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此琴非彼琴 1
她只因父母的決定打亂了她原本的生活，就忘了他們曾經將她捧在手心的寵愛；她因為一門心思認定白清諾對她另有所圖，便當做沒看到他對她實實際際的那些好。她曾經到底有多傻，才會沉浸在對自己的自怨自艾中，讓自己的生活看起來越來越可憐。
秦妍這話蘭兒其實是聽得云里霧里，卻選擇了沉默沒有追問下去。
蘭兒微不可見的嘆了口氣。
反正這惜雨姑娘的話她大多是聽不懂的，問了估計也白問，何況她此刻露出那么苦澀的笑容，她又怎么忍心去觸碰她的傷口。
翠兒和綠兒本以為秦妍那次送藥，已經為自家公子和惜雨姑娘未來的發展劃上了句號。
正當二人為陸季霖的不解風情感到惋惜時，卻沒想到第二天那惜雨姑娘，竟出乎意料提出還要去給公子送藥。
因為蘭兒還有針線活沒做完，所以幾番討論后，決定這次由翠兒陪同秦妍去送藥。
如今已是深秋，相比昨天，今天溫度似乎又連降了好幾度，南方的氣候雖不似北方那般寒風蕭蕭，但那濕冷勁其實并沒比吹西北風好多少，即使穿著棉服披著錦裘，秦妍也能清楚感覺到自己的手腳冰冰涼。
既然要送藥，那必然要先去廚房取藥，因為怕與紅兒錯過，所以她拉著翠兒特地早了些時間出門。
從她住的院子到廚房的路其實并沒比昨天直接去綠漪亭的路少多少，而從廚房去綠漪亭，偏偏也要繞好幾個彎，與昨天相比兩倍的路程，卻用的幾乎是和昨天差不多的時間，原因其實很簡單，只因秦妍被這深秋的瑟瑟寒風吹得不得不加快腳步來讓自己暖和一些。
要不是想替惜雨做些什么，她又怎么會大冷天跑出來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雙手放到嘴邊哈出口暖氣，又搓搓手，秦妍偷偷瞄了眼身側的翠兒，再次確定沒有從這個丫頭臉上看到類似生氣的表情，才終于大大松了口氣。
她記得中國有一句話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形容的大概就是她現在的心情。
她現在其實是非常愧疚的。
“我在這里等你。”翠兒邊說著，邊將手中的盤子遞到秦妍面前。
剛剛因為怕她走的太急把藥弄翻了，所以一路上藥都是翠兒在端。換言之，決定替惜雨給陸季霖送藥的是她秦妍，但實際付出勞動力的卻是翠兒。
心里有了認知，便反而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歉意。
秦妍默默接過盤子，心里糾結著到底是該說感謝的話還是該道歉。
嘴張了又閉，愣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見她接過藥不走，反而站在原地發呆，翠兒以為秦妍臨陣膽怯，便開口替她打氣，“不就送個藥嘛，又沒什么大不了的，姑娘快去吧，不然萬一藥涼了，就真要落得公子不開心了。”
明明昨天送完藥回來時臉色不善，今天居然還主動要再去，翠兒對于秦妍這態度的轉變其實起初是覺得奇怪的，但也就起初，沒多久便釋懷了，畢竟自家公子條件那么好，陸家又有錢有勢，即使公子身子骨差些，擠破腦袋想接近公子的女子依舊比比皆是，如今有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機會，這惜雨姑娘若不好好把握才真是腦袋瓜子有問題。
就算知道翠兒是好意，秦妍此時也有些哭笑不得。
她看起來當真有那么心儀陸季霖？
郁悶歸郁悶，人還是頂著翠兒鼓勵的視線走向了綠漪亭，亭子里頭，陸季霖正在彈奏她從未聽到過的曲子。
她對中國的樂曲向來沒什么熱情，知之自然也甚少，然而此刻如此近距離聽這真人版的演奏，卻是被深深吸引。屢屢琴聲，悠悠揚揚，溫潤平和下隱隱壓抑著的回腸蕩氣。
都說琴聲如訴，這男子，又該隱藏了多少的不甘心？
秦妍駐足站在亭外靜靜聆聽，待陸季霖一曲撫完，眉頭已在不知不覺間深深鎖住。
輕輕嘆口氣，昨天對這人的氣此刻倒是完全消了。
“陸公子，到時候喝藥了�！�
小心翼翼端著盤子步入亭中，秦妍將陸季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盡收眼底。
能讓這個以沒情緒為最大情緒的人有如此反應，這讓昨天幾乎被他氣死的她此時不免有些出于報復心態的小得意。
但也不過一瞬間，瞬間過后，剩下的更多是哭笑不得。
這人到底有多不待見她？
“我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陸公子雖然是好心不計回報，我總不能真什么都不干在這里白吃白喝。別的太復雜的我不會干，所以只能挑些簡單的沒有技術性的幫幫忙了�！迸滤趾敛涣羟槊嬲f出拒絕她的話，秦妍索性一開口將事先準備好的說辭先說了出來。
對于秦妍這一大串白話文陸季霖其實聽得很不習慣，尤其是“技術性”那三個字，直覺讓他覺得是哪個他不知道的地方的方言，但不習慣歸不習慣，陸季霖還是聽明白了這話的意思：給他來送藥是最簡單的差事。
他當初收留她自然沒指望她做什么報答他的事，只是如今她替他先將他的想法說穿了，讓他反倒不能再拿這個拒絕她。
罷了。
“那麻煩惜雨姑娘了�！�
“陸公子見外了�！币娝麜簳r沒再要趕她的意思，秦妍松了口氣，將盤子放到小桌上，端起藥，照例吹涼了些再遞給他。
“多謝�！标懠玖亟舆^碗，一仰頭，便是一碗見底。
喝個藥又不是喝酒，上一次只顧著佩服，這次再看陸季霖這么喝，秦妍卻是覺得好笑，這樣豪邁的喝法實在與這人的形象不吻合。
“惜雨姑娘，小可臉上有東西？”
輕輕淺淺的一問，依舊沒有任何情緒，然而周圍的溫度卻平白降了幾度。
一個寒顫，秦妍回過神來，很快意識到自己剛剛一直在對著人家看，嘴角估計還掛著奇怪的笑。
不就多看了幾眼，又不會少塊肉，這都要生氣？
秦妍知道自己剛剛盯著別人看有些沒禮貌，但想到陸季霖的反應，便又沒了好氣，“是沾到了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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