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凌王喝了一口水,見常佳瞪著他,忙把杯子放下,不敢再賣關子:“我們家的郡主如今對你已經(jīng)死了心,不過對令堂很是掛念,考慮到你們畢竟夫妻一場,我就給你個機會,你要是真有心,就去求你的母親和你那個英明無比的老封君,要是她們說得動郡主,我就把她再嫁給你。”
這一年來,厚載被事務纏身,聽說母親與父親決裂,卻始終無法抽身回去看望母親,如今凌王對自己有些好感,這個要求也不過份,便答應了下來:“我會帶祖母與母親前來再次求娶郡主!”
厚載當即起身辭行,臨行要求見褒若一面,凌王命人向后傳看褒若的意思如何,褒若允了,便在王府外府的假山亭子里相見。
“褒兒,我走了,你明白我是不會放棄的,現(xiàn)在你有什么要說的嗎。”厚載坐在褒若對面,溫柔又堅定地看著褒若,肅曠站在亭外,對著里面虎視眈眈。
褒若搖搖頭:“我只想說,我們之間最好從沒有過瓜葛——”見厚載要說話,忙擺擺手:“你聽我說完。”
她站起來,看著亭外的肅曠,不由得嘻開一個笑容,這個兄長還真是可愛,感覺到厚載突然全身有一種冷氣飚來,回頭一看,厚載對著肅曠皺眉,那樣子仿佛見到情敵似的,便咳了一聲,把他的視線吸引過來:“我不是恨你從前做的事了,只是,這一年來我也想過了,我們真是不適合。你們家規(guī)矩大,要娶妾,這個符合現(xiàn)在的世情,可是我卻接受不了,這個是我的問題。我和你本來就不該在一起,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珠子也還你了,沒什么可說的了。”
厚載默然無聲,想著從前的日子是多么幸福,一切都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起的變化?就是微含出現(xiàn)的時候,心里有些明白,道:“我知道我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你非要把珠子還給我,我也便替你收著,我一年后回來,到時我們再續(xù)前緣,如果那時你還是不能接受我,那我也不會讓你傷腦筋的。”
所以我會用盡一切辦法,讓你接受我。
明厚載的心思,褒若怎么會明白?那是跟無數(shù)商場,江湖人明爭暗斗出來的經(jīng)驗。
聽到厚載說得這么大度,放了心道:“你走吧,祝你一路順風。”
這邊說著,那邊常佳正在埋怨凌王:“你為什么要那么答應他?”
“我怎么可能干讓你生氣的事?放心,他這一去至少一年呢,我又沒有答應期間不能把褒若嫁出去。”
常佳一想,噗地一聲笑出來:“你這人!”
凌王笑著湊在她耳邊道:“今晚換個姿勢?”
常佳滿臉飛紅,捶了他一下,啐道:“沒正經(jīng)!”
帕子一甩,便要走,凌王一把拉住她,一只腳頂住房門,外面下人只看到房門一晃,便緊緊地閂了上,凌王與王妃許久無聲。
厚載兩天后才起身,在李國不知做了些什么才走,臨行給褒若捎來一對白釉凸花高足聯(lián)珠瓶,意既“珠聯(lián)璧合”,褒若淡淡瞄了一眼,便命人收起來,不要擺在她面前。
蕪兒道:“這聯(lián)珠瓶可是難得,尤其那花,竟還是釉里紅,收起來,可惜了。”
褒若道:“你要是喜歡,將來你嫁了,我拿這個給你當嫁妝!”
蕪兒見她真怒了,不敢再說,忙用綿繭紙厚厚地把聯(lián)珠瓶包好,送進王府寶庫妥為收藏,可惜,路上又遇上那個高個子,又惹得一肚子火回來,菁兒抿著嘴笑,蕪兒道:“你笑什么?那天送你回府的那個年輕人聽說不錯,溫文爾雅,自然你是心花怒放!”
菁兒不依,兩人扭成一團。
正笑鬧間,肅曠來了,兩人忙率小丫頭將肅曠迎進房,擺好茶點,避了開去。
肅曠對褒若道:“他這一去至少一年,你有什么想法?我看父王的意思,如果你有什么看得上的眼王孫公子,盡可以提出來,他會為你作主,至于明厚載,當年他沒有珍惜,如今便由不得他了。”
褒若道:“沒有,放眼看去,沒一個讓我入眼的。都是一群群公馬!”
這兩天聽說居然一個什么侯的大兒子,娶了二十幾個妾,還在外面對人道:“府里女眷太過稀少了,要填充內(nèi)院啊。”
還有一個三品官的孫子還是兒子來的,強娶一個賣花姑娘,逼得那姑娘幾乎要死,最后還是給逃了出去。
更有甚者,天天上青樓喝花酒,得了風流毒瘡,不好對外明說,只說得了天花,那瘡長得滿臉滿頭都是,疤也去不掉,一伸手,滿滿一手的瘡疥,說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公馬?”肅曠不明白她的意思,疑惑道。
也就是種馬,褒若沒敢當著肅曠的面直說,對那此所謂的王孫公子自然心里是一絲一毫的好感也沒有。
厚載如同一種風一般出現(xiàn)一下就沒有影了,褒若的生活也恢復了正常,且至少一年內(nèi)不用擔心有人來打擾,真算得上滿心歡喜。
厚載當然也不是傻子,從凌王的態(tài)度,便知道凌王打的是什么太極,為了防止老婆在他回來之前就成了別人妻,不得不停留了兩天,把事情布置妥當了才起程。
一路快馬加鞭,餐風露宿,一百里一換馬,僅僅三個月,便從李國的京城回了中漢國的京城,風塵仆仆地剛一下馬,便得知如今娘還是住在山莊,父親因為失意,整天渾渾噩噩,以酒消愁;家中那些不安分的小妾和侍婢辰兒,還有些平時和禮睿有染的丫頭,因為夫人不在,少了管束,更是鎮(zhèn)日里指桑罵槐,互相掐架,更至于大打出手;老太君因為明夫人的事本就氣得不輕,又要為這些侍妾處理紛爭,彈壓安撫,累得不行。
聽到厚載回來,里面一連聲地傳出老太君的命令:“快請少爺進來,快請少爺進來!”
一扇扇門次第打開,人心久已不定的明府迎回了他們?nèi)账家瓜氲纳贍敚S著明厚載沉穩(wěn)的步伐,明府的人不禁呼出了郁結已經(jīng)的胸中悶氣:“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
正在為了一顆珠子大打出手的兩個小妾不由得停下了手,坐在荷花池邊失神的禮睿也略振作了些。
老太君更是熱淚盈眶,身上這沉重的擔子,總算可以缷下來了!
“……府里如今就是這樣。”老太君把這一年來發(fā)生的事詳細述說了一遍,又道:“明海樓里那幾個老昏眼的長老,前日里又來近況你的情況,說你回來后要開一個大會,看你是不是還能繼任明海樓的掌舵這個位子,你也要小心。”
厚載心里有數(shù),他已經(jīng)得到了密報,見老太君還欲絮絮而述,他放下茶盅,笑道:“祖母不必心焦,孫兒回來了,這些事自然有孫兒來處理,祖母且放心吧。如今,孫兒一身的塵土,待我洗個澡,再來給祖母請安。”
老太君拍了自己額頭一下道:“可不是,可是我糊涂了,來人,快快服侍少爺回去好好梳洗一番,吩咐廚房今晚辦一桌團圓宴,為少爺接風洗塵。”
旁邊的管事媳婦和婆子應了下去辦理,老太君正高興著,冷不防禮睿坐在一邊說了一句:“麗萍都不在,還談什么團圓!”
老太君的臉沉了下來,瞥了他一眼。
厚載洗去一身的風塵,又喝了些甘梨露,休息了一個時辰,直到天快黑了,前面來請少爺入席,這才回到老太君這邊來。
燈火通明,一如既往的富麗堂皇的大廳,十幾盞料絲雕花燈懸得高高的,照得廳上如同白晝,服侍的下人往來穿梭,老太君坐在上首,頭上勒著福壽字的抹額,笑得分外慈祥。
禮睿則是面色淡然地坐在老太君下首,望著對面本該是女主人的位置發(fā)愣,兩名小妾在他背后垂手侍立,看似馴服,眼睛卻在骨碌碌地四下里轉(zhuǎn),不時對一邊的辰兒翻一個白眼。
厚載向老太君和禮睿告了坐,坐在老太君右手邊,禮睿突然皺著眉道:“你怎么把你母親的位子給占了,快起來,回你平時的位置上去!”
老太君怒道:“孩子今天剛回來,你這話說來也不嫌硬硌!麗萍又不在,坐一下她的位置怎么了?!”
禮睿也不答,厚載忙起身道:“爹,是孩兒不是,娘不在家,本該要留出位置來才是,說不定娘一會就回來了。”
禮睿這才面色稍霽:“總算沒有白教你圣人道理,你娘要是回來,讓她往哪坐?”
兩名小妾忍不住面有譏色,厚載不動聲色,只是淡淡的拋了一個眼光過去,兩個小妾突然打了個冷顫,噤若寒蟬。
這一頓飯因為有厚載的周旋,比平時活躍了些,禮睿甚至也與厚載共同舉杯,笑飲了一杯。
次日,厚載便收拾準備上霽月山莊,禮睿也要跟去,厚載勸道:“爹在家休息吧,我去就好,估計娘不會這么快回來,去了反而徒忍娘勾起傷心事。”
禮睿面色頹喪:“是啊,傷心事,我和她這么久的夫妻,最后也只留給她一片傷心事!你去吧,要是能勸回你娘,就算是孝順,是我明禮睿的好兒子!”
厚載皺眉道:“爹何必出此言,娘不過因為一時氣惱,所以去山莊住上幾個月,想必很快就能回來,不用擔心。”
福央服侍著厚載上了馬,帶著隨從,一行數(shù)十人一齊向霽月山莊打馬而來。
明夫人身著銀草蓑衣,腳上穿著一雙紅色挖云小皮靴,外面還套著一雙棠木屐,踩在一片濕潤柔軟的泥地中,將最后一片稻氈掀到一邊,穿著一襲望著眼前一片繁花似錦的花圃,已經(jīng)是初春了,正是花香蝶舞的好時節(jié),幾名花匠在早晨猶帶著料峭寒意的薄霧中,彎腰小心呵護著那些正要綻開花蕾的小花。
花需要人呵護,她呢?眼里一絲黯然,雖然映著百花的鮮綠姹紅,依舊掩不住。
嫁給明禮睿這么久,為什么總是她在呵護他?怕他累著,怕他餓著,怕他不自在!
可是,他為什么卻沒有想過也來呵護一下她?
現(xiàn)在的日子真好,每天一醒來,就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不用去想那些小妾今天又有什么花招,不用去看老太君的臉色,也不用去想相公昨夜在誰的房中過夜,更不用違心地為帶著別人香味的相公熬上一鍋補湯。
喝喝茶,彈彈琴,看看書,閑來和那些花匠討論一下花的蒔弄,或是和貼身丫頭談談最近京城流行的服飾是否還是廣袖,腰部束緊了幾分,自從來到了山莊,身邊這些小丫頭一個個比從前更活潑了,從前在明府里,怎么敢這么大膽地笑鬧打趣,總是行規(guī)步矩的,把一個個好好的小女孩兒都捆成了草木人兒了。
“夫人,天還寒著呢,進屋去吧。”身后一個高壯男子從一個瓷盒里拿出熱乎著擦手巾,等她擦好手,便遞上一個小手爐,怕小手爐燙著她,還特意用一塊小短毛皮把周圍卷好,捆得整齊,只留出面上一個透氣的小蓋子,送到她手上。
她接過小手爐,露出一排整潔的牙齒:“謝謝天民哥。”
被稱為天民哥的男人看了她一眼,便撇開眼睛看那些在峭寒的風中顫抖的小花:“前陣子暖流,這花都開得這樣早,這幾天又倒春寒,還得虧你想得到,晚上都用稻草支棚子蓋上,否則,晚間的冷風非把它們打蔫了不可。”
“花和人一樣,都需要悉心愛護。”明夫人嘆了口氣。
天民哥不語。
這個當年的小女孩,如今已經(jīng)是一個風韻獨具的美女人,只是卻不再笑得無憂無慮。
“要不要回唐府?”想不出話來說,隨口問了一句。
“不了。我爹娘已經(jīng)去世,只有哥哥嫂子,見了難免彼此難過。”她淺笑著把手緊緊貼在小手爐上。
天民心里明白,嫂子對這個夫家的妹子總懷著一種莫明其妙的嫉妒之情,平日里回娘家,半是羨妒,半是挖苦地總要說上一陣,如今夫人與老爺之間出了問題,回去只會聽到難聽的話,便只道:“那就在山莊住上一輩子也是無妨的,反正我會在這里守著山莊,你不用怕。”
明夫人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清晨的空氣帶著冷意,清新而爽脾,這是有明府無法體會到的,然后轉(zhuǎn)身看天民。
天民哥是她自小的玩伴,是奶娘的兒子,因為唐夫人的寬和禮下,允許奶娘把他帶進唐府,他比明夫人大三歲,從小就是明夫人的得用仆人兼玩伴,唐夫人見他聰明可愛,便讓他也和唐府的公子一起在唐家私塾上學,長大后卻不愿離去,在唐府也領了一個差使,本來以他的能力,是可以離府出去,必有更好的前途,不知什么緣故,他就是甘當下人,唐夫人見他有能力,便讓他成了山莊的主管,后來明夫人嫁給了明禮睿,天民哥自然也成了她的人,為她打理著這個陪嫁的山莊,他果然不負唐夫人所望,將山莊打理得井井有條,每次來山莊視察,都讓她有種回家的感覺,所以當她受盡傷害時,第一個便想到搬來山莊來,天民哥也不曾追問,只是安排好了一切,讓她那夜睡得香甜無夢。
老封君:有朝庭誥封的老誥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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