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萼只把嘴角一壓作勢生氣道：“好端端的，怎么去這么久，也不送個信回來，白白教人擔心。”

        話雖然這樣講，可她眉眼彎彎，瞳中卻是盛著笑意。

        陳瑞文看著她，只是把手心伸過去道歉道：“是我的錯，白白惹玉娘不高興，該打。”

        林素萼哪里是真的想要打他，便也不理他，自己又坐回去剛才的塌上，拿起繡棚繼續繡著。

        陳瑞文收了手就安靜的坐在她對面認真的看著她刺繡，看見她秀美的容顏恍惚之間，他竟然有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他同林素萼道歉：“今年你的生辰我錯過了。”

        林素萼卻不在意，頭也不抬道只是調笑道：“生辰禮物你給我補上別忘記就行。”

        話音剛落，一支金光閃閃的蝴蝶寶石金簪就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哎的一聲驚訝道：“好漂亮的簪子。”

        抬起頭驚喜的看著陳瑞文，“是給我的禮物？”

        看著陳瑞文點點頭她才高興的接過金簪，簪子上蝴蝶竟然是拿金線編制而成，搖晃之間有輕微的沙沙之聲，竟然就像真的蝴蝶振翅而飛一樣。

        她今天梳了個垂鬟分肖髻，并沒有佩戴什么發飾，十分清新自然，如今得了他這個簪子歡喜極了，摸索著就往發間插去。

        只是沒有鏡子，一直找不準位置插不中，她剛想喚玥兒捧銅鏡來，陳瑞文就起身道：“我來吧。”

        她便把簪子遞給了他，頭不動乖乖任他動作。

        陳瑞文手左手拿著金簪左右看了幾下，最后凝著神一臉正經找準位置插了進去。

        這時候周嬤嬤捧著新蒸好的藕粉桂花糕進來擺在陳瑞文桌子上，陳瑞文一向敬重林素萼身邊的嬤嬤，便微微點頭向她致謝。

        周嬤嬤卻笑：“瑞文公子該謝姑娘，這可是咱們姑娘一大早做好蒸上的。”

        林素萼道：“昨兒突發了興致，今兒就早早起來做上了，沒想到你今日過來倒是是趕巧了。”

        又不自覺補充道：“你快嘗嘗味道怎么樣，藕粉是今年夏天新藕做的，桂花也是前段時間帶丫頭們親自采的金桂。”

        陳瑞文點點頭，捏起一塊就往嘴里去，甫一入口韌彈清甜，轉而就是淡淡的桂花香。

        他又拿了一塊開始吃，林素萼瞧見他的動作，也笑得十分滿意。

        陳瑞文吃完第二塊就沒吃了，只道：“等下就讓隱云把剩下的拿回去，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個手藝。”

        林素萼有些自得：“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你要是想吃我那兒還多著呢。”

        周嬤嬤也笑：“來日誰家娶了我們家姑娘回去，那可是祖墳冒青煙了。”

        林素萼有些害羞，嬌嗔的喊了聲讓她不要再說，卻沒看到陳瑞文側過頭那一瞬間的冷意。

        他道：“聽說齊王殿下想讓你進選秀名單。”

        他一說這個，屋里本來歡樂的氣氛就冷了下來，林素萼咬著唇肉眼可見的不高興起來，她讓周嬤嬤出去守著。

        有些擔憂的看著他：“事情傳的這么快？你在外都知道了？”

        陳瑞文倒是搖搖頭，不想讓她知道他安排人監視著林府的情況，只是說是聽林參清不小心提了一嘴。

        林素萼道：“那日實在疏忽，竟然和他遇上了。”

        陳瑞文聽了她的話，眼神又看向窗外的海棠樹，秋至花落，已有幾分蕭敗之色。

        “齊王殿下不行。”他從海棠樹上移開視線又看回她，“聽說齊王妃善妒，齊王好幾個侍妾都不明不白的死了。”

        眼前的花卻正盛開，他絕不讓花落。

        林素萼眉頭緊鎖，“我哪里不知道。”她嘆了一口氣，“哪家女子愿意做人家妾室。”

        不過她已然和父親商定了解決的法子，便也不太擔憂，舒展了眉眼反過來安慰他道：“你也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

        陳瑞文看著她：“什么辦法”

        林素萼不知道他內心復雜猜測，只是單純笑道：“不日便有一樁好姻緣上門來幫我擺脫眼前這份難事。”

        陳瑞文笑道：“哦，是嗎。”

        若是換做平時她定然能察覺他語氣中的淡淡諷刺，只是現如今她滿心期待同褚思裘的婚約，哪里顧得上細察他話中情緒呢。

        陳瑞文不愿多待，起身同她告別，臨出門的時候又回首道：“玉娘，你會如愿的。”

        林素萼笑著看著他，并不知道他話中深意。

        他走出門去想，他會讓她如愿的，他怎么會讓她嫁給齊王，但也不會讓她嫁給其他人。

        一切歸于寂靜，靜默無聲。

        國子監祭酒褚瞻下朝回家，至書房后貼身仆從奉上從涼州送過來的書信。

        褚瞻立在窗前借日光仔細看完那封信，心中知曉了對方的意思，他拿出火折子點燃書信，仆從十分有眼見的捧起銅盆，褚瞻把正在燃燒的紙張扔了進去，親眼看著那張紙燃燒殆盡后才返回桌案前提筆回信。

        寫好信后交給仆從讓人務必加急送到，偶然瞥見桌子上本來妹妹不久前送過來的信件，他本已寫好回信應允她提的事，只是如今情況有變那封信怕是用不上了。

        他沉下心神，抬腿就往后宅里走去，妹妹倒是給他提了個醒，二郎也是時候到可以娶妻的年紀了，他得同夫人商量商量從西京內給他找個合適的女子，收收他那顆被養野的心。

        這邊姑臧縣林府內，下人們不知道二小姐最近怎么了，老是往廚房跑，不是做糕點就是做湯羹，一副好像要把天下甜食都給做一遍的架勢。

        做好的糕點品相好的自然都被她送到府內主子的院子里，而品相不好略有瑕疵的自然是賞給廚房里的下人，下人們自然高興，畢竟這做糕點用的材料可都是頂好的東西，他們平時想吃也吃不到呢。

        所以大家每次都很喜歡二小姐過來，二小姐話雖然不多，可性子溫和又像天仙似的，廚房的嫂子丫頭都樂意在她為她忙前忙后。

        今日不做藕粉桂花糕了，林素萼待在廚房里做一道糖蒸酥酪，做好的酥酪瑩潤如脂，細膩白潔，盛在青色的瓷盅里面，恰如青山白雪。

        那日書房談話后她和父親的關系無形之中也親近了許多，所以今日特意做了這清甜的酥酪送到父親那邊去。

        她讓玥兒端著托盤，兩個人剛出廚房就碰到林參清身邊叫雪月的丫鬟正匆忙進來。

        “雪月，什么事這么匆忙？”

        這丫鬟平時是最穩重的，如今卻是一副神色慌亂的模樣實在引人疑惑。

        雪月趕緊給她見禮苦著臉道：“回二小姐，齊王殿下來了，且今日還要在咱們府內用晚飯，奴婢這就要吩咐廚房里給預備著菜式呢。”

        玥兒卻疑惑道：“雪月姐姐，齊王殿下要留下就便留下，你怎么如此苦惱。”

        雪月嘆了口氣道：“你不知道，這事聽起來簡單，可咱們摸不清這位殿下的口味和忌口，這要是有什么沒做好的地方可不就是罪過了。”

        這時候廚房里管事的李婆子也湊過來就著雪月的話附和道：“雪月姑娘說的是啊，咱們廚房可從來沒有伺候過這么尊貴的人呢，這一下子大家空有一身廚藝卻無從下手啊。”

        她把目光投向林素萼身上希冀道：“二小姐，您是主子，您快給出個注意吧。”

        按照往常，這下人們是絕對不會拿這種事情來打擾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的，只是這幾日府內主母去寺廟還愿去了，家里獨她一個女主子，便試探性的去問她。

        林素萼知道今日齊王在這里那她親自給父親送酥酪的計劃怕是行不通了，遂如此便也歇了這個想法，她就留下來督促廚房好好準備接待齊王的事。

        但做好的酥酪也不能浪費，想起廚房里還有一些她便讓玥兒再盛出一份，讓玥兒兩份一起送到父親院中。

        她便和雪月道：“你先去問問齊王殿下身邊的仆從了解殿下有什么忌口，記得速去速回。”

        雪月應下連忙朝廚房外跑去，林素萼則繼續吩咐李婆子道：“殿下是西京人，那邊不比咱們這，膳食更是精細些，你們先預備著些牛羊肉處理，這些東西膻味重，咱們先預備好放那里。”

        林素萼又對她笑：“婆婆應該知道，這廚房里的事您比我懂，我在這兒不過也只是起個穩定軍心的作用，等雪月來了聽了齊王殿下的口味您這邊也就知道怎么做了。”

        李婆子連聲應下道：“還是姑娘想的周到，有您在這兒，大家伙也算有個主心骨。”

        林素萼笑：“那我就在這里守著吧。”

        遂叫小丫頭搬來一張藤椅放在廚房外的一顆大棗樹下坐著，雪月一回來就先過來給她匯報：“齊王殿下愛吃辛辣之物，不吃鴨肉，除了這些就沒有其它的了。”

        林素萼思索了下利落道：“你去讓廚房把鴨子撤下，咱們西北這邊的菜式做個兩三樣就行，其它全部做成辣口。”

        雪月應下轉身就往廚房里走，林素萼又想起什么連忙叫住她:“另外再叫廚房備一壺酸梅飲，父親是萬萬吃不得辣的。”

        這才算是把事情安排完，看著廚房有條不紊的忙碌了起來她才又放下心來，正好這是玥兒也送完乳酪回來了，林素萼打量她看著她手上拿著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問道：“齊王殿下賞的？”

        玥兒點點頭道：“齊王殿下覺得乳酪做的好，就賞了奴婢錢后問奴婢是誰做的。”

        林素萼問：“你怎么說？”

        玥兒喜滋滋道：“奴婢知道小姐不喜歡齊王殿下，就同他說是李婆子做的呢。”

        林素萼撲哧一笑，伸出手往她腦門上輕戳一下笑道：“機靈丫頭。”

        她知道齊王殿下哪里是覺得這乳酪好吃，人家是都城皇宮里出來的，什么好的沒吃過，偏生為她這一碗尋常甜點折服？

        究極背后原因，還不是為著想讓她選秀的事情，想到這里她的心情又低落了下來。

        “咱們的事也都忙完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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