不及洗去一身風塵,便與褒若二人親手將藥煎好,來到常佳房外,褒若自己捧了藥進去,見慧娘坐在常佳床邊閑聊,便道:“姨媽,娘,云公子親自去取的方子,抓的藥,來試試,喝了就不頭疼了!

  常佳面色奇異:“他親自取的方子?抓的藥?”

  “是啊,而且還是我和他一起煎的藥!”褒若自豪道,催道:“快喝,冷了就苦了!”

  身后的蕪兒手上還端著一小碟蜜棗,常佳看著熱氣騰騰的藥,笑道:“他對你倒是真心!”

  心中嘆道:“前世的冤孽啊!”

  端過藥,一飲而盡,一口苦水順著食道,苦進了口里心里。

  這三天,云渡放下手中的一切事物,天天陪褒若游山玩水,或是陪她打理璘瑜閣的事。

  張讓突然改變了主意,開始對菁兒大獻殷勤,只要褒若和菁兒一來到店里,向褒若稟報完事務后,必定以教菁兒看古董為名拉著菁兒看這個,說那個,不時倒水端茶體貼著呢,菁兒心里明鏡似的,只當不知道,茶來便喝,椅來便坐,著實體驗了太后的待遇,只怕就是褒若也享受不上張讓給菁兒的殷勤與尊享。

  時間過得飛快,沒兩天云渡便得到了消息,前方路已經被人搶修好,而且一路上,何處停、何處止、輪換的馬匹、押送人的起居飲食,事先派出的人已經打點好,到海邊碼頭只要半個月的路程,也事先派人查了朝廷的動向,一切正常,決定第二天便出發,事先來向褒若辭行,常佳經過兩天,收拾了自己的心情,照常熱情接待云渡,無論他是怎么樣有錯,對于他對褒若的一片心總是無可忽視。

  “你明天要走?”凌王依然不在,肅曠也不在,常佳問云渡道。

  “是啊,趁天氣好,趕快上路,否則萬一遇到雨季就麻煩了,車路難行。”云渡笑著回道,看看褒若:“快去快回,這一趟貨發出去后,我就暫時停了李國的這些生意,專心做開采礦山,就不用這么忙,可以天天陪褒若了。”

  眼里的深切愛意無處可藏,盡皆落在常佳眼中,常佳嘆了口氣:“你這一去……”便住口不談,云渡以為她是關切自己一路走得是否平安,安慰道:“我這一路,手下的先行人都是已經探好路的,一路上不會受苦,我常走遠路,都是熟慣的,不用擔心!

  常佳笑笑,慧娘覺得她有些情緒不對,看了她一眼,笑道:“女婿不過是出門運貨,看你,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這話真是一點不錯!

  云渡從身邊的一個多層盒子里取出一個扁方掐絲金花的盒子,送到常佳面前:“這是我從一個秘醫那兒得來的,常服可以定氣凝神,駐顏養容,身體康泰,王妃請收下!

  常佳略一猶豫,慨然接過,道:“多勞掛記!

  “這是送給姨媽的。”云渡又從多層盒子里取出一個小巧的寶鏡,褒若有些不解,就是一方鏡子?雖然感覺比平常銅鏡子光亮,清晰,可也不過一方鏡子而已呀?卻見云渡將鏡子舉到離桌面不過一掌距離,花園的陽光直射在鏡面上:“看下面的影子!

  眾人往陰影里一看,不禁失聲叫了起來:“啊?”

  陰影里,陽光竟然能透過銅鏡,照射到桌上,并將銅鏡背面的一只銅雀的影子照得活靈活現,仿佛他手中的不是銅鏡,而是水晶鏡一般!

  “這是一位異人的得意之作,我求來的。”云渡輕描淡寫地道,褒若卻知道,這樣的寶物,求?未免太輕松了!

  凌王的是一枚七鑲玉如意,名貴異常;世子則是一柄秋水寶劍,常佳心里不安,連連推辭,道:“這些東西,等你回來再給他們吧!

  云渡道:“凌王與世子估計明天是見不上了,再見也得幾個月后,還是請王妃代轉交!

  常佳看看他身邊的禮物已經送得差不多,估計剩下的就是褒若的,便命人把禮物收好,道:“明天要走,你們年輕人有話要說,我和姐姐就不打擾你們了,走吧,姐姐!”

  兩人走后,云渡才從盒子里取出一串紅珊瑚珠,掛在褒若頸上,玉膚紅珠,相互映襯,分外美麗,褒若見項鏈正中是一顆大珍珠,不由摸了摸,發現有些怪異,道:“這是什么?”

  云渡笑了笑,又把紅珊瑚珠取下,旋開珍珠上的小鏍口,褒若這才發現,這珍珠竟是一個極微細的盒子,珍珠的內壁竟然被雕刻出云渡的頭像!絲縷分明,連發絲也清晰可見!

  云渡從自己的領口拉出一個珠子,打開來,卻是褒若的頭像,同樣清晰無比,只是頭像邊多了兩個字:“愛侶”,褒若感動地道:“為什么你的頭像上沒有字?”

  “因為我配不上啊!”云渡笑道。

  “不可以不可以,我也要拿拿去刻兩個字!”褒若嚷叫道。

  云渡望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帶著他自己也難以發現的期待:“刻什么字?”

  “吾愛!”褒若已經想好了。

  云渡的眼睛濕潤了,一把抱住她:“褒若!我一定平安回來!”

  平安回來?褒若有些懷疑,走過大江大湖的他,為什么要說這句話?

  疑問隨即便被云渡的吻打散,一個輕輕柔柔的吻印在她的額上,漸漸往下,沿著她的眉毛,鼻子,輕輕吻上她的唇。一切聲音都不復存在,天地間,只有相擁的兩個有心人,當那一路如錦的飛燕草在風中跳起美麗含毒的舞,相愛的兩個人已經沒有任何思想,只有唇齒交纏的纏綿,輕響著魚兒吃食一般的喋呭聲,像蜜糖一樣甜蜜的吻,是最后一次這樣毫無保留地用行動表達著對彼此的愛,也是他們之間最后一次這般緊緊相擁。

  “褒若,你要知道我是真的愛你。”分別時,云渡再度回頭道。

  滿天的星光和王府輝煌的燈火把他深情的眼睛永遠映在了褒若心中。

  “我明白。”褒若輕柔回答:“我一直都明白!

  幾名隨從護送促擁著云渡消失在路的盡頭時,云渡再一次回頭,看見那個俏生生的人影站在王府門罩下,風吹動她的衣,直欲溶化在夜色中。

  云渡第二天沒有來辭行,他天不亮就出發,從城中的各個堆棧發出的貨都在城門口集中,城門一開,便出了城門一路往預定的客棧行來,在中午時分,到達第一個預定的客棧,這里已經有其他藏點的貨已經在此等待會合。

  云渡走的那天清晨,褒若吃過飯不久,收到云渡走前命人送來的一封道別信,信上說,若無其他意外,當在三個月內回來,請褒若放心。褒若安心地坐下吃飯,三個月不會太久,而且這樣走得無聲無息,也免了相別時的依依不舍,云渡真是個體貼的人。常佳看著褒若無憂無慮的樣子,不禁揪心。

  吃過飯不久,明府的管家來請褒若,說爺有請,褒若一直惦記著他的病情,后來知道他無恙,卻留下滿臉的疤,很是不忍,讓人常去打聽,卻總是一句話“爺不見客”打了回來,今天是第一次明府派人來請,褒若很快便隨管家來到明府,一進門,便發現明府的氣氛大變,先前抑郁的氣氛一掃而空,來往的下人神色正常,甚至總是半開的大門也大敞著,兩個大紅燈籠紅艷艷地奪人眼球,“爺請郡主在里面相見,爺臉上的疤還是沒有大好,但是已經有了起色,所以愿意隔著紗簾見人了!惫芗医忉屩,把褒若讓進正房,褒若躊躇著不肯進,孤男寡女的,在男人的臥房見不太好,門簾一掀,一個管事打扮的人走了出來,道:“郡主請進,我們爺等您很久了。”

  褒若無奈,又見正房的窗戶全都打開著,明亮亮,不像上次那日門窗緊鎖,想了想只得進去,正房中央隔著一扇紗屏,明厚載坐在紗簾后,頭上載著一個黑紗笠,和上次在賞蓮會上看到的一樣,只是一進來便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讓她幾乎想奪門而逃,“看到你好了,我很高興,你應該沒事了吧?如果沒事,我就先走了!卑魶Q定不要廢話,一說完轉身便想走,“別走。”明厚載渾厚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帶著一絲壓抑的喜意。

  褒若停住腳步:“有事?”

  “沒事便不能多說兩句話了嗎?”

  “讓我未婚夫聽到不好!卑衾淙坏,耳尖地聽到明厚載似乎冷哼了一聲,褒若皺眉道:“你哼什么哼,你給他提鞋都不配!”

  “他好在哪?”

  “他專情,他溫柔,他可愛,他善良……”

  明厚載驀地放聲大笑,打斷了褒若的話:“善良?他?我跟你說的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吧?”

  “你什么意思?”褒若怒道:“不過我也是有病,我居然和一個外人在這里談論我的未婚夫,我也有!我還以為你病得要死了,想來盡盡同鄉之誼,沒想到是這種結果!告辭!”

  明厚載自簾后拉住了她:“我有話對你說!

  “有話就說,別拉拉扯扯的!”

  明厚載送出兩個銀錁子:“這里是兩個假銀錠,坑了無數百姓血汗錢的假銀錠,你知道它們是如何被制造出來的嗎?誰制造出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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