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鐘拿起那簪子反復看了幾眼，忽然冷笑一聲，揚手一扔，不知扔到了哪里去。

        “沈寄，你可真是個無恥的人。”

        她簡直氣笑了：“即便你想敷衍我，也該找個好一點的借口吧，你隨便從一個我不認識的女人頭上拔根簪子，然后告訴我，這是我的東西，這也太可笑了吧？下一步你要說什么，莫非是裝出深情款款的樣子，跟我說，其實你一直愛的是我？”

        “那你還不如編個更合理的借口，你就說，羅蕓其實是我轉世的好了。”

        沈寄緘默不言。

        “你怎么不說話了？被我說中了？我說了你想編造的謊話，所以你無話可說了？”

        花鐘嗤了聲，“真沒意思。”

        沈寄斂眸，眼底凝結著薄霧似的痛苦，但很快又被重新掩藏起來。

        “花鐘。”他低聲說，眼神卻沒有看她，“總有一天，我會送你去陰司的，你可以過三生橋，喝孟婆湯，走輪回路，將前塵往事忘卻一空，擁有一個新的人生。”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這種話，就像是哄騙小孩子的。”

        花鐘淡聲：“算了，世界上那么多叫沈寄的，誰說那個人一定是你。”

        她轉身離開：“你要走就走，走的時候別通知我，我真得謝謝你。”

        沈寄凝視著她的背影，她很快下了樓梯，不見了。

        他關上門，轉過身來，望著羅蕓那雙眼出神。

        桑麟有些氣惱地望著眼前的小姑娘，穿著打扮是他從未見過的怪異。

        但在本就怪異的黃泉渡，他又覺得不算怪異，穿什么樣的都有，不穿的都有。

        有些妖怪從凡間下來時，是化成了人形的妖魂，沒有穿衣服的習慣。

        但好在這種情況也不算常見，花老板說兩句，人家也愿意禮貌地遮住該遮住的，以免造成不良影響。

        眼前這個小姑娘，沒多久之前來到客棧，開口全是他聽不懂的話：“劇組？穿越？還是陰曹地府？”

        他聞聲抬起頭，她胳膊露著，一雙長腿露著，修長的脖頸下方，鎖骨也清晰可見。

        他臉蹭一下紅了，一雙眼不知該往哪兒看，便只能盯著柜臺。

        “姑娘說什么？”

        “我說，這是哪兒？”

        “這兒是黃泉客棧。”

        “黃泉？是上窮碧落下黃泉的那個黃泉嗎？”

        “啊？”

        “……我是說，是傳說中人死了下地府之前要經過的那個黃泉嗎？”

        “應、應該是。”

        林菀不理解，認真問道：“那我生前又沒做過壞事，為什么要去地府？像我這樣的好人不應該去天庭嗎？”

        “啊？”桑麟有些懵。

        “你啊什么啊，哎喲喂，我說我跟你說話怎么那么費勁呢。”

        林菀拍了拍桌子，“你是黑白無常嗎？你們地府公務員的素質這么差嗎？怎么話都說不清楚。”

        “公、公務員……又是什么？”桑麟更不明白了，但他知道她這話是在懟他，便回擊道，“你才話都說不清楚，正因為你說不清楚，我才說不清楚的。”

        林菀：“呵呵。”

        “我要求換個人。”她舉手喊，“這個太笨了。”

        “你怎么這么大脾氣啊？你還罵人。”桑麟氣惱。

        “拜托喂，我都死了，我都到這兒了，我還不能有點要求啊？”林菀看了看大堂里面忙碌的黑衣人，拖了條板凳過來坐著，翹著二郎腿，“你這樣笨的肯定不是老板，把你們老板叫出來。”

        桑麟抿抿嘴，從柜臺后面走出來，正想去喊花鐘，花鐘剛好下樓了。

        “花老板。”他委屈喊道。

        “嘖，桑麟，男兒有淚不輕彈啊。”

        花鐘掃了眼他微紅的眼尾，詫異地笑。

        “我又沒哭。”

        “那你眼睛紅紅的。”

        “我是氣的。”

        桑麟深呼吸，指著林菀，“她，她來鬧事。”

        “你胡說八道什么呢？我怎么就鬧事了？我什么也沒干。”林菀“嚯”地一下站起來。

        桑麟怒視她一眼，又趕緊挪開視線。

        “你還是把衣服穿好吧，小姑娘家，有傷風化。”

        林菀冷笑：“您哪根封建遺蔥啊？我穿什么樣關你屁事。”

        “看你自己穿的，我還以為你剛從墓里爬出來的呢。”她說話毫不客氣。

        桑麟氣得說不出話：“花老板！她——她——”

        “好好好，別氣別氣。”花鐘盡量不笑，她頭一次將目光挪到林菀身上，見她的穿著打扮確實較為新奇，不由笑道，“很別致，頭一回瞧見，不過我還挺喜歡的。”

        林菀低頭打量了下自己：“是嗎？可我這就普通的白t加牛仔短褲啊，你們地府難道還停留在古代嗎？系統都不及時更新的嗎？明明大清早就亡了啊。”

        花鐘說：“我這兒可不是地府。”

        “都黃泉了，還不是地府嗎？”

        “渡過黃泉才是地府。”

        “噢——怪不得呢，門口寫著‘黃泉渡’三個字，敢情算是個渡口。”林菀恍然，指了指桑麟搖搖頭，“美女老板，你這員工招的不行，我說話他都聽不懂，跟他沒法交流。”

        見桑麟急赤白臉欲爭辯，她忙安撫道：“桑麟可不是我的員工，他是這兒的客人，替我看個店而已。”

        她笑吟吟：“姑娘就不要為難他了。”

        “我可沒有為難他。”

        林菀說著，語氣倒是變得溫和了。

        “美女老板，所以我怎么才能渡過黃泉呢？”

        花鐘頓了下，道：“我叫花鐘，過黃泉的話，等黃泉霧散了，陰差就會劃船到這兒來的，什么時候過黃泉，你問他們就行了。”

        “好吧，那我在陰差來之前，要在這里等著嗎？”

        “理論上是這樣。”

        “那……收錢嗎？”

        “當然要收錢，哪家開店給人白住的。”桑麟終于找到了反擊的機會。

        林菀白了他一眼：“我沒錢，所以你要把我趕出去嗎？”

        桑麟漲紅了臉，小聲：“……你沒錢還這么囂張。”

        “我死都死了，說話就得囂張點。”

        花鐘走到柜臺后面，撥了撥算珠。

        林菀趴在柜臺上，十分自來熟：“花鐘姐姐，你不會要讓我露宿街頭吧？”

        她露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外面霧大的什么也看不見，我也不曉得怎么走著走著就到了這兒，你要是把我趕走，我就找不回來了。”

        “好啊，那就不收你錢。”花鐘很好說話的樣子。

        “太好了姐姐！我愛你！”

        林菀興奮地跳起來，比了個飛吻。

        桑麟不敢置信：“花老板，你怎么這樣子呢，你不公平。”

        花鐘眨了眨眼。

        “可是，她叫我姐姐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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