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長劍像被定身法定住了一般,在強大的慣性作用下,硬生生地止在半空中。
肅曠回身看褒若,褒若眼含淚水,搖著頭道:“如果你還算我兄長,就帶我回王府,這個人我片刻也不想再看到!”
厚載嚴厲地道:“你不想見我便能解決一切嗎?”
肅曠見兩人情勢非同一般,他素來知道這個妹妹對婚姻一事全不放在心上,早就有些奇怪,現在看這樣子,心里明白了幾分,道:“這事,你們是現在就說個明白呢,還是隨我去見父王?不,我看還是隨我去見父王吧,這事我作不了主。”
褒若撇過頭,將一顆淚珠舔了進去,苦澀的味道在心里彌漫開來:“本來我已經很快樂了,你來又是何苦。”
肅曠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用劍指著厚載道:“我不管你們從前是怎么回事,現在她不想見你,你走!明日你自己來凌王府說清事情。馬上給我離開。”
厚載看著褒若,柔聲道:“有些事,不是離開就能當作沒發生的,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褒兒,你該明白的。”
又回頭對肅曠朗笑道:“世子武藝令人嘆服,不過方才那一招使的力有些岔了,要是這樣——”他將剛才肅曠使過的一招招數原樣使出演練了一遍道:“這招要是能再狠辣些就好了!”
說罷,他長劍狀如無意般脫手而去,““咻”地一聲,劍如電光,直剌入一根墻梁不住顫抖,發出一種空空的低吟聲,嗡嗡嗡的余音顯示出用劍之人勁道不凡,一拱手,深深看了褒若一眼,走出了梁國府。
肅曠面上閃過一絲驚佩,隨既平靜下來,看了褒若一眼道:“走,隨我回去。”
褒若胡亂擦去臉上的淚痕:“我自己會回去。”
“胡鬧,你還想再和哪個陌生男人再這樣見面一次?一個郡主,不在王府好好呆著,天天往外跑,成個什么樣子!”
肅曠不說話便讓人膽寒三分,此刻帶著怒火更是讓人不敢違抗,褒若不敢再說,肅曠帶著她來到府外,下人已經牽了兩匹馬在門口候著,正要上自己的馬,肅曠突然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推到自己的馬前,褒若怒道:“干什么!”
肅曠并不說話,雙手如鐵,半推半搡就把褒若搡上了馬車,一拍鞍韉,飛身而上,馬便在繁華大街上飛馳起來,褒若叫道:“慢些,慢些!你沒看到大街上這么多人,啊,小心!”
前面橫剌里跑出來一個小孩,褒若驚叫一聲,肅曠不慌不忙,腿一夾,絲韁一提,馬與他配合有素,從那個小孩頭上飛身而過,褒若怒道:“慢點騎,就算你騎術好,就可以這樣為所欲為嗎?”
肅曠怒吼了一聲:“閉嘴!”差點沒把褒若耳膜震破,當下只得乖乖當個啞巴,任他快馬加鞭回到王府,一下馬,她便飛跑,肅曠伸手拉住她:“到這邊來。”
花園的空曠處,肅曠沉著臉看著褒若,褒若回以無辜眼神,你來我往沉默了好半晌,肅曠才道:“你還不想說么?”
褒若見識到他的強硬,知道再和他裝糊涂討不了好,可是要她說,她卻實在不想提前事,低頭道:“你問我娘去吧。”
“沒出息的家伙。”肅曠坐在欄桿上,想了一會道:“我十歲隨軍出征,是我自己要求的。”
褒若驚訝地盯著他,這是第一次聽他說到他的事。
他一只膝蓋支立在身前,頭向后仰,是一種極不馴的坐法,道:“我從小生活就不安定,母親早亡,父王被皇祖的寵妃陷害,又為了大局,把當今皇上做的一些事自愿攬到身上,皇祖受人蒙敝,要治他罪,當時,監獄里是由那個寵妃的心腹把持,只要進去,用不了多久,便會離奇死亡,事發前父王得到了消息被逼遁走他國,我則馬上被當今皇上收養保護,十歲上,我便自己要求出征,隨軍歷練,看多了人的生死,也見過有的人被砍斷了腰,躺在血泊中,掙扎嚎叫許久才死,”他沒有告訴她,這個人正是自己的杰作,是敵方的一個間諜,潛入軍中,把一整支隊伍幾乎陷于死地:“我也受過重傷,有一次一只箭深深扎進我的心窩,只剩半中箭翎在外,軍醫沒有一個人敢動手,怕一拔出來當場便要送命,可是,不拔出來,我也得死,最后,是我自己把那箭拔出來的。”
那血噴得如血雨,他也幾乎當場斷了氣,他的求生欲望極強,再加上軍醫們死馬當作活馬醫,才把他搶救了過來。
“那箭如果不拔,我可以多喘息幾口氣,最終也是個死。拔出那箭,我也許當場就死,也許死不了,你說,該選哪種呢?”
褒若不答,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自然是選后一種,可是有多少人能夠當機立斷地選擇正確的路?
“長痛不如短痛。”她喃喃道,肅曠表達的意思她明白。
“我的從前你已經知道了,現在該把你的從前說一說了。”帶著命令的口氣,毫不容置地道:“你想躲到什么時候?”
褒若咬咬牙,慧娘和常佳雖說過她是奚閏名義上的女兒,不過為了她的將來,并沒有說她嫁過人。
“那年我十四,有一天晚上,他為了躲避仇人的追殺,誤闖我的閨房,并且不知怎么的就塞給我一顆珠子說是定情物,要娶我。”褒若語氣平淡,刻板地重復當年的事。
肅曠看著她,這個妹妹素來可愛,男人會看上也不奇怪,也不說話,靜靜地聽下去。
“我嫁給了他,可是新婚不幾天,他便與一個琴娘打得火熱,而且,那家的老太君說我既然不能服侍夫君,就當為他納妾,代替自己服侍他,我不肯,又見他與那個琴娘似乎確有情意,后來便尋了個機會跑出來了,可是我是留了休書的,從此再無瓜葛。”褒若忙澄清道,生怕這個兄長一時道德感作祟,把她送到中漢國去。
“十四歲雖小,不過十四歲結婚的人也是有的,這個不能算是理由,為什么不能‘服侍他’,這是什么意思?”肅曠一下子便找到了她的話里的漏洞,褒若道:“是我的身體不許。”
“什么意思?”肅曠愕然道:“你有宿疾?”
“不是,是……”天啊,這個該怎么說?
“是什么?”肅曠一定要把事情了解得透徹。
“是我當時身上還沒有來天癸啦!”
“哦——”肅曠有些了解了,軍中也有一些營妓,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結果又問了一個讓褒若欲哭無淚的問題:“那你現在有了嗎?”
褒若低下頭,臉簡直要漲開來一般火辣辣的,肅曠如同追蹤敵情,毫不放松:“到底有沒有?”
天,讓我死了吧!
褒若羞怒道:“關你什么事?”
“你要是不說,我就去找太醫來給你診脈。”肅曠像說一件平常的事。
“沒——有!”褒若從牙齒間逼出來,感覺不僅臉是燙的,連呼出來的氣都是熱的。
肅曠打量地看著她:“難怪我看你身材像個小孩似的,原來如此。”
褒若怒道:“要你管!”
胸平不下垂!
“你方才說的機會,是什么機會?你走了,他竟沒有來追你?”肅曠見她惱了,知道她羞的,便換了個話題。
“自然是因為他忙哪,”褒若哼道:“要忙公事,還要帶微含,就是那個琴娘尋她的家鄉父老,忙哪!我不走等什么?等著叫那個微含‘妹妹’,然后大婆小妾歡樂一家親?”
肅曠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原來是吃醋。”
吃什么醋?這是思想道德問題好不?褒若懶得多說。
當晚,肅曠便把事情告訴了凌王,常佳見事情發生,也只好對凌王說了實話,凌王怪她不信任自己,這么大的事,竟沒和自己說,常佳黯然道:“孩子出了這么大的事,是我當初沒有將親事定好,現在好容易看她已經恢復了往日精神,怎么忍心再重提舊事?誰知這個明厚載又跑出來!”
凌王不忍責備,安慰道:“褒若如今是我的女兒,郡主之尊,只要她不想走,誰敢奈她何?”
次日,厚載來到凌王府,穿著一身銀棕色的連綿不斷云紋長袍,山水掩映其中,腰間系著一條織錦紅腰帶,腰帶上一塊雞蛋大的玉扣溫潤如水,一見便是好東西,衣不過是遮羞之用,人才是靈物,厚載行動端方有節,眼睛威而不怒,自有一種凌然之威,凌王這日特意請假不上朝,見是一個這般人品的小伙子,心里先就喝了一聲彩,面上卻依舊冷峻。
“你就是那個在中漢國鼎鼎大名的明海樓的掌舵?”厚載見過禮后,凌王問道。
“不敢當。在下正在海海樓的現任當家。”
凌王自然是知道的,明海樓在李國也有涉足多個行業,這個明厚載是不可小覷的人物,行事狠辣,面上卻永遠謙遜得體,明海樓在他手上不過幾年功夫,規模便擴大了將近一倍,據他所知,這個明厚載私底下其實與中漢國皇帝有著某種密切聯系,與李國皇室也有些不得明說的來往,這倒是有些棘手,若是這個明厚載堅決不肯放手,恐怕會波及兩國關系,此事不能硬來,只能智取。
“你明海樓與我們李國也有商業往來,不過那是戶部的事了,與本王似乎沒有關系,本王素不過問,不知今日你上門可有什么事?”
褒若躲在壁后偷聽,心里罵道,這些大小狐貍,說話彎彎繞。
常佳從在凌王旁邊坐著,面色冷淡但也不無禮,沒有流露出認識厚載的模樣,凌王知她心里不快,悄悄握了握她的手,常佳低下頭,眼睛瞥到一邊的簾子微微動了一下,知道褒若就在那后面,不由嘆了口氣。
“是這樣,厚載今日上門,厚顏想接回自己的妻子,奚褒若。”
“這里沒有奚褒若。”褒若早就改姓了,叫肅褒若。
“都一樣,反正是王妃的女兒,從前在中漢國時就嫁給在下的。”
“年輕人,你很能干,本不得不佩服你,竟然能尋到李國來!”凌王笑道:“不過那個婚事做不得真,這婚事,沒有經過我這個親生父親的許可,是王妃自己許下的,我們李國和你們中漢的姻律上有一條:凡親事系內眷私訂者,不得為憑,所以,從前的婚約不能算數,婚禮也系非法。”
“當時,王妃可是奚家的人!”厚載不慌不忙道:“認的是奚閏為父,如今中漢國的戶薄上還記著:奚閏二女,長女奚之若,次女奚褒若,當時把她嫁也去的人是奚閏,我明海樓三媒六證地娶她過門,湄城上下皆知,想說不算數,怕也不能如王爺所愿。”
凌王笑道:“依你這么說,本來想保住自己的女兒也不行了?”
“岳父大人,小婿家世也還算過得去,爵位也并不低,郡主嫁給小婿,是不會受委屈的,從前小婿年輕氣盛,做了一傻事讓她傷了心,如今已經悔過,請岳父大人高抬貴手!”厚載極會察顏觀色,見王爺的面色不僵,便知道這位王爺對自己有一定的好感。
“誰許你叫本王岳父?”凌王手一抬止住了厚載的意圖:“此事沒有弄清楚前,你別急著拉關系。唔……我聽說,你在中漢國還有一個紅顏知己?還聽說你們那位老封君對她挺滿意的,既如此,還來求我們做甚?我們郡主論本事沒有,論搗蛋功夫一流,天下父母心皆是一般,也實在不忍心讓她去禍害別人的兒子。”
“那個微含是個琴娘,身份低微,必不會影響郡主的地位,王爺實在不必擔心這個。至于在下祖母,看到年輕女孩,多疼點也是有的,卻與在下無關,事情發生后,那個微含在下已經命人把她送走了。”
凌王笑了起來:“她與你無關,你能把她送走?便是一個妓女,與你無關,你也沒有權利說送就送吧?你們總是有了瓜葛,她才會任你處置。不是我說你,明公子呀,都是男人,我自然明白你在想什么,家花固然好,野花變芬香,所以,這次你是想都不用想把褒若帶走,我是不會讓我的女兒跟你走的,難道說,再把送你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一大堆的府里去受罪?你家那個老封君,我也不想多說,對我女兒諸般不好,我也懶得和你計較,都過去了,計較顯得我凌王小氣,但是,要我將女兒再送進你們那個老太君坐鎮的明府,卻是萬萬不能,你連自己妻子都看不好,將來怎么保護她?”
厚載道:“人生在世,孰人無過?望王爺給厚載一線生機,褒若實在是我心愛之人,斷不能放手!”
凌王笑道:“明公子言重了,談不到什么生機,你在李國,也算是李國的貴客,應當好好招待你才是。如今既然你這么執著,本王倒有一個提議,不知可行不可行。”
(https://www.dzxsw.cc/book/27564/172968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