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可是,他親自上門探查過,明厚載明明就在那個明府深處,不曾出門過,鎮日里蒙著個黑布,心意沉沉,甚至有時連管家也會被趕出門來,若說他是偽裝,在屋里的那個人是另有其人,可是來往的人他也派人跟蹤過,都沒有什么可疑的,只是一些本地大夫,或是自稱家有妙方可玉容回顏的江湖郎中,或是明厚載設在本地的商號的掌柜,他也曾細心地翻過他每日的飲食,從未發現任何發物,更多的是增加了燕窩、蜂蜜、杏仁等有助面痕消褪的等食物,說明他確實是因為臉面的緣故深居簡出。
那就奇怪了,究竟是誰在背后把自己苦心布置的一切全打亂?
“爺,只怕這樣下去不行,我們在李國的布署就算按兵不動也被人掀了底,您得下定決心了!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求助于凌王爺的威勢,只要有凌王爺的手諭,我們不管車船如何行走都不用怕被攔下檢查了,以您和他的關系,這是很簡單的事!”
云渡在一個堂主的催促下,煩躁地起來來回踱步,氣梗在胸,他實在不愿意事情走到這一步。
“爺,我知道您不想連累凌王爺,可是眼下毫無辦法,昨天整個我壇下一個分壇的人以酗酒鬧事為由全部被抓!若是只是這個原因,打死我都不信,酒館每日鬧事的人不少,為何偏偏抓他們?官府向來是只要不是殺人搶劫這類大事,對酒徒鬧事是不管的,看來是盯了很久了!我有種預感,只怕我們一半以上的貨物都被人盯上了,如今之計,便只能以凌王的手諭將貨盡快運出!我們手上沒有這批燙手山藥,還怕被人查?”堂主想著最近發生的一切事情,有種極不好的預感,連連催促。
云渡一向鎮定的臉,在接觸到這個問題是,白得嚇人,他緊抿著嘴,眼里陰沉如暴雨前夕,雖然他一盡量避免將凌王府的人牽扯上,可是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想到那個笑語如珠的褒若,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悲涼,到如今,他已經騙了她太多,若是將來她知道了這一切,會如何面對他?
“褒若啊!”他頹然跌坐在椅上,雙手撐住了臉,我終究還是無顏面對你!
“你去把貨都準備好,隨時準備出發,待我一拿到手諭,立刻起起程,將這貨運到海上,全部傾入海中!”
“什么?這……這?”堂主目瞪口呆:“這個損失太大了,侯爺知道了會大怒的!”
“大怒?現在我們在明,人家在暗,已經不知幾只眼睛盯著了,是保卒還是保帥?你一個堂主也算看過不少險情,怎么連這個理都不知道!既然人家能夠徹查我們在李國的動靜,恐怕在中漢國的事也瞞不過,如今最重要的是保住侯府基業,而不是為了區區的夾餅!”云渡從手中抬起頭來,恢復了精明銳利,冷冷地盯了堂主一眼,堂主低下了頭:“現在就去準備吧,我這就去找凌王爺。”
凌王府門前依舊肅靜,閑雜人等不敢從凌王府門前經過,所以云渡在門罩前剛下馬,馬上便有人看見了,跑上來恭敬地為他牽過馬,請他進去,一邊就有人通知了褒若,褒若笑瞇瞇地迎出來道:“你來得正好,我正悶得很呢,想出去玩玩,今天早上進了宮一趟,跟箭皇子玩了一陣子,哈哈,那小子,居然跟我比斗蛐蛐,輸得幾乎連褲子也要押給我!”
云渡牽著她的手,往內府走進來,聽著她嘰嘰咯咯像小鳥兒一樣歡快的叫聲,不由得連日里的陰霾一掃而空:“箭皇子不是才八歲,你居然跟他去爭,不怕讓人說你以大欺小?”
“斗蛐蛐兒,又不是比武力,誰讓他的鐵頭將軍比不過我的紅頭羅漢?”褒若笑道:“我的紅頭羅漢可是花了三十兩從一個老農手中買的,上次跟十皇子斗,都十賭七勝!”
近來混在宮中,與幾個年小的皇子每日里一起廝混,帶動得箭皇子的信心大增,每每把路野的野心給駁回,日子過得順暢許多,褒若很是欣慰,為了不讓他太過放蕩,導致將來誰的勸也不聽,又常帶他去教導禮儀的禮官和教導詩書的皇太傅那里說話,聊天,省得矯枉過正,成了浪蕩子,皇上對此事也有耳聞,大是贊賞。
云渡自然也聽說了,道:“我知道你最近常常進宮找皇子們玩,我現在也忙于公事,無睱陪你,幸好你還能自己找樂子,省得我擔心,只是皇子們能夠倨傲,可有人欺負你?”
褒若不甚開心地嘟起嘴:“自然有啊,那個五皇子,天天見到我就擺架子!”
人家是皇子,她是郡主,自然見面要磕頭見禮,可是眾位皇子混熟悉了,從來不讓她跪的,只有這個五皇子,不但要她見禮,有時甚至宮女們的事也要她來做,會讓她端茶倒水,褒若自然不肯,兩下就結了冤仇。
“不過我不怕他,鬧大了,看皇上站在誰一邊!他不就仗著自己是皇子嗎?龍窩也會生蟲的!”
云渡不禁笑了起來,抓褒若粉嫩的,帶著一圈細細的小絨毛的臉捏了捏:“小調皮鬼!”
“會拉變形的!”褒若搶回自己的臉抱怨道:“現在正是我的臉發育的時候,要是老拉,會變形的!”
云渡再次失色笑起來,搖搖頭:“哪有臉會被拉變形的?”
“你沒見那架子上的倭瓜,天天去拉它,久了,它當然會變形!”褒若道。
云渡含笑看著她,陽光下,她的臉就像個水蜜桃白里透紅,讓人想掬在手中好好呵護,但想到今日的來意,不禁眼睛就陰暗了下來,褒若抬頭正見到他黯然目光,奇怪地道:“怎么了?今天有事?”
云渡心中掙扎,在她信任的坦蕩目光下竟似無所遁形一般的狼狽,來時已經想好的說辭,竟然無法說出口,開口閉口了幾次,才勉強道:“只是生意上的事,今日想來找凌王爺幫助。”
兩人已經走到內府花園里,褒若與云渡同在石桌前坐下,道:“出什么事了?”
“你知道我除了在李國開礦外,也做一些其他的生意,像是毛皮、綢緞等,有時也做一些珠寶生意,我們侯府的生意也是不少的,但近日來,在李國,可能是搶了一些商人的生意,被人報復,竟至于勾結沿路的官差時常開箱檢查貨物,你知道,一路上,多風多雨的天氣,像這類毛皮啊,綢緞的東西,最是嬌貴,哪經得起一天幾次開箱檢查?多開幾次就發霉或是長蟲了,所以,想來求凌王給個手諭,一路過關免開箱。”
褒若明白了,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過今天我爹不在家呢,最近都很遲回來,連我也見不上他幾面,不如把這事給我娘說一說,讓我娘轉告爹就是。”
云渡那一番說辭言畢,手心居然已經出了汗,他抽于手巾在手上輕輕拭了拭,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臟,在褒若不注意時,將手巾連同自己的骯臟一同扔下一條通向外源的小河中,只望這樣的事,一次便罷,一次便罷!
一起來找常佳,常佳自然是答應了,但加了一句:“此事成與不成,還得看王爺的,如今為了吏治的事,與他結仇的事不少,所以不得不小心。”
“小侄知道。”云渡應道:“能辦下來當然最好,不能也沒關系,只是可惜了那些貨。”
常佳自從那天看到凌王對云渡態度,心里總有些疑惑,問道:“誰敢報復你?”
云渡泰然自若,面對他人便不像面對褒若那樣不自然:“都是一些商人,可能是搶了他們的生意,出此下招,具體是誰,小侄也不想追究,這種事實在太多,也算正常。”
常佳點點頭,一名王府管事便帶進一本本帳冊,常佳開始理事,便示意他們自己去說悄悄話,兩人從常佳的起坐間出來,又回到花園里坐下。
一片石竹花與一片飛燕草間排而栽,從這一端直延續到王府草地的那一端,成了一片美麗斑斕的花路,石竹花粉紅的花瓣與飛燕草白色或是明紫的花相互輝映,園中一片綺麗風光,鶯飛蝶舞,空氣中充滿花的香氣與夏日暖洋洋的微風,褒若一陣心神蕩漾,拉著云渡道:“真美!”
云渡把她拉到身前,抱著她的腰一起看花兒匠,花兒匠正在忙于把栽培好盆栽下面的花盆打破,把一株株花植移入土地中,褒若好奇地看著伸手碰到了一下飛燕草,道:“這花真可愛,像鳥兒一樣,還有那石竹花,像一只只蝴蝶一樣,上蒼造物果然是鬼斧神功。”
云渡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果然,飛燕草遠遠看去就像一只仰頭待飛的鳥;石竹花花面上似是繪著兩條彎曲的弧線,可不就像一只蝴蝶的觸角?褒若伸手折下一支飛燕草放在鼻間正要聞,一名花兒匠開口了:““郡主,那飛燕草遠看就好看,近看也很漂亮,不過千萬不要去嘗它!
褒若好奇地道:“怎么?很苦?”
“苦算什么?最怕的是這花有毒,將來府里要是有了新生的主子,這花,我們就不能栽在地面上了,怕孩子們不小心誤嘗。”花兒匠笑道。
褒若把花拿遠些,仔細打量,嘆道:“漂亮的東西卻有毒,讓人親近不得,不知什么時候中著了道兒,我記得好像蘑菇也是這樣,越是美麗的外表下,越是包藏禍心。”
云渡看到這話,乍然一震,臉劇烈抖動一下,在褒若的背后痛苦地閉上了眼。
“也許,它們也有自己的悲哀,生來就帶毒,這是上天給的,注定了的。”云渡聽到自己聲音里的悲哀,忙換了一種歡快語氣:“呵呵,要是可以重新選擇,誰愿意成為別人眼中的毒花。”
看著褒若低垂的臉,一雙素手如玉,愛惜無比又纏綿無比的注視著,直到褒若抬頭,對上他濃烈的眼神,嗔惱道:“這樣看著我做什么?你這個大……”笑了一笑,躲在云渡的懷里,把“大色狼”三個字咽了下去。
云渡伸手攬著褒若的腰,轉過一條小路,隔開了花匠們的視線,輕輕在她臉上一吻,輕輕道:“褒若,將來無論發生什么事,你都要記得,我是真的很愛你……”
“我知道。”褒若臉上止不住的笑。
“我是真的愛你呀!”云渡嘆息聲咽下肚中,化作他心中不可聞見的低泣。
也許剛開始不是,可是后來越來越超過他想像地,他真的愛上了她,真心想與一個女人一生一生白頭到老。
當一切脫離軌道走上一條不歸路,將來的事,最可怕的莫過于——也許是他傷了她,也許是她將要傷他,如果這一切可以遇見,他一定會……他一定會還選擇算計她,然后……再次愛上她。
一陣夏風吹來,云渡卻打了個冷顫,褒若奇怪地道:“怎么了,冷嗎?”
不冷,他回答,只是心里冷,他在心里回答。
凌王深夜才回府,常佳便把此事向凌王提了一提,凌王沉著臉不作聲,常佳在他身邊坐下,凌王把常佳拉上自己膝上,擁著她一同看褒若為他們縫制的枕頭,那枕頭上繡著一對并頭鴛鴦,水紋清澈,兩莖荷尖出水,這枕頭花了褒若不少時間,日日去花園里親自帶領丫頭們采集干花為芯,又向府里的老嬤嬤學習繡花,那樣的猴一樣的性格,竟然也把這“鴛鴦浴水”圖繡得有模有樣,雖然那鴛鴦繡得有些類似野鴨。
“褒若是你帶來的,可是我卻一直把她視如己出,她善良,孝順,可愛又不妄為,值得我把她視為掌上明珠,我們一家四口相聚以來的日子,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光,佳兒,我慶幸我等你十幾年等對了,我們該是上輩子的緣分。”凌王把枕頭放在常佳膝上,一同撫摸著褒若用心縫制的流蘇,一根根細細的滑過指尖,觸動心里的痛:“褒若也該是我的女兒,否則不會讓你懷著身子被我遇見,共同照顧了腹中的她數月,該是我的女兒啊,我實在不想再見到她難過。”
一聲深沉的嘆息,讓常佳心驚不已:“你究竟想說什么?和褒若又有關系?難道說?”
她恐懼地看著凌王,凌王沉重地點點頭,常佳一陣天旋地轉,凌王摟緊她,在她耳邊道:“不用怕,事情還沒有到那個地步,我會盡量把傷害降至最低。”
常佳極力克制自己,問道:“他是什么事?”
凌王從袖中掏出一個銀錠子,和幾個銅板,常佳看著他沉著的臉,突然轉過一個念頭:“假的?”
凌王道:“正宗‘四堵墻’。”
常佳又拿起一個銅板,她也是有接觸過這類東西的,因此銅板一上手,便知不對,銅板太過滑溜了些,沒有正宗銅板那樣的澀重感,心一沉:“哪弄的?”
(https://www.dzxsw.cc/book/27564/172971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