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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04玫瑰?不破不立


“明天我就去寶州,我兒子絕對不能等到過了新年再發(fā)喪。”電話像是接通了南極,對方的聲音寒氣逼人。

        “奶奶!這不可以!”付小云急了,再難聽的羞辱她都能看在死去的魏軍份兒上最后一次忍耐下來,可無論如何,不等她回去就要立即將遺體火化,她決不能答應。

        “你算個啥玩兒?你有啥資格擱我這指手畫腳?兒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他現(xiàn)在人已經沒了,可就算是他死了還是我的兒子,哪兒輪的上你這個狐貍精擱這兒豁愣。”

        “您——”付小云的手抖得厲害,她把電話放在面前的寫字臺上,打開了免提,借機讓自己整個人穩(wěn)定一下,繼續(xù)說:“我和魏軍之間不管發(fā)生了什么,畢竟我們是19年的夫妻,我們還有一諾——”

        “你這個女人真是厚臉皮到了頂天兒啦,你現(xiàn)在還舔著個臉跟我提啥?19年夫妻,提兒子?自己爺們在的時候你都敢出去和別的野男人亂搞,全世界都知道我那傻兒子被你戴了綠帽子,我的傻兒子啊……你死的冤枉啊……”憤罵之中,聲嘶力竭的哭聲忽然間爆發(fā),通過揚聲器充斥了整個房間。

        付小云急忙調低了手機的音量,關上免提,又重新拿起電話。她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局面,幸好這是在通話,現(xiàn)在如果是面對面,估計她已經被對方撕扯成碎片了。

        “我們老魏家祖祖輩輩行善積德,怎么到了我兒子這兒,就攤上個狠毒的蛇蝎撩騷,吸了他的血要了他的命哦……咋?你這是還尋思最后吞了我兒的骨頭渣啊!我告訴你姓付的,我兒子現(xiàn)在死都死了,你還想讓他大過年的光著身子,一個人孤零兒地在冷柜里面,為了等你披紅戴綠的當了啥先進回來,再裝好人,門兒也沒有!我,我跟你拼了這條老命——”電話那邊的人聽上去發(fā)瘋了。

        付小云將手機攥在手里,放在腿上,她咬緊牙關,又舉起手機說:“我就最后問您一句,魏一諾怎么辦?您難道不想為了下一代,您的孫子考慮嗎?”

        “你別跟我提我孫子,你背著他們爺倆外面做不要臉的事兒,想過我孫子沒有?我告訴你,一諾早就知道你那些下作茍且的埋汰爛事!還不瞞著你,我大孫子聽我的!明天,明天我到了寶州就帶著一諾上醫(yī)院,我們祖孫倆找你們院領導掰扯去。你要是敢攔著醫(yī)院不給我安排我兒子的后事,誰要是存心拖著不辦,我就立馬死在醫(yī)院。我,我跟我兒子做伴兒去,我讓你們都過個好年!”

        付小云忽然意識到,也許這正是魏軍挑選這個特殊的時間離開的用意吧,他不希望留給她最后再見上一面的機會,他永遠是他媽媽的乖兒子。她知道任由她如何爭取,這個可惡的老太婆也不會答應她的請求,大局已定,這個電話顯然沒有再繼續(xù)下去的必要,她現(xiàn)在該做的不是再跟這個蠻不講理的人毫無意義地糾纏下去。她必須搶在任何人之前,把魏軍去世的消息親口告訴他們的兒子,時間不允許她再有一絲逃避的想法,該面對的早晚要面對。

        想到這兒,她只最后說了一句“難聽的話誰都會說,但是我真心不想在這個時候說。我現(xiàn)在還當您是長輩,還請您自重!”然后果斷掛斷了正在通話中的電話,緊接著迅速撥通了一諾的微信語音通話。

        “一諾——你吃飯了么?”付小云努力放慢說話的速度,力求發(fā)音正常。

        “還沒,正要準備煮餃子吃。”

        “才剛準備?這可不行啊,太晚了,你胃口要餓壞的。”

        “我不餓。”

        “嗯——不餓也得按時按點吃飯,你現(xiàn)在是特殊時期,必須小心點。”

        “哎呦,我知道了。”一諾開始顯得不耐煩。

        “一諾——”付小云猶豫著怎么跟孩子開口。

        “媽——您到底有什么事?快說行不行,水都開了,我這還等著煮餃子呢。”

        “一諾,家里不是有媽媽臨走買的點心嗎,要不——你先拿過來吃點,別餓著肚子。”兒子一個人在家,如果現(xiàn)在她直接告訴他說“你的爸爸沒了”,真不知道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付小云心里害怕了,她遲疑著要不要殘忍地馬上告訴餓著肚子的兒子這個噩耗。

        “哎呦,媽——咱能不能別這么磨磨唧唧的。你快點說不就得了,說完我再吃。”

        眼淚又順著付小云的臉頰流了下來,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完全不稱職的媽媽,她不能照顧好孩子,不能在關鍵的時候好好保護他。可是她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她恨自己此刻不能陪在兒子身邊,她不知道這個青春期的大男孩聽到那個壞消息以后會有怎么樣的一種反應,她怕冒險。

        “媽,你要是在那兒呆著悶得慌,就上上網刷個抖音、看個小紅書啥的,我真沒時間跟你閑聊了——”一諾似乎要掛斷通話。

        “一諾,等——你等一下。”付小云急忙喊住他,頓了片刻,終于輕輕地說:“今天下午,你爸爸——沒了,肺感染導致肺功能衰竭。他這——也算是解脫了吧。”

        一諾半天沒有吱聲。

        “一諾?一諾?你沒事吧?一諾?你還好吧?你回答媽媽,你跟媽媽說話啊,一諾?”付小云心里面直哆嗦。

        “哦,死了?是嗎,知道了。”一諾的回答平靜得出奇,根本聽不出來死的那個人跟他有半毛關系。

        這大大出乎付小云意料,她被這個陌生的聲音猛擊了一下,完全猜不出這平淡的背后藏著怎樣的情緒,她怕極了,害怕兒子接下向她發(fā)動新一輪的狂轟濫炸。心臟在突突突亂蹦,她垂下頭,想了一會兒,說:“你也別太難過了,爸爸身體一直那個樣子很痛苦的,對他、對我們始終都是折磨。聽同事說,他走得很安靜。”

        “我爸死是早晚的事兒,已經變成一個植物人了,誰還真指望著他能醒過來活回來,才怪。”一諾再一次表現(xiàn)出超乎常理的反應。

        “你——你能這么想,媽媽也放心了。”付小云徹底被搞蒙了。

        接下來,一諾開始向她提出問題:“那,你打算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付小云含糊地問了回去。心說,這孩子終于還是要向自己開炮了。一諾不過是個不滿十八歲的男孩,這是他第一次面對親人的離去,那是他親爹,剛才他表現(xiàn)出來的所有鎮(zhèn)定都是在強壓自己的感情吧?她的心一沉,擦擦臉上的眼淚,等待兒子繼續(xù)。

        “我說我爸的喪事,喪事怎么辦?你不是還要幾天才回來,回來了還要隔離。你不在的這些天——大家總要等你回來吧?”一諾的思路格外清晰。

        “嗯嗯。”天哪!又一次錯怪了一諾。付小云已然被攪得亂了方寸。

        “那就是說,要等到新年以后才能給我爸送葬嗎?”

        “原本我和醫(yī)院是這么商量定下的,可剛才跟你奶奶通了電話,她不答應,她明天就要去寶州找你,說是不能等過年以后在發(fā)喪,要馬上辦。我,不同意她的意思。”付小云心亂如麻,不知道是不是這會兒又提起了剛才那個電話,她覺得胃里開始反酸,頂?shù)盟睈盒摹?

        “嗯——我覺得我奶奶的決定沒毛病,有道理。”

        “一諾?你說什么?”剛才魏軍媽媽的話應驗了,一諾聽他奶奶的!付小云絕望了。

        “媽,你別意氣用事。也許你的腦子現(xiàn)在有點亂,回頭你冷靜冷靜仔細想想,客觀地想想。我爸他命短,人不到五十就沒了,這是他自己的命數(shù)。可是人已經沒了,怎么還能讓他躺在冰冷的鐵柜里面過新年呢?太殘忍了吧。”相比電話那邊的慌亂,一諾的態(tài)度堅決又冷靜。

        付小云萬萬沒有想到,同樣的話會從自己的兒子嘴里面說出來,而且完全是基于客觀的評判。一諾這一回不同以前,他的語氣平穩(wěn),絲毫沒有夾雜對她個人的任何指責。她驚呆了,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媽,如果您非要等回寶州以后見上我爸一面,我也能理解。但是,我請求您好好考慮,人沒了,你再見他一面,還有意義嗎?”

        “一諾——”付小云怎么會不明白他們說的對呢,是那么個理兒。可是如果真這樣做了,別人會怎么議論她,閑言碎語裹著橫飛的唾沫星子都會把她吞噬得體無完膚,她還得為她的將來打算啊。

        “而且,我還得提醒您,如果照您的意思辦,一定會跟我奶奶鬧得不可開交。大過年的,值得嗎?我爸都已經沒了,我們活著的人不能只想著自己,就不能讓他安靜地走嗎?”

        這些話邏輯性極強,理智通透,完全不像是從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嘴里說出來給她聽的,付小云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到底是什么時候偷偷長大了,在這樣一個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兒子面前,他的話其實已經給她留下了余地,卻足以讓她感到羞愧極了。

        她怯怯地答應道:“一諾,你說得都很有道理,只不過——”雖然心有不甘,卻很快意識到自己應該跟這個孩子低頭,“好吧。媽媽沒有想到你能夠考慮得這么周到,聽你的,就照你說的辦。明天等你奶奶來了,你跟她一起商量吧。還有,你奶奶舟車勞頓又急火攻心,你多照顧她,免得她又病了,你忙不過來的。”

        “行。那我先掛了,今天晚上還得再做一套模擬題呢。您也別多想了,早點休息。嗯——怎么說呢,最近這些日子您照顧我爸也不容易,我都知道。”

        母子二人的對話以付小云始料不及的方式進行完畢,就這樣安靜地結束。

        房間里一下子沒有了聲音,付小云默默地坐在那。

        她剛才在吞下那一碗方便面以后,趁著肚子里的熱乎勁把即將發(fā)生的各種極端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包括老太太剛才對她的各種謾罵,甚至那個她堅決不同意的提前發(fā)喪計劃,這些都想到了,除了兒子一諾的反應和態(tài)度。似乎在前一秒兒子還是個愣頭青小男孩,后一秒?yún)s變成了一個遇事不慌成熟果斷的男子漢。

        在付小云還沒有來得及想明白上一個問題的時候,微信嘟嘟叫了兩聲,她猜應該還是陸佳晨。她打開來一看,原來是應松給發(fā)來的:“一個人在外面,別著急。”

        這個時候,收到這樣的一條消息也讓人意外,同樣并不在她之前所想的范圍之內。

        付小云記得清清楚楚,自從應松離開寶州,他們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沒有一個電話,一條微信,哪怕一個字,誰都沒給對方留下。應松在今晚突然發(fā)來問候,他一定是得知了魏軍的消息。她不知道要不要在這個時候跟他發(fā)生任何交集,還是算了,也許那樣會將自己推進更尷尬的境地。她決定暫時不去理會應松,也真地沒有一丁點額外的力氣留給他了。

        應松卻沒有在意對方的反應,微信消息一條跟著一條自顧自地繼續(xù)發(fā)過來。

        應松:“知道這些日子你很辛苦,我一直都想跟你聯(lián)系,但是又怕你生我的氣,怕給你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應松:“小云,我知道你在看。自從我離開寶州,心里一直不放心你,我本來過兩天也是要回寶州的,想著到時候去找你。不過現(xiàn)在出了這事,我就沒辦法假裝不知道,你那邊安排得還順利嗎?魏軍媽媽和一諾如果情緒激動也是正常,你自己先穩(wěn)住,切記,控制好你的情緒。”

        應松:“我其實一早就知道你去了天津,我原本就是想在寶州等你回來,哪怕就是個老朋友,這么長時間沒見面,也能吃個飯見面聊一聊的,對吧。”

        付小云越是不想回答,手機偏偏在“嘟嘟嘟嘟”不停地響,她反復摁滅手機屏幕,卻又忍不住再一次地打開來看。

        應松:“我在上海這邊一切都很順利,在醫(yī)院不遠地段租了一套房子,飲食起居基本方便。當然,我這個人你是了解的,除了工作,我并不懂生活,所以每天無非是醫(yī)院和住所兩點一線,回去只要填飽肚子即可。”

        應松:“有時候閑著沒事,我也會癡心妄想,如果你能來就好了,你一定會喜歡上海的生活,你會把我的生活變得不那么寡淡。我遇上你絕對不是偶然,是我生命中的必然。”

        應松:“小云,我還是有些擔心你現(xiàn)在的情況,伸手夠不到心里就更著急,真希望在你身邊能幫到你就好了。不過,我發(fā)現(xiàn)其實你最近變了,變得挺勇敢,不再是以前那個遇事情沒有主意愛哭鼻子的付小云。”

        “我還行,勿念”終于還是忍不過,付小云在對話框里面寫下了這幾個字,不過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發(fā)出去。

        付小云走到窗邊,撩開窗簾,屋外的天空沒有一顆星星,黑的跟墨汁一樣。她想著應松剛才發(fā)過來的話,自己和應松曾經的親密關系在別人的眼里意味著她作為妻子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和婚姻,而別人誰又會真正了解她呢?每個人都會出于多方考量才能對生活最佳的選擇,她也不例外,她始終沒有背叛她的心,她對自己的選擇不后悔。恍惚感到鼻子兩旁癢蘇蘇地慢慢充斥著他的味道,于是重新坐回到桌邊,抓起手機,輸入文字回復:

        我糟糕透了!勇敢不用管這些事情也得硬著頭皮上,其實我真地不知道該怎么辦?魏軍剛走,婆婆馬上要來鬧,她根本不等我回去,就要盡快給兒子辦喪事,怎么也沒想到我家一諾也是這個意思。不過一諾到底是個男孩,他今天忽然之間長大得我都快不認識了。但是,我真心不希望他們真地在我回去之前就把人發(fā)喪了,如果這樣,我以后還怎么有臉見人?咱們醫(yī)院那些人你是知道的,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夠淹死一頭大象。還有我們科那個齊主任,他就是一個披著羊皮的狼,平時看著道貌岸然的樣子,誰會想到他竟然用參加援津醫(yī)療隊這個名額當條件,想侮辱我。我想,這次回去我八成是不能再留在醫(yī)院……

        話沒寫完,心里惶惶地不安,跟著又是一陣眩暈。

        不過,就在這個瞬間,她意識到無論是否會在將來繼續(xù)那一份忠于自我的感情,今晚她必須遵從心的安排,獨自接受這一份老天爺給的考驗,一個人頂住所有的痛苦、艱難和疲憊,不依賴任何人的幫助和憐憫。沒有好辦法,能走到哪里是哪里,碰到什么算什么。

        付小云手里攥著手機,楞了一會兒,跟著迅速把所有的文字又一次刪除得干干凈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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