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三皇女大婚那一日發生的所有事情,一瞬間猶如野草一般,席卷整個京城。
這其一是眾人津津樂道的皇女與護國大將軍兒子的婚事。京城中無人不曉,無人不羨。
這其二便是霍溪白與七皇女路扶桑之間的各種緋聞傳說。
有人說這七皇女乃是橫刀奪愛、還有人說六皇女頭上的綠帽子挺別致的。
亦或者有人還編了幾套故事,天天在茶樓酒樓那種人潮洶涌的地方高談闊論。
其一說是霍溪白與七皇女暗度陳倉,六皇女痛哭欲絕之下與江家小公子在一起;還有人說是江家小公子勾引六皇女,導致霍溪白氣急敗壞之下索性另尋了一個好的人家。
總之緋聞傳的有模有樣,到了路啾耳朵里就傳成了如下版本:
七皇女暗戀六皇女,卻發現六皇女喜歡的是霍溪白,所以就去勾搭霍溪白。沒想到霍溪白早就嫌棄了六皇女不務正業的模樣,便應了七皇女的勾搭。
六皇女氣火攻心,嫉妒之下便誣陷江家小公子與七皇女的清白。
自此兩女兩男的愛恨情仇在京城留下了傳說……
路啾聽得一言難盡:“好好的事情能傳成這樣也是沒得誰了…”
“殿下,您別想那么多。”蘭芷忍著笑安慰,“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假的。霍公子跟殿下兩人兩情相悅,怎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路啾沒說話,尋思著自己跟霍溪白的事情該如何解決。
原主喜歡霍溪白,但她自己不喜歡,還是不要毀了人家這一輩子…
……
夏日多水,天色易轉陰,一眨眼的功夫悶熱的風便夾雜著水汽輕拂過宮中琉璃瓦。
路啾寅時就被人叫醒了。
溫柔的男聲帶著不容置喙的語氣,“常青…常青?快起來,父君有事要跟你說。”
路啾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窗外電閃雷鳴。白刺的亮光映襯著沈貴君的面容,顯得詭異又凝重。
“父…父君,你怎么會在這?”
沈貴君不做辯解,只是讓她趕緊穿好衣服。
窗外瓢潑大雨順著琉璃瓦傾瀉而下,如同珍珠水簾一般在地上旋暈出一圈圈漣漪。
借著黯淡的月色,路啾才發現沈貴君身后跟著一個黑衣女子。對方一身勁裝梳著高馬尾,面容病是病態的蒼白,薄唇微微秀氣的抿著。
路啾愣了愣問,“你是誰?”
女子微微躬身向她行禮:“奴婢桃夭見過小主子。”
路啾依舊疑惑不減。
沈貴君淡淡道:“常青,從即日起,你須得寅時掌燈起床,跟桃夭學習武術。父君不要求你能學得多好,但最起碼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學武?!”
[學武?]
這話不知路啾驚呆了,就連已經下線的系統也跳了出來。
[不是系統你給我解釋解釋什么情況?為什么沈貴君會突然間讓我學武?你不是之前給我說,只要做好原主的本分就行了嗎?]
[我…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你先等著,我去上報一下部門]
說完系統就下線了,無論路啾怎么叫都沒有反應。
路啾生無可戀地望著抱劍而立的桃夭,目光轉向沈貴君問了一句:“父君,孩兒可以不學嗎?”
沈貴君眉心微蹙,有些難過又有些語重心長:“是父君的錯,未能讓你從小養成這種習慣。但是常青,你要聽父君的話,這后宮之中沒有一點本事傍身是不行的。”
他的表情太過于悲慟,周身都縈繞著一股莫名的陰郁。
路啾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要如何告訴沈貴君,你的女兒最終還是會死。人命自有定數,天命不可違。就算是再有本事,最后還不是要敗在女主的手下?
可憐天下父母心,路啾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最終還是無法忍心拒絕沈貴君的要求,跟著桃夭學起了武功。
只是也不知道桃夭師從何方,給她上的第一節課,竟然是在雨中扎馬步。
“殿下,腿張開,雙腳開大,不要超過你肩膀的寬度,重心下移,下盤一定要穩。”
豆大般的雨冰涼地打在她的臉上,順著臉頰滑進錦服里面,粘稠的衣服緊緊的貼在皮膚上,一陣冷風吹過來,差點沒把她給送走。
路啾凍的腿直打顫,等到了卯時三刻桃夭終于放過了她。
這期間,沈貴君一直躲在房間里面不曾出來。他不是不心疼女兒,只是前世的經歷太過慘痛,他自己不能再讓女兒這樣荒廢下去了…
他擦了擦發紅的眼角,啞著聲音吩咐青螢:“去告訴廚房準備一些小主子愛吃的東西。”
青螢嘆了口氣,應聲退了下去。
主子真是變了。
……
沈貴君看著一言不發狼吞虎咽的女兒,只當她是在怨恨自己,一時之間也難受的吃不下飯但又不能在女兒面前表現出來,只好垂眸一下一下的夾著面前一道菜。
路啾一句話都沒有說倒不是因為她怨恨沈貴君,而是她太累了。空腹站了這么久,腿已經麻的不像話只覺得又累又餓,哪還有心思去跟人說話?
再加上她不想再受桃夭的摧殘只想著吃完之后趕緊去南山書院,這樣也能松輕松一會。
一出皇宮路啾便癱在馬車上,但也沒忘了沈貴君之前的吩咐,沖著門外的車夫喊:“先去臨安侯府接謝二姑娘。”
蘭芷心疼的給她蓋了一疊被子,順便點了熏香。
狹小但精致的馬車內縈繞著淡淡的清香,路啾很快就睡了過去。
謝雨一上車時就看到了六殿下四仰八叉地躺在馬車上,她頓了頓,詢問的目光落在了蘭芷身上。
蘭芷自然不能將路啾偷偷練武的事情告知別人,只好胡亂扯了個理由:“殿下昨日熬夜看話本了。”
謝雨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什么,安靜的縮在一邊。
她有些想不明白,為什么陛下會讓她做六皇女的伴讀?
且不提京中其他貴女,光是她謝家就上有嫡姐下有嫡妹,而她不過是區區一個庶女,何以能入了陛下跟六皇女的眼?
謝雨惶恐。
從前她在府里的地位任誰都可以欺負,自從這道旨意下來后,不僅主君恢復了她庶女本該有的分例,就連母親也第一次夸贊了她。
這位六皇女的父親是當今貴君,外祖母是有名的飛鴻將軍。若不是本身性子過于紈绔…
謝雨搖了搖頭甩掉腦子里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耳邊驀地浮現臨走時母親叮囑她的那句話。
“做好本分之事便可。”
她不懂陛下為何會選擇她,但既然入了殿下的眼,那她一定會做好一個合格的伴讀。
只是六殿下這副模樣,一看就是心思未曾放在讀書上。
謝雨想起殿下熬夜看話本的事,匪夷所思之際,又有點頭疼。
……
課堂之上,路啾坐在最后一排依舊困得打盹。謝雨頻頻看了她好幾眼,正欲張嘴說些什么,就被夫女突如其來的話打斷了。
“明朝小國三河圍繞,我軍盤踞經久難以北上,須大量制箭矢以火遠攻。我軍有將十名,兵五千,每日兵需三十支、將需二十支,然每日之后兵將均會有各自幾乎四成的箭矢被摧毀或者消失,為了供給她們一個月的箭矢量,請各位學生算一算,需要制作多少箭矢?”
夫女話音剛落,眾人就哀嚎起來。
“天哪!夫女怎么越來越過分了,上次的題明明還沒有這么難的…”
“就是啊…”
“…我們大家以后是要做文官的人,軍營里這些事情為何要拿來跟我們說?!”
“對啊,自古文武各半邊天下。武將不屑于文官,我們文官也不屑于她們。這種事情是她們軍營的事,跟我們有何關系?”
“…別胡說,文武官員不合都是先帝那會的事情了,現在已經沒那種事了。”
“哼,有沒有胡說回去問問你娘不就知道了?”
“…”
眼見著爭吵愈演愈烈,夫女咳嗽了兩聲,將眾人的聲音壓了下去:“大家別吵了。自古文武本就一體,何須要爭一個誰高誰下?且不說武將有難文官應該竭盡全力,那等依舊堅守在邊關苦寒之地的將士們,難道你們大家也不愿幫嗎?”
“若是沒有她們,哪來我們在京中這般安穩的生活?”
“老身為官數十年,一生獻于文官不敢有半點差池。若非天生斷了一指,說不定早就跟將士們一起去守邊關了…”
夫女其實早就已經乞骸骨,只是因為做了一輩子太傅,年老了依舊被陛下請回來在南山書院教學生。
她天生四指且無力,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沒人知道,原來夫女這一輩子唯一的悔恨,竟然是未曾去守邊關…
先前還激憤的眾人鴉雀無聲,夫女的聲音還在繼續,路啾撐著臉迷迷糊糊聽著,腦子里突然閃現出一幕幕清晰的面容。
梳著雙髻的女孩繞過嬉笑的學生坐在老人身邊:“太傅怎么愁眉苦臉的?”
老人慢悠悠的聲音響起:“殿下可曾有過悔恨的事情?”
女孩沉默了好一會才道:“有很多。我后悔沒吃揚州的棗糕,沒去涼州看一看從前王老先生的雕像,也后悔沒去看看揚州的絕色小倌…”
女孩的話愈發不著調,太傅佯裝怒斥了她一聲便笑了:“殿下還年輕,很多事情以后你就會明白。我老嘍,這輩子再也沒機會去邊關看看嘍。殿下若是感恩老夫,可否代老夫去邊關之地…”
路啾驟然驚醒,下巴磕在課桌上,咚得一聲,連一直觀察她的謝雨都覺得很疼。
夫女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齊刷刷的看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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