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臺峰，容與沐完浴，躺在軟榻上，準備睡一覺。

        這幾日在寒潭，白玉石實在是枕得他脖子疼。

        剛閉上眼睛一會兒，屋門便被敲響了。

        “……”

        容與側頭看了一眼門口，將被子往上拉了拉，沒過了自己的臉，裝作沒聽到敲門聲。

        “叩叩叩”

        “小師叔，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一道聲音道。

        “不在，屋里沒人。”容與沒好氣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了出去。

        屋外的人聽到他的回應，敲門聲越發急促了。

        這一遭下來，容與想睡覺的興致完全沒了。

        他翻開被子，從榻上下去。

        打開屋門時，正對上門外那張笑嘻嘻的娃娃臉，“小師叔，你還好吧？”

        “好什么好，你就是特意來看我熱鬧的？”容與一臉不善地看著陸柯，同時抬起腳要踢向他。

        “哪能啊？小師叔你可誤會我了。”陸柯往旁邊躲了一下，連忙搖頭否決，“我真的就關心你來著。”

        “小師叔，你莫不是忘了大師伯出關還是我不記仇給你通了風報了信，要說起來，你該感謝我才是。”說著說著，陸柯變得理直氣壯起來，他甚至開始指責容與一點兒不記他的好。

        容與也想起是自己理虧，倆咳兩聲，然后振振有詞道，“我要給你賠罪，你自己說要尊重長輩不需要的。行了行了，當扯平了，都這么大了，計較這些干嘛？”

        陸柯翻了一個白眼，小聲嘀咕，“我沒計較，不是小師叔自己理虧么？”

        “陸柯兒，你說什么？”容與用威脅的眼神看著他。

        “沒，我沒說話。”陸柯打了一個寒戰，他差點兒忘了，小師叔修為不行，卻最會捉弄人，他可不敢真得罪他。

        轉了轉眼珠，他問容與道，“小師叔，聽說你在靈市上買了一只狐貍，它在哪兒呢？能給我瞅瞅不？”

        “你消息倒是靈通。”容與瞥他一眼，語氣漫不經心。

        一邊說著，他還是朝屋子里喚了一聲，“煙煙。”

        他剛喚完玉生煙的名字，便見一只藍銀色的小狐貍從屋子里竄出來，最后跳到容與的懷中。

        容與揉了揉它的頭，“這么急做什么，小心些。”

        玉生煙輕輕嗚咽一聲，蹭了蹭他的手。

        “所以小師叔，你就是為了這只狐貍真和北域裴家那個天才打了一架？”第一次看到藍銀色皮毛的狐貍，陸柯也有些驚奇，遂問道。

        “你說誰？”容與回頭看他。

        “裴緒啊，修真界這幾年的新秀，大家都說他會是是第二個劍尊的那個小子。”見容與果真一臉懵，陸柯同他解釋了一番，說到最后一句時，他還撇了撇嘴，“劍尊那樣厲害，豈是那小子可比擬的？”

        容與經他這樣一提醒，終于知道他在說誰了，“他啊，回宗門那日確實同他比試了。不過，你怎么知道我和他打了一架？”

        容與用狐疑的目光打量陸柯。

        陸柯：“哎，小師叔，你可別用那樣的眼神看我，就你和裴少主比試的事，在你去寒潭的那幾日已經被所有人知道了，現在還有人寫了話本讓說書先生說書呢。”

        “是嗎？他們都說我些什么？”容與饒有興致地問道。

        “咳，自然都是夸小師叔的，意氣風發，沖冠一怒為靈獸，雖然修為不及裴少主，但卻靈機應變，關鍵時刻用靈符化解了裴少主那一劍。”陸柯道。

        容與：“真的嗎？可我同那裴緒打完時，還聽圍觀的修士說我浪費法器，膽小怕死，不配做劍尊之子。”

        陸柯：“……哈，哈哈哈，那肯定是小師叔你聽錯了，畢竟裴緒的天賦根本不是常人能及的，只靠修為打不過他正常，我也打不過他。而且小師叔，你用靈符化解他的劍氣，也是你的本事，哪用旁人評說什么配不配的。”

        自己什么模樣容與自己心里有數。

        早在和裴緒打完，他就知道圍觀的修士會怎么傳這場比試了。

        照謠言的傳播，最后他一定是橫刀奪狐貍，囂張跋扈，背靠劍尊的惡人紈绔，裴緒則是替天行道，懲惡揚善的天才公子。

        倒是難為陸柯編謊話騙他了。

        因而他拍了拍陸柯的肩膀，“辛苦你了，特意安慰我。”

        陸柯明白容與已經知曉他在騙他了，還有些尷尬，于是又道：“小師叔，沒關系，你努力修煉，下一回，我們肯定能堂堂正正接裴緒一招。”

        “……你不如不安慰我，”容與看了他一眼，“我自己什么模樣心里清楚，他們說我是靠爹且貪生怕死的紈绔廢物，我承認。我只是有些奇怪，你們怎么會覺得我會因外界的傳聞難過的？”

        他開心還來不及，他拼爹他驕傲，做個紈绔多好。

        畢竟這一世重來的時候，他想的就是要不只做個無所事事混吃等死的紈绔算了，然后羨慕死那些嫉妒的人。

        陸柯看著眉目一下張揚肆意起來的青年，也開始后悔，他早該知道小師叔臉皮厚著呢，紈绔他當著也挺快樂的，怎么可能被別人的話傷到。

        ……

        “小師叔，我能摸摸煙煙嗎？”陸柯的注意力又被在容與懷中閉上眼睛睡覺的狐貍吸引過去了，一邊問容與，又一邊伸出自己的手。

        “什么煙煙？它叫玉生煙，你別那樣叫它。”容與聽到陸柯的稱呼后，斜他一眼，順便拍開陸柯要伸向小狐貍的手。

        “……”陸柯沒想到小師叔對一個名字稱呼還有這么幼稚霸道的一面，一時間有些無言，“小師叔，你也太小氣了些。”

        “這是我的狐貍。”容與強調了一遍，這是兩世以來他遇上的難得讓他有了歡喜情緒的狐貍。

        玉生煙在聽到容與說“這是我的狐貍”時，動了動耳朵，并慢慢睜開眼睛。

        它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這是他的狐貍。

        就好像它對他而言特別重要。

        于是玉生煙又動了動自己的尾巴，他將尾巴伸展開，然后又將尾巴一點點靠近容與的手，慢慢纏上去。

        它也想借此告訴容與，他對它而言，也特別重要。

        “行行行，你的狐貍。”陸柯收回手，“我就不配碰。”

        “你知道就好。”容與朝陸柯露出一個你很識相的眼神。

        “……”

        暮色一點點落下，將天幕染上另一種顏色。

        屋子里掌了燈，給整間屋子渡上昏黃的暖意。

        窗露出一絲縫隙，夜里的風便從那縫隙中滲進來，將燭臺上的蠟燭吹得明明滅滅。

        燭火旁坐了一個玄衣青年，惺忪的燭火映出他的面容，褪去白日里的慵懶散漫，眉宇里便顯露出幾分清峻。

        容與一只手支著額頭，另一只手快速翻著書案上的卷軸。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目光在卷軸某一處停下來，然后將支著頭的手放下，轉而拿起擱置在一旁的毛筆，開始在卷軸上圈畫標注起來。

        等標注完成，容與伸手，并起食指與中指，在半空中開始繪制起來，沒過多久，一張護身靈符便出現了。

        容與拿下那張靈符，靈符周圍還發著淡淡的白光。

        只看了一眼，容與便捏碎了它。

        若是其他修士見了，大概會覺得可惜。

        靈符周圍發白光，意味著這張靈符已經完成，有了品階。

        靈符有許多種，但大體上分三階，低階靈符發淡淡的白光，中階靈符發瑩潤的白光，而高階靈符則發藍光。

        而修真界修符道的修士不多，所以他們繪制的每張靈符都彌足珍貴。

        歇息了一會兒，容與又重新開始在半空中繪制起來。

        這張他繪的有些吃力，當半空中的靈符成形時，他的面色已經變得蒼白。

        容與用食指和中指將它捏住，這回的護身靈符繪成后，周圍赫然發了瑩潤的白光。

        是張中階靈符。

        容與盯了手里的靈符很久。

        他的修為還不夠，這回的中階靈符他幾乎耗盡了靈力。

        但好在成功了。

        容與呼了一口氣，朝身后的床榻喚了一聲，“煙煙，過來。”

        蜷縮在床尾的狐貍聽到熟悉的呼喚聲，立刻奔向容與。

        它本想跳到容與的懷里，但看到容與在喘氣，臉色也不怎么好時，轉而跳到了書案上，抬起藍眸擔憂的看容與。

        容與拍了拍它的頭，笑了一聲，“我沒事，只是靈力耗盡了，需要歇息。”

        玉生煙一面舔舐著容與的手，一面輕聲嗚咽。

        “來，這個給你。”容與將方才繪制好的靈符用一個小福袋裝起來，系在了玉生煙脖子上，“有些瑕疵，等下回，再給你換個好的。”

        福袋系好后，玉生煙搖了搖頭，福袋便跟著它的動作晃蕩起來。

        夜已經很深，皎白清冷的月光從枝椏間移向樹梢，屋子里的燭火也燃了一半。

        容與將書案上的東西收好，才在床榻上躺下來。

        他躺下沒多久，枕頭的位置便凹陷下去，黑暗中，一個柔軟的東西靠了過來。

        容與唇角牽了牽。

        狐貍柔軟的皮毛觸碰到他的臉，有些癢，最后容與伸手，將狐貍抱起放在胸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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