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旖旎
【霞飛路巡捕房】
姚六安拿了一張資料回了巡捕房,第一時間交到了蘇昭煜的手中,“這個阮景搬進了租界,怪不得方慧蘭的父母找不到他,原來是又攀上了另一棵大樹。”
蘇昭煜接過資料看了一眼,“此話怎么說?”
姚六安解釋道:“阮景的第一任妻子是方慧蘭,方慧蘭死后他又娶了利頓洋行的行長千金,從此可謂是脫胎換骨,平步青云啊,這人真不簡單。”
蘇昭煜說:“辛苦了,下午你就在巡捕房休息吧,我跟陸川去看看。”
姚六安湊近蘇昭煜,神神秘秘地說:“老大,會不會是一場豪門恩怨,阮景為了人生更上一層樓,拋棄糟糠之妻,跟小三一起把正妻給害死了,就那什么陳世美,他不會就是那當代陳世美吧。”
蘇昭煜捏了捏眉心,心里有些犯愁,姚六安這小子太能編故事了,“少看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子,查案靠得是證據,不是靠天馬行空。在有確定證據的同時,你可以加以猜想,但不能全篇編造,單憑一份戶籍資料,你就能想象出一堆有的沒的,很難不說你異想天開。有什么事多問問陸川,他的想法大部分會給人以新的思考方向。”
姚六安悶悶地點了點頭,“知道了,老大。”
蘇昭煜說:“好了,去休息吧。”
阮景現在的住址是在法租界內,看地址并不難找。事不宜遲,蘇昭煜拿起外套便跟陸川離開了巡捕房,驅車前往阮景的住處。
【艾德思公寓】
蘇昭煜在公寓外停好車,看了一眼筆記本上的地址,隨后對陸川說:“就是這里了,我們去看看。”
陸川頷首,率先前往門衛處做了登記,隨后問道了阮景住址的具體方位。
兩人找到位置后剛要打算敲門,一個年輕又時尚的女人便推門而出,看了兩人一眼拎起包便要往外走。
屋內一個梳著油頭的男人追了出來,白襯衫上沾著一些發黃的奶漬,黑框眼鏡也歪歪扭扭地架在鼻梁上,看起來十分的滑稽。
“倩倩,你又要去哪?”
女人理了理新做的頭發說:“我要去打麻將,你少管我。”
阮景面色有些為難地說:“這……孩子還需要你,你能不能等會再去打麻將?”
李倩說:“奶粉已經沖好了,你只要喂給他就行了,反正你不去上班也沒人會說你什么,畢竟那間洋行就是我們家的,如果你實在不想喂,就讓張媽來。”
阮景的面色變得有些難看,李倩見怪不怪地拎著珍珠手包離開了,這時阮景才發現站在自家門口的兩個人。
阮景扶好眼鏡,正色道:“請問二位是?”
蘇昭煜將自己的證件遞上前,“您好,我們是霞飛路巡捕房的蘇昭煜,有些事情想向您咨詢一下。”
阮景翻開證件看了一眼,隨即請二人進屋,“您們隨意坐吧,我還有個孩子要喂奶,請稍等一下。”
“叨擾了。”
蘇昭煜跟陸川落座,片刻后便見阮景從內屋里抱了個嬰孩出來,他試了試奶瓶的溫度便給小嬰兒喝,“請問二位找我什么事?”
蘇昭煜把從方父那里得的照片遞給阮景看,“請問阮先生認識這個人嗎?”
阮景面色如常地看了一眼照片,隨后將奶瓶放在一旁,把小嬰兒豎著抱起來輕拍著奶嗝,“這是我前妻,很多年前就死了,怎么了?”
蘇昭煜問道:“她當時是如何下葬的?為什么沒有通知她的家里人?”
阮景神情黯淡,似乎是想起了傷心的往事,“她是得瘧疾死的,我怕會傳染給別人,所以便匆匆將她埋了。不告訴她家里人的原因是我跟慧蘭是私奔,這件事情她家里人也知道,但是為了慧蘭的幸福,他們并沒有阻止,慧蘭覺得對不起父母,嫁給我后已經很久都沒有回過家了,我怕她的家里人知道后會后悔,從而做出什么過分的舉動。當初為了讓慧蘭不嫁給我,揚言要打斷我的腿,還要讓慧蘭嫁給逼人。”說完,他便嗤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后便繼續給小嬰兒拍奶嗝。
隨即,阮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情緊張地問道:“是不是她父母讓你們來打聽事情的,這么多年了他們為什么還不肯放過慧蘭?慧蘭死都不能安生嗎?他們要把慧蘭的尸骨拿回去浸河嗎?”
阮景懷中的嬰兒被父親突然的情緒嚇到隨即哭鬧了起來,剛喝下去的奶粉也從嘴角溢了出來。
蘇昭煜說:“阮先生,冷靜點,您先別激動,別嚇到孩子。”
阮景無奈地閉了閉眼睛,擦了擦嬰兒的嘴,隨后輕輕地拍了拍嬰兒的后背,低聲哄著,“是我失禮了,抱歉。”
蘇昭煜繼續問道:“方慧蘭小姐埋在何處了?”
阮景說:“這件事情挺不巧的,前些年下暴雨導致慧蘭的埋身處發生了滑坡,已經尋不到了,現下只留了處衣冠冢。”
蘇昭煜沉默,事情前后發生的有些過于的巧合,本應該長眠于泥流下的尸骨卻意外的出現在洪晴舞蹈教室的墻壁之中,看來要想了解事情其中的巧合,還是要去找洪晴。
大門突然被打開,一個小小的腦袋從門縫中擠了進來,她見客廳中坐著兩個陌生的男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后才小聲地問道:“爸爸,媽媽在嗎?”
阮景說:“真真回來了,直接進來吧,你媽她不在家,出去打麻將去了。上舞蹈課很累吧,快點洗洗澡回屋做功課吧。”
阮真真拍了拍胸膛,笑嘻嘻地說:“還好我媽不在家,否則她看我玩的這么臟又要嘟囔我了。”說完,她便一蹦一跳地回了房間。
阮景聽到,立刻拉下了臉,“真真,你既然知道還不快去洗漱,你是不是沒有去上舞蹈課偷偷出去玩了。”
阮真真朝著阮景做了個鬼臉,隨后一溜煙跑進了臥室。
蘇昭煜跟陸川起身告辭,隨后兩人便驅車前往圣得利斯大樓。
陸川說:“我覺得阮景應該是沒有說實話,他隱瞞了一些事情,可能是跟他的利益有關吧。李倩說阮景不用去上班,工資都會照常發,這樣以來,他在家里應該是沒什么話語權的,而且處處受制于李倩。”
蘇昭煜應了一聲,隨后將車停在路邊。
洪晴還有一節課,所以他們并不打算貿然上去打擾。
蘇昭煜搖下車窗玻璃透氣,從他這邊可以看到在一旁低頭整理東西的葉嶺。
葉嶺還是戴著那只格子布的鴨舌帽,可能是感覺到了熱,他摘下來掛在了車把手上,一邊清點著紙袋里的東西,一邊拿著塊奶油蛋糕在吃,看模樣應該是餓狠了,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樣。
蘇昭煜看著葉嶺的吃相,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突然也感覺到了肚子有些點餓,隨后他便收回了目光,并將嘴角平整地壓好。
陸川順著蘇昭煜的目光看了過去,隨后便移開了視線。
葉嶺把紙袋整理好,扭頭的瞬間看到了蘇昭煜的車,于是他蹬著腳踏車滑了過來,“蘇探長,來這邊公干啊。”
蘇昭煜頷首,“葉少爺來這邊接三小姐下課?”
“是啊,還有五分鐘。”葉嶺從紙袋中取出兩塊盒裝的奶油蛋糕,“你們都到飯點了還工作真是辛苦啊,吃點墊墊肚子?”
陸川毫不客氣地接過蛋糕,“是榛子的嗎?”
葉嶺撇了撇嘴,“不是,榛子的今天買完了,給你換的巧克力的。”
陸川說:“只要不是太甜就行。”
蘇昭煜有些詫異,不過也沒有多說什么,葉嶺跟陸川認識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卻不知道兩個人不限于認識,甚至知道對方的口味和喜好,對于陸川這樣的人,蘇昭煜并不覺得有人會非常的了解他。
葉嶺說:“這家西點做的蛋糕不錯,給蘇探長買的是他們家的招牌,帶草莓夾層的。你是杭州人,或許口味偏甜。”
蘇昭煜點了點頭,“謝謝,葉少爺破費了。”
葉嶺勾了勾嘴角,笑容里多少帶了些意味不明在其中,“太客氣了,蘇探長。”
“小嶺兒,你今天怎么來的這么早?”
葉嫻拎著自己的舞鞋跑過馬路來到了葉嶺的身邊,她跑得有些急,小臉熱得紅撲撲的,眼神干凈又純真。
葉嶺拿起紙袋在葉嫻面前晃了晃,“嫻姐兒不是想吃紅房子的蛋糕嗎?那兒的蛋糕可難買了,我只能早點出來排隊啊。”
葉嫻急忙接過紙袋護在懷中,隨后細聲細氣地抱怨道:“別晃了,別晃了呀,奶油要被晃散了,那樣就不好吃了。”
蘇昭煜見葉嫻已經下課便打算同陸川去找洪晴。
葉嶺摸了摸葉嫻的頭發說:“好了,嫻姐兒,我們回去吧,跟蘇探長和川兒說再見了。”
葉嫻聽聞怯生生地抬眼看了看蘇昭煜和陸川,隨后往葉嶺身后躲了躲,“蘇探長,川哥哥再見。”
葉嶺笑著說:“我們先走了,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說完,他便帶著葉嫻離開了。
蘇昭煜朝著兩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后跟著陸川往樓上走去。
陸川突然開口問道:“你今日怎么了?有些心不在焉的。”
蘇昭煜捏了捏眉心,“昨晚在巷子里待了大半夜,有些沒睡好,問題不大,敲門進去吧。”
陸川對于蘇昭煜說的巷子里的事也有所了解,插嘴問了一句,“抓到女鬼了嗎?”
蘇昭煜笑了一聲,“沒有,吹了大半夜的冷風,紅蓋頭都沒有看見。”
洪晴正在收拾教室,見兩人進來后理了理耳邊的碎發問道:“請問二位有什么事嗎?”
蘇昭煜說:“洪老師,我們昨日見過的,而且今日中午請您到巡捕房,您拒絕了我們。”
洪晴看向蘇昭煜,“你是來問我不去巡捕房的原因嗎?沒有原因的,我只是單純的不想去而已,尸體雖然是在這里發現的,但是我在這里開舞蹈班的時間并不長。”
蘇昭煜擺了擺手說:“您誤會了,我想問的是您說謊的原因。”
洪晴一臉不解地看著蘇昭煜,“這位探長,您這是什么意思?”
蘇昭煜解釋道:“意思非常的明確,您對我們有所隱瞞,而且我當日仔細辨別過了,墻里砌尸體用的材料是石膏。死者名叫方慧蘭,五年前死于瘧疾,你們應該很熟悉吧。”
洪晴嗤笑了一聲,“你們見過方慧蘭的父母了?知道她死于瘧疾應該也見過阮景了吧,那可以把尸體還給我了嗎?”
蘇昭煜蹙眉,他覺得洪晴的笑中帶著一絲的陰謀,“尸體當然是要還的,但是要還也是還給她的父母而不是你。”
洪晴面色一凜,高聲道:“不行,慧蘭最困難的時候,她的父母既然一點都不想接濟她,她早就跟她的父母斷絕關系了,所以你們不能還給她的父母!也不能還給阮景,他們兩個都不算夫妻,三書六禮一樣都沒有,連個像樣的新房也沒有,尸體是他們扔的,一點點的夫妻情誼都不顧,虧慧蘭那么喜歡他,喜歡他喜歡到不顧一切。”
陸川問道:“你要尸體做什么?”
洪晴說:“你們管不著,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蘇昭煜說:“阮景說過他是土葬了方慧蘭,你為什么說他們把尸體扔了,這其中有什么隱情嗎?還是說……連方慧蘭的死都有蹊蹺,她是因為什么而中毒的?”
洪晴聽聞臉上瞬間恢復了平靜,“阮景不是做了上門女婿嗎?他能知道什么啊,只是一個大街上都少見的窮人,慧蘭表面上死于瘧疾,實際上是死于窮,沒有錢!阮景用一點錢換了一包老鼠藥,慧蘭吃了便沒有聲響了。在有錢人的眼里窮人連草芥都不如,父母確實會心疼孩子,但是也能狠心到為了生存易子而食。蘇探長,你一定讀過很多的書吧?你能告訴我易子而食到底是一種不忍還是殘酷?那可是活生生的孩子啊,不忍心讓自己的孩子餓死,不忍心殺死自己的孩子,卻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入別人的手中。”
蘇昭煜啞然,易子而食,父母不忍心吃掉自己的孩子果腹,選擇同別人交換孩子來食,但也是為了生存殘忍地將自己的孩子送入別人的口中,成為煮熟的肉湯,鮮美的佳肴,然后再毫無負擔地吃下去。
蘇昭煜并不能理解那些人的心境,即便是他在最落魄的時候也是有冷硬的面餅可以吃。
但是,活下去總是會有希望的,只要活下去就有未來,但凡能夠活下去誰希望在冰冷的地下長眠或是成為別人的果腹之物,易子而食不外乎也是一種弱肉強食。
大災,人相食。
從前朝閉關鎖國開始,這片土地便病了,隨后災禍四起,因為戰敗而分割出去的土地,導致舉國上下毫無尊嚴可言,臣民愚昧,不求尊嚴,只求富貴安逸,看似紙醉金迷的溫柔鄉都是假象,里泡著的是一把把爛骨頭。
但是,現階段脫離不了舒適安逸,就找不到救亡圖存的道路。
易子而食,終究是上位者的無能。
蘇昭煜沒有給洪晴一個答案便跟陸川離開了。
陸川說:“事情的前因后果也算是明了了,這件案子差不多也可以收尾了。”
蘇昭煜心情卻有些低沉,他抿了抿嘴唇,問道:“不,方慧蘭中毒的事情還沒有眉目,看阮景的樣子,應該不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再者尸體應該還給哪一方?方慧蘭的父母還是洪晴或者是阮景?”
陸川看了一眼蘇昭煜,漫不經心地說:“不如還給洪晴吧,阮景說方慧蘭的墳已經因為塌方而被掩埋了,雖然不知道洪晴是怎么挖出來的,阮景顯然是不要的,而且聽洪晴的意思,方慧蘭生前似乎跟家里鬧的并不愉快。”
蘇昭煜敲著方向盤思索了片刻,“不如我們去方慧蘭的家中看看情況再說吧,盡量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吧。”
陸川點頭,“也好。”
蘇昭煜根據方父給的地址,開車找到了那條弄堂,開車進去比較麻煩,兩人把車停在路上,走進了弄堂里。
上海最熱鬧的地方不是在租界里,而是在這四通八達的弄堂中,這里樸實的繁華,笑容都是純粹的,沒有燈紅酒綠和珠光寶氣的點綴,只有煙火飯香和昏黃油燈。
蘇昭煜和陸川避開追逐打鬧的孩童,找到了方慧蘭的家,門前有四個小姑娘在跳皮筋。
蘇昭煜留意了一下扎著兩個麻花辮的小姑娘,他覺得這個小姑娘跟阮景的大女兒阮真真有些相似,也就是一瞬的感覺。
方母將二人迎進屋里,倒上了熱氣騰騰的香片茶,“二位探長,這么快就有新的進展了嗎?”
蘇昭煜說:“多虧了二位提供的信息,我們已經找到阮景了。”
“探長,您先等一等,我把老頭子叫下來一起聽。”說完,方母便急匆匆地跑上樓去,隨后便把方父拉了下來。
蘇昭煜說:“阮景已經找到了,方慧蘭小姐死于五年前的一場瘧疾,阮先生給出的答案是因為瘧疾有傳染性所以沒有告知二位,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同二位的關系尷尬,即便是這么多年了,他心中有怨也是正常的。”
方父聽聞重重地嘆了口氣,悶聲抽了幾口旱煙才說:“當年我們確實做得很過分了,姑爺怨恨我們是應該的,但是父母和孩子哪有隔夜仇,我們很快便后悔了,想把慧蘭找回來,告訴她我們不怪她,只要她幸福就好,但是這一切似乎都太晚了。”
蘇昭煜垂眸,隨后才說:“節哀。”
方母問道:“那慧蘭的尸體為什么會出現在洪晴那里?”
蘇昭煜回道:“阮景先生說方慧蘭小姐原先的埋身之地已經被泥石流所掩埋,至于為什么會出現在洪晴那里,我們現下還不清楚。其中有很多的往事,是需要你們去交涉的。今日還有一件事情那便是方慧蘭小姐的尸體該如何處置,洪晴同二位一樣都想要回尸體。”
方母面色憂愁地看了看方父,后者無奈地嘆了口氣。
“連埋身的地方都被泥石流給掩埋了,看來真的是死了都不想見我們,我們只想知道那十年慧蘭過得好不好,至于尸體隨了洪晴的愿吧,我想慧蘭大概也不想回來。人死如燈滅嘛,我們這輩子跟慧蘭的緣分盡了。”
方母看了一眼時間,隨即說:“天色不早了,二位探長如果不嫌棄就留下來吃飯吧,我去叫秀芬來。”
蘇昭煜和陸川起身說:“不必了,巡捕房還有事情,我們不久留了。”
方秀芬拎著皮筋跑了進來,見有兩個陌生人便說:“爹娘,今天家里來客人了,會不會有好吃的?”
方母敲了敲方秀芬的額頭,“傻丫頭,就知道吃,今天做了你最喜歡的魚。”
蘇昭煜近距離看到方秀芬,才發覺她同阮真真是非常的相像,心中便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或許,方慧蘭小姐那十年過得十分的美滿幸福,還有一個女兒叫真真。”
方父聽聞愣了一下,隨即眼眶有些濕潤,“是了,確實是這樣的,慧蘭跟我說過如果她以后有了孩子,就取名叫真真,希望她純真善良。既然慧蘭過得好,過得幸福,我就放心了,也就沒什么遺憾了,人哪沒個生老病死呢。當初是我們錯了,但是我們也只是希望女兒能過得幸福,畢竟嫁給阮景那個窮小子一定會吃不少苦。”
蘇昭煜說:“又或許,方慧蘭小姐甘之如飴。”
方父默不作聲地往桌角磕了磕煙灰,方母同樣如此,她摟著什么都不知道的方秀芬,兩個人心中更多的是遺憾和虧欠。
蘇昭煜說:“事情已經明了,我們便先告辭了,二位留步。事情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還希望二人保重身體。”說完,他便同陸川一起離開了這條小弄堂。
“這件事情還有一個非常蹊蹺的地方,陸川你覺不覺得洪晴有些多此一舉,她留著方慧蘭的尸體,為什么還要讓她暴露在大眾的視野中?”
陸川說:“這有可能跟她想要回尸體的原因有關系,說不定還是因為當年的事情。方父說她從阮家回來時帶了一身的傷,洪晴說他們把方慧蘭的尸體扔了,而且方慧蘭分明是中毒而亡,這之間分明是有矛盾和不甘的。”
蘇昭煜蹙眉,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隨后他默不作聲地把車開了出去。
【霞飛路巡捕房】
“莫楠,結果如何?”
莫楠從工作臺前抬起頭,一邊揉著脖子一邊說:“可能還需要點時間,我已經取樣了,死亡的時間太過于久遠,而且里面混了很多的雜質,比較的麻煩。”
蘇昭煜說:“辛苦你了。”
莫楠趁機提議道:“那下班后我們可以一起吃個飯嗎?”
蘇昭煜一怔,隨即點頭,“可以,你想吃什么,我請你。給你開一份加班費的同時,也算是給你的犒勞。”
莫楠抿了抿嘴唇,“非要帶上工作嗎?”
蘇昭煜明知故問地看向莫楠,“嗯?難道不對嗎?你工作辛苦,我身為上司體諒你是應該的,而且每一起案件的偵破,你功不可沒。”
莫楠攥了攥手指,片刻后才說:“我突然想起來下班后約了朋友去百貨公司,吃飯的話……下次吧,下次我們所有人一起。”
“也行,到時間了,回家休息吧。”蘇昭煜看了一眼時間,接著他將目光落在了莫楠的手上,“手怎么了?”
莫楠失落地點了點頭,聞聲她看一眼手指,隨后慌里慌張地把手藏在了身后,“沒什么,工作的時候不小心抹上了些高錳酸鉀水。”
蘇昭煜看了一眼莫楠,隨后點了點頭便回了辦公室,他整理了一番手里的資料,直到外面的路燈都亮了起來才驅車回家,他知道莫楠的心思,但是不讓她察覺到一絲的希望,對于她而言才是最好的。
蘇昭煜回到家時,姚青正在陽臺收衣服。
“熠辰回來了,最近天氣不錯,白天曬的衣服要拿進來否則要侵涼氣了。”
蘇昭煜說:“我回來的晚了些,這些衣服應該我來收的。”
姚青微微笑了笑,“沒事的,別自責,我又不是不能活動,一點點小事我還是能幫忙的。你昨晚是不是沒有睡好,我感覺狀態不是很好。”
蘇昭煜說:“睡得晚了些,今晚早睡就好。”
姚青聽聞瞬間了然于心,她搖著輪椅到了一旁,拍了拍身邊的椅子說:“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坐過來跟媽說說,你年紀也不小了,是那個叫莫楠的姑娘嗎?”
“不是她。”蘇昭煜一句話脫口而出,隨即再次否定說:“不是,我沒有喜歡的人。”
蘇昭煜不是不承認自己有喜歡的人,而是覺得有些荒謬,但是喜歡這件事情本就是一件無厘頭又荒謬的事情,不經意之間便已經匪夷所思。
姚青見狀,毫不在意地說:“沒關系,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媽相信她是一個好女孩。”
蘇昭煜蹙眉,起身說:“我去做飯。”
蘇昭煜能意識到自己的取向,卻意識不到自己究竟喜歡那個人哪些方面,又或許本身就是喜歡的稀里糊涂,他只是覺得自己會在意那個人的一舉一動,而且在意的有些過頭。
吃過晚飯后,蘇昭煜照舊選擇泡一杯紅茶看書,夜幕降臨,這種季節的夜風是溫暖的,吹得人心神愜意。
蘇昭煜洗完澡后倚在床頭看著前些日子沒有看完的書,因為晚風的緣故在無意識之間便進入了夢鄉。
蘇昭煜還能模糊地聽到遠方傳來的叫賣聲,他手里捏著書,眼皮卻沉得睜不開,四肢也難以動彈,即便是感覺自己睜開了眼睛,周圍的一切也是模糊的。
房門突然被推開,蘇昭煜以為是姚青進來了,但是沉穩的腳步聲告訴他不是。
夢里的人坐在床邊,像是翻看了一下他桌子上的東西,發出了一些叮叮當當的聲音。
蘇昭煜覺得家里可能進了個膽大包天的賊。
“我不是賊,我是來找你的,而且沒有惡意。”
蘇昭煜一驚,這聲音他相當的熟悉,熟悉到聽到這個聲音,他就會周身緊繃了起來,接著便會下意識尋找聲音的來源,他心里便自嘲地一笑,這一定是夢。
蘇昭煜突然想起前些時候看到志怪小說,想著是家里的哪顆植物成了精來入自己的夢,擾他的心緒,接著蘇昭煜感覺身上一沉,那只精怪撲在他的身上,取走了他手中的書。
“你在看什么?”
蘇昭煜下意識地想起身把人推開卻發覺自己的四肢十分的沉重。
“你別亂動啊,你再動我要掉下去了。”
蘇昭煜果真便不再想著掙扎,他心里有些無奈,潛意識里回答了書名,想著可能是家里的那顆小蘭草,隨便動動手腳就能掉下去,輕飄飄的。
“原來你還看這種書啊,我以為你看的都是什么高深的東西呢,原來你也喜歡看這種話愛情話本子。”
精怪將書放在一旁,趴在蘇昭煜的胸膛上仰頭看著后者,突然低笑了幾聲,“看書多無聊啊。”
蘇昭煜覺得這只精怪笑來笑去的有點煩,他奮力想睜開眼睛把人推下去,或者從夢中清醒過來,接著事情便往難以預料的方向開始發展。
那只大膽的精怪將蘇昭煜的浴袍帶取下綁起他的雙手,浴袍沒有了衣帶的束縛便向兩邊散開。
一些柔軟又細膩的親吻不斷地落在他的皮膚上。
“沒事的,別害怕。”
小精怪伸手覆在蘇昭煜的脖頸上,輕柔地在喉結上揉動,接著貼在蘇昭煜的耳邊輕聲說著話,潮熱的氣息撲在他紅了一圈的耳廓上,有些發癢。
蘇昭煜蹙眉,心中有些惱火,他伸手將人推開卻被物體掉落的聲音驚醒,他猛地睜開眼睛,周身的麻木感也逐漸褪去,慢慢地將身體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遠方傳來著夜宵攤子的叫賣聲,風也從未闔嚴實的窗縫中溜進來,蘇昭煜這才覺得身上的熱汗有些發涼,他俯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書,牛皮書面上印著羅密歐與朱麗葉幾個字,他坐在床上喘了口粗氣,憤憤地將書放進了書架中,隨后轉身進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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