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課間結束第三節課上課沒多久，所有人的名字和學校都已經寫在了“金榜”上面。

        鄧建國叫了幾個人一起，把這張承載了八班所有人夢想的“金榜”給貼在了教室的后面。

        “大家都看一下別人寫的是什么學校啊！要是哪個人沒考上，你們就可以盡情嘲笑了……”講臺上，鄧建國一臉笑容地建議道。

        這是節物理課，是鄧建國的課。但是他卻沒有要講課的意思，只是說：“這節課我把它讓給你們。”

        “你們可以到后面去看看其他人寫的是什么大學，也可以在位子上為自己的大學努力學習。都隨便你們。”

        “我只有兩個要求。”

        “一：保持安靜，不要打擾到其他班同學上課。”

        “二：不要在教室外面閑逛，影響到別人。”

        “好了。我今天的課就到這里了。有問題的可以來辦公室找我，其他的你們就自己做主吧。”

        話說完后鄧建國就拍了拍手，轉身離開了教室。

        直到這時，大家才發現，原來他除了“金榜”和馬克筆以外，什么也沒有帶來。

        鄧建國離開后的前幾分鐘，八班的人都還很安靜地坐在位子上。

        直到第一個人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在眾人的注視下朝教室后面走去。

        “你要去看那個嗎？”走過的地方有人低聲問道。

        “嗯。我想看。”

        “那我也去。”

        “其實我也挺想看來著……”

        然后，就是第二第三個人站了起來。

        慢慢地，越來越多的人都離開了座位，朝著教室后面走去。

        “走啊，緲緲！我們一起去看看！”葉蕾招呼道。

        于思緲猶豫了幾秒，搖了搖頭，“你去吧。我想寫作業。”

        “唉呀你真是！”葉蕾無語，“算了，隨便你。”

        “我們走吧。”葉蕾拉起同桌的手，兩人一起往后面走去。

        于思緲坐在座位上低著頭握著筆，抿了抿唇，幾秒后重新開始看錯題。

        一旁的葛藝洋同樣也沒有去。

        她瞥了眼看似正在專注刷題的于思緲，不知想到了什么，輕嗤一聲，也開始認真做題。

        教室后方，是圍在“金榜”旁邊相互討論的人。

        “南洋理工大學？這是什么學校？我怎么聽都沒聽過？”

        “哇塞！真沒看出來啊謝禮恒！沒想到你竟然想考浙師大……”

        “不愧是葉神啊！葉翔，你想考北大的哪個系啊？”

        “誒？路嘉年和方程程寫的是同一個大學嗎？還是誰沒寫啊？”

        “你傻了吧？這么大的字看不出來啊！廈門大學廈門大學，這四個字你看不見嗎？”

        “我去！他們挨得那么近，誰能分得清啊……”

        不知是什么心理，對于金榜上的內容，于思緲一直都不曾仔細地去看過。

        曾有一次她提著垃圾到教室后方的垃圾桶扔掉，聽到有人討論：“南開大學？這是什么學校？”

        于思緲扔垃圾的動作幾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

        “好像聽說過，但沒什么印象誒……”

        “這學校怎么了嗎？很厲害嗎？”

        “什么嘛？南開很牛逼的好嗎！雖然沒清華北大那么出名，但也差不多了好吧……”有了解的同學科普道。

        “對啊！人家可是雙一流欸！你們怎么說的跟野雞大學一樣？”

        于思緲：“……”

        只是隨意寫了一個有點印象但又沒什么深刻印象的學校，沒想到竟然是這么可怕的存在嗎？

        扔完垃圾的于思緲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座位，看著面前攤開的試卷，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繼續一天的刷題日程。

        像是憋著一口氣，于思緲把那個被她隨意寫在“金榜”上的大學悄悄地寫在了每一張作廢的便利貼上。

        題目太難了。寫一遍學校的名字，然后撕碎揉成團扔掉。

        試卷錯太多了。寫一遍名字，撕碎扔掉。

        測試的成績不夠理想。再寫一遍名字，撕碎扔掉。

        不知不覺中，她桌面上未做過的試卷越來越少，腳下堆積的作廢試卷越來越多，用來做即時記憶用的便利貼也沒了一沓又一沓。

        轉眼，寒假就來了。

        -

        對于高三學生來說，這也不能算是寒假。因為他們只有一禮拜的休息時間，過完年差不多就要回來繼續上課了。

        其實就連這一禮拜學校本來也是不想放的。但是過年沒辦法，所以最后摳摳搜搜的給了他們七天的假期。

        期末考的成績已經出來了。

        在這一次的考試中，于思緲終于沖進了年級段前六十。

        對現在的于思緲來說，前一百已經算是穩進了。通常她都是在六十到九十之間徘徊，而這次能夠進入前六十，已經算得上是一個很大的進步了。

        對她的進步，秦婉婉和葉蕾都為她感到開心，就連方程程都在某一次和于思緲在廁所偶遇時，向她豎起了大拇指表示了祝賀。

        可明明方程程期末考的年級排名，是排在第九位。但她卻向一個排在第五十四名的人表達了祝賀。

        于思緲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去回想成績出來后葛藝洋的表情。

        她承認自己就是一個心眼很小又愛記仇的人，只要葛藝洋不開心了，她就開心了。

        至于方程程……

        于思緲不想讓自己用那些惡意的猜想去想方程程。

        她知道方程程是真心想要恭喜她，但是有時候情感就是這么的不理性，她能做的，也就是不去想她了。

        晃晃因為用腦過度而變得有些昏沉的大腦，于思緲開始收拾課桌上的東西。

        雖然只有七天的假期，但老師布置下來的作業卻好像他們有一個月的時間一樣。

        “緲緲，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嗎？”秦婉婉收拾了一半又跑過來確認道。

        于思緲搖了搖頭：“你們先回去吧。我等下還要去宿舍收拾東西，東西太多了可能還要叫我爸來接我，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時候呢。”

        “好吧。”秦婉婉委屈巴巴地癟了癟嘴。

        葉蕾笑著捶了她一拳，道：“怎么滴？跟我一起還委屈你了不成？”

        “沒有沒有。”秦婉婉羞澀一笑，“就是覺得不夠熱鬧而已啦……”

        葉蕾嗤笑一聲，笑罵道：“滾吧你。一點都不知道滿足的家伙！”

        秦婉婉笑著又跑了回去。

        于思緲無奈地搖搖頭，繼續認真地收拾東西。

        她打定主意，回家抓緊時間早點寫完學校布置的作業，然后再把最近做錯的題目整理出來重做一遍，爭取在有限的時間里攻克更多的題型。

        冬日的白晝很短，明明距離放學鈴響才過去了不到半個小時，室外的天空卻已經從灰白漸變成了橘黃，夕陽的余暉灑滿整個天際，世界都好像披上了一層橙黃色的外衣。

        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僅有的幾個人要么聚在一起聊天，要么就跟于思緲一樣，趁機把堆積了不知多久的廢棄習題冊理了出來，一股腦地扔到垃圾桶里。

        這次回去，再回來就是新的一年了，清理陳舊的試卷不僅能讓心情變得輕快，還能使桌子在來年容納更多的卷子。

        收拾得差不多后，于思緲便拿起自己位子上的垃圾，走到教室后面扔掉。

        垃圾桶就放在教室的后方，垃圾桶上方是一塊大黑板，那張寫滿八班夢想和名字的‘金榜’便是貼在了這里。

        于思緲在‘金榜’面前站定。

        說實話，這張榜已經在這貼了差不多一個月了，但她還是第一次認認真真地來看它。

        以往是有過幾次的隨意一瞥，但她像是怕傷到眼一樣，都只是匆匆地掃了一眼就快步地離開。

        但現在，于思緲終于有勇氣站在這里仔細地看它們了。

        “金榜”上面的大學，有好多于思緲之前聽都沒聽說過，更別說是了解了。

        說來慚愧，作為一名高三生，她對于未來、大學和專業什么的，卻從來都沒有去考慮過。就像是小升初、初升高一樣，于思緲以為大學也可以這么按部就班地來。可事實卻不是這樣。

        明明以前只要專注學習就好了，現在卻什么都要去考慮了。分數最好足夠高，學校最好足夠強，專業最好足夠熱……

        大學不僅有本專之分，還有一二三本之分。除此之外，985、211，雙一流和雙非校的區別，讓她越發的茫然。

        但于思緲不敢問別人。

        雖然沒有人說，可她總覺得作為一名高三生，如果被人知道她連這些都不懂，會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

        可明明大家的重點都在學習上，為什么突然之間，他們就必須要懂得這些了呢？

        于思緲找到自己的字跡后視線定了幾秒，才略過那個位置，開始仔細看其他人寫的學校。

        秦婉婉寫的是一所國內很有名的師范學校，這個之前聽她說過，于思緲也對此有一點印象。但葉蕾寫的卻是一所醫科大學，這是于思緲不曾想到的。

        想象了一下葉蕾身穿白大褂的樣子，于思緲沉默片刻，忽而笑了笑。

        怪不得之前葉蕾叫她來她不來，葉蕾會這么生氣。

        回憶了下這兩所大學所在的城市，盡管還沒畢業，于思緲卻已經提前感受到了那種離別的傷感情緒。

        平復了一下心情，她繼續看其他人寫的學校。

        全能學霸葉翔寫的是北大，理科怪才薛源寫的是清華，還有寫復旦、中科大和浙大的……

        于思緲的視線突然頓住。

        她盯著那兩個靠得極近的名字，微微睜大了眼睛。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思緲又上前兩步，仔細地看了好久，才終于確認那兩個靠得極近的名字寫的是同一所大學。

        廈門大學。

        方程程。

        和路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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