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起腳尖，拿帕子在陸季霖左邊的臉頰裝模作樣使力擦了擦，再收起帕子，若無其事燦爛一笑，“好了，現在已經擦掉了。”

　　她雖到不了白清諾的境界，但睜眼說瞎話還是會的，反正這人除了制制冷，也不會真的做出什么生氣的反應，她只要做好得感冒的心理準備就行了。

　　“多謝。”

　　雖然依舊冷淡，但周圍的溫度，竟沒有如預想那樣再連降幾度。

　　這下倒輪到她莫名了。

　　陸季霖當然不是傻瓜，她這種拙劣到甚至有些故意的小伎倆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來，然而他卻選擇了裝傻，是因為不想跟她計較，還是變相的無視？

　　無意識地咬緊下唇，秦妍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么！她當然早就預料到他必定不會有什么太大反應，但卻萬萬沒猜到他會完全不給反應。她不說話，他更不可能沒話找話，本就算不得和諧的氣氛越發變得尷尬。

　　若是白清諾，必然不會讓兩人這樣大眼瞪小眼下去，可惜這人雖擁有和他同一個靈魂，但到底不是他。她曾經萬分鄙視的白清諾的厚臉皮，如今卻開始有些懷念。

　　耐不住這詭異的沉默，無奈，還是得由她來先開口打破沉默，“公子，碗給我吧！”說著，抬手指了指尚被陸季霖拿在手中的藥碗。

　　從來無波無痕的黑眸中似乎閃過些什么，然而還來不及讓人看清已經轉瞬即逝，陸季霖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將手中的空碗遞給她。

　　秦妍接過碗放回盤中，視線停落在一起帶來的那個小紙包，剛剛一時沖動帶了來，然而現在……

　　秦妍立在小桌前望著小紙包出神，直到身后響起疑問，“惜雨姑娘？”

　　既然帶都帶來了……

　　“我真是好人啊，”暗自嘀咕了句，拿起小紙包，秦妍還是掛著苦笑重新回到陸季霖跟前。

　　陸季霖瞧見她拿著一個紙包又走了回來，臉上雖不動聲色，但視線卻是牢牢停留在紙包上。

　　原來這人也不是完全沒好奇心。

　　秦妍暗暗有些好笑，打開紙包的手勢便故意緩緩放慢一拍。

　　油紙被一層層打開，當看清楚里面的東西，陸季霖難得“咦”了一聲。

　　里面包著的，竟是幾顆糖葫蘆。

　　糖葫蘆確實是一顆顆吃的，只是一般情況下，誰會特地去把它從竹棒上一顆顆取下來？

　　“惜雨姑娘，這是？”濃眉微挑，陸季霖那張似乎對萬事都漠不關心的臉上竟難得表現出了疑惑，恐怕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

　　“這是糖葫蘆呀，”秦妍奇怪的看著他，“陸公子沒見過糖葫蘆？”

　　“見過。”

　　“那你還問。”

　　陸季霖眼皮跳了跳，“那麻煩惜雨姑娘離開這亭子再吃。”

　　原來他誤會了。

　　“陸公子搞錯了，”秦妍拿起一顆糖葫蘆遞到陸季霖面前，嘴角彎彎，“這是給你吃的。”

　　透明的飴糖里是鮮紅的山楂，陽光下看起來便顯得晶瑩剔透，又大又圓，美味誘人。

　　秦妍咽了口口水，見陸季霖沒有反應，便將手又往前遞了一分。

　　“惜雨姑娘還是留著自己吃吧！”陸季霖移開眼。

　　“那可不行，這是給你吃的。”秦妍繞到琴臺前將手再次伸到陸季霖面前。

　　“不用了。”

　　“但我都已經拿來了。”

　　“我說過不用了。”

　　“你……”

　　不是不知道這人性格別扭，但沒想到會這么難搞。

　　“陸！公！子，”幾乎是從牙縫里硬生生擠出這三個字，秦妍瞪著陸季霖冷笑，“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對于別人的好意要虛心接受？”秦妍說著將手中的紙包連著那顆糖葫蘆一起塞到陸季霖手里，也不管他臉上是怎樣的驚訝。

　　翠兒沒想到等了半天，秦妍又是臉色不善走了出來。

　　聽蘭兒說昨天這惜雨姑娘從亭子里出來時端的是一臉嚴肅，今天看起來卻怎么像是在生悶氣？

　　到底年紀不大，何況又是藏不住心事的性子，上前兩步接過秦妍手里的盤子后，便毫不顧忌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姑娘又和公子怎么了？剛剛進去時不是還好好的嘛！”

　　秦妍嘴角抽了抽，“翠兒，能不能別用‘又’？”

　　翠兒臉上出現迷茫的表情，顯然沒聽明白秦妍的意思。

　　“算了，沒什么！”

　　“哦。”翠兒點頭，“姑娘又說了什么讓公子生氣的話？”

　　“……”

　　“難道今天是公子說了惹姑娘生氣的話？”

　　“翠兒，能不能別問了？”秦妍現在實在后悔讓翠兒來陪她送這次藥，若是蘭兒，知道她不想說，便不會多問一句。

　　翠兒果然小嘴撅了起來，“不問就不問。”

　　秦妍有些無奈，只得放軟語氣，“這真的不是什么值得問的。”

　　因為怕翠兒和蘭兒笑話，所以一開始她便是瞞著二人將這糖葫蘆帶來，當初沒有說，現在碰了釘子，她自然更不能告訴她們。

　　“知道了啦，就你秘密多。”翠兒瞪她一眼，數落歸數落，好在神色倒是緩和了下來。

　　“多謝翠兒姑娘。”心里松了口氣，秦妍于是裝模作樣朝翠兒行了個小生的禮。

　　被她這滑稽的模樣逗到，翠兒“咯咯”笑了起來。

　　秦妍見她笑彎了腰，便上前一步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端盤。

　　“你這干嘛？”翠兒被她這動作嚇一跳。

　　“翠兒姑娘辛苦了，這空碗就讓我端回去吧！”秦妍用的還是男子說話的口氣，說完便朝翠兒眨眨眼，趁她還沒反應過來，端著空碗撒腿就跑。

　　等翠兒意識過來，秦妍連同著那只碗早已沒了個影。

　　于是，深秋至尾，綠漪亭外不遠處的小道上，便響起翠兒欲哭無淚的聲音，“惜雨姑娘，別用跑的，這碗很貴的，摔不得！”

　　回應她的，自然只有北風“呼呼”吹過，而烏鴉，早已為過冬做準備去了。

　　“蘭兒，今天你去。”

　　受了昨天的驚嚇，盡管最后只是虛驚一場，那只據說價值連城的藥碗被秦妍好好地端回了紅兒那，但翠兒覺得自己的小心肝卻是再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所以萬分干脆外加強勢地將以后陪秦妍去送藥的差事都讓給了蘭兒，鐵了心死活都不肯再攪這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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