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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就在二十四天前鄭林輸錢了。

  同時他也向在場的所有人證明了自己已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個合格的賭徒。他不但將前兩次贏的錢分文不剩地掏出來,并且還付了高額利息:他從五哥那兒借了三萬八千塊錢。當(dāng)時他就付給五哥時付了兩千七百塊錢的利息。

  這三萬八千塊錢的期限是三天,三天后若不還,繼續(xù)付兩千七百塊錢的利息,以此類推,直到把本錢還清為止。

  從那天以后,他就像丟了崽子的母狗一樣,混亂幾近瘋狂。

  在鄭林的腦子里每時每刻就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從誰那兒還能借到錢?

  對于一個工資不高又沒外快的普通的小公務(wù)員來說,近四萬塊錢不是一個隨便小瞧的數(shù),況且還是三天之內(nèi)到位。

  鄭林動用了自己的所有關(guān)系來湊錢(除了思婕。他實在是沒有向思婕開口的勇氣)。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可以借來錢的人竟然那么少,那些人就像統(tǒng)一了口徑一樣,就兩個字:沒錢。有一個小子更讓他氣惱了一陣子,當(dāng)他第二次把電話打給那小子,倒也接通了,只是對方告訴他:對不起打錯了。從此以后就是不在服務(wù)區(qū)。

  很快的一天就過去了,他七零八湊地湊了一萬三千四百塊錢,欠款的一半還不到。

  鄭林想得腦細胞都沸騰了,可就是再也沒有想出一個好辦法多弄些錢。

  萬般無奈的他帶著女兒失落魄地回了父母的家。帶上女兒是因為他害怕父母一眼看穿自己愁苦的心事,而女兒是轉(zhuǎn)移他們目光得最好的人選了。

  在路上鄭林想了幾十條向父母借錢的理由,可當(dāng)他一進父母的家門,看到他們吃著簡單的晚餐,看見屋內(nèi)擺著的簡陋的家具,他再也沒有勇氣吐出一個借錢的字。即使開口借了,可老人又能有幾個子的積蓄呢?

  看著父母疼愛地逗著慧兒,他覺得自己心里流著苦苦的血。他咒罵著自己。他強忍著在父母家待了一個來小時,最后他逃跑似的領(lǐng)著慧兒離開了父母的家。

  華燈初上,城市的夜晚是放松的,人們在找著一切辦法消除白天所承受的壓力,松弛著緊張的神經(jīng)。

  可他呢?在回家的路上鄭林覺得所有的人都比他快樂。他失神地看著慧兒跑跑跳跳,歡快無憂的樣子,眼睛酸酸的流下了淚。他蹲下又一次淚流滿面地樓住了女兒。他覺得自己被周圍的所有一切遺棄了。

  兩天又過去了,鄭林的手里依然是一萬三千四百元錢。再過一天一夜還錢的時間就到了。可是他卻沒能再借到一份錢。

  “媽的”!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鄭林如驢拉磨似的地想著心事,想得實在沒招后罵了一句。

  唉,只有家里的三萬元錢可用了,他最后嘆了一口氣。

  回到家里他強打精神和妻子范雯周旋著,忍著煩躁的心和女兒廢著話。

  “你最近怎么了?沒精打采的。”范雯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鄭林。

  “沒什么,就是有點乏。”鄭林擠著笑容回答。他真害怕自己的偽裝逃不過妻子明亮的大眼睛。

  “要不,明天你去醫(yī)院檢查檢查。干什么了還老覺得乏?”

  “噢。”鄭林胡亂地應(yīng)著。

  他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但是能跟范雯說嗎?

  當(dāng)女兒終于睡熟了后,范雯悄悄地鉆進了鄭林的被窩。鄭林猛地想到他倆已經(jīng)快半個月沒過生活了。他撫摸著范雯光滑細膩的身體,機械地做著原本讓他激情四溢的事。興致是一點也沒有,雖然是嬌妻如花,他就如一個軟體動物一般艱難地游到了終點,那還有半點的余力說些片言只語。最后他在恍惚中進入了夢鄉(xiāng),也許夢鄉(xiāng)里并不一定有什么美好的事情等著他。

  第三天下午,鄭林在范雯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家里僅有的三萬元錢取了出來。他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想法,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還錢。

  當(dāng)天晚上他將三萬八千塊錢故作輕松地遞給五哥的時候,心仿佛在滴血。五哥笑著直夸他信用好,最后說如果再用錢就只管放心的吭聲。鄭林聽后苦笑了一下,什么也說不出來了。他并沒有離去。

  賭局開始后,他本來想用手里的五千多塊錢撈回一些,可是他的運氣實在太差,幾注下去他就手無分文了。他呆呆地站在哪兒,渾身上下一陣陣的燥熱,額頭不由得冷汗直冒。周圍七言八語的躁雜聲使他難以忍受。

  這時坐莊的人滿足地下莊了。扔下一群人意猶未盡地惱怒著。

  “真他媽的倒了血霉了。邪了逼門啦,全是他媽的紅莊。”毛將們狠狠地罵著。個個在心里計算著虧空。

  猛地,一個念頭閃電般地掠過鄭林的腦海,紅莊?!自己為什么不坐莊呢?說起來有些邪門呢,要是紅莊有可能都是紅莊啊。運氣好的話幾條子就能殺回幾萬塊錢,而且還會有盈利。

  鄭林中了魔一般干凈利落地坐倒了莊家的位置,下意識地看著五哥。輸了的人們立刻圍了上來。

  一直盯著他的五哥會意地點了點頭。鄭林一陣狂喜,有模子了(指本錢)老子還怕什么?來吧!輸死你們這幫狗日的。

  鄭林并沒有意識到,那些輸了錢的賭徒們此時就像餓紅眼的惡狼,嚎叫著要將他撕碎,啃光。

  難道你一定會贏嗎?如果輸了,你要用什么來償還這魔鬼般的債務(wù)呢?這一切想法都已多余。一個紅了眼的賭徒早已沒有了大腦,在他們的心中只有一個字:贏。

  結(jié)果是慘不忍睹,鄭林毫不費力地欠了五哥十四萬元的外債。

  他在連續(xù)積累著他的噩夢。

  第二天,像被抽了脊梁的鄭林開了一周的病假條。上班對他還有什么意義呢?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有什么心思想到其他的呢?

  在家休假的鄭林急得一籌莫展,他根本沒有弄到多少錢。

  昨天,下午,五點鐘。

  鄭林接到一個冷冰冰的電話,讓他到“靈運”酒吧去一趟。

  當(dāng)他忐忑不安地走進那間他早已熟悉的房間時,看到五哥陌生又冷漠地坐在沙發(fā)上抽著煙。往日的微笑和客氣早已不在。板寸和光頭用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打量著他。見到鄭林五哥一句話沒說,只是默默地抽著煙。

  “錢呢?”光頭問。

  鄭林心一縮,緊張地說:“正湊著呢。”他用近似哀求的眼光望著五哥,“五哥,再緩兩天吧。”

  五哥斜眼看著他,問:“湊了多少?”

  “一萬多。”鄭林撒了個謊。

  “你欠五哥多少?”光頭提高了聲音。

  鄭林出了一身冷汗,沒回答。

  “問你呢。”板寸突然厲聲喝道。

  “十四萬。

  “那他媽的哪兒夠呀。”

  鄭林苦著臉說:“我一定想辦法,這兩天就湊夠。”

  “操……”

  五哥這時抬手打斷了他手下的話頭,看著鄭林,恢復(fù)了和悅的神情。“林子,我也知道這段時間你輸大了。可是我也沒辦法啊。你讓我為難啊,錢都被你壓死了。我也就這么大能力,你說,你讓我怎么辦?”

  鄭林不知怎么回答,只是說:“我一定想辦法,一定想辦法。”你還能有什么辦法呢?他心里愁苦地想。

  “其實,一下子讓你拿出這么多錢也不容易。你看,叫你來呢,我的意思是咱們商量商量。想個辦法。朋友一場也別把事情做絕了。是吧?”

  聽到五哥的話鄭林竟有些感動。

  “我想,”五哥接著說,“你也不可能一直運氣不好。今晚我約了幾個有錢的主兒,你做個頭莊,搏一搏。手好了幾條子就殺回來了,你也輕松了,也緩解了我的壓力。怎么樣?”說完他就定定地看著鄭林。

  鄭林愣住了,“可我沒模子啊。”

  五哥扔給他一支煙,說:“我再借你二十萬,不要利息。”

  鄭林眼睛一亮,但很快就黯淡下去了。

  “但是你得把你的房產(chǎn)證押給我。”五哥吸了口煙,“不過你也別怕,這是規(guī)矩。等你贏了把錢還給我后,我就把房產(chǎn)證原還給你。”

  這可不是小事啊。鄭林心想,很可能就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啊。可是,現(xiàn)在又有什么辦法能還清欠帳呢?萬一贏了,一切不都解決了嗎?到時自己就不會再沾這個東西了。他咬了咬牙,心一橫,點頭答應(yīng)了。

  五哥開著車送鄭林回了趟家,取來房產(chǎn)證。然后兩人又回到“靈運”酒吧。

  六點多鐘,鄭林給范雯打了個電話,說晚上有應(yīng)酬不回家了。

  八點多鐘,鄭林坐在了莊家的位置上,開始了沒有后路的一搏。

  一夜過去了。

  游戲結(jié)束了。

  鄭林覺得自己的生命也到了盡頭。對于他來說是,沒有一點“萬一”贏了,只有“一定”輸了的結(jié)局。

  躺在床上的鄭林猛地坐起來,四周看了看,一會兒又頹然地躺了下去。

  三十四萬元錢,一個星期還清。一個阿拉伯的故事。

  全完了!干干凈凈徹徹底底地完了!

  如果在二十四天前就此收手的話,豈不是另一番天地。鄭林混亂的大腦悔恨地想著,不就才三萬八千塊錢嗎,那時侯還可以承受的呀。為什么不早點收手呢?為什么???你這個蠢豬!

  是啊,不就是三萬八千塊錢嗎!他卻沒想想自己在一年里能掙幾個三萬八千塊錢?當(dāng)另一數(shù)目更大的欠款疾風(fēng)暴雨般地砸在他的頭上后,這三萬八千塊錢的損失便顯得那么溫柔,那么不值一提。就像你剛被針扎了覺得很疼然而緊接著狠狠地挨了一刀以后,針刺疼的感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樣。巨額的債物砸暈了他的同時,似乎也將他的記憶砸得模糊了,他好像忘了自己賺錢的能力。

  外面的雨還在下著,無情冷酷地下著。

  跑!這個念頭突地從鄭林的腦海里跳了出來。對,跑掉!從此從這個城市消失,無影無蹤。可是……

  你能帶著老婆女兒,帶著老爹老娘,帶著房子跑掉嗎?!即使一個人跑了,災(zāi)難它依然還在啊。難道把苦難一股腦扔給親人,自己就一走了之嗎?他做不到。那是些什么人他已經(jīng)清楚了。那都是一些發(fā)配到人間的魔鬼呀。

  他就像進入了一條死胡同,在胡同的盡頭有一個讓人靈魂顫抖能讓人痛苦毀滅的魔鬼在靜靜地等著他。他離這條死胡同的盡頭越來越近,卻無力掙脫。只能任由那魔鬼用它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將他和他的親人們吸過去吸過去。

  去死吧,或許這是唯一的出路。鄭林昏昏地想。

  他渾身冰涼的一直躺著,死亡的陰影籠罩著他那個絕望的靈魂,不能散去。

  時間不知不覺地到了傍晚。

  范雯領(lǐng)著慧兒進了屋里,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鄭林還在睡覺。一定是昨晚沒睡好覺。不是領(lǐng)導(dǎo)干部還挺能鬼混的啊。范雯氣氣地想。

  “去找你爸去。”她拍了拍慧兒。四歲的小慧兒連跑帶顛地直奔床上躺著的鄭林而去,不知深淺地一把抓住鄭林的鼻子,稚聲稚氣地叫著:“八戒,起床了。”

  剛剛睡去不久的鄭林正在夢里苦苦地掙扎,被慧兒一抓一嚷,嚇得醒了過來。迷糊中他以為五哥的手下來了,一陣陣的心驚肉跳。待看清是自己的寶貝女兒時,他又一傷心,眼中竟有了淚水,心里酸酸的。

  “你倒挺熱愛生活的啊,”范雯在廚房里邊忙著邊數(shù)落著,“只是個享受。早早在家飯都不做啦。你昨晚干嘛去了?”

  鄭林抱起女兒不知如何回答范雯的話,只好說:“太累。”

  “累?那我得好好伺候伺候你讓你再累點。你說你要那電話干嘛?砸核桃啊。又不打電話又關(guān)機。你要是想玩兒失蹤就別回來。”

  “沒電了。”鄭林有氣無力地回答,同時含著眼淚在女兒嫩嫩的小臉上狠狠地親了幾下,小聲說:“好女兒,好好活著啊……”酸楚的再也說不出下文。

  冷靜了一陣,鄭林顫聲說:“雯雯,明天我要出趟遠門。”

  “到哪兒去?”在廚房忙碌的范雯竟沒聽出鄭林的話有什么異樣。

  “南邊。”鄭林含糊地說。

  狗日的們到陰間找老子要錢去吧。房產(chǎn)證在你們手上又無字無憑的,你們又能怎么樣?!鄭林恨恨地在心里說。他熱淚長流地將女兒緊緊地抱在懷里。

  “雯雯,”鄭林努力平靜著自己的心情,盡量用正常的語氣說,“這個家就交給你了。把……把慧兒照顧好,你也要把自己照顧好。凡事想開點。沒事帶著慧兒,常回我爸哪兒看看……”

  鄭林說不下去了,他生怕自己哭出聲來。

  慧兒不解地盯著爸爸,用嫩嫩的小手抹著鄭林的淚水。

  “你這是怎么了?好像出去再也不回來似的。你就放心吧。只要你干的都是正經(jīng)事,家里你就別操心了。”范雯憋了一天原本回家要發(fā)出來的氣慢慢的竟沒有了。

  “你這段時間都忙什么呢?”過了一會兒范雯在廚房問鄭林。

  “單位上的事。”鄭林麻木的回答。他看著從自己懷里下去的女兒,打開電視看著動畫片。他痛苦的用被子蒙住了頭。

  爸,媽,雯雯,我真的別無出路了呀,原諒我吧。鄭林在心里悲苦地叫著,人作孽不可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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