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如果你不提出你的要求。”諾亞深吸一口氣，“明天我離開就當(dāng)做沒有發(fā)生過。讓上帝感謝你的善心吧！”

        “先生你怎么這樣子！”急促的回應(yīng)，帶著一絲不可置信，仿佛看見了十惡不赦的負(fù)心男子，“你的職業(yè)操守呢、對恩人的感恩呢，你放過那個女人不就是因為她曾經(jīng)的救助嗎？”

        “我現(xiàn)在可是救了你的命！”蘇可抬頭氣急敗壞地盯著他，眼睛濕潤像個被欺負(fù)的小女孩卻無力反抗。

        諾亞被蘇可的語氣悶住，好半會才能把剛才那口氣舒緩地呼出，“那好，現(xiàn)在提出來，或者把這條性命收回去。”不再猶豫，聲音帶回一個殺手應(yīng)有的冷靜與冷漠，“你沒有別的選擇。”

        仿佛他才是主導(dǎo)者。

        “收回，收回，那我還救你做什么”清冷的只是聲音，語氣卻帶上了孩子式的嘟囔，“可是我還沒有想好呢”

        有時候諾亞真懷疑這個與傳聞中異于常人的二號是否同一個人，仔細(xì)比對著記憶中那個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寸寸盯著細(xì)尋，但她是自己親自帶過的小輩，而自身熟練的技能可以確保，眼前這個人沒有任何的外貌偽裝。

        諾亞的心態(tài)一下子倒退回當(dāng)年剛回基地的時候。

        與蘇可問自己炒飯可不可以加蛋一模一樣的狀態(tài)。

        或許那時候的訓(xùn)練是失敗的，她最大的收獲是偽裝，而不是計謀與殺戮。

        退讓有一就會有二，諾亞抱著不知名的心思，再次讓步“明天，明天我離開之前，告訴我你的答案。”說完，就沉默地盯著蘇可，仿佛在壓迫她給出承諾。

        “好的，謝謝你先生。”外人看來兇神惡煞的眼神，蘇可一點沒放在心上，利落地收拾好，帶著諾亞進(jìn)入兩扇門中的一個，竟然是一個小型臥室，布置得簡潔大方，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告別時蘇可語氣不自覺帶上了喜悅的放松，“祝你今晚有個美夢~”，轉(zhuǎn)身進(jìn)了兩扇門中的另一邊。

        看來那邊是她的臥室。

        躺下的人嘴角有輕微的挽起，又悄悄地在黑暗中隱去。

        記憶里面最為安穩(wěn)的睡眠，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場地，不知道是因為人還是什么緣故。

        諾亞醒來時愜意得幾乎要做出伸懶腰的舉動。

        身上的傷已經(jīng)愈合得差不多，暗自緊繃肌肉再舒緩，力量在身體每一肢節(jié)里的流淌，仿佛這兩天的受傷與躲避是一個短暫的噩夢。

        “咔——”

        警戒地轉(zhuǎn)身，看見來人又一瞬間松懈下來。

        “你的要求是什么，可可。”言語間帶著自己也沒有察覺的緊張與失落，但他沒有忘記稱呼她為可可，不知道是出于眼前人的要求還是別的心思。

        來人正是說好今天要提出要求的蘇可，干凈利落的黑色緊身衣勾勒出曼妙身姿，蒙著臉，只剩下一雙煙波瀲滟的眸子。

        出任務(wù)的專屬配備。

        “留在這里。”

        “可可，你說好了今天會說出你的要求。”諾亞有些氣惱眼前人的反悔。

        “是的，我的要求就是——留在這里。一個月的時間，不能出去。”聲音凝重，好像在交代什么涉及安全的大事一樣。

        兩人對視。

        先轉(zhuǎn)開視線的是蘇可，眼簾低垂，“很抱歉，先生，我知道一直呆在這里會無聊，這里沒有足夠的娛樂措施，但是”頭也低下，渾身散發(fā)著淡淡的愧疚氣息，如同萎靡低垂的鮮花。

        諾亞沒有說話，等她說完接下來的話語。

        蘇可即便低著頭，也能感覺得到那灼熱的視線。

        實際上，蘇可現(xiàn)在有些尷尬，正常人聽到但是、以及她現(xiàn)在楚楚可憐的表情的話，都不會深究。

        沒有說下去的話，不應(yīng)該禮貌地轉(zhuǎn)移話題么

        難道因為諾亞是個殺手的緣故，對于人的情感可能不太了解？

        蘇可找了個理由。

        作為組織的一號，哪怕武力解決才是他的強(qiáng)項，但對于人的言語解讀，也是成為一個殺手的必修課程,能長期占據(jù)第一的人，又怎會只精通一項，肯定是方方面面都有涉及。

        但諾亞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才讓蘇可提出這個要求。

        所以對于現(xiàn)場大寫的尷尬氣氛熟視無睹。

        蘇可不察，只好給自己現(xiàn)編了一個理由。

        “先生，您的傷口沒有好全,接下來我有一些危險的任務(wù)，無法顧及您。”蘇可接受了追殺諾亞的任務(wù)，但不意味著沒有別的事情，組織現(xiàn)在也還不清楚諾亞就在蘇可這里。

        “可可，你知道的，這點傷還阻礙不到我。何況，你的藥很好，身體康復(fù)得差不多了，難道你不需要我?guī)椭�你嗎？”諾亞沒有得到滿意的理由，略微不滿，繼續(xù)追問。

        “不需要。”蘇可快速地抬頭答了一聲，“任務(wù)我能應(yīng)付的過來。”

        我要提前搞翻組織，避免你死亡的結(jié)局，里面有你心愛的人，怎么可能讓你一起去。

        諾亞注意到女孩眼里一閃而過的小埋怨，心中暗笑，“我能幫助你更快完成不是么。”

        雙目對視，蘇可聽著諾亞語氣帶的笑意，有些窘迫，“可我想有人等我回來。”

        “嗯？”諾亞斂去笑意，認(rèn)真地打量著自己曾經(jīng)的徒弟，“什么意思？”淡淡的逼問。

        “我的意思是”蘇可也收斂了小情緒，仔仔細(xì)細(xì)地看著對方，“這里太空了。冬天會有點冷。晚上我想吃熱熱的蛋炒飯。”

        “可以嗎？”前言不搭后語，但字句間意思不言而喻，帶著乞求，“一個月就好了。”。

        她想有個人在這么空曠的地方，陪著自己，任務(wù)之后回來，能有個人做熱熱的蛋炒飯等著她，跟她一起吃。

        諾亞神思有些游離，他在努力地回憶著當(dāng)年訓(xùn)練時，他與女孩之間度過的時光，是否還發(fā)生了些什么他忘記了的事情。

        時間實在太過久遠(yuǎn)，他記憶很好，能回憶起每一次任務(wù)的人物，過程，殺人的手法，經(jīng)驗積累讓下一次的他能做得更快更好，犯錯的地方也會越來越少。

        他就是這樣一遍遍回憶審思中讓自己爬上如今的地位。

        但他從來沒有可以去回憶過自己日常的生活，那實在是太無聊枯燥，沒有特別值得銘記的地方。

        即便是這次他放過的人，也是對視時，突然想起來的難得的恩人。

        所以他不太確定自己當(dāng)年跟眼前的這個小女孩還發(fā)生過什么。

        肯定無關(guān)□□，當(dāng)年她還太小了。

        也不只蛋炒飯吧

        思緒在發(fā)散，好像過了很久，實際只是一小會兒。

        兩個人的房間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低沉的，帶著連他自己都未能察覺得到的喜悅，“好吧。”仿佛為了禁止自己沉溺于某些事物，又確鑿地下了一個限制，“就只一個月。”

        諾亞現(xiàn)在的日子平凡得好像以往的腥風(fēng)血雨不曾存在過。

        天天做著兩人份的蛋炒飯，偶爾做一些其他的飯菜。

        空間里什么都有，蘇可會不定時地補充。

        通信沒有被屏蔽，諾亞可以知道外面發(fā)生的所有事情，擁有空間內(nèi)所有的權(quán)限，蘇可竟然這么放心他一個人。

        沒什么比從內(nèi)部瓦解更快致命對手了，如果有心，諾亞甚至可以利用通訊設(shè)備直接破除空間出去的門的密碼。

        但他沒有出去。

        他對自己說是在遵守諾言。

        蘇可也沒有提起過讓他出去。

        兩個人默契地對此保持了沉默。

        超越外面大多數(shù)產(chǎn)品的設(shè)備，現(xiàn)在被諾亞用來搜尋“如何使一塊牛扒煎得更香”。

        雖然如此，諾亞仍舊掌握了必要的信息，他們住的地方，是一個中型的地下空間，隱藏在一個陌生國度的鬧市之下。

        沒有人知道蘇可出的任務(wù)是什么，組織對個人保密，為了預(yù)防背叛，也沒有一個殺手會透露自己的行蹤。

        但根據(jù)這些設(shè)備搜尋到的信息，結(jié)合蘇可說要去出任務(wù)的地點，諾亞猜想出蘇可更多是進(jìn)行一種指揮型的操控，不需要親身實踐。

        畢竟沒有人會耗費大半時間在路程上的，更何況是注重效率的殺手。

        當(dāng)初的拯救

        或許是一個意外？

        只是遠(yuǎn)程指揮，為什么要離開地下空間呢，這里明顯更安全。

        諾亞及時止住了自己深想下去的意圖。

        或許這是蘇可的私人財產(chǎn)，諾亞這樣想著。

        他自己也有，但因為個人需求不多，掙來的錢并沒有用作建立這樣類似的地下空間。

        實際上，不會有殺手去刻意建造這樣一個空間的，躲藏意義大于進(jìn)攻意義，一旦被發(fā)現(xiàn)，算得上死路一條。

        這樣的體積，感覺得籌謀要干什么大事用的，或者是——用作最后藏身處的。

        諾亞再次止住了自己的猜測。

        類似的疑問發(fā)生過許多次，但每一次諾亞都成功地阻止了自己強(qiáng)大的推理能力，沒有深入地思考。

        帷幕揭開，有時候可能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

        現(xiàn)在的生活挺好的。

        這個過去組織里神秘的、讓敵人聞風(fēng)喪膽的一號殺手，正在這個地下室里面，圍著一條可愛的泰迪熊圍裙，做著飯菜，還有承諾的蛋炒飯。

        這條圍裙還是粉色的底，附近的超市做活動的時候，蘇可說在搶購的時候買東西附贈的。

        “而且馬鈴薯才兩英鎊就有一大袋，太便宜了！還送了一條圍裙！”語氣里是對自己占到便宜的光榮，“要知道只有前五十名才有得送呢，當(dāng)時剛好看到活動開始，我馬上就擠進(jìn)去了。”

        諾亞笑了出來。

        都是經(jīng)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人，除非實在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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