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往事
老道士自夸了自己一番后,大概怕花鐘等人不信,又趕緊補充了一些細節(jié)。
例如當年鄉(xiāng)里好些適齡姑娘托媒人來他們家問過,多到幾乎要踏破他家的門檻了。
又說他那年考中了秀才,縣官大人一看他就說他像是個中探花的料。
花鐘笑了笑:“老道士,越說越來勁了,誰知道你說得真的假的。”
老道士瞪眼:“欸,當然是真的了!出家人不打誑語。”
“那不是佛家的話么?”
“就準他禿頭不撒謊就不準我們道士說真話啊?”
花鐘道:“那行啊,等素蘭來了,我問問她就知道了,她既和你認識,想來肯定也知道你過去的事咯!
“別,別……”老道士神情忽然萎了,“別問她以前的事,她想必不愿提起!
“那你呢?”花鐘望著他。
“我……”老道士訥訥,不知該說什么。
花鐘道:“黑白無常大概是看你心有執(zhí)念,才想辦法讓素蘭過來同你見一面的,渡人亦或自渡,有時候就在一念之間,你跟素蘭之間我雖然不知道發(fā)生過什么,但你兩個人顯然都有解不開的心結(jié),像素蘭這樣心有執(zhí)念的,即便入了陰司,依然不愿入輪回,你更是連陰司都入不了,這對你們都是折磨,所以這次見面大概就是你們唯一的機會,無論是對你還是素蘭,你如果沒有做好準備,那只能徒勞無功!
桑麟崇拜地看著她:“花老板,你說得好有經(jīng)驗的樣子!
花鐘點頭:“像我這種理論知識十分豐富的人,說起來總是頭頭是道!
桑麟愣了愣,不知她這是自夸還是自嘲。
老道士嘆了口氣,低頭細細打量這一身道袍,搖了搖頭。
“其實我就是那種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卻又什么都想要的人,到頭來什么都沒做好,那日我借風與月入了紅塵幻夢,其實也算是看清楚了自己的內(nèi)心,往事暗沉不可追,唯有自食苦果而已。”
他下定了決心:“也罷,往事已定,也沒什么不可說的,我愿意把那一段俗事告訴你們,或許旁觀者清,你們能比我看的更明白些!
花鐘訝異地笑:“你真愿意說?”
“愿意!
“那你等一下,先別說。”
老道士不明白。
一刻鐘后,大堂里做了一圈人,人手一壺黃泉釀。
花鐘將他推到最前面,笑瞇瞇道:“好了,觀眾已就緒,說吧!
老道士眼前一黑:“……”忽然不想說了。
林菀,桑麟,老貓以及大白鵝坐在一桌,林菀喲呵得起勁:“老道士,怎么還不說呢?”
桑麟小聲勸道:“你別催他,任誰要揭開自己的傷疤,心里都不會好受的!
林菀嗤了聲:“他不是說當年是他甩了素蘭嗎?既然做了渣男,這會兒就別裝無辜唄!
桑麟覺得這樣說不太好,便委婉道:“或許當年道長有什么難言之隱呢!
林菀白了他一眼:“你倒是會和渣男共情!
桑麟委屈地不說話了。
她看向老貓:“貓哥,你說呢?”
老貓閉著眼搖頭:“情情愛愛的事我怎么知道?”
“你們貓貓不發(fā)/情的嗎?”
“……這是一回事嗎?”
花鐘慵懶地倚在柜臺后面,百無聊賴地轉(zhuǎn)著手中的發(fā)簪和折扇,等著老道士說故事。
宋吟則跟著她一起坐在柜臺后,安靜乖巧。
而鄔常宇死乞白賴地非要離她倆更近,于是拖了條凳子放在柜臺前面坐著,有一搭沒一搭地找她們聊天。
花鐘不搭理他,他便找宋吟說話,宋吟脾氣倒好,有時候也愿意回答他的問題。
老道士那邊醞釀了好一會兒,轉(zhuǎn)頭朝花鐘為難道:“花老板,這樣我說不下去啊!
花鐘想了想,打了個響指,聽眾與老道士之間忽然被禁制隔了起來,禁制像簾子一樣,遮住了雙方的視線,一下子就緩解了老道士的壓力。
“這樣行了吧?”花鐘笑道。
老道士坐了下來,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幽幽開口,說起了一段往事。
他年少時出身貧寒,住在一個小村落里。
三歲時一次落水發(fā)起了高燒,高燒幾天不退,大家都認為他大概是挺不過去了,然而一個穿著破爛的道士路過了他家,要了一碗水。
那時他家里貧寒,家人又為了他的病焦頭爛額,本沒有什么精力應(yīng)付其他事。
但他父母俱是老實善良的人,不但客氣地給了道士一碗水,還邀請他到家里來休息休息。
道士也不客氣,走進屋坐了一會兒,主動問起他的近況,并報出了他的生辰八字,又說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他的父母當時驚詫不已,都認為這是遇見了活神仙了,便哀求道士救救自己的孩子。
道士思索一番同意了,但留下了一個要求,那便是等孩子長到二十四歲時,必須去一趟道士所在的山門。
他父母擔憂孩子性命,想也不想就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
說來也奇怪,那倒是只是畫了一道符,燒了符水讓他喝了,他竟沒多久就退了燒,保住了性命。
而那道士只留下了一個地址,便揚長而去。
隨著兒子一年年長大,不但模樣越長越好,連書也念得好,自然十里八鄉(xiāng)就有不少人家來相看親事。
這點他確實沒有說謊。
但考慮到功名未定的問題,年輕的老道士讓父母替他暫時回絕了那些事,不過他也如愿以償?shù)乜贾辛诵悴牛M了縣學。
在縣學念書時,他有一交好的同窗,是當?shù)匾焕钚崭簧碳业墓印?
李公子與他十分投緣,得知他尚未娶親,便主動介紹自己的親妹妹李素蘭給他認識。
原本他倒也不在意,不過拗不過是自己好友介紹,便與李素蘭見了一面,誰知二人俱是一見鐘情,怦然心動。
李家倒也沒有歧視他貧寒的家境,反而認為他學問好,未來若能中舉,倒是前途無量,于是欣然同意了這門親事。
兩家人就這樣先為二人訂下了婚事,約定等他中舉之后再正式大辦,也算是雙喜臨門。
在這過程中,李素蘭與他常常見面,感情逐漸深厚。
她本就不是一般閨閣女子,從小隨著父親經(jīng)商,不但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更是練就了一身好武藝,頗有俠女風范。
而老道士反而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二十四歲那年,老道士不負所望,一考中舉,成了縣城的大名人,兩人的婚事更是已經(jīng)提上日程,著手安排了,當時整個縣城的人但凡知道這樁婚事的,無一不羨慕,道一聲才子佳人,佳偶天成。
可就在大婚前幾日,老道士的父母將他叫到房中,滿面愁容地說出了他兒時的那件奇事,并將那道士留下的紙條給他看。
父母跟他說,這事已過去了許多年,那道士不一定還在,這些年也沒發(fā)生什么,他眼看著就要成婚了,而這紙條上的地方距離甚遠,若要趕去,來回至少半年,實在是不方便。
若心有不安,一定要去的話,不如成婚之后再去。
年輕的老道士聽了這話也很糾結(jié),沒想到自己還有這樣一番奇遇,不過他眼看著大婚在即,確實不可能現(xiàn)在拋下一切去找這紙條上留下的山門,也只能放一放了。
誰知大婚當日,洞房花燭夜,李素蘭頂著蓋頭穿著嫁衣在屋內(nèi)枯坐了一夜,眼睜睜看著一對龍鳳花燭燃至天明,蠟炬成灰。
天剛亮,丫鬟驚慌地闖進來告訴她,姑爺失蹤了。
李家四處找人,終于打聽出來那天早上,有人見到他租了輛馬車,早早出了城不知去向了。
這事實在荒唐,老道士家人見瞞不過,便歉疚含淚說了當年一事,說恐怕自己的兒子是找了什么道,被迷了本性,才做出這種頭腦發(fā)昏大逆不道的事來。
李家震怒,當即就要告官。
誰知還沒去官府,丫鬟就來報,說小姐也失蹤了。
李素蘭性子剛烈,在得知那個地址后,便直接收拾了包袱一路追了過去。
當她找到老道士所在的山門時,自己的夫君已身著道袍,儼然一副道士打扮了。
老道士說到這兒的時候淚流滿面,一度說不下去。
花鐘給他遞了兩壇醉忘憂,他猛灌了幾下,才繼續(xù)說。
他哽咽道:“我那日站在山門前,素蘭就那樣……那樣穿著嫁衣,左手拿著蓋頭,右手拿著劍,她說要我跟她回去,她一步步朝我走過來,每走一步,就喊一聲我的名字!
“但她走一步,我就退一步……她一直站在山門外停下了步子,她流淚望著我,問我為什么要這么做,我說這是命……我對不起她,就當我負了她,讓她忘了我,嫁個好人家吧。”
花鐘聽到這兒,也不禁真情實感發(fā)出感嘆:“真混蛋啊!
老道士蹲到了地上,痛哭了起來,整個大堂安靜地聽著他的哭聲。
花鐘喝了口醉忘憂,搖了搖頭。
來這里的鬼魂,哭是最常見不過的事。
無論是被人傷了,還是傷了人,總是有流不完的眼淚。
但眼淚往往是最無用之物,若有用的話,天下人都來哭一哭就好了。
“砰”地一聲。
花鐘抬頭,是林菀一腳踹在了禁制上的聲音,她憤怒地問:“那么遠,她都穿著嫁衣來找你了,你為什么不跟她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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