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山村
云落景回到靈懸宮小秘境中,半跪在藥園前。
“師尊,落景無能。”
“怎么?”
“我于黃泉渡中尋到了一處客棧,花鐘應(yīng)該就在里面,但客棧外面布置了禁制,不允許活人靠近,所以我被攔在了外面。”
云落景低著頭,“恐怕已經(jīng)引起了他們的警惕了。”
“既如此,你神魂出體再去一趟,我會用靈力助你掩容,不過你要切記,神魂落入黃泉渡,修為將失去作用,你所有的術(shù)法也同樣不能再用了。”
云落景道:“是。”
“阿星姑娘,阿星姑娘。”
有人輕快地喊著。
阿星從溪邊起身,旁邊的魚簍里放著她剛剛捕上來的兩條魚。
聽到有人喊她,她點頭:“若晴嬸。”
那叫若晴的婦女不過三十出頭,雖荊釵粗布,卻不失氣韻,滿臉笑容地走過來,將一包草藥塞進阿星手中。
“我剛才鎮(zhèn)上回來,這是順便買的一些治療外傷的藥,不嫌棄的話你就收下吧,你丈夫怎么樣,醒了嗎?”
阿星猶豫了下,將藥草收下,點頭致謝:“他傷得有些重,還未能醒。”
若晴嘆了口氣:“這樣的時節(jié),山中的確有猛獸傷人,撿回一條命就不錯了,不過阿星姑娘,我看你生的這般好模樣,定是有福之人,你可千萬別氣餒,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別跟我客氣。”
阿星淺笑:“謝謝若晴嬸。”
若晴又拉著她寒暄了幾句,便要往家趕,阿星將捕的兩尾魚用草環(huán)栓了硬是送給她,她推辭不過,只得接了才離開。
眼見天色漸晚,這山村溪邊已沒了人煙,阿星遲疑了下,施展靈力沒入溪水中,登時又有兩尾魚被凍住,浮上了水面。
放下施展術(shù)法的手勢,她有些吃力,稍微恢復(fù)了些體力,才卷起褲腿,下了冰涼的溪水,將魚撈了上來。
披著漫天的星辰,她提著魚回了一間破舊的小院子。
半個月前,她和厲澤從空間裂縫中跌落出來,厲澤強行使用陰眼遭了反噬,同時又被空間亂流所傷,以至于傷重昏迷,生命垂危。
而她因為在空間裂縫中被厲澤護著,所以沒有那么嚴重,只是當(dāng)初在北陽山頂,崇河抽空了她的靈力,她努力了半月時間,也不過只恢復(fù)了一點點,施展個冰凍術(shù)都是勉強。
將魚簡單處理了番扔進鍋里,阿星坐在灶臺下面,將枯枝塞了進去,拿著火折子試了半天都沒能成功生火,不由皺著眉頭,再次消耗僅存的一點火靈力彈出了微末火星。
火星由小變大,逐漸燃燒起來。
火光跳躍在她臉上,她靜靜坐在那兒,隨意挽起的長發(fā)散落了一縷下來,垂在頸側(cè),仿佛畫中人。
沸騰的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起身看了眼鍋里,又添了些水,然后走出了廚房。
繁星滿天,銀月高懸,鳥叫蟲鳴,清風(fēng)拂林,一派靜謐景色。
她低低嘆了口氣。
做凡人真難啊。
她已記不得自己做凡人時的感覺了,即便是那時,她身為云瀾國最受寵的小公主,也從未吃過半點苦。
阿星點起燭臺,端進最里面的房間。
房間不大,也沒什么裝飾,只有一張桌子,兩條板凳和一張床。
此刻,厲澤正氣息微弱地趴在床上。
好在當(dāng)時從空間裂縫中跌出來時,他妖氣已全部褪去,若他仍是之前那種半妖化的狀態(tài),那他們可能在這小山村都找不到容身之處了。
阿星將燭臺放在桌子上,昏暗的燭光勉強照亮了這一間小屋子。
她坐在床邊,檢查了下他的傷口。
他傷得很重,渾身上下幾乎都在滲血,那會兒她帶著厲澤進去村子時,村民們幾乎被嚇得不輕,以為她拖著個死人。
好在這里民風(fēng)淳樸,村民也都熱心善良,不但幫她尋了個空屋子,還送來草藥吃食給她。
阿星將若晴送的藥草揉碎了,敷在他最嚴重的背部的那幾處傷口上。
她知道凡人的草藥對他可能沒用,但聊勝于無,畢竟她這會幾乎什么也做不了。
不過厲澤非凡人之體,他的身體痊愈速度要比她想象中快一些,也不知是否因為“半妖”的緣故。
“公主……”厲澤囈語。
“我在。”阿星微驚,忙俯身上前,輕聲說,“厲澤,你怎么樣?”
厲澤閉著眼,沒有回應(yīng),他仍在昏迷中,沒有醒轉(zhuǎn)。
阿星皺了皺眉,摸了摸他額頭,好似有些發(fā)燒。
她搜羅著凡人的記憶,試著將毛巾浸在冰涼的溪水里,然后覆在他額上。
做完這些,她便靠著床坐下來。
她是修仙者,不需要睡覺,只需要打坐恢復(fù)靈力就好,也早已辟谷,不需要吃飯,否則又要添許多麻煩。
燭臺中的燈油很快燃燒殆盡熄滅了,房內(nèi)只有窗外月光灑落的余暉,倒也將半個屋子照得亮亮的。
她閉眸盤膝打坐,一邊吐納著天地靈氣,一邊在思考之前發(fā)生的事。
她之所以選擇在云落景面前現(xiàn)身,一開始是因為宋府那件事。
按照厲澤所說,她之所以去了宋府還殺了宋吟,是因為沈寄將這件事告訴了她,暗示她去做的。
她并不信,但她需要知道真相,知道為何云落景會忽然參與這件事來。
這千年,無論她想如何布局折磨沈寄,都是她與沈寄兩人的事,若云落景成了不可控因素,便有些麻煩了。
她那日在天樞閣前,借著若微花香掩藏,在聞心與云落景身上染了云犀香,可惜云落景很快回了靈懸宮,她無法追蹤過去,便只能借助聞心引云落景出來了。
誰知那晚她與聞心交談中,又意外得知了魂霜寶葉,這讓她有些上心。
那年,她和沈寄在秘境意外被困于禁制中,那時他們都以為自己出不去了,本就互相愛慕,便定下了婚約,這些事她并沒有對云落景撒謊。
沈寄答應(yīng)她,若是從秘境中脫身,必定會去云瀾迎娶她。
她可以肯定,他那時并非在說假話。
只是后來他們從禁制中出來后,意外撞上了云落景,云落景與沈寄避開她單獨談了一會兒,她不知他們聊天的內(nèi)容是什么,且沈寄回來時,神色也未見異常,于是她也沒有在意。
再后來,她回了云瀾……
阿星在黑暗中緩緩睜開眼,她不愿回想之后的記憶了。
“公主……公主……”
厲澤低聲喊著,聲音有些發(fā)抖。
“厲澤。”
阿星立刻起身,復(fù)燃了燭臺,燭光柔和了這一方小天地。
厲澤半睜著眼,臉上都是汗,聲音也很虛弱。
“公主,你還好嗎?……”
阿星一怔:“我很好。”
“那就好。”厲澤松了口氣。
“那你呢?你怎么樣?”阿星忙問,“你傷得很重,但我現(xiàn)在幾乎靈力盡失,也不能替你療傷。”
“我沒事……”厲澤望著她,輕聲道。
阿星皺眉:“你怎么這么傻?差點命都丟掉了。”
厲澤低笑了聲,沒有說話。
阿星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問:“厲澤,半妖是怎么回事?你原本只是個凡人。”
“你終于愿意問我了……”他聲音低不可聞。
他道:“我只是個凡人,公主是修仙者,我想陪在公主身邊,自然不能局限于凡人的壽命,可我沒有靈根,無法修行……公主還記得大國師嗎?”
阿星點頭。
厲澤道:“他是個半妖,乃鳥妖與人類女子所生的半妖,他的肉身難以承載他的妖氣,所以他常常控制不住發(fā)狂,吞食了很多凡人。”
阿星皺眉,她并不知道這件事,怪不得神殿從不允許尋常人靠近,也沒有仆從隨侍在內(nèi),若大國師吞食的都是宮內(nèi)的人,恐怕很容易就會被別人發(fā)現(xiàn)了。
“大國師收過好幾次弟子,或者說仆從,都是為了找到一具合適的肉身,在他徹底失控之前奪舍重生,但之前都失敗了,尋常的凡人肉身更加承載不住他的妖氣,甚至不如他原來的身體,直到他找到了我。”
“我那時只是一個被父母拋棄的乞兒。”厲澤緩聲道,“因為我的眼睛,我所出生的村子視我為不詳,就將我扔了。”
阿星看了眼他的眼睛,那只陰眼空洞洞的,已徹底損傷了,仿佛無底深淵。
當(dāng)年厲澤被送入神殿時,只是個十歲少年,他還以為自己的好日子要來臨了,誰知卻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
大國師瘋狂折磨他,一次又一次用各種方法將他逼到絕境,就是為了看他的陰眼發(fā)揮作用。
因為彼時的厲澤不過是個普通凡人,并不會利用陰眼的能力,唯有神智瀕臨崩潰時,才會因為本能而激發(fā)陰眼中蘊含的天道之力。
那正是大國師所渴求的。
厲澤一日復(fù)一日的忍受著折磨,在黑暗中流血又愈合,不斷循環(huán),仿佛身在地獄。
他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直到他生命的盡頭。
可那日,他僅因大國師心情不好就被端著燭臺罰跪時,一個少女忽然闖了進來,小心拿走他手中的燭臺,還對他微笑。
那一刻,他永遠也忘不掉,這照進地獄的,唯一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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