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習課的時間已經過了大半，路嘉年還是沒有回來。

        于思緲把寫好的英語卷子放到一邊，從底下扒拉出數學試卷繼續寫。

        今天的卷子感覺挺難的。

        于思緲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將試卷翻了個面。

        不知道是不是上課走了下神，關鍵的地方沒聽，卷子做起來才這么的不順。

        到時候要是來得及寫的話就看看書，來不及的話，就只能明天再去問下老師了。

        腦海中正亂七八糟想著事情的時候，于思緲的眼角余光突然瞥見一抹黑影出現在窗前。

        執筆的手驀地一頓，她莫名的有些緊張了起來。

        “薛源！路嘉年呢？”

        一聲嚴厲的呵斥在前門響起，瞬間割裂了室內的寂靜。

        所有人都安靜地低著頭。

        剛剛還在低聲說話的幾個人此刻都心虛地閉上了嘴，埋頭作奮筆疾書狀。

        “老師，”男生抬頭，面不改色地對上鄧建國嚴肅冷峻的臉，“他肚子疼上廁所去了。”

        “上廁所？”鄧建國一臉的懷疑，“誰說自修課能上廁所了？”

        “老師，路嘉年說他實在忍不住，就去上廁所了。”

        “行！就像你說的，他去上廁所了。那我在這站了都差不多五分鐘了，他這廁所是上到國外去了？”

        教室里隱約有細碎的低笑聲響起。

        薛源冷靜地推了推眼鏡，神色仍舊很是淡定。

        “也許是便秘了吧。”他假裝猜測道，“這幾天他的火氣確實有點大。”

        “……”

        “噗嗤——”

        原本細碎的笑聲頓時變得大了起來。

        鄧建國忙一個冷眼瞪過去，及時阻止了紀律的崩塌。

        不多時教室又重歸安靜。

        跟門神一樣在原地站了半分鐘，鄧建國進來在教室內轉了一圈，沒發現什么情況后又扭身回了辦公室。

        臨走之前他在班長的位子停了許久，微傾著身子似乎是在了解情況。

        而后沒過多久他便瞪了眼薛源，背著手黑著一張臉離開了教室。

        至此，教室內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那天路嘉年翹了整整一節的自修課。

        直到第四節化學課，課都上到差不多一半了，他才姍姍然地出現在八班門口。

        對于八班的大部分學生來說，化學老師章茗都算得上是一個奇怪的女人。

        當有學生上課遲到時，她不喜歡對方先打報告、然后得到允許再進來。

        她說這種情況直接進來就行。

        因為這樣才不會擾亂她的講課思路。

        所以，當路嘉年在門口出現時。

        除了習慣性發呆神游的人，幾乎沒人注意到。

        他在門口安靜地等著。

        等章茗經過他的位子朝后方走去，路嘉年才抬腳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凳子被拉開時發出的刺耳聲音，驚動了一些本來就不怎么認真在聽講的人。

        章茗眉眼冷淡地掃了路嘉年一眼，繼續不緊不慢地講著自己的課。

        “位于元素周期表右方的元素就是鹵族元素，它們的化學性質很活潑，那么自然狀態下就很難以單質的形態存在……”

        于思緲悄悄地瞥了他一眼。

        男生的側臉線條流暢，就是表情不知為何看起來很是難看。

        他低頭翻書的手指微微彎曲，肢體語言也莫名有些緊繃。

        于思緲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沒敢多看。

        還沒等到同桌的葛藝洋有所察覺，她便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

        “嘉年，怎么了？”

        第四節下課便是午飯時間。

        好不容易打好飯菜在食堂坐下，沈瑯便迫不及待地開始詢問路嘉年。

        路嘉年拿著筷子在米飯中間戳了幾個洞，眉眼懨懨的。

        聽到沈瑯的問話他也沒抬頭，只懶洋洋地道：“什么東西？”

        “就張夢瑤找你啊。”

        沈瑯夾了塊肉到自己碗里：“你們干嘛去了，怎么這么久才回來？”

        “沒什么。”

        “說嘛說嘛。咱們兄弟幾個，還有啥不好說的。”

        路嘉年挑米的動作一頓。

        他抬眸看向正好奇盯著他的沈瑯，又掃了眼一直沒說話但同樣眼神探究的薛源和丁澤明，嘆了口氣。

        “真沒什么。”

        “……”

        雖然沈瑯三人都沒說話，但看他們的眼神就知道，他們根本就不信路嘉年說的話。

        “算了。”路嘉年放下筷子，“這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說，感覺就挺無語的。”

        “嗯。”薛源點頭應和道，“那你說說看，是怎么個無語法。”

        路嘉年：“……”

        “上禮拜黎蘊她們幾個去萬達玩，不小心跟三中的人起了沖突。本來以為就是幾個女生之間的小矛盾而已，沒想到對方還找了幾個小混混來堵她們。這也就算了，其中一個混混還看上黎蘊了，硬纏著黎蘊說要黎蘊做他女朋友……”

        路嘉年說到這嘆了口氣：“你說這人腦子有沒有的？你先堵了人家，后面又要人做你女朋友，這可能嗎？不整整一腦殘嗎？”

        “別氣別氣。”沈瑯安慰地勸道，“你繼續說。”

        路嘉年：“……”

        “就人混混本來是想教訓教訓黎蘊的，結果現在想追黎蘊了，就回去把之前叫他的那幾個女的給打了一頓……”

        路嘉年停頓了幾秒，有些不知道自己此刻該擺出什么表情才比較合適了。

        然而對于他的復雜心情，沈瑯幾人毫不關心。

        只覺得他的忽然停頓，讓他們故事聽到一半不能盡興。

        連丁澤明也開始明勸暗罵他，讓他別像個老黃牛犁地一樣，說一句都要喘三喘。

        路嘉年：“……”

        “……被自己叫的人給打了一頓，那幾個女的是徹底恨上黎蘊了。估計她們也被這幾個混混給搞怕了，這次就不找別人了直接自己上。”

        “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黎蘊不僅要躲那幾個混混的騷擾，還得躲這幾個女的。你們也知道，她爹媽是常年都不在家的。這事她也不好意思跟老師講，所以就來找我了。”

        末了路嘉年又嘆了口氣，道：“這他媽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沈瑯幾人對視了幾秒，由薛源先出聲問道：“那你打算怎么解決？”

        路嘉年搖搖頭：“不知道。我還沒想好。”

        沈瑯便質問道：“什么沒想好？我們不問，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說了？是不是就打算一個人去對上這些憨批了？”

        “沈瑯，你冷靜一點。”丁澤明皺眉，繼而又對著路嘉年說，“雖然沈瑯有點沖動，但我跟他一個想法。”

        “嘉年，這件事確實是你錯了。”

        路嘉年光速道歉：“對不住了，兄弟們。我腦子不好欠考慮，求你們原諒。”

        等飯桌上的氣氛終于和緩下來，薛源才重新開口道：

        “嘉年，我覺得這件事，你還是跟老師說下比較好。”

        “我不知道。就覺得挺煩挺無語的。唉……”

        “嗯。反正無論你們是什么樣的想法，我的建議就是，讓老師出面。畢竟這不只是一中和三中的事情，還涉及了社會上的人。你和黎蘊就兩個普通的學生，解決不好是會出大事的。”

        “行。”路嘉年表情懨懨地應了一聲，“那黎蘊那邊，我跟她好好說說吧。”

        “你一個人說不通的話，就把我們也叫上。”沈瑯又開始笑嘻嘻的了，“我就不信了，咱幾個還說不動她一個了。”

        “行了行了，先吃飯吧。再不吃都要涼了。”

        -

        路嘉年被人找的那天是周五。

        關于他的事情八班也就討論了半天不到的時間，就又有其他的事情出現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了。

        周五之后就是周六，上了半天的課之后，一中也正式迎來了放假時間。

        于思緲在座位上收拾要帶回家的作業，秦婉婉和葉蕾動作快先收拾完了，便都湊了過來問她要不要出去玩。

        于思緲思考了幾秒，有些抱歉地搖了搖頭：

        “這周要帶回家的東西有點多，下次吧。”

        跟她們不一樣，于思緲因為家離學校有點遠，當初便選擇了住校，一禮拜回家一次。而秦婉婉和葉蕾都是走讀生。

        “那好吧。”秦婉婉撅了撅嘴，“那緲緲你一個人回家小心點啊。”

        于思緲失笑道：“有什么好擔心的。光天化日的，我又是坐公交車，沒事的。”

        “那不能這樣說。”

        葉蕾偷偷瞧了眼其他人，湊近她小聲道：“你還不知道吧。最近學校門口出現了好幾個穿著三中校服的人，還有一些沒穿校服的，不知道是學生還是混混的，一直在我們門口徘徊著。”

        聞言于思緲有些詫異，“老師跟保安不管嗎？”

        “不是不管，是抓不到。”

        秦婉婉也小聲地說道：“他們專挑我們放學人最多的時候來。”

        “不知道他們想干啥，來了都有好幾天了，也沒出什么大事。而且那幾個人跟鬼一樣的，保安大叔才剛出現，他們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這么恐怖的嗎？”于思緲蹙眉，“那我到時候注意點，實在不行就叫我爸媽來接我好了。”

        “嗯嗯。反正緲緲你到時候小心點就是了。”

        -

        于思緲回宿舍把屬于春天的厚衣服什么的全部打包裝進行李箱后，才拖著行李出了寢室樓。

        靠近宿舍的籃球場上有三三兩兩的學生在打球，于思緲駐足看了幾分鐘，感覺沒啥意思后，便轉身進小賣部買了根甜筒，拿著邊走邊吃。

        一中的校園很大，景色雖然也美，但看了快兩年了差不多也就這樣了。

        唯一不同尋常的，便是隨處可見的公告欄。

        上面貼著最近一次考試的成績排名，每個年段的前兩百名都會出現在這榜上，因此這榜也被學生們戲稱為是“光榮榜”。

        一路上就這么走走停停的，于思緲還沒到學校大門，手里的甜筒就差不多吃完了。

        她從書包里抽了張濕巾擦干凈手，還沒把垃圾扔進垃圾桶，就聽到校門口一陣喧鬧，還有人發出驚恐的尖叫。

        “啊！殺人了！”

        “快快快！有學生受傷了！快叫救護車——”

        “救命啊救命！有人殺人啦……”

        “快抓人啊！小兔崽子別跑！”

        “120呢？有人叫救護車了沒？”

        “有沒有會急救啊？幫幫忙！這里有學生流血了——”

        于思緲扔垃圾的動作一頓。

        她猛地轉頭看向學校大門，沒怎么思索后她便拉著行李箱朝那邊跑了過去。

        “別過來！學生都別過來！”

        校門口的老師和保安們圍成好幾排，把事故現場擋得嚴嚴實實的，哪怕于思緲踮著腳跳起來看，都看不見里面的情況。

        其中她看到了熟悉的教導主任，滿頭大汗地拿著個大喇叭站在人群中吶喊：

        “退開都退開！注意不要讓學生過來！”

        “注意注意！學生不要過來！”

        “保持安全距離！所有人都保持安全距離！”

        負責維持秩序的老師看見于思緲拖著個行李箱飛奔過來，連忙喝止了她：

        “喂！同學你不要過來了！退后退后！快退后！”

        “老師！我學過一點急救，我可以幫忙的！”

        聽到她的話，那老師猶豫了一下。

        結果旁邊有人側過頭跟他說了些什么，他便對于思緲搖了搖頭道：

        “謝謝你啊同學！里面已經有老師在急救了，你先回去吧！”

        “老師——”

        “聽話！你是不是急著回家？這樣，大門這邊現在不方便，你先從北門出去吧。好嗎？”

        “我——”

        “聽話同學。退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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