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去看日出嗎
無數廢棄的汽車堆砌成山,形成巨大的廢墟,抬頭往上看,天空被遮擋,只吝露出巴掌大的陰霾,可見濃厚壓抑的云層擁擠不堪。
這里是汽車的墳墓,是所有報廢車輛的終途。
場景驟然拉遠,又迅速飛近,虛焦的鏡頭恍惚不定的四下擺動,最終定格在長發少年身上。我耐心的等待了四個呼吸,畫面似乎穩定下來,再未出現變動,這讓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變得直觀。
頎長的身影立于汽車車頂,被通身縈繞不潔圣光的無頭天使自背后擁住,巨大的黑色羽翼在他背后延展,輕盈煽動間墨色羽毛漫天飛舞。還未等我仔細觀賞,下一刻,天崩地裂。
那是介于神話與現實之間的美,數不清的流火自天空墜落,造成大大小小的爆炸不停,驀然崩裂的地面仿若巨龍在吐息,來自地獄的紅蓮業火轟然咆哮著噴涌而出,血色火苗舔砥目光所能及的一切。受盡折磨的靈魂嘶吼,想逃離地獄,干枯焦黑的手一個接一個的扒住裂縫邊緣。
觸目皆是熊熊業火,溫度卻不升反降,幾乎凍住血管里的血液。
不知為何,我跌跌撞撞的向前奔去,艱難的伸出手,想要拉住那個少年,卻被非人的存在阻攔。
環住他的那個無頭天使似乎注意到了不尋常的凡人,于是煽動羽翼攪動猛烈氣流,在我們之間拔起不可跨越的風墻。
天使用它巨大的翅膀包裹住懷里的少年,雙臂眷戀而病態的圈住他的脖頸。
[陪我一起下地獄吧。]它說。
張口便是夾雜塵沙的風兇猛灌入,撕心裂肺的呼喚被風撕裂,消散在逐漸籠罩的黑色羽翼外。
徹底在天使的懷抱中消失前,少年朝我露出向陽花般的笑容,棕色鷹眼里仿佛焦糖在流動,唇瓣開闔間幼態的虎牙明顯。
[笨蛋昭,再見。]
……
七月接近尾調,東京的學生們步入酷暑難耐的假期。
當老師的唯一好處,大約就是一年里與學生幾乎無異的假期。交接完學期匯總,作為半個老師的校醫,我心滿意足的開啟了一想到就愉悅不已的長假。
沒有催命似的鬧鐘,也沒有壓抑恐怖的噩夢,難得能在工作日睡一個酣暢淋漓的午覺。結果卻在因為過分酣暢淋漓,醒來后埋在被窩里哼唧了大半個鐘頭,頭昏腦漲得差點下不來床。
窗外天色晦暗不明,光線曖昧的攀爬進臥室,素色窗簾被映射得柔軟朦朧,我揉著太陽穴,將視線停留在簾子上,不是很清楚現在的天色是清晨還是傍晚。時間長了,消散得并不完全的睡意又開始將眼皮往下壓。
“昭——”在我即將再次進入深眠前,外婆的呼喚聲沖進意識海,“學生來看你了!”
什么生?
一個鯉魚打挺差點翻下床,我手腳并用的穩住身形,晃晃悠悠的下床穿鞋,意識不甚清醒地跟隨外婆的呼喚,懵著腦子就打開房門朝客廳走去。
聽見我趿拉拖鞋的響動,穿著圍裙的外婆從廚房探出頭來,“他們在客廳,說是……喂!傻孩子!衣服!”美麗女士的臉突然變得驚恐,手里舉著炒菜勺,似乎下一秒就要撲過來制止什么恐怖的事情。
“嗯?什么衣服?”我云里霧里的跟著重復道,睡眼朦朧的伸手,把雜亂的頭發抓整齊,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貓咪睡衣。
沒問題啊,睡衣,蠻整齊的嘛。
噗。
很熟悉,但按理說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憋笑聲從客廳的方向傳來。我抓順頭發,拿手掩住嘴,邊打哈欠邊回頭——四個動作一致的小鬼,正在沙發上努力憋笑。
因為午覺睡得過久,導致醒來后太陽穴仿佛有無數只兔子在上面跳躍,抽疼不已,所以現在的我神智不是很完全,起碼有大半都還在九霄外翱翔。
看著沙發上排排坐的三金一黑發色的少年少女們,我狀況外地道了句安,順口問道,“你們怎么來了?”
坐在主位的外公似乎嘆了口氣,“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這個孩子剛睡醒的時候會迷糊一段時間,我帶她去清醒一下,你們先喝茶。”
然后我就被外公抓著后脖子拎回了盥洗室擦臉,冰冷的毛巾敷到臉上的那一刻,大半游離在九霄外的神智終于歸位。
片刻后,我換好衣服重新回到客廳,坐到主位對面,接過外公炮制的濃茶,小口小口啜飲。唇齒間盡是茶香時,我抬眼去看右手邊的少年們,悶聲問道,“找我有什么事嗎?”
mikey正在打量我身上的白襯衫和休閑西裝褲——我試圖用著裝挽回碎了一地的形象,但這似乎失敗了——眉眼間的笑意未散,一雙黑色貓眼彎彎,說:“我們來邀請你去看日出。”
“看日出?”體力小廢物的雷達瞬間啟動,我警惕地問道,“難道要爬到山頂去看日出?”
不去。堅決不去爬山。體能廢物在心里搖頭比叉。
“不是山上,我們打算去海邊看日出。”draken不愧是擁有照顧孩子心得的媽媽角色,一眼就看出我已經咬在嘴里的拒絕理由,“放心,不用步行,基本不會耗費體力。”
海邊。腦子里的日本地圖在飛速擴展,我大致推算了一下。涉谷屬于內陸,如果要看海上日出,就得跨區域前往隔壁的港區,那里有專門的看海地段,甚至可以在主干道的公路上看到粼粼大海。
“要跨區?”我看了看他們身后,并沒有隨身背包,于是問道,“有家長開車送你們?”
“差不多吧。”場地摸了摸后脖,偏過頭笑了下。
我挑眉,垂眸繼續慢慢啜茶,直到杯子見了底,才慢條斯理的答應,“我和你們一起去。”
……
差不多個榔頭。
跟隨少年們七拐八拐跑到另一條街,在成排的摩托車前停下時,我掄起手上的挎包往三個男生身上一人來了一下。裝著外套的挎包砸在人身上發出噗噗的輕響,我指了指出門前換上的牛仔褲和馬丁靴,故意板臉說:“就知道你們沒說實話,幸好換了。”
被砸到的場地不生氣反倒咧嘴笑道,“總不能跟佐竹爺爺說我們要騎機車去吧?”
同樣挨了砸還笑的draken連聲附和,“就是,昭真過分,明明是為了你才撒謊的。”
mikey在一旁做鬼臉:“就是就是!”
我揚起挎包要去捶這三個欠揍的家伙,結果被艾瑪從身后抱住了腰,小姑娘將下巴擱在我肩上,軟著嗓音撒嬌,“昭姐姐最好了,咱們快走吧,別管這三個笨蛋了。”
反手輕輕拍了下她的腦門,我笑罵,“你也是,小共犯。”
艾瑪吐了吐舌頭,在我耳邊咯咯直笑。
天邊最后一絲光線已然消失,高樓大廈后漫天星辰逐漸顯露身形,熒光閃爍照亮整片夜空,川流不息的人群在人行道上來往,馬路對面的商鋪也逐一點亮店門的招牌,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密布,點綴這座日益發展的不夜城。
聽他們說還有幾個同伴需要匯合,于是我們加快了步伐,準備出發。
mikey依舊獨自一人騎那輛黑色巴布,艾瑪則在昏暗的光線里紅了臉,有些拘謹的坐到了draken機車的后座。因為半天都沒伸手抱住他的腰,還被回頭抱怨了一句“磨磨蹭蹭的”,抓著她的手搭到正確的位置上。
在艾瑪小小聲的反駁里,我側身偷笑。結果剛笑沒一會兒,負責載我的人就開口催促了。
“看什么呢,走了。”已經養成習慣的場地朝我招呼道,銳利的鷹眼在斑斕的光暈里柔和了線條,仿若焦糖流淌其中。
[笨蛋昭,再見。]
心頭沉重一跳,我愣了下,眨眼間漆黑的羽毛自天空飄落。用力一閉眼再睜開,眼前干凈如常,羽毛之類的幻覺瞬時消失,長發少年坐在黑色機車上,修長的雙腿微曲,踩著地面穩住車身,他正眉頭略鎖的看著發呆的我。
又用力閉了閉眼,我口中隨意應著“來了”,幾乎是沖著跑到場地跟前,把他嚇了一大跳,接連往后仰。
少年撇開眼,伸手摸了摸鼻頭,上身一點點挪回原位,口中嘟囔著說:“倒也不用那么著急,你傷還沒好,別忘了醫生囑咐你最近不要劇烈運動……”
“啰里啰嗦的,場地,你是國文老師嗎?”我跨坐到他身后,捏了下眉心凝神,口中不饒人的嗆道。
“哈?”場地頓時橫眉倒豎,反手抓住我的手臂作勢要給人揪下車,“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啊混蛋?”結果抓我的那只手往前一拽,引著手臂攬住了腰。
“抓穩了,半路上摔下去我可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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