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老貓
這話阿星聽了沒什么表情,她倒了杯酒,慢慢抿了一口。
“什么意思?”
“公主,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厲澤眼眶微紅,望著她,“你做這些事并不高興……”
“胡扯,我心里高興得很,看著沈寄虛耗光陰,內心煎熬。”阿星低笑了聲,“很有趣啊。”
“你高興?你根本就沒有高興的能力!”
厲澤盯著她,“我知道,你將所有正向的性子,情緒,都留給了心魂,你如今這具軀體里只剩下了那些令你無法釋懷的記憶,不是嗎?”
“厲澤。”阿星眼里平靜,“放肆了。”
厲澤咬了咬牙,最終低下頭,喝著悶酒。
阿星望著他,輕聲說:“厲澤,你不愿,可以不替我做事,當年的云瀾已不復存在,如今我不是公主,父王母后也早已化為塵土。”
“也許如你所說,我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沒有意義,不過是為了我自己的心結,所以,你隨時可以離開,做你自己的事去。”
“公主……”
厲澤低著頭抬眸望她,“臣,對你有意義嗎?”
這話讓阿星眼里起了些波瀾,但很快又平靜了下去。
“你想得到什么答案?”
厲澤斂眸半晌,輕笑了聲。
“臣當年只是跟在國師大人身邊的下人,受盡了欺辱,多虧了公主殿下,得以救臣脫困,臣永不會忘的。”
阿星怔然片刻,忽然望向窗外。
窗外始終有風,風卷著花瓣落在窗臺上。
她伸手撿起:“厲澤,你看,云瀾的花仍然開得很好。”
花瓣于她指間落下,飄飄裊裊,跌入酒杯中。
——
“林菀。”柜臺后的花鐘喊了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二樓。
“來了。”林菀輕輕一躍,坐在樓梯扶手上滑了下來,順利落地。
鄔常宇眉頭跳了跳:“嚯,我就說,這黃泉路上的女鬼,果然跟人間的女人不一樣,不走尋常路啊。”
“喝你的酒吧,大叔,喝死你!”林菀啐了聲,拎著一條風與月到了柜臺前,趕緊擱在臺面上,搓了搓手,“好凍手啊,花鐘姐。”
她笑道:“沒想到你這兒還有個天然的冷藏室呢,那七號房住的誰啊?還要對暗號才愿意開門呢。”
這暗號還是“女王大人”,應該是個傲嬌的漂亮姐姐,她想。
花鐘用毛筆筆桿蹭了蹭頭發,莞爾道:“雪妖。”
“雪妖?哇哦。”林菀道,“我感覺自從我死了之后世界觀都被顛覆了,每天活得就跟做夢一樣。”
“你們那兒以前沒有妖嗎?”
“我們那兒建國之后不準成精。”
“蛤?”
“嘿嘿。”林菀笑道,“花鐘姐姐,咱們兩個世界,兩個規則,我說了你也很難明白的,不過,你跟我說說這個雪妖的事唄,它既然是妖怪,難道不會長生不老嗎?為什么還會到黃泉來呢?難道她也要投胎轉世?”
“當然會,長生不老那得是得道升仙的才能做到,無論是人還是妖,都一樣,無法得道升仙的,也就是壽命長點,最后還得到陰司去。”
“那這個雪妖,是陽壽到了嗎?她陽壽到了怎么不進陰司呢?”
“沒有,她就是……被罰了。”花鐘小聲道。
“被罰?誰罰她啊?”
花鐘往上指了指:“天道。”
“她出現在人間的時候往往會帶來極端的氣候,連續很多年低溫,干旱,災害不斷,會死很多人,所以天道罰她六百年到一千年左右才允許上去一次,其他時候她則東游西蕩,只要不去人間,哪里都攔不住她,兩百年前她才到我這里住下的,一住下就不走了。”
林菀訝異:“聽起來很厲害,那她是雪花修煉成的妖怪嗎?”
“當然不是了,她是秉承天地規則誕生的,跟一般修煉化形的妖怪,不是一個層級。”花鐘用手比劃了下,“大概差這么多,但是,還是妖。”
“那她怎么也會被陽壽限制呢?”
“因為天地萬物都不是永恒的呀。”花鐘托著腮笑,“什么是永恒的?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不都有特定的命數。”
林菀也托著腮:“你剛不是說得道成仙了,就可以長生不老嗎?”
“長生,又不是永生,兩個概念。”
“……有道理哦。”
鄔常宇插話:“想那么多干什么?人活著一輩子也就幾十年,該吃吃該喝喝。”
他倒了杯醉忘憂:“就拿這酒來說吧,我喝過無數美酒,喝都喝膩了,一般的酒水在我嘴里跟糞水一樣,誰知道死了到這兒來,連糞水都喝不上了。”
“砰!”
花鐘怒拍桌子:“你敢說我的醉忘憂是糞水!”
林菀道:“他是說,還不如糞水。”
鄔常宇心臟突突了兩下,意識到說錯了話,正要賠笑,下一刻身體一輕,就被整個丟出了門外。
院內的老道士和老貓探出頭來,同情地將他扶了起來。
“我說鄔兄弟,你這張嘴還是省省吧。”
林菀叉著腰站在門口,故意落井下石地大笑了幾聲。
“下次你再想喝醉忘憂,做夢去吧,去黃泉里喝黃泉水吧,那倒不像糞水。”
大白鵝回頭望了眼花鐘,為表忠心,跟著附和了幾聲。
老道士:“大白,你別瞎起哄。”他接下來的酒水大半指望鄔常宇呢。
大白鵝:“嘎嘎嘎——”扭頭就走了。
林菀詫異地指了指大白鵝:“花鐘姐姐,你知道它說什么嗎?”
花鐘:“說什么?”
“它說它以后不叫大白,這個名字又土又俗。”林菀挑了挑眉,一臉難以置信,“它說以后請叫它——向天歌。”
“你說它叫啥玩意兒?”
“向天歌。”
“嘎!”大白鵝抬頭挺胸。
花鐘點頭:“很好,是人是鬼是鵝都在秀。”
她拎起那條風與月,朝外喊:“誰去幫我打點黃泉水來?”
老道士和老貓速度快,但老道士更勝一籌。
老貓退了出去,罵罵咧咧:“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老道士問:“花老板,這次是醉忘憂嗎?”
花鐘笑吟吟地將那條風與月扔進他懷里,他忙接住。
“這是,黃泉里的魚?”
“沒錯,可以造夢,美夢,要不要試試看?”
林菀看得心動:“我都想試試了。”
老道士臉色復雜,喃喃:“美夢啊……我很多年沒做過夢了。”
“花老板。”老貓倚在門口委屈,“我都沒嘗過,我們認識這么久了。”
花鐘:“你昏了頭了?兩年前你不是嘗過?”
“哦對。”老貓尷尬地舔了舔嘴唇,“那會兒吃太快,忘記夢見啥了。”
他朝老道士喊道:“老頭,試試看,說不定你就能夢見你的什么什么素蘭呢。”
老道士深深嘆了口氣:“我不敢啊。”
大白鵝邁著步子走到他邊上,鄙視地瞥了他一眼。
“大白——”
大白鵝頭轉了過去。
林菀:“它不叫大白,它叫向天歌。”
“向……”老道士無語,“大白多好聽。”
鄔常宇也扒著門框探進臉來:“誰說的,向天歌多好聽,這名兒真給面子!”
“我能進來了嗎?花美人。”鄔常宇伸進一只腳。
“不能,滾。”
“好嘞。”他又把腳收了回去。
林菀嗤笑一聲。
鄔常宇道:“笑什么?我們之間打打鬧鬧的,都是情趣。”
林菀翻了翻白眼,懶得理他。
鄔常宇:“老頭,你不吃的話,給我嘗嘗,我看看什么味兒。”
老貓著急:“給他不如給我,咱倆才是好兄弟啊。”
老道士拎著風與月扔進了口中,嚼了嚼,吞了。
鄔常宇和老貓:“……”
老道士后知后覺,問花鐘:“你不會能看見我的夢吧?跟上次那位兄弟一樣。”
花鐘道:“你開玩笑,紅塵幻夢除非你邀請我進去,否則我也沒那本事強闖,再說,我對你的夢也不是很感興趣。”
“那就好,那就好。”
老道士環顧一圈,找了條長凳一躺,手放在胸口拍了兩下,“那我就放心做夢去了。”
片刻,呼嚕聲響了起來。
老貓失望地嘆了口氣,鄔常宇搭著他肩膀:“別嘆氣啊,我請你喝酒。”
林菀看著兩人勾肩搭背地在院子里席地而坐,想起一事,問花鐘:“老貓是妖嗎?”
“不算。”
“不算?”
“它死之前沒能化形,到了這黃泉渡,又不愿當貓,心中的執念太深,反而讓他以人形顯形。”
“原來他真是一只小貓咪啊。”林菀咂舌,惋惜道,“化成人形一點也不可愛,要是貓就好了,還能擼。”
花鐘笑道:“別妄想了,他之所以不愿意當貓,就是不想被人摸。”
“他在等誰呢?”
“他的主人。”
“他的主人還活著?”
“當然,人的壽命長于貓。”
“所以老貓先死了,要在這里等他主人一起投胎?”
“不完全是,他主要是想問他主人一句話。”花鐘視線落在院中,看了一會兒,又收回來,“他主人養了他十年,又把他丟掉,他想不明白。”
林菀怔了怔:“所以,老貓是家貓變成了流浪貓嗎?”
“流浪了兩年,沒扛過第二年的冬天,在大雪天凍死了。”
“他怎么……不回家呢?”
“丟得太遠,他找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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