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腳步聲漸近,予涵坐在玉輦之上,前有宮人開道,后有侍衛護駕,一溜人簇擁著,浩浩蕩蕩地朝著宮門口開來。
予涵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定格在漓裳的身上,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纖弱單薄的小女子眼中綻放出從未有過的倔強、隱忍和執著。
坦白地說,他有些心疼,又有些感動。
下了玉輦,撐起竹骨傘,一直走到漓裳面前,柔聲道:“臻妃,別鬧了。回去吧。朕金口玉言,難道還會糊弄你不成?朕會為六弟報仇的,可不是現在,你是個聰明人,不會不明白的,對嗎?”
嘴角浮起的冷笑被僵硬的冰莢所覆蓋,沒有人能夠看的清楚,漓裳伏地磕頭:“孫海垠背后下刀致使王爺死于非命,臣妾下毒竟不曾將他毒死!請皇上為王爺報仇!阿福和小蝶幾個人是無辜的,請皇上放了他們吧!”
漓裳清越的聲音透著一絲絲的顫抖,字字如金針,根根穿透耳膜,予涵不由得向后跳了一步,面色變得極為難看,厲聲呵斥道:“你放肆!膽敢誣陷國家重臣!說孫將軍殺了六弟,你有何證據?!”
證據?
如果她說,全福親眼看見孫海垠的鋼刀砍進予澈的肩膀,全福怕是連今晚也活不過吧。
予澈、德妃、傅昭儀……
還有多少認識的、不認識的鮮活生命消弭在陰謀和權勢之下?
神圣不可褻瀆的七彩光圈籠罩下,至尊的皇權背后到底掩藏著多少證據確鑿的和無據可考的血淚生命,怕是誰也說不清了吧。
他明明就是主謀,此刻卻大言不慚地向她要證據?!
心底一片涼薄。
這天地一片冰冷。
漓裳并不與他爭辯,磕頭再拜,將方才的話重述了一遍,“孫海垠背后下刀致使王爺死于非命,臣妾下毒竟不曾將他毒死!請皇上放了阿福和小蝶幾個人!請皇上為王爺報仇!”
她的固執讓予涵頗為頭痛,彎下腰,盡量壓制住心頭的驚顫和不安,“阿漓,別鬧了。莫說孫將軍是國家棟梁,就是一介貧民百姓,朕也不能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胡亂對其定罪!容朕回頭盤問盤問孫海垠,再給你一個答復,如何?”
“謝皇上!臣妾就在這里等著皇上的答復!”漓裳垂下眸子,伏地再拜。
予涵啞然無語,惱怒地看著漓裳,不知是給冰雪凍僵了面容,還是真的心如止水,她的面色平淡,看不出一絲感情的波瀾。
漓裳在這兒跪著也便罷了,若是予澈的靈柩一直停放在朱雀門前,必然會在京城甚至整個大齊掀起軒然大波。
予涵冷哼一聲,甩袖道:“好!你就在這兒跪著吧!朕倒要看看你還能跪多久!無知村婦!”
漓裳只管平靜的跪著。
“來人,將睿王和睿王妃的靈柩送回睿王府,擇吉日下葬!”
予涵一聲令下,立刻便有一隊侍衛擁了上來,不知哪里尋來的手腕粗的繩子纏纏繞繞綁上了予澈和朱馨彤的靈柩,并在靈柩前打了個結,又有侍衛遣了兩匹高頭大馬過來,顯然是要把靈柩順著拖走。
漓裳原不會那種撒潑打滾的潑婦行徑,況且她早料到予涵會有這么一著,此刻只一如既往地跪在靈柩前,對著予涵的背影磕頭不止,麻木地重復著相同的話語,“孫海垠背后下刀致使王爺死于非命,臣妾這才在他的茶碗里下毒,不想竟不曾將他毒死!請皇上放了阿福和小蝶幾個人!請皇上為王爺報仇!”
偷眼看了看掩在披風下的鐵鏈,那扣在手上的鐵鐐本就是勉強帶上去了,雪雨浸淋,又上了一層薄薄的霜凍,無形之中,似乎又縮緊了一些。
侍衛一聲呼嘯,銀色的鋼鞭凌空劃過一道銀色的弧線,寒光閃出,割裂迷茫的雪霧。
兩匹高頭大馬扯開四蹄飛奔開來,外圍的人群迅速讓開一條通道。
成千上萬雙眼睛俱看的分明:靈柩飛過,睿王妃素白嬌小的身影被拋了出去,臂上的鐵鏈一扯,那嬌小的身體又給反彈了回來,狠狠地撞回到靈柩上。
拋出,反彈,再次拋出,再次反彈……
凄厲的慘叫聲中,拋出、反彈無數次地循環往復,白茫茫的雪地上淋漓了一道刺目的血跡。
予涵在慘叫聲中驀然回首,被眼前的景象震的目瞪口呆,待到開口喊停時,兩匹高頭大馬拽著靈柩早躥出了半里地。
眾目睽睽之下,他都干了什么?
予涵懊惱不已。本欲小懲大誡,給叫漓裳的那個小丫頭一點顏色看看,讓她斷了為予澈報仇的念想,此刻,為平民憤,卻不得不前去俯就一番!
凌厲的寒風將予涵的呼喊切割成無數細小的碎片,隨著六角的冰晶紛紛揚揚的飄落。
趕馬的侍衛無法將那些零碎的小片完整地拼合出予涵原汁原味的意愿,他轉首,望著風雪中緩緩移動的那一抹明黃的色調,吃驚不小。豈敢勞動皇上前來追趕,他急忙驅馬原路返回。
再不知是給那無數次劇烈的撞擊撞昏了大腦,還是鼻子里,額角上,下顎處淋漓的溫熱的血腥融化了臉上僵硬的冰莢,漓裳的嘴角居然勾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靈柩再次停在了朱雀門外兩丈遠的地方,朦朧中,一抹耀眼的明黃映入眼底,“阿漓,阿漓……”
“王爺,你說過的,你去哪兒,必然帶著阿漓去哪兒。王爺,你帶阿漓一起走吧!崩焐焉焓志咀×搜矍翱澙@的明黃色闊袖,纖弱的手腕已被粗重的鐵鐐摩擦的血肉模糊。
予涵舉著袞了金龍的衣袖擦拭面目血濡的漓裳,“阿漓,阿漓……你醒醒!醒醒!朕是四哥!朕是予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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