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南黎到約好的燒烤店的時候，只有孟昭在。

        “李唯有急事突然走了。”她攤手。

        “這么急？他最近除了夢溪開業(yè)還能有什么急事？”

        孟昭想了想，斟酌著說道：“可能是因為薛徊？”

        薛徊的事溫南黎聽說過一些，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她跟李唯從小一起長大，身體一直不好，最近又住了院，似乎病情有惡化。

        “不知道她會不會有事，如果有事，李唯怕是接受不了。”孟昭喃喃道，有些出神。

        溫南黎后知后覺：“李唯和薛徊？”

        “你之前好幾年不怎么聯(lián)系我們，都不知道李唯的事吧。”孟昭佯嗔道。

        溫南黎有些歉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可他不是身邊女人不斷嗎？什么時候跟薛徊？”

        “你知道當(dāng)年我跟李唯為什么分手嗎？”孟昭突然說。

        “不是性格不合？”

        孟昭沉默片刻，接著說：“他一直以來喜歡的人只有薛徊，我是意識到這件事之后，提出的分手。”

        溫南黎有些錯愕：“那他當(dāng)年為什么和你在一起，為什么又沒有和薛徊在一起？”

        “喜歡了就一定要努力在一起嗎？而在一起的，就一定是最喜歡的人嗎？”孟昭聲音有些黯淡，“這是李唯說過的話，我問了和你一樣的問題。”

        “那個時候我年紀(jì)小，曾經(jīng)為這段話很受傷，但是我現(xiàn)在能理解他一點(diǎn)，雖然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孟昭笑了笑，試圖緩和氣氛，“我不認(rèn)同他的感情觀，可是我能理解他了，這是我的成長吧。”

        她們點(diǎn)的餐陸陸續(xù)續(xù)上，兩個人卻都沒什么胃口，就著啤酒慢慢地吃。溫南黎沉默地抓著酒瓶，許久沒有說話。

        “南黎，你也是這樣吧。我總覺得趙航并不是你最喜歡的人，而是一個在當(dāng)時，最適合你的人，至少你自己是這樣覺得的。”孟昭一直喝著酒，有些微醺，說話便更直接了起來。

        溫南黎不置可否：“那我們也一定有自己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和要在一起的理由，至少當(dāng)時是篤定的。”

        孟昭若有所思地點(diǎn)頭：“薛徊的病很嚴(yán)重，曾經(jīng)被斷定活不過十五年，可能對李唯來說，他承擔(dān)不了這么沉重的感情。他當(dāng)時喜歡我也不全是假的，只是我很較真，感情，要么就要全部，要么不如不要。”

        “你還會責(zé)怪當(dāng)時的李唯嗎？”

        孟昭搖頭，“他當(dāng)時太年輕了，自以為做了正確的事情，年輕的時候，誰不犯錯呢？又有多少錯是罪不可恕的雖然當(dāng)初我以為自己永遠(yuǎn)不會原諒他。”

        溫南黎抬眼看孟昭，孟昭看著杯中的酒，臉上是釋然的表情。

        原來，大家都在向前走了，忘記傷痛，原諒傷害——在這些自我和解里逐步成長，好像只有她自己還被困在過去。

        “南黎，你在趙航之前喜歡過別的人嗎？”

        店里的客人多了起來，背景音吵鬧嘈雜，孟昭問了兩次，溫南黎才聽清。

        她遲疑著沒有立馬回答。

        “果然有啊。”孟昭驚訝道，然后一股腦兒地問了一串：“誰啊，我認(rèn)識嗎？大學(xué)同學(xué)？高中同學(xué)？”

        “很久以前的事了。”溫南黎含糊地說著，然后只是喝酒。

        “暗戀啊？”孟昭追問。

        溫南黎點(diǎn)頭，“算吧。”

        “是什么樣的人？”

        徐行的面孔浮現(xiàn)在溫南黎腦海里：“話不多，待人很有耐心，笑起來特別好看，他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覺得踏實(shí)、溫暖，不自覺想要靠近想要依賴”

        “你這個形容，像是你很熟悉的人。”孟昭一臉狐疑。

        溫南黎回過神來，聲音很小地否認(rèn)道：“沒有很熟，我只是感覺他是這樣的人。”

        “大學(xué)同學(xué)？”

        溫南黎胡亂地點(diǎn)頭，試圖搪塞過去。

        “不對啊，你這個形容，我總感覺很熟悉。”

        “不可能。”溫南黎慌亂地否認(rèn)，“你沒見過他。”

        “他現(xiàn)在單身嗎？在哪生活？”

        “不知道。”溫南黎敷衍道。

        “聯(lián)系方式都沒有？”

        溫南黎搖頭，低頭喝酒，“說了我們不熟悉嘛。”

        “真可惜，你們大學(xué)不開什么同學(xué)會嗎，說不定來個久別重逢。”

        “你別替我操心了。”溫南黎岔開話題，“你的婚禮快到了，準(zhǔn)備工作都差不多了嗎？”

        “當(dāng)然，就剩不到一個月了，我肯定準(zhǔn)備好了。剛好今天要正式邀請你加入我的伴娘團(tuán)。”

        溫南黎頓了頓：“不是有講究嗎？離異不能當(dāng)伴娘的。”

        “這是什么破講究啊，我就只講究，伴娘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孟昭嗤之以鼻地說。

        溫南黎笑了笑，“好，那你配一個帥點(diǎn)的伴郎給我搭檔。”

        “沒問題，伴郎那邊人選還沒定，到時候我選個最帥的給你，最好是能剛好介紹給你當(dāng)對象的那種。”

        “你饒了我吧，我媽一個人逼我相親就夠了。”溫南黎無奈道。

        “就是要多見幾個才好啊，慢慢挑。”孟昭笑著說。

        溫南黎失笑。

        徐行和岳珊看的是文藝片，故事瑣碎，劇情沉重。

        片中的女主角躺在雨天的草地上，冷冽的雨水拍打她的臉，她眼神空洞地看著雨水急迫地落下來，鏡頭轉(zhuǎn)換到她的視角，天是暗沉的灰，密密麻麻的雨水掉落，逐漸靠近，變成放大的模糊的水霧，朦朧地遮住她的視野，和她的眼淚混在一起。

        九年前，他也是在這樣的雨天發(fā)現(xiàn)了在馬路邊的溫南黎。

        那是孟溪的第一個忌日，她沒有出現(xiàn)，近一年的失聯(lián)，不論孟昭和李唯怎樣設(shè)法聯(lián)絡(luò)她，她都沒有回應(yīng)，盡管不解，他們也無法責(zé)怪她的作為，她目睹孟溪的死亡，是其他人所無法感同身受的痛苦。

        溫南黎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常去孟溪事故地附近的酒吧，而那日在里面打工的，是徐行的高中同學(xué)，他覺得溫南黎的狀態(tài)很奇怪，知道徐行他們和她是關(guān)系很近的朋友，便做主聯(lián)系了他。

        他抵達(dá)的時候，溫南黎已經(jīng)離開了酒吧，她站在孟溪出事的馬路邊，初秋的天，她穿得很單薄，雨越來越大，砸落似地落在她的身上，把她淋得濕透，徐行從遠(yuǎn)處看到她整個人在發(fā)抖。

        徐行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罩著她，她被擁在他的懷里，隔著外套也能感覺她是冰冷的，她發(fā)抖的身軀慢慢停了下來，轉(zhuǎn)頭望向徐行，彷佛開始恢復(fù)意識似的，她開始大口大口的呼吸，眼中的惶懼也平息下來。

        他把她送回家，她的父母不在家，徐行便自己照顧她，幫她找出干凈的衣服，幫她燒開水，幫她拿吹風(fēng)機(jī)吹頭發(fā)，她只是神情麻木地坐在一旁。

        酒吧里工作的同學(xué)說，這不是第一次了，酒吧的同事說之前也見過她，更早之前是在冬天寒假的時候。有一次，她突然渾身發(fā)抖，縮成一團(tuán)，捂著耳朵埋著頭，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們正準(zhǔn)備做點(diǎn)什么，她就落荒而逃。

        “找個心理醫(yī)生看看吧，南黎，哪怕只是找人說說話。”

        溫南黎抬頭看他，不說話。

        “你需要幫助。”徐行又說。

        溫南黎父母回來后，徐行重復(fù)了他的提議，他小心措辭，說出溫南黎近日的反常，包括莫名的斷絕社交往來，和她在事故地附近的恐慌癥發(fā)作。

        “不要可憐我，徐行。”溫南黎在他離開前，跟他說。她眼神空洞，彷佛不是在跟他說話。

        像電影里女主角一樣，空洞的望著天的神色。

        “今天的電影有點(diǎn)晦澀難懂，是吧？”出了電影院后，岳珊說。

        徐行點(diǎn)點(diǎn)頭，“不過，音樂很好聽，鏡頭很美。”

        “那這次盲選的電影算成功嗎？”岳珊笑著問。

        “當(dāng)然算，至少我們看完了才離開。”徐行安慰道。

        “今天請你吃晚飯吧，我沒仔細(xì)看，不知道電影的時間那么尷尬，你肯定還沒吃晚飯。”岳珊因為不好意思，臉色微微發(fā)紅。

        電影因為排擋的原因，正是一般吃晚飯的時間，但今天的電影格外冗長，結(jié)束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9點(diǎn)。

        徐行遲疑了片刻，正要回答，他的電話振動起來，剛才在電影院開了靜音，還是振動模式。

        岳珊下意識瞥了一眼，看到了他拿出的手機(jī)上顯示著“溫南黎媽媽”，然后趕忙瞥過頭去。

        他跟岳珊說等他接一下電話，去了不遠(yuǎn)處人少一點(diǎn)的地方。

        他接起電話，神色從疑惑到疑慮，再到擔(dān)心，然后岳珊看到他有些匆忙地跑過來，還沒等他開口，岳珊先說話了。

        “有急事嗎？”

        徐行點(diǎn)頭，“不好意思，有點(diǎn)急事，改天我請你吃飯吧。”

        “沒事，你快去忙吧。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囊部梢哉f。”

        “不用。”徐行想也沒想便回答，然后遲疑片刻后說，“我打個車送你回家，我這邊有點(diǎn)著急，去的地方和你不順路，你到了跟我說。”

        “你去哪個方向？”岳珊鬼使神差地問。

        徐行愣了愣：“東邊。”

        “噢，不用管我，你那邊著急快先走。我突然想到附近有個朋友剛才在找我，我剛好去找她。”岳珊說道，但徐行心不在焉，沒聽出她話里的借口。

        “好。你到家后跟我說一聲。”徐行跟她道別后，就去了地下停車場的方向。

        岳珊看著他走得很快的背影，那個背影在消失以前，還跑了起來。


　　(https://www.dzxsw.cc/book/23943254/3063263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