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太后笑意更深,笑道:“褒若雖是從民間歸來,不過識大體,明大義,實在難得,這些年你帶著她獨自在外,辛苦你了。”
常佳輕輕拭了拭眼角的淚道:“原以為此生再無緣與王爺相見,早抱定了就此終老一生的想法與姐姐相依為命,誰知陰差陽錯又來到李國,又陰陽際會地與王爺相遇,最后得以一家相認,否則哪有今日的天倫大喜?這都是歷代先皇保佑,不至令我們娘兒倆流落在外,”本想說都是歷代先后依仗,讓孤燕歸巢,不過褒若畢竟不是凌王親生,怕歷代先皇“怪責”她“欺瞞祖宗”,便改成“不至令我們娘兒們流落在外”,又放下絹帕,深吸口氣,一臉嚴肅:“夫妻、父女相見,已經是意外之喜,所以褒若能為國再嫁,是她的福氣!便是再不愿,也得嫁!”
太后忙道:“唉喲,法不外乎人情,既然褒若不愿再嫁,便算了。”常佳驚訝地盯著太后,太后嘆了口氣道:“我也是心疼褒若,既然與明厚載不諧,便算了,再說褒若已經回到李國,便沒有再次出國之理,我對皇上提了提,這事,便算了!”
她大度地揮了揮手,常佳忙跪下謝道:“多謝太后隆恩!”
即使心里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但是對太后的示恩,也還得照領,并表現無比的感激。
褒若知道事情已經有驚無險地過了,更是松了一大口氣,以至于身上再次來經也不會太過懊惱了。
這天菁兒無意間從一個小丫頭口中得到一個消息,那位云公子竟已經來找褒若找了好幾次,可是不但沒有被人帶入,連消息也被世子爺封鎖。
“你說的是真的,吉鎖?我知道了,你可是在騙我呢,哪有客人不讓入道理?”菁兒心中暗驚,笑瞇瞇地對吉鎖道:“胡說。”
“我沒胡說,我的哥哥是王府門防里各位兵爺的雜役,他聽到那些兵爺說的!”吉鎖急道:“他還聽說世子爺吩咐過,旦凡來找郡主的男人,不管是誰,都必須先回了他再決定報不報給郡主知道!”
菁兒笑著彎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知道了,姐姐跟你開玩笑呢,瞧你急的,這是一個杏子餅,給你,快去玩兒吧。”
小丫頭樂呵呵地跑了,菁兒忙轉身來報給褒若知道,褒若恍然大悟:“難道最近都沒有云大哥的消息,原來是被擋回去了!”
按理,云渡是為她來的李國,她之后又回送了紫玉墨,云渡最快一天,最遲兩天便要來致謝說話,可是卻一直沒動靜,之后褒若又為婚事而急,緊接著又遇上月信,這一來至少耽擱了半個月,竟連云渡的消息也沒有,褒若抱著頭呻吟:“這些男人,為什么都那么自以為是,又那么自大!我的天呀!”
“因為他們是男人。”菁兒坐在她對面,涼涼地落井下石:“沒有這種惡習的,我還沒有見過。”
“……”褒若無話可說。
這個菁兒看得這么透徹,這不好,很不好,把男人看得太清楚,只會讓她的婚姻倍加波折。凡事糊涂些兒的好,褒若很想說,不過知道說了也沒有用,她們主仆三個脾氣不一樣,但是有兩點都一樣,那就是都有點自以為,又都有點自大。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便馬上回了常佳和慧娘說要去璘瑜閣一趟,便帶著菁兒去,蕪兒因操練場那一吻成了王府最知名人士,連邁出小院的勇氣也沒有了,褒若被人逼婚過來,知道那滋味著實不好受,便也不勉強,命人備了馬,和菁兒兩個一人騎一匹馬上街,她的騎術是云渡在她“逃亡”的路上斷斷續續教給她的,雖然騎得不算好,但是只是緩轡而行也夠了,一身淺灰的男衫,但是繡滿珠光綠蘭草和棕黑的枝枒圖案,柔軟與硬朗相輝映,原來黯淡的灰色油然生光,另有一番格調,騎在一匹白馬上,遠遠看去,像是一個官宦人家小公子出游,引得行人頻頻回首,一路上褒若左顧右昐,意氣風發地往云渡處來。
來到一座小小的院前,菁兒敲了敲門,一個老仆出來知道是找云渡的后,回道:“我們爺不在,小的也不知道去哪里。”
褒若好生失望,只得交代道:“云大哥如果回來,就說褒若曾來拜訪過。”便折身回來,一路慢慢地走,免不了又去了璘瑜閣,一進門,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和張讓說著什么,不禁一愣,又氣又惱。
“你來干什么?”褒若好沒氣地道:“張讓,今后不相干的人不用招待,快點請出去,省得影響店里生意!”
明厚載轉身過來,對她彬彬有禮地施了一揖:“原來是郡主,明厚載有禮。”
“少來這一套,每次都故作退讓,到最后也不知有什么陰謀等著我!”褒若身子一撇,不受他的禮:“只要你從此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便是我的造化!”
明厚載恭敬地道:“不知郡主能否借一步說話?”
褒若沖道:“沒那國際時間,我很忙!”
明厚載向張讓和菁兒使了個眼色,兩個知趣地走開自去講話,明厚載道:“當初是我太過執著,這兩天我想開了,有些事確實過去就回不來了,不如看開些,所以我今天只是聽說郡主的經營的珍寶閣中有些不可多得的藏品,便來看看,只是以一個普通客人的身分,郡主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褒若腦中警鈴大作,每當他說要放棄時,就代表著他有著更強勢的后招,所以,眼前雖然他說得誠懇又真摯,眼里放射著強力的“相信我吧”的目光,可是實在是——怎么看怎么像只披著羊皮的狐貍!
一只狐貍對兔子說:“過來吧,放心,我是吃素的!”你信嗎?
褒若眼睛睜得更大些,盯著明厚載溫厚的眼睛,力圖看出什么蛛絲馬跡,可惜,除了一股又一股的誠實,找不出其他的痕跡。
“張讓,你來招待,明白我的意思?”
張讓會意地道:“是。”
明厚載選的是要送給一位文官的禮物,自然是要文雅的又不落俗套的,在店里逛了一圈,臨了,看上一件很有些年頭的,色已經漿成紫色的臂擱,臂擱表面平滑,極淺的陰雕出《寒窗聞鵲》圖來,這是說儒生寒生苦讀,突然聽到喜鵲的聲音,這是個大好吉兆,預示著魚躍龍門。背后則是浮雕著《紫闕儀圣》圖,說的是終登朝堂為天子重臣,圖中一個金帶之人作冠帶朝服,向上拜恩狀,層層浮雕加透雕,把皇宮的氣派和巍峨表現得淋漓盡致,褒若看了一眼,也不得不服明厚載心思細膩,一般人只會選些珠玉古玩,這種作為文人用品的臂擱卻少有人想到,這件臂擱色作紫紅,顯是歷經百年,兼著上面的意思吉祥,不管自用還是將來送人都不落下風。
“就這個吧。”明厚載贊道:“果然我沒有看錯地方,這件東西在別的古玩店雖有,卻要找出和這件差不多的檔次玩物來,卻難。”
褒若不禁得意地道:“那自然,也不看看是誰親自尋訪來的!”
“難道是你?”
明厚載看了褒若一眼,似有贊賞,似有不信,褒若怒道:“不是我是誰?你什么意思?”
“我沒有什么意思。”明厚載答道,但那眼光分明充滿贊嘆和難以置信,捧得褒若飄飄然。
張讓與明厚載開始議價,褒若在一旁聽著,張讓請明厚載先給個價,明厚載略一沉思道:“這東西,顯是年代長久,但畢竟是竹制之物,算不上最上等,也罷,郡主面前我不能太過還價,就一百兩好了!”
“明公子此言差矣,這東西雖是竹制,卻滑潤無比,冬不涼,夏不暖,最是畫畫寫字絕好伴侶,一百兩太少,光這做工,便不只一百兩了,至少也得六百五十兩。”
褒若聽著張讓的話,知道他也了解明厚載的底細,沒有獅子大開口,這個價格已經算是合理略偏上的價格。
果然明厚載皺眉道:“這東西雖好,只是沒有經過名家收藏,值不了那么多錢,這樣吧,我也不多還價,五百兩!成就成,不成我就走!”
“成!”張讓當即拍板,褒若也沒有異議,明厚載也是生意聲上的千年老妖,什么東西什么價都騙不過他,這個價已經是明厚載的底線,還是看在褒若的面上,褒若心想沒必要和銀子過不去,所以不拒絕他來買東西。
伙計把東西裝盒打包,趁這個空檔,明厚載對褒若道:“最近你可見著云渡?”
“干什么?”褒若見到銀子而順下來的毛頃刻間又豎了起來。
“我過兩天還會再來趟,如果有好的物品給我留一兩件,我要送他。”
“你?送他?”褒若可沒有忘了在千里香二雄相爭,美人犧牲的事,斜眼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遍。
厚載詫異地道:“你沒有聽說嗎?聽說他不久前把李國的一座鐵礦山承包下來了,還給李國送來三千擔鹽,只賣平常的六成,別的不說,就是這送鹽的事,早就已經鬧得沸沸騰騰,盡人皆知了!”
“真的?”褒若大喜,道:“你說得是真的?我就說云大哥心腸好,這事一定是真的!我說你呀,天天賺那么多錢做什么?學學人家云大哥,又仗義又溫柔!”
厚載的眼中極快地有陰鷙閃過,瞬間化作一種羞愧之色:“說來慚愧,這事我確實想得沒有他周到,唉!”
他愧然搖搖頭,手一揮,一名隨從捧上一盒子的銀兩,小伙計取來小天平,帳房先生當場稱重,報告道:“五百兩上好雪絲銀,天平滿滿,足數足色!”
“很好!”褒若揮揮手,帳房便把銀子收了下去,褒若問道:“怎么不用銀票,這樣買大物件多不方便?”
厚載似笑非笑:“市面上的假幣有點多,就算有時從錢莊流出來的銀子,有的里面也是夾了鉛或土,所以我寧可親自用實銀來交銀,不是我多嘴,今后郡主看到成色上好的銀子不如多收藏起來,外面的銀子很多都開始夾假了,總有一天你們皇帝要下令整頓,那些成色不好,夾假的銀子和銅幣都不能流通。”
褒若一愣,想起前陣子的街上遇見的一件事來,一個人拿了銀子去買衣服,結果被一個伙計一頓嘲笑:“你這也叫銀子?黃烘烘的,倒像是金子,快夾了回去換金子再來!”
當時眾人一陣嘲笑,如今被厚載一說,竟有幾分驚心,若是這銀子是農民辛苦賺來的怎么辦!
馬上對帳房道:“今后除了看銀子的成色,還要看看有注鉛痕跡!”
厚載有意無意地提醒了一句:“注鉛的還好,仔細找還能找得到重新鑄合的痕跡,最近的造假手法又翻新了,你們沒有聽說?”
褒若和帳房同時抬頭看他,厚載道:“現在新的造假方法叫‘鬼難找’,銀子的分量和外表和原來的一模一樣,內里卻是鐵胎或是鉛胎,找不到一絲鑄合的痕跡,完全跟真的一樣,待到將銀子破開,才能發現原來是爛心果子!”
褒若驚道:“向來只聽說四面墻,是將銀子四面剖開挖出里面的真銀,再灌入鉛鐵,有經驗的人是可以看得出來的,居然還有更高竿的手段?”
明厚載冷冷一笑:“這算什么,這些人作假,只要把天下的銀子都斂入自己家中,才不管天下不天下!只可憐那些一輩子省吃儉用的老農貧空和辛苦勞作的苦工,完全給人作白工,也許將來抄查假幣時,他們才發現原來他們辛苦了一輩子的所得,便是假銀夾銀和夾幣!”
褒叵愀然變色,心便像被一百只手揪住一般,面色發白,明厚載忙補了一句:“放心,也許會有好辦法,讓他們把他們手里的假銀換回來,而不會損害他們的利益。”
說是這么說,可是真要做起來就難了,褒若一下子興致全無,索然揮手讓帳房把銀子收起來,先藏在珍寶閣的密柜中,待明日她讓王府的親兵護送來取。
“好了,東西也買了,確實不錯,將來有空再來貴號鑒賞,我還有事,先告辭了!”明厚載彬彬有禮地告辭了,沒有什么特別的舉動,完全像一個正常人,去時頭也不回倒讓褒若有些怪異。
明厚載走后不久,褒若正在店里向供奉學古玩鑒別,一名下人打扮的人走進來,見到褒若一臉喜色,急匆匆地又跑了出去,只聽得外面大聲說話聲,褒若和眾人正在莫名其妙,玉石簾子嘩然一響,一個清俊的身影快步搶進來:“褒若!”
“呀,云大哥!”
“我一早去辦事,想著好久沒有見過你,上門又怕擾到你,心想能在路上遇到你是最好不過,便讓隨從進來看看,沒想到真的碰到了!”云渡見到褒若滿臉喜色,掩不住臉上的興奮,連連親昵地拍著褒若肩,感染得褒若也分外高興。
這下可是意外之喜,褒若正為沒有找到云渡而有些失望,沒想到云渡竟自己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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