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若明沉默地走出房間，在保鏢的帶領下來到了隔壁的空房間內。

帝萬書正坐在輪椅上喝著牛奶，不是茶，不是紅酒，而是牛奶。

保鏢關上門走了，趙若明看著帝萬書杯子里的內容，譏諷道：“你難道還想長高嗎？”

帝萬書莞爾一笑：“后廚有一頭母牛，它新生下來的小牛犢被殺掉做成了香煎小牛排。母牛漲奶了，我便要了一杯。”

帝萬書沖桌子上點了點：“你要喝嗎？我給你留了一杯。加熱消過毒的。”

趙若明聞言，竟然還真的走到了桌前，伸手碰了碰那杯牛奶。牛奶溫度適中，散發著香醇的氣息。旁邊還放著糖罐，也許還加了兩勺糖進去吧。

趙若明拿起杯子，走到帝萬書面前，將杯子扔到了他的臉上。

牛奶像一條白色的瀑布，飛瓊濺玉地從帝萬書的臉上流淌下來。帝萬書也沒生氣，拿出身旁早已準備好的大毛巾擦了起來。

擦干之后，帝萬書打了個響指，給自己做了個量子清潔。那副賤樣，簡直讓趙若明想給他開瓢。

帝萬書將毛巾整齊地疊好，碼放到自己的手邊。望著趙若明灼灼的眼睛，忽地笑了一聲。

“小趙。”帝萬書在唇齒間咀嚼著這兩個字，語調繾綣，帶著一點似是而非的尾音，“我還是第一次這么叫你呢。感覺很奇怪。”

趙若明沒說話，帝萬書將輪椅搖到了她身邊，像一只蝴蝶般圍著趙若明打轉：“你今天的話很少啊？怎么了？心情不好嗎？”

趙若明的嘴唇張了張，緩緩吐出幾個字來：“你想告訴我什么？”

“你還是這么直白。”帝萬書嘆了口氣，“我最近在研究你們那個星球的文化，我以為我們要再寒暄一會兒呢。”

趙若明扭頭就走，走到門前時，一道聲音扼住了她的腳步。

“招娣。”

趙若明回過頭來，眉頭擰了起來：“什么？”

“他的名字。”帝萬書支起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趙若明，“你不是想知道他的名字嗎？”

趙若明這下是真的愣住了：“你再說一遍？”

“姬招娣。這是他的名字。”帝萬書道，“203連這都不肯告訴你？”

趙若明的呼吸幾乎停滯了，她很確定自己并沒有聽錯，帝萬書吐字清晰，一字一頓，也沒有錯漏的余地。

這兩個字，是趙若明的故鄉的特產。趙若明不用問任何東西，就能知道這是哪兩個字。

可是……可是，怎么可能？

對方明明是個男人，怎么可能會叫這個名字？

“這兩個字有什么特殊含義嗎？”帝萬書似乎有些好奇，“姬招娣當時也很討厭這兩個字，來萬象宇宙完成了兩個任務之后，她攢了點積分，去注冊處把自己的名字改掉了。”

趙若明當然知道她為什么討厭這兩個字，因為趙若明自己也對這這樣的名字既憐又厭。可是隔壁躺著的那個人，確確實實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啊！

趙若明道：“她改成了什么？”

“姬釗。”帝萬書回憶了一下才回答了這個問題，他其實對這個名字沒什么印象，如果不是為了氣趙若明，他可能此生都不會再想起這兩個字。

趙若明有很多問題想問。姬釗為什么會變成一個男人？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她的系統是怎么回事？帝萬書想做什么？這個走向到底是什么狗屁？

無數的疑問在她的腦海中劃過，趙若明感到自己的腦子快要炸了，一陣頭痛。

203沉默地給趙若明打了一針止痛劑和一針清心劑，忽然道：“宿主，你想知道姬釗的事情嗎？我可以講給你聽。”

趙若明愣了一下，她剛剛其實能感覺出來，203并不想開口。怎么現在又想說了？

這個問題明明沒有問出口，203卻已經解答了：“與其讓帝萬書來說，不如讓我來說吧。宿主。”

雖然這樣，殘酷的真相并不會變得更溫情。

趙若明沒有回答，這便是默許了。

“姬釗是萬象宇宙二十年之前的大任務者了。”203迅速道，“她是第一個在萬象宇宙中做出成績的地球人，自她開始，地球揚名宇宙。”

203用短短的一句話介紹了姬釗的功績，繼續道：“姬釗完成了大大小小二十多個世界的任務，積攢了一筆豐厚的積分。她原本打算金盆洗手，買下一個小星球獨自生活。然而就在這時，她偶然得知，完成的任務比她少一半、任務等級比她低數倍的任務者，積分竟然是她的三倍還多！”

“那個任務者處處不如姬釗，唯有一點‘強項’，他是高等文明來的任務者。”

“姬釗大為不滿，去質問當時穿書部的管理者。由于她的級別太低，沒資格當面會見管理者，只能通過系統的關系遞了條子問。當時的穿書部部長，也就是——”203停頓了一下，“就是我們眼前的這位。時隔三年才回復了姬釗。他的回復是……”

明明聽不到203和趙若明在意識海中的談話，帝萬書卻像是猜到了對話內容一般，微笑道：“我說，蟲子就要有蟲子的樣子，姬招娣。”

趙若明的瞳孔微微一縮。

203平靜道：“地球任務者在宇宙之間無法聯系，能相遇全靠運氣。姬釗從未遇到過同族。她一直以為，自己在任務中遇到的種種阻礙，是因為任務難度本就如此。卻沒想到，原來只是因為……因為她是地球人。”

“從那以后，姬釗就不做任務了，也沒有買下什么星球退休養老，而是四處在宇宙中搜羅同胞的蹤跡，打探他們的下場。他們有一半死了，有一半活了下來，依然在做任務。”

趙若明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姬釗無法忍受這樣的事情。”趙若明腦海中的聲音忽然換了一道，不再是203清潤悅耳的聲音，而是一道有些沙啞、有些雜音的聲音，“她從小就在遭遇不公，因此格外無法忍受不公。”

趙若明沉默了一瞬：“你是怎么進來的？”

來者正是62，姬釗腦內的那個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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