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怎么這么慢，又背著我們說什么呢？！”陳放一到面前就質問。

        “說你倆是瘋狗，整天就知道沒心沒肺地瘋跑。”陳洛雨抬腳，一人膝蓋上碰了一下。

        “罵陳放別捎上我謝謝。”

        “你以為你比我好多少，剛剛是誰跑不過我的？”

        “誰跑不過你了，再來再來。”

        “再來十次你也跑不過！”

        競賽的時間在十一月下旬的一個周六，陳放和陳洛陽湊熱鬧，見天扳指指頭算還有幾天，念叨的是：距離我們去縣城玩還有二十六天。楊以碩在解一道大題，試了很多方法都沒有頭緒，心里正煩躁，聽到那倆又在例行一事般倒數，有點好笑，無奈地搖搖頭，換回前一條思路繼續解題。

        不愧是競賽，一道大題，楊以碩花了整整一個晚上死磕，他打算重新捋一遍思路再回寢室，以保證下次遇到這樣的題不會浪費時間，換思維的間隙感受到陳放正在旁邊跺腳，估計是冷的。

        “要不你倆先回去吧。”楊以碩提議。

        陳洛陽立馬捂上嘴巴，表示不再說話吵他了，楊以碩目光一轉，陳放也見機行事。

        “先回去幫我把熱水袋灌上，塞被窩里。”楊以碩命令道。

        那倆似乎這樣能行，終于開始收拾課桌。

        “那你快點啊。”陳放走到門邊，轉頭叮囑楊以碩。

        楊以碩朝他揮揮手，那是讓人趕緊走的意思。

        那倆聒噪的一走，教室里徹底安靜了，只剩筆尖在紙上摩擦出的沙沙聲，楊以碩間或停閉在紙上一頓，又很快繼續奮筆疾書。

        楊以碩又掃了幾道例題才收拾課桌，原本計劃的半個小時超出了幾分鐘，再不回阿姨該鎖門了，回去湊合能上床睡覺不錯了，所以不用帶書。

        七年級一班的的燈一關，這一片陷入死寂的黑，多少有點瘆人，外面風大，楊以碩冷得縮了縮脖子，拉上門，挺直腰背朝宿舍走。

        穿操場而過的左側是一片森林，白天不覺得有什么，這會路燈幽暗，樹干不再是棕色，只有個黑影，樹與樹之間鬼影憧憧，楊以碩加快腳步穿過操場。

        “嘿！”陳放是從那一排修剪得整齊的灌木叢中突然蹦跶出來的，為了嚇到楊以碩，他也是下了血本了。

        揮起的拳頭都準備落下了，楊以碩看清來人，罵道：“你有病啊！”他真被嚇得不輕。

        陳放呵呵地樂，厚臉皮地把手伸進楊以碩兜里，楊以碩未及抽出來給他騰位置的手也被一起攥住了，驚異地偏頭望陳放。

        “暖和吧！”陳放得意洋洋地邀功。

        楊以碩隨他握住自己的手，走了兩步才漫不經心地問：“哪來的？”指的自然會兜里放在陳放手心自己手背的那個暖寶寶。

        “王樂揚給的，都被搶光了，他特意給咱留了一個。”

        楊以碩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那個‘咱’是陳放自己加的，王樂揚是校籃球隊的，平時忙，不大和寢室的人來往，也就愿意搭理陳放兩句，他倆臭味相投，體育課也愿意挨一塊。

        “哦。”

        自楊以碩‘哦’了那聲之后，就只剩陳放一個人嘰嘰喳喳，自說自話到二樓，陳放說話的聲音變小了也放慢了，“然后陳洛陽那小子就上床了，死活不肯出來，小眼鏡，你是不是累了啊？”

        楊以碩裝作若無其事地抽出放在兜里的手，扯出個笑，面對陳放，“有點，題目，不大好做。”據說撒謊會結巴，楊以碩越不信，就越有點結巴。

        好在陳放沒起疑心，這方面他又不能分擔，平時沒少做點端茶送水的活，好讓楊以碩多點時間看書，要他說一個競賽而已，哪用得著這樣，又不是奔著拿獎去的。

        陳放也放棄那個發熱體，退一步跟在身后幫人捶背捏肩，本來就矮，更夠不上了，倒像是楊以碩在拖著他爬樓。

        “你蹲著點嘛。”一和楊以碩講話，陳放就會不自覺帶著點撒嬌的意味。

        楊以碩沒察覺到過這份不同，因為他吃這一套，笑著反手抓過陳放手腕，“趕緊爬樓，就你那兩下，不夠撓癢的。”

        “瞧不起誰啊，你等著的，去床上躺著再說。”陳放來勁了，反而推著人上樓。

        “怎么了？”陳放跑到立在床邊的楊以碩身邊，奇怪地問。

        這不看還好，一看也傻眼了，再蹲下一瞅，好家伙，床板都在滴水。

        “我去給陽子揍一頓。”腳尖剛掉了個頭，被楊以碩攔住了。

        “算了，他們寢室估計都睡了。”楊以碩壓低聲音說，畢竟他么寢室最愛學習的學霸李軍都在準備睡覺了。

        “他還能不能辦成件事兒了！”陳放惡心惡氣地小聲嘀咕。

        這可不是現在需要解決的問題，楊以碩懶得懵了，茫然地問陳放，“那現在怎么辦？”

        “咱倆擠擠啊，還能怎么辦。”說完自己率先上床睡到中間，好半天才叫還呆立在床邊的楊以碩，“上來吧。”說時挪出半邊床。

        楊以碩低頭，正好和仰頭看他的陳放對視了，等得陳放都要開口再次催促了，才猶豫道：“算了，我去跟陽子睡。”

        陳放不理解，揪住他在床桿邊的褲腿，疑惑道：“你不說陽子都睡了，而且你倆睡得下嗎？”一個高一個胖，這很成問題啊。

        楊以碩還在猶豫，陳放實在沒看出來這有什么好猶豫的，立起身子一把把人拉進被窩里，再等下去被窩都涼了。

        楊以碩顯得半推半就，就這么點地方，側身背對陳放躺下，中間非得留個空隙。

        有病，陳放沖他背影做口型，也不管他，自顧自睡了，心想：瞧他能正經多少會兒。

        “你倆怎么睡一塊了”大伙都起得差不多了，楊以碩今天睡得特別沉，就這樣還沒被洗漱的動靜吵醒，就劉光文這一嗓子，埋在陳放肩頭的臉動了動，有了蘇醒的架勢，宿舍這姓劉的倆人嗓門和話能不能均分一下，合著倆技能點都給劉光文了是吧，陳放氣結，本來還想讓楊以碩多睡會。

        陳放初二的時候用上了一部二手手機，拍照有點模糊，但好歹能用，當時的他很遺憾，要是早點有就好了，楊以碩每每在他肩頭剛醒的樣子都很值得記錄，是少見的小時候的模樣，軟綿綿的，很好欺負。

        事實上陳放也不用過于怪罪劉光文，他倆踩著打鈴聲走進教室，再晚起一會就只好犧牲掉吃早餐的時間，早讀課之后再去吃早餐不劃算，因為食堂就在宿舍旁邊，更因為陳放得揍陳洛陽一頓，幸好今天是個大晴天，中午把被子晾出去，晚上興許能干，所以陳放在楊以碩的隨意勸阻下勉強下手輕了點，但陳洛陽嚎得很夸張，他是故意的，好引來隔壁桌王佳怡的注意，也不講究這種注意是好是壞。

        比十一月下旬來得更早的是中旬的期中考試，這可不在陳放和陳洛陽的計劃之中。

        “有什么方法能跨過期中考試直接到進縣城嗎？”陳洛陽問得三分真誠七分鄭重，找不出一點開玩笑的痕跡。

        “我現在把你右手打骨折，握不了筆，你就不用考試，只用想著去玩了。”陳放忙著訂正楊以碩粗略給他倆講過的一份試卷，也十二分真誠地向陳洛提議。

        “那你也得參加個競賽頂處分，確實也能再去一趟縣城。”人家陳洛陽另辟蹊徑。

        坐他對面的兩人都被逗笑了，陳放樂著問他，“那您看我能參加個什么競賽，要說跟你斗嘴皮子有個比賽，我還能試一試。”

        這么說陳洛陽就不服氣了，“那你不一定斗得過我。”

        眼看陳放那邊已經放下筆了，這倆人還真打算就嘴皮子來場比賽，楊以碩一人指節上敲了一下，兩道喊叫聲同時響起，兩束幽怨的目光一齊朝向他，“還學不學了。”那倆人悻悻收回目光。

        其實他倆也不必過分為期中考試緊張，近一個月來，天天都這么著陪著楊以碩學到宿舍快關門才回寢室，打打鬧鬧的學成績也不會差到哪去。

        好事成雙，楊以碩要去比賽的那周，期中成績也出來了，每門課開始之前，老師手捧試卷走進教室，總要得到學生們屏息以待的注目禮，發卷子前的忐忑更勝過考試前的緊張。

        老鐘深得民心，發試卷從不報分數，不像英語老師，不僅報，還一邊報一邊點評，楊以碩英語成績沒數學和語文好，他們主科老師又都在一個辦公室，沒少當堂說他，搞得楊以碩現在走哪都揣上一本單詞本，陳放就不明白了，一百二三的英語成績怎么就值得英語老師這么說，他替楊以碩不平，比英語老師罵他‘全蒙都比五十三高’更不平，但好在這節是數學課，楊以碩會在聽取‘哇’聲一片中走上講臺，老鐘不報分數，但楊以碩的分例外，那是七一班的風向標，且陳放認為實在激包括李軍、孫亞文在內的幾個尖子生。

        “楊以碩，150。”老鐘像是特意給下面的同學留了反應的時間，同學們驚叫出聲后，才說：“別驕傲，才初一，數學還沒開始難呢。”老鐘敲打他。

        狗眼看分高，陳放喜滋滋地給楊以碩擺好椅子，整理桌面，迎接在注目禮中歸來的楊以碩，在楊以碩哭笑不得看著他時，做口型比姿勢，‘請上座’。楊以碩就用那張被他卷起來的試卷敲陳放的頭，那可是150，陳放假裝暈過去了，楊以碩搖頭笑著坐下。

        陳洛陽最終沒能去成縣城，就只好便宜陳放那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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