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緲不知道別人的十七歲都在干什么。是像電影里演的那樣，抽煙喝酒談戀愛？還是打架斗毆又墮胎？

        反正對她而言，十七歲的生活，就是一眼望不盡的作業(yè)和無窮無盡的考試。

        看著才上了兩節(jié)課，手頭就堆成厚厚一疊的作業(yè)，于思緲默默地嘆了口氣。

        認命地翻出一門作業(yè)開始看題，結(jié)果沒看兩行字就頭腦暈暈、眼神渙散的。她只能放下筆，手臂微曲地趴在桌子上，開始閉目養(yǎng)神。

        課間的教室很吵，但如果真的想睡，也不是不能睡。

        初夏溫熱的風自大開的窗欞間吹進，帶來林間夏花的香氣，風中還夾雜著少年或清脆或粗噶的聲音。

        趴在桌子上的于思緲昏昏欲睡，漸漸地沉入了夢鄉(xiāng)。

        “我聽說昨天晚上章昱明跟方程程一起回家了……”

        “天吶！不會吧？”

        “沈瑯沈瑯，昨晚回去你看了沒有？馬刺和開拓到底誰贏了？”

        “我跟你說，這里就是把2x2+9令掉，用t表示，再代回去化解，然后……”

        “路嘉年！有人找！”

        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叫，驚醒了差點進入深度睡眠的于思緲。

        坐在門口幫忙叫人的男生一臉的興奮：

        “路嘉年！”

        “快出來啊路嘉年！美術(shù)班有人找你！”

        原本正各聊各的人像是集體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瞬間都安靜了下來，齊齊扭頭向門口看去。

        那里站著一個綁著高馬尾的女生。

        見那么多人同時向她看來，張夢瑤愣了幾秒，禮貌問道：

        “請問路嘉年在嗎？”

        “臥槽！我認得她！她不是經(jīng)常跟黎蘊待一塊嗎？”

        “真的假的？那黎蘊呢？黎蘊怎么不在？”

        “好端端的，美術(shù)班的人來找路嘉年干嘛？”

        “路嘉年呢？路嘉年怎么還不出去……”

        眼見著八班從熱鬧到安靜，又從安靜變回熱鬧，但就是沒人理她。張夢瑤的臉色越變越差，幫她叫人的男生也有點不好意思，就又喊了一遍：

        “路嘉年！路嘉年在嗎？”

        “路嘉年！有人找！”

        接連不斷的喊聲，讓向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薛源也不得不抬起頭看向了門外。

        聽著耳邊對路嘉年和門口女生兩人關(guān)系的討論，薛源瞥了眼旁邊睡得天昏地暗的男生。

        回憶起不久前被順手摸走的薯片，他露出一抹堪稱溫和的笑容，摸上了放在一旁的水筆。

        “嗷嗷嗷——”

        伴隨著一聲慘叫，原本睡得正香的路嘉年捂著屁股，直接從凳子上蹦了起來。

        而全班人的目光也在他慘叫的那瞬間，都匯聚到了他的身上。

        “……”

        看著不斷慘叫的路嘉年，張夢瑤突然有點后悔來八班了。

        不知是誰發(fā)出了第一聲低笑，隨即稀稀落落的笑聲便在四處零星響起，轉(zhuǎn)眼之間就演變成了哄堂大笑。

        任誰再有著滔天的睡意，這下也不得不徹底地清醒過來了。

        疼得臉色慘白面容扭曲的少年，在清澈的日光下痛得微微彎下了腰。

        從睡夢中驚醒半趴在桌上的于思緲側(cè)過頭，看到冰冷的日光燈糅合了陽光的熱度，打在路嘉年烏黑柔軟的頭發(fā)上。

        看起來，就莫名地讓人很想摸。

        “薛！源！”

        路嘉年的面龐上難得地染了一抹紅。

        他額上的青筋突出，望著身側(cè)男生的眼里凈是兇狠的殺氣：“你他媽——”

        “有人找你哦。”

        薛源臉上仍掛著那抹溫和的笑。

        他不緊不慢地打斷了路嘉年的怒吼，指了指仍在門口站著的女生，鏡片后狹長的眼里盡是促狹的笑。

        “你確定要現(xiàn)在跟我battle嗎？”

        路嘉年瞪著他。

        “是張夢瑤哦。”薛源假裝好奇地歪了歪頭，“她等了你有一會兒了，也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路嘉年愣了愣，像是想到什么，他下意識地看了眼方程程。

        女生正若無其事地低著頭在做習題。

        路嘉年皺了皺眉，動作粗魯?shù)厝嗔讼缕ü桑瑦汉莺莸氐闪搜垩υ矗?

        “給爺?shù)戎�！馬上就回來收拾你！”

        旋即便踹開凳子走了出去。

        薛源挑眉，輕笑了下。

        沒理會路嘉年放下的狠話，他低下頭繼續(xù)翻看著桌上的故事會。

        教室里還在竊竊私語著。

        薛源瞥了一眼，懶得去細聽他們在說些什么，徑直往嘴里丟了顆巧克力豆。

        然而嘴巴還沒嚼兩下，路嘉年就又回來了。

        “怎么了？”薛源瞥了眼他的臉色，又看了看還站在門口沒走的女生，“快上課了，你這是還要出去？”

        路嘉年正在收拾桌子上的東西，聞言他不爽地嘖了一聲，道：

        “黎蘊攤上事了，我去看一下。”

        前桌正寫著作業(yè)的方程程動作頓時一僵。

        她看著眼前的試卷，抿了下唇，突然沒什么看題的心思了。

        “喂。”瞧出他神色的不對勁，薛源蹙了蹙眉，道：“要幫忙嗎？”

        “不用。”路嘉年搖搖頭。

        想了下他又說，“下節(jié)是自修課。要是我一直沒回來，你到時候幫我跟老鄧解釋下吧。”

        “行。”薛源點頭。

        然后就看著路嘉年又走了出去，和張夢瑤一起從教室門口消失了。

        路嘉年離去后，原本只是小聲交流著的人頓時就沒了顧忌，開始放肆地討論起來。

        “要上課了路嘉年還走，這是不打算回來了？”

        “誒怎么回事？為什么美術(shù)班的人會認識路嘉年啊？”

        “路嘉年是去見黎蘊嗎？他們不是分手了嗎？”

        “程程程程！路嘉年這是怎么回事啊？他不是喜歡你嗎？”

        “吵什么吵？”沈瑯猛地拍了下桌子，起身大聲喝止道，“關(guān)你們什么事啊！”

        “那我們聊我們的，又關(guān)你什么事啊？”有人調(diào)笑著反駁。

        “你——”

        “好了好了。”有關(guān)系跟沈瑯不錯的人拉了拉他的手，“別吵了沈瑯，坐下吧。”

        “程程，你怎么樣啊？”有好事的女生特意湊到方程程的桌前問道。

        方程程頓了頓，抬眸看著面前突然湊過來的人：“什么怎么樣？”

        “就路嘉年啊！”蘇曉婷捂嘴笑了笑，道，“他不是喜歡你嗎？怎么現(xiàn)在別的女生一叫，他就走了呀？”

        纖長的眼睫顫了顫，方程程垂眸，不露痕跡地掩去了眸底的一絲不耐。

        她語氣很是輕柔地問道：“那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蘇曉婷你煩不煩啊？”一旁的董文麗聽不下去了，“你喜歡路嘉年你喜歡去啊！揪著程程不放干嘛呢？”

        “你！你胡說什么呢！”

        “是不是胡說你心里清楚！沒事就別來惡心人！”

        “你這人怎么這么說話呢？有沒有點素質(zhì)！”

        “我素質(zhì)是對人的，對你可不需要！”

        “你——”

        “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

        “緲緲。”

        坐在于思緲前面的葉蕾轉(zhuǎn)過身來，看到她正迷茫著雙眼在發(fā)呆，頓時沒忍住捏了一把她的臉，感嘆：“緲緲，你真可愛。”

        “……”

        于思緲勉強用剛回來的一點意識理清了方才發(fā)生的事情，眨了眨眼，她用有些困頓的聲音問道：“怎么了，蕾蕾？”

        經(jīng)由她的提醒，葉蕾想起自己剛才的念頭，八卦之心又熊熊燃起，問道：“緲緲，你知道美術(shù)班的黎蘊嗎？”

        雖然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但是于思緲想了幾秒，還是沒想起這個名字的主人長什么樣，便誠實地搖了搖頭：“聽過名字，但不認識。”

        于是葉蕾就滿臉興奮地跟她八卦了一番黎蘊本人以及她跟路嘉年的感情史：

        “雖然聽說是黎蘊甩的路嘉年，但是看他們現(xiàn)在這種情況，我估計兩人當時應(yīng)該是和平分手的。”

        說到這葉蕾停頓了幾秒，輕嘖一聲，感嘆道：“雖然路嘉年長得是挺帥，人也還不錯，但那身材也太瘦弱了吧！”

        “方程程這樣的小女生喜歡就算了，搞不懂為什么黎蘊那樣的御姐也會喜歡他……”

        “路嘉年的身材其實也還好吧。”于思緲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反駁，“他是瘦了點，但又不是那種麻稈瘦，我覺得他還是有點肌肉在身上的。”

        葉蕾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嘿，緲緲。你也會欣賞男孩子的身材啦？”

        “……”

        于思緲默默地趴了回去，把半張臉埋在臂彎里，小聲道，“怎么了，不可以嗎？”

        “那倒沒有。”葉蕾搖搖頭，“只是緲緲你還小，不懂什么叫男人味。路嘉年那樣的雖然是挺帥，但就是太瘦了，沒有男人味。遇上稍微壯一點的，估計就能把他打趴下了。”

        “中看不中用的，唉。”

        “……”

        于思緲默默地聽著，還想辯駁，但猶豫了一下又覺得沒有必要。

        畢竟葉蕾喜歡的是那種看起來就很壯很man的男生，審美不同，她也沒法讓人強行認同路嘉年這種勁瘦身材。

        但又不想聽到葉蕾貶低路嘉年的話，于是她只能轉(zhuǎn)移話題道：“蕾蕾，你剛剛說黎蘊和方程程都喜歡路嘉年是嗎？黎蘊算過去式了，方程程是怎么回事啊？”

        說到這她頓了頓，眼瞼半垂地問道：“路嘉年和方程程在一起了嗎？”

        “應(yīng)該沒有吧，方程程不像是那種會在高中談戀愛的人。”

        想了想葉蕾又說：“不過那有什么關(guān)系？誰不知道他們倆互相喜歡啊！”

        “是么？”

        “對啊！”葉蕾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臉，“我說緲緲，你是真的不關(guān)心班里的事兒。像這些誰不知道啊？對了，葛藝洋你知道不？”

        旁邊正專注刷題的女生聞言看了過來，輕嗤一聲，道：“誰像你一樣無聊啊。”

        葉蕾：“……”

        “蕾蕾。”于思緲伸出手拍了拍她安撫道，“你別理她，她就這樣。”

        “……”

        “我有點困了，還想再睡一下。”

        “那行吧。”葉蕾也很快收拾好了情緒，“那你睡，我寫作業(yè)去了。”

        “嗯。”

        葉蕾轉(zhuǎn)回去后，于思緲偏過頭盯著葛藝洋看了幾秒。

        葛藝洋非常淡定地在寫著自己的作業(yè)。

        于思緲罵了句神經(jīng)病。

        葛藝洋還是沒反應(yīng)。

        于思緲便有些索然無味地趴回了臂彎，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可是，睡不著了。無論她再怎么地醞釀睡意，精神還是莫名地亢奮著。

        耳邊充斥著的，全是對路嘉年、黎蘊以及方程程三人關(guān)系的猜測。

        也許因為這是重點高中。

        校領(lǐng)導和老師們都非常注重升學率、成績之類的，對早戀、電子設(shè)備之類的東西管得極嚴。

        校風嚴整，規(guī)則森然，壓抑了學生的本性，導致了這些所謂的優(yōu)秀學生對于八卦緋聞之類的信息尤為的熱衷。

        閉眼聽著其他人對三人關(guān)系的各種猜測和解讀，于思緲想起剛剛?cè)~蕾說的話，突然感覺更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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