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爭執
由于老師們的阻攔,于思緲最終還是從北門離開了學校。
回家的公交會路過一中的正大門,她靠在窗邊,看見有警察和醫生聚集在校門口。
但因為太多人圍在那里,她還是沒能看清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一中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警察都來了?”
“聽說有學生受傷了,現場還流了好多血呢……”
“這算是惡性傷人事件吧?到時候估計會鬧上新聞了……”
“誒?小妹妹,你是一中的吧!”
有人看見于思緲身上穿著的一中校服,忙湊過來問道:
“你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不?”
于思緲搖了搖頭:“不知道。老師不讓我們過去。”
“哎喲喂!這些人也太壞了!”
“都是學生啊!怎么下得了手哦……”
車廂搖晃著,很快就從一中門口開過了。
于思緲也收回了視線,抓著欄桿,蹙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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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一中周末的休息時間滿打滿算也不到24小時,但是能夠回家,于思緲還是很開心的。
到家后照例先跟一禮拜沒見的爸爸媽媽來了個熱情的擁抱,然后她便鉆進自己的房間,開始寫作業并等待著晚飯的到來。
但因為今天的這場意外,于思緲看著面前展開的作業發了會呆,最終還是拿過抽屜里的手機,給它充電開機。
“緲緲緲緲!你沒事吧!”
剛開機沒多久,于思緲便收到了葉蕾和秦婉婉的來電。
簡單地解釋了下,她便提議說開語音好了,這樣三人交流方便點。
“本來我跟蕾蕾在逛街的。結果手機一直震,班級群都在說這事,我們才知道校門口發生了什么事情……”
“后來一直聯系不上你,我們兩個都差點嚇哭了……”
“沒事沒事。”
于思緲聲音輕柔地安慰道:“我出來得有點晚了,校門口已經被圍了起來,我就沒看到是什么情況。”
“那就好那就好!”兩人松了一口氣,“沒出事就好!”
“真的,你都快嚇死我們了……”
緩了一會后,秦婉婉和葉蕾便又跟她討論起到底是誰這么倒霉,被人堵在校門口打了。
“據說現場還流血了,有人還以為殺人了呢……”
“好像是流血了,我聽到有人問有沒有會急救的,想上去來著,結果不讓我進。”
“那當然了,你是學生欸!怎么能讓你看見?”
“那倒是。老師都圍得嚴嚴實實的,我走的時候警察也來了。鬧得挺大的就……”
“這事出來,一中的名聲都要毀了吧?太恐怖了,我都不敢去學校了。”
“學校估計會出通知吧。這事鬧得這么大,就算學生不說,家長也不會讓這事就這么算了……”
八卦了一段時間后,林淑珍就在門口叫她吃飯了。
于思緲便跟兩人說了一聲,下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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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家的飯桌向來都是一家人做親子交流的地方。
在于家夫婦問她這周在學校發生的事情時,于思緲猶豫了一會,說了今天校門口發生的事情。
于慶偉和林淑珍后怕不已,連忙放下碗筷仔細地檢查了她好久,才在她的勸說下重新坐了回去。
“這件事太可怕了!”于慶偉心有余悸道,“不行!我現在就給你們班主任打個電話!一中作為重點高中,怎么連學生都保護不了?”
“誒爸!別別別——”
“算了緲緲,讓你爸去吧。”林淑珍攔住她想去拉于慶偉的手,“要不然我們都放心不下。順便讓你爸跟你老師請個假,明天你就在家待著吧。”
見于慶偉已經在客廳聊起來了,于思緲便只好作罷,折身回來安慰林淑珍:
“沒事的媽媽。今天回來的時候我看到警察叔叔都來了,估計那些人很快就會被抓住了。”
“那也不行!乖緲緲,你就聽媽媽的話好嗎?爸媽就你一個孩子,你就待家里讓我們安心點好嗎?”
“……再說吧。”于思緲無奈地笑了笑,“媽媽,我都這么大了,知道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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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后的晚上十點到十一點,是于思緲每周固定的上網時間。
因為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所以當她登上qq,看到班級群的小企鵝在瘋狂地跳動時,于思緲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就是有點不太想點開。
看著秒秒鐘就是99+信息的班級群,誰都知道今天班級群討論的是什么事了。
按照一中學生傳八卦的速度和效率,大概率受傷的主角、事件的起因、現場的圖片等等,已經被扒得一清二楚了。
可是,就算她不想看,也總有人會把事情捅到她面前讓她看。
比如此刻,和秦婉婉葉蕾一起組建的三人小群里,也在瘋狂地跳著信息條。
跟班級群不同的是,她倆會主動且不停地艾特于思緲詢問她的想法。
就算于思緲不想理,那兩人興致上來了,就會直接一個語音撥過來,強迫她知道。
于是她只能認命地從頭開始刷起信息。
“臥槽!”
“我是真沒想到!”
“竟然會是他,我的天吶!”
于思緲:“……”
她很是無奈地繼續往下拉。
漸漸地,刷屏似的感嘆開始減少,其他的詞開始相繼出現。
于思緲怔了怔,眉毛慢慢地皺了起來。
“我是真不敢相信!路嘉年竟然這么勇!”
“話說會保護女生的男孩子是真的帥呆了好嗎!!!”
“那幾個三中的人也是真的惡心!”
“還想追黎蘊?也不看看自己長什么樣?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瘋了吧!”
于思緲皺了皺眉。
看不懂三人小群里的信息,她便切換到了班級群,耐著性子重新開始刷。
“這黎蘊也是真的倒霉!先是遇上幾個瘋婆子,然后又遇上幾個想吃天鵝肉的神經病……完了,長得好看也是一種罪嗎?”
“誰知道那幾個混混和三中的女的抓到沒?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捅人,不進去等著他們危害社會嗎?”
“路嘉年到底傷得怎么樣啊?圖片看不清楚,有沒有人知道具體情況啊……”
“沈瑯和丁澤明呢?不是說只有路嘉年受傷了嗎?他們怎么也不出來冒個泡呀?”
……
看了班級群大半的內容,于思緲抿了抿唇,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至于那幾張關于現場的圖片——
雖然因為過于模糊使人看不清細節,但她還是鬼使神差地點了下載,保存到了網盤里。
葉蕾:【緲緲緲緲,在嗎在嗎】
于思緲:【怎么了】
秦婉婉:【你看班級群了嗎】
于思緲:【剛剛看了一點】
秦婉婉:【我覺得好可怕啊緲緲!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呢?】
葉蕾:【我也是,感覺都不敢跟人起沖突了】
秦婉婉:【我看他們說本來今天路嘉年是打算跟那幾個人好好談談的,誰知道那幾個直接上來就動刀了嗚嗚嗚嗚嗚】
于思緲:【別瞎想】
她回憶了一下,安慰道:
【我看群里說只是普通的美工刀,應該傷得不重】
葉蕾:【那也是刀子啊緲緲!你怎么這么冷血】
于思緲的手指一頓。
手機屏幕上倒映出的女孩眼神空茫。
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三人群里自葉蕾發出那句話后,便再沒了動靜。
于思緲沉默了幾秒,正想說些什么來緩解一下氣氛,就看見秦婉婉說話了。
秦婉婉:【蕾蕾你說話過分了啊!緲緲應該是不想我們害怕,才這樣說安慰我們的】
秦婉婉:【蕾蕾,你快跟緲緲道歉】
葉蕾沒有回復。
于思緲咬了咬唇,手指開始編輯文字:【抱歉,是我沒考慮周全說錯話了】
葉蕾還是沒回復。
秦婉婉便來私聊她讓她不要多想。
簡單地回了幾句后,于思緲放下了手機。
她仰著頭靠在座椅上,閉著眼。
腦海中浮現的,全是那幾張圖上的畫面:
狼狽倒地的男生,疑似血跡的星點,以及周遭混亂的人群。
如果當時沒被阻止的話,她要救助的人,就是路嘉年了吧。
可是,怎么會是他呢?
竟然會是路嘉年……
這是于思緲萬萬沒有想到的。
她將手搭在額前,深深地呼出一口郁結在心中的濁氣。
沒過多久,放在桌上的手機便開始震動了起來。
于思緲懶得理它。
但它一直不停地在震,于思緲便只好拿了過來。
然后發現是三人小群的語音通話。
她猶豫了幾秒,還是接通了。
“你們看群了沒有?”電話那頭,是葉蕾激動到聲音都變了調的吶喊,“看班級群!快去看班級群!快去!”
“……”
“……行。稍等。”
于思緲切換回班級群。
就一會兒沒刷,群消息已經從99+變成了999+。
“……”
于思緲皺著眉,老老實實地從之前斷開的地方重新開始刷。
刷著刷著,她的手指便慢了下來。
“傷人的那幾個已經全部被帶走了,老鄧也跟著校長去警察局了!”
“醫院那邊說路嘉年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就是肚子上的傷需要靜養。他爸媽已經到醫院跟醫生溝通了。”
“當時黎蘊不是被嚇暈過去了嗎?現在已經醒過來了,老師也陪在一邊……”
“警局門口有記者出現了,沈瑯他們說警察叔叔要給路嘉年頒個見義勇為獎呢!”
隨著而來的,是各種現場的照片和小視頻。
于思緲隨意點開了一個視頻,跳出來的就是圍在警局門口鬧哄哄的人群。
“為什么不讓我們進去?我家孩子都受到驚嚇了,我為什么不能進去看看?”
“警察先生,請問事故現場的犯罪嫌疑人都已經被抓獲了是嗎?請問犯罪嫌疑人都是未成年人是嗎?”
“讓一讓讓一讓!別都堵在門口啊……”
于思緲堅持看了幾秒,還是被那混亂的場景給晃花了眼,隨即便果斷地選擇了退出。
班級群的頁面刷新了一下,就又有幾張新的現場圖片跳了出來。
其中一張,即使只是個沒點開的糊圖,別人也能看出這是躺在病床上的人。
是路嘉年。
于思緲點開后看了一會。
已經能夠很自然的點擊下載,進行保存了。
切換回三人小群。
群里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在熱烈地討論著班級群的事情。
秦婉婉:【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真的是上天保佑!】
葉蕾:【那幾個雖然被抓了,但好像有幾個還沒成年,可能不會被關進去】
葉蕾:【哎呀好氣啊!這種渣滓怎么能不坐牢呢?】
于思緲:【記者都出現在警察局了,這件事估計小不了。很可能會重判吧】
后面陸陸續續的,就這件事聊了很多。
因為沒收到學校說周日不用上學的通知,聊得差不多后三人就在群里互道了晚安,各自下了線。
于思緲在書桌前靜靜地坐了好一會,才起身去了洗手間。
浴室燈光照射下的鏡子,鏡面上映出了一個眉目冷淡還帶著倦意的女孩。
于思緲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看了許久,也沒從眼神和表情中找到一丁點的驚慌與恐懼,反而還看出了一點不知所措的茫然。
或許——
她真的是一個冷血的人吧。
冰涼的水流從她的手心劃過,于思緲淡淡地想到。
從洗手間出來后,于思緲便直接帶著手機上了床。
習慣性地點開qq,她隨意地掃了一眼,視線卻不由自主地略過了那兩個位于頂端的群聊,落在了第三行上。
那是一個因為信息而突然竄了上來的私人聊天框。
葉蕾:【緲緲對不起,是我說話不經大腦】
葉蕾:【求緲緲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叭】
葉蕾:【球球您了,嚶嚶嚶】
下面是遲遲沒有收到她的回復,葉蕾刷屏似的賣萌撒嬌、跪地哭泣表情包。
初始信息發送時間,十分鐘前。
那個時候,她在洗手間里。
漆黑的夜里,唯有亮著的手機屏幕是唯一的光芒。
明明只是短短的幾行字再加上幾十個毫無內容的表情包,卻讓于思緲盯著看了許久。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又拉過一旁的抱枕抵在下巴處。
被擋在抱枕后面的嘴唇微微彎起。
許久之后,于思緲的手指微動,編輯了兩行字然后直接就發了出去。
發送成功后,她便將手機扔到了一邊,把自己埋進了抱枕里。
幾秒后,沉悶的笑聲從軟乎乎的棉花中漏出。
而信息另一端。
正苦著臉握著手機的葉蕾看到屏幕上突然跳出的信息框,眼睛猛地一亮。
于思緲:【可以原諒你】
于思緲:【但是回學校后,你要讓我摸摸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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