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任熙以前只坐過江山的小舟,悠悠坦坦,偶爾水波泛起,一道漣漪輕輕飄過,只覺著好玩,現在還是頭一次坐這大船呢,足足兩層高,上面是人,下面是貨物,船工扛著麻袋來來往往,不知里頭裝著什么。
大船上男人多,任熙不敢隨便走動,可又想看看海上風景,得了船主的吩咐,她跑上二樓,靠著欄桿看著前方的風景。
除了他們的船,周邊還有一些小船,或來或往,船上有人唱著歌,是哪里的鄉調,聽不出唱些什么來。
海面上飛著幾只海鷗,偶爾還嘎嘎嘎地叫,女人合攏手,也學著它們嘎嘎嘎的叫。
前方煙波浩渺,任我馳江獨行!
廣闊的大海能把人閉塞的心境打開,兩個小孩子在樓下喊海,一聲一聲地“啊——啊——”吸引了眾人,可他們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做自己的事了,要不是怕引起別人的主意,任熙也想學他們喊。
對自由的渴望一下子全被引了出來,她覺得她可以不再待在信安,不再待在父母身邊,她也可以像這些人一樣奔波各地,過自己想過的人生。
船主在下面喊著,說是上頭風大,要她下來。
任熙一見他看過來,便把臉上的紗布圍了又圍,生怕他看到自己的模樣,這個小動作自然被男人看到了,他輕輕一笑,早就看出是個女子了,還遮掩呢!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船上還有好多事要他處理呢!
從玉緣城到欽州,走水路要花十天的時間,先開始還好,任熙覺得新鮮,看什么都好玩,可到了后面,真是數著指頭過日子,她也只待在自己房間里不肯出來,每天睡得天昏地暗。
海上天氣變化無常,明明前一刻還是烈陽高照,再一轉身就是電閃雷鳴,海浪翻滾,偌大的船被掀得上涌下沉,甲板上只有幾個船夫,爬在高桅上調□□帆,船主指揮的聲音在黑夜里格外響亮,他不慌不忙指揮船員,沉著冷靜的樣子不像是個只有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任熙聽著外頭船夫的聲音,像只小老鼠一樣縮在角落里,看著閃電越劈越近。
這晚上誰也沒睡著,任熙精神一直緊繃著,直到早上天明,風浪才沉寂下來,唯有甲板上的一片狼藉告訴眾人昨天晚上有多恐怖。
船夫們收拾著東西,人人臉上都是云淡風輕,他們在船上多年,早就看慣風雨,或許昨日之事還是小菜一碟。
任熙摸著欄桿抖著腿慢慢走了下來,她是被天邊一抹紅吸引來的。
在水天相接處,那里的海面都是耀眼的紅色,這紅色還會動,好像一直在朝他們奔來,可這樣長的距離卻是怎么也縮短不了。
一輪紅日慢慢升起,被染紅的水面越來越多,太陽的光芒帶給前行的人希望,任熙的心也如那片天地一樣全紅了。
霞光滿天,紅日初生,這般壯美的場景讓她看得想哭,連忙碌的船夫也停下手里的伙計瞅上兩眼。
“怎么樣,美吧!”船主不知何時過來,他站在任熙旁邊,眼睛也盯著紅日升起的風景,不想錯過半點絢麗的美。
任熙呆呆說道:“我好想再多看幾次啊!”
男人大笑,轉頭看她:“再過兩日我們就到欽州了,若是……”話說到一半,男人就停住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人。
“你……裊裊???”
一聽裊裊這個名字,任熙一個激靈,忙把圍巾重新圍到臉上,剛剛想著沒有人,所以她才把圍巾脫下來吹吹風的,可竟忘記圍起來了。
任熙轉身就要走,卻被人拉住手,又輕輕甩到船沿。
任思元已是火怒三丈,卻也不敢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只壓低聲音,道:“怎么是你!你去欽州干什么?你想去找蘇……那個人是不是?”
“蘇遲”兩個字如何能說出口,任思元生生憋了回來。
任熙看著哥哥,同他說道:“反正你別管,送我到欽州就成。”
任思元如何不管,這個妹妹不是一直在信安待著嗎?怎么會來玉緣城,還認識成湘,她這段日子到底干了些什么!
“你來北地的事,爹娘知不知道?”
任熙看了他一眼,悶悶道:“知道!”
男人更覺著不可思議了,這個妹妹是爹娘手里的寶,怎么會放她一個人出來,定然是在撒謊!
他氣狠狠地離開了,輪到任熙問他要去哪里。
任思元擺手:“調轉船頭,我們不去欽州了!”
“那去哪里?”
“回玉緣城,然后送你回信安!”
任熙怎么肯,小跑過去拉著他的手:“不準回去!我要去欽州!”
任思元冷哼一聲:“究竟你是船主還是我是船主!”
任熙就知道會是這么回事,打從在碼頭見到任思元第一眼,她就曉得勢必不能讓他認出自己,沒想到都到最后幾天了,還暴露了身份。現下,只能勸說任思元按照原計劃把她送去信安。
“三哥哥,你現在把我送去信安就是要我死。”
“胡說什么,由你去欽州才是送你死。”任思元怎么看不出她在找理由,只道:“你可知最近北地有多亂,還不乖乖回信安去。”
“那你可知北地為什么會亂!”
任思元拉著人的手慢慢放了下來,他一個在北地做生意的商人,怎么會不知道呢,寧王欲要謀反,此事定會牽扯到任家,現在送任熙回去,無異于羊送虎口,甚至讓皇帝抓住揉捏蘇遲和任家的一個把柄。
父母有世家之名相護,可任熙卻是蘇遲的人,若是皇帝被逼急了……
男人低頭,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原本不甚鋒利的五官現在也危險了幾分,他確實是急中生亂了。
再抬頭時,男人問道:“是他把你送去玉緣城的?”
任熙點點頭。
任思元沒有再問就已經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無話可說,只在任熙面前氣得團團轉。
“你該待在玉緣城的。”
“你嫌我添亂?”任熙不滿道。
任思元想說不是,可說不出口,畢竟他就是這么想的,他的船上可從來不要女子,就是覺著她們太麻煩,可面前這個是自家妹妹,他當然不能說得這么直接。
因為家族過于顯耀,再加上天性散漫自由,這個三哥哥回避鋒芒,很早時就離開家門四處做生意去了,偶爾才回家一趟,可每次回家,他都會帶好多好玩的,任熙最喜歡纏著他,甚至爬樹都是他教的呢!
可沒想到,他居然這么瞧不起自己,任熙冷哼:“你送我回玉緣城也行,你前腳走,我后腳就找條船送我過來,要是我命好,說不準能平安到,要是命不好,被人劫財劫色殺了滅口就算了。”
她重重跺腳,跑回了廂房,留著任思元在后火冒三丈。
任熙回了廂房后就一直看著大船有沒有改向,到了晚上,見還是朝北邊行去,這才放下心來。
晚上的飯是任思元親自送來的,兄妹二人都一次在外頭坐在一起吃飯。
任熙很開心,又哥哥長哥哥短的喊著,任思元對她生不起氣來,只悶悶道:“別高興得太早,指不準他才見到你,就要親自把你送走!”
任熙朝他一笑:“才不會呢!他定是高興得很。”
那天晚上蘇遲明明問過自己,要不要和他一起去,那時候她膽子太小,拒絕了他,或許他會松了口氣,可也會難過,失落。
任熙吸吸鼻子,告訴自己不要哭,也熟悉的親人在面前,她在任思元面前掉過很多次眼淚,也不差這一次了。
“我該和他一起走的,他一直一個人,總會孤單的。”
任景元不知道妹妹什么時候和蘇遲關系這么好的,不止孤身一人來找他,還在他面前說出這么肉麻的話來,可瞧她這樣只覺心疼,他把妹妹摟在懷里,安慰道:“你放心吧,人家是獨行的
猛獸,可不要你這只小羊操心!”
話說完,胸口就被人狠狠捶了一拳:“你最會說話!”
三日之后,大船停在了相國寺碼頭,他們已經到欽州樂浪了,這里是一州首府,欽州最繁華的地方,蘇遲在欽州的王府就在此地。
大船要卸貨了,任思元忙著和賣家溝通,只讓小妹先在船上待著,等會兒再送她去找蘇遲。
女人無聊,便蹲在甲板邊,看著船夫們扛著麻袋一袋一袋往下送,她頭一次好奇里面裝著是什么,隨便找了個人問問,只說是大米。
大米?欽州就產大米,何必要從玉緣城送來?她好奇地走過去看看。
守在一邊的船工認得這是船主的妹妹,沒有阻攔便放她進去了,恰在這時,堆在里頭的麻袋倒了下來,有一個沒有系緊,里面的東西掉出個頭,女人定睛一看,這不是一把長弓嗎?
那船工手腳麻利地提起麻袋,又把口子封緊,扛到背上送了出去,任熙站在原地不動,哥哥到底做著什么生意?
恰逢任思元喊著她,任熙“唉”一聲,磨磨蹭蹭出了船艙。
男人捏捏她的臉蛋,道:“磨些什么,我們快卸完貨了,快去收拾你的東西。”
想到要見到蘇遲了,任熙高興地跳起來:“你等著我,我馬上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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