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故夢(下)
看著銅鏡里青澀的人影,容與有一瞬間愣住了。
而后他從屋子里跑出去,一連問了許多弟子,在他們奇怪的眼神里,終于確認自己是重新活過了。
又過了幾日,是又一年里天虞宗新弟子測試靈根拜入師門的日子。
容與本來也該走走過場,當著所有人的面測一測靈根的,但他這回并沒有去大殿。
他已經做夠了別人眼里光風霽月、端正自持的小劍尊,再來一回,他不想再做令別人驚艷羨慕的天才了。
靈根被挖的痛苦滋味,他不想再來一次。
既然一切重新來過,他也想換個活法,比如他想知曉做紈绔是什么樣的滋味。
因而等天虞宗的宗主容鋮過來時,容與仰著臉,去看那個同他生得很像的年輕的白衣劍尊,“仙……爹,我不想測靈根。”
“嗯?為何?”血脈之間的緊密聯系,讓一向淡漠清冷的劍尊面對與他有相似容顏的少年時,難得柔和下來面容。
前幾日少年剛回宗門時的拘謹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少年也許還不適應身份的轉變。
這一刻,容鋮以為少年是在擔心自己的資質,所以他盡量溫聲道:“別怕,你的靈根很好。”
認出容與時,他就已經探過容與的資質了,極品單水靈根。
修真界里近些年來沒有比他天賦更好的了。
而且就算靈根不好甚至沒有靈根又如何,只要他在,他有一萬種方法替容與洗靈根,幫他進階。
容與沒想到容鋮會誤會自己不想測靈根的原因,他歪了歪頭,“爹,您誤會了。”
他說:“我只是覺得自己是您的兒子已經很讓人羨慕了,若是讓他們知道我的天賦也同您一般豈不是更招人嫉妒?”
“我想偷偷的修煉,然后驚艷他們。”
說出這段話后,容與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有些使壞的笑容來,心底也松了一口氣。
如果別人眼里,他只是普通資質,也許最后能避開一劫吧。
這一世若是他做個紈绔,天賦不那般引人注目,或許還能暗中查探上一世他死去的真相。
說到底,前世那幕還是給他留了陰影。
就算他的父親是劍尊,也不能隨時隨地護著他。
不知道他死后,他的父親如何了,大概很傷心吧。
還好,他又回來了。
容鋮也沒料到前幾日還拘謹的少年,突然之間變。了個模樣似的。
但他卻很滿意容與此刻的模樣。
少年就該有這樣的鮮活氣,張揚肆意,意氣風發。
容鋮沒有問少年怎么突然有這樣的想法,只是揉了揉容與的頭,“好。”
在容與的要求下,容鋮替他隱瞞了靈根,對外只說是普通的三靈根。
容鋮劍尊唯一的親生子找出來后,人人都羨慕嫉妒那投了好胎的少年,得知少年不過普通資質,他們臉上的嫉妒又消散幾分。
等容與懶散修煉,修為拖天虞宗后腿,成了修真界有名紈绔,為禍一方時,眾人又開始惋惜劍尊的兒子竟然是這模樣。
果然,人的運氣不會一直那么好的。
有了好出身,再有一副好靈根,這世上哪有這么好的事。
夜深。
清冷的月光穿過寒林樹梢,落在寒潭旁的白玉石上,照著上面的一人一狐。
容與翹著腿,雙臂置于腦后,望著天邊的明月發呆。
許久之后,他眨了眨眼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然后轉頭看窩在脖頸旁邊的狐貍,“煙煙,你會不會后悔跟著我?這兩日你見到別人的評價了,我只是一個拼爹的廢物紈绔。”
玉生煙耳朵抖了抖,它聽清了面前人的話。
它嗚咽了一聲,用頭上柔軟的皮毛去蹭容與的手,它用自己的動作去回答容與,它不后悔。
它早已沒有父母,族人也將它拋棄。
那些人說容與是紈绔,它知曉這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詞,可是給了它僅有溫暖與善意的,也是他們口中的紈绔。
所以對它而言,它從不后悔跟了容與,那日容與問它要不要和他走時,它只有無限歡喜;相反的,在其他人嘲笑它是雜毛狐貍時,它曾驚懼過,害怕容與也嫌了它,將它拋棄。
幸好,最后容與還是選擇帶走了它。
自那一刻開始,玉生煙便想,此生只要容與不趕它走,做靈獸也好,做寵物也好,它都一直陪著他。
乍然觸碰到手下狐貍柔軟的皮毛,容與愣了一下,而后他唇角上挑,眉眼里都含了笑意,“好,我知曉了。”
他摸了摸手下的狐貍,突然想到一件事,“煙煙,你靈竅已經開了,等從寒潭出去,我帶你藏書閣尋一尋靈獸修煉的方法,讓你早日化形好不好?”
聽聞妖獸善出美人,又尤其以狐族為最。容與曾見過赤狐白狐化作的人形,模樣都頂好,卻還未見過藍銀色的狐貍。
他盯著手下的狐貍看了許久,又望進玉生煙那雙蒙了一層水霧的藍眸,不知為何,他似乎已經知道它化形后是什么模樣了。
玉生煙“嗚嗚”兩聲,應了他。
……
在寒潭呆了十日后,容與終于等到杜玄青將寒潭周圍的結界打開。
“小師叔,你在做什么,你沒進寒潭煉骨?”
杜玄青站在白玉石旁,看著正倚在藍色狐貍身上看話本的散漫青年,額心的青筋跳了跳。
容與的指尖捏住卷軸上的一頁翻過,聽見熟悉的聲音后欣喜的轉過頭,“誒,小玄青,你終于來了,這卷話本我這兩日都要翻爛了,快讓我出去。”
“小師叔,你還未告訴我為何不進寒潭。”杜玄青收起溫和的容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出去了,又如何同師尊交代?”
容與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誰說我沒進寒潭?煙煙可以作證,我進去了。是吧,煙煙?”
玉生煙將自己縮成一團,難得沒有回應容與。
杜玄青又側頭看了容與一眼,“小師叔。”
見狀,容與更尷尬了,“好了,我承認只在寒潭呆了一會兒。可這寒潭真的太冷了,小玄青,你也知道我修為不夠,扛不住,所以最后只能出來了。”
“……”杜玄青一陣無言,最后他嘆了一口氣,“小師叔,煉骨是為你好,你經脈骨絡洗滌后,靈氣吸收起來約摸會更容易些。”
“我知道。”容與點了點頭,一臉痛苦,“我也想在寒潭多呆一會兒啊,但真的呆不住,而且我覺得我三靈根挺好的,不用洗了。小玄青,你說師兄怎么就不能放過我呢?”
杜玄青聽完他的話,也變得無奈起來,“罷了,小師叔,你還是先和我出去吧,師尊在外面等你。”
“師兄來了?”容與語調稍微拔高了些,“要不,我在這兒再呆會兒,小玄青,你先回去?”
“算了,我還是出去,以師兄的性格,大概會一直在那里等我。”
出去的時候,容與將懷里的話本全掏出來扔給了杜玄青,“小玄青,這個幫我先收著,可不能被師兄發現了。”
杜玄青接過話本,嘴角抽了抽,卻還是放進了自己的儲物袋。
走出寒潭的那一刻,容與一眼便瞧見了站在雪地里負手而立的肅穆背影。
除了一頭墨發,那人已經完全與周圍的雪融成了一片。
“大師兄。”
容與抱著狐貍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長周慢慢轉過身,“煉骨很痛苦?”
“呃,其實也還好,就是……我有些怕冷,所以沒,沒有怎么進寒潭。”容與一句話說的磕磕巴巴。
對上大師兄時,他總是有些畏懼,半分吊兒郎當的模樣都不敢表現。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去瞧長周臉上的表情。
但長周本身情緒不外露,神色總是那般嚴肅,容與實在看不出什么來。
“嗯。”長周頷首,“既然不想煉骨,就該遵守宗門規矩。”
容與以為長周知道自己沒有煉骨成功會很生氣,畢竟大師兄的要求一向嚴格,卻沒想到他這次竟然就這樣輕飄飄的揭過了,還愣了愣,“師兄?”
“怎么?還想再去試試?”長周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問道。
容與連忙搖頭,“不,我沒有,謝謝師兄!”
“好了,回你的云臺峰吧,過兩日,昆侖劍冢便開了,到時候你同玄青他們一起去取劍。”長周道。
容與應了是,抱著狐貍就要走。
“小師弟,”剛走出幾步,又聽長周在身后喚住了他,“修煉一事,不可懈怠,也不要被旁物干擾,只要你是天虞宗弟子一日,天虞宗上下都會護著你。”
聽到長周的話時,容與釀蹌一步,有那么一瞬間,他以為師兄知道了些什么。
他回頭朝長周笑笑,“嗯,師兄,我知道。”
然后他又轉過身,抱著狐貍離飛雪峰而去。
長周負手站在原地,看著容與迫不及待遠去的背影,眉頭微擰。
“我看起來很可怕么??”
杜玄青沒想到師尊會突然同自己講話,怔愣了一下,很又調整過來,“嗯?也許是小師叔與師尊相處時間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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