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竹響，新年伊始，這是陸知雪過得第一個開心年。

        在柳姨的帶領下，今年的陸宅布置的格外熱鬧，紅紅火火的窗花對聯，璀璨奪目的煙花爆竹，都在希冀著美好順利的新一年。

        年后的一天晚上，晚飯前，陸桐牽來了馬車，陸知雪疑惑道：“公子這是要去哪？”

        柳姨為陸行風系上裘衣，道：“這是慣例，每年這個時候公子要回陸府一趟。”

        “陸府……”陸知雪默念著，道：“我能陪你一起去嗎，公子？”

        陸桐叫喚道：“你個不懂規矩的小丫頭去做什么，平白給公子添麻煩。”

        “哦……”陸知雪喪氣地應了聲。

        陸行風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道：“你還小，那里的妖怪會吃了你的。”然后五指彎曲扮成個獸爪樣，作勢“啊嗚”。

        陸知雪被逗地咯咯一笑，目送著陸行風離開。

        柳姨把望眼欲穿的陸知雪拉回廚房，一邊準備晚餐一邊安慰道：“不用擔心，公子很快就回來了。”

        陸知雪坐在灶前托著腮撥動著柴火道：“可是柳姨，公子說那里都是妖怪呢，他必不怎么喜歡那里。”

        柳姨向來了解她細膩敏感的心思，便道：“那里總歸有陸公在，不會讓公子吃虧的。”

        “那……那里也是公子的家嗎？”

        “這……哎，算不算呢？除了陸公，那頭可沒有一個算是公子的家人。”

        “是么……”陸知雪抿抿唇眼角閃過一絲笑意，雖然這很不應該，但她有一些竊喜，暗暗的想：“那公子的家人就只有我們了，我做公子的家人。”

        飯后，陸知雪一邊在房間看書用功，一邊留意著門口的動靜，抱著花花跑到門口觀望好幾次。直到燈燭的燭火換了又換，門口響起了馬蹄噠噠聲。

        陸桐吆喝著：“快來人啊，秦叔，來幫把手。”

        秦蒼，柳姨，陸知雪聞聲跑過來，見馬車上搬下兩個大箱子來，陸桐高興地道：“快快，這是大夫人賞給我們公子的。”

        陸行風下了馬車，不同于陸桐的喜形于色，臉色是比去的時候更淡漠幾分，像回到了陸知雪初時遇見到的那個疏離冷漠的陸行風。

        陸行風道：“柳姨，都是些絹布飾品器皿什么的，可能值些幾個錢，揀些喜歡的給大家分了吧。”

        “好好，你放心我來安排，這次無事吧，說什么了嗎？”

        陸行風搖搖頭，似是有些累，一邊解開裘衣一邊往里走去。忽然回頭，想起了什么似的，眉目終于舒展開，道：“知雪，明日帶你上街，尋幾支好筆給你。”

        陸知雪驀地拍掌道：“好的公子！”

        陸知雪是第一次和陸行風上街，激動地一晚上沒睡好，柳姨一面取笑她一面又高高興興的把小丫頭打扮了起來。陸行風一早開門就看見了個紅紅火火的吉娃娃跟他打招呼。

        陸知雪穿起了柳姨新年給做的新衣服，是喜慶的紅，襯得小臉紅撲撲的。柳姨還給她腰間背了個小挎包，給她裝東西用。黝黑的中長發編成兩個垂髫垂在肩上，看上去活潑可愛的緊。

        兩個人慢悠悠的穿過小巷往街心走去，路過一間破屋門口的時候，陸行風放慢腳步看著陸知雪依然蹦蹦跳跳地往前走著。陸知雪回頭問道：“怎么了，公子？快走呀。”

        陸行風抖了抖袖子，攏著手點點頭，“來了。”

        今日天氣晴好，無風無雪，集市比往日更為熱鬧，無論平日多么清苦凋敝，這都是一年中最愉快，什么都能被原諒的，最熱鬧的時節。

        陸行風先帶她去書齋挑了幾支宣筆，那掌柜的一副稀奇不解的表情，陸知雪拉拉陸行風的衣袖道：“公子，太多了。”

        陸行風把玩著一只長筆，道：“無妨，先備著，不過是粗制的中等工藝，這也找不到更好的了，等你練得再好點我再尋更好的給你。”

        陸行風眼皮也不抬地撒下錢銀便帶陸知雪離開了，陸知雪小心翼翼把筆盒藏進她的小包包里，心滿意足地拍了拍。她又想起那掌柜的臉色，心想，主子給丫頭買筆練字這樣的事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吧。不管是教書的先生還是販夫走卒，都認為丫頭無用，可她不管別人的眼光，只要公子還愿意教她，她就一定努力不讓公子失望。

        這樣，也能離公子更近一步。

        想到這，她便晃了晃腦袋拋開那些雜念，拾起公子給她買筆的愉悅，高興地道：“公子，你送我禮物，我也送你一個回禮吧！”

        陸行風挑眉道：“你要送我？小雪兒，你有錢嗎？”

        陸知雪拍拍她的小包包道：“有呢，柳姨給我的零花錢。”

        陸行風哭笑不得：“好吧，你要送我什么呢？”

        “公子想嘛，公子想要什么？”

        陸行風皺著眉狀似認真的想著，忽見前面擺著一個面糖人的小攤，便拉著陸知雪走過去。一個個竹簽上串了不同的小動物和人物，裹著五顏六色的糖霜，好看也一定很好吃。陸知雪驚奇道：“公子，你想吃這個啊？”

        “我上一次吃這個的時候比你還小呢，還挺懷念的，就這個吧。”陸行風挑了一個遞給陸知雪，是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兔子，陸知雪驚呼：“哇好可愛啊！”

        陸行風給自己挑了個小狗，陸知雪贊道：“小狗也可愛。”

        小兔子和小狗并排站著，碰碰頭黏黏爪，親密無間的樣子。

        陸知雪大方的付了錢，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公子，謝謝你。”這是她平生第一次吃面糖人。陸行風伸出食指點了點她額頭，道：“謝什么，我高興。”陸知雪摸了摸被他點過的額頭，陸行風的手指微涼，但她心里卻溫暖至極。

        這時他們走到了一座門庭若市的酒樓門口，陸知雪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道：“今日好像有什么節目。”這偌大的酒樓雕欄飛檐，上書“遠山樓”金字牌匾，甚是莊嚴輝煌，進出的無不是著裝顯貴之人。

        從二樓窗格中傳出些閑音雅樂來，陸知雪側耳聽了聽，不禁少見多怪地驚嘆道：“這琴聲真好聽啊。”

        “嗯。”陸行風淡淡地應了聲。

        陸知雪回頭看他，見她公子不甚感興趣地望著別處，想到陸行風一貫不喜太吵鬧的地方，便道：“公子，我們走吧。”

        此時，有店小二出來迎道：“這位公子，快往里邊請，我們樓主近日尋得一位琴技特別好的姑娘正在撫琴呢，不若上去歇歇腳喝杯茶聽聽琴豈不美哉，公子別擔心現在人多，一會兒就能有位。”

        這店小二炸出一連串語速極快，陸知雪剛想推拒，卻不料陸行風卻道：“知雪，難得出來一次，想看看嗎？”

        “我……”陸知雪自然是想的，但如果陸行風不想的話，那她也不在乎。

        陸行風看出她的想法，笑了笑，拍了拍她腦袋，道：“既來了，就高興點，走。”

        店小二把他們直接引到了二樓，二樓寬敞無間，居正擺了個臺子，一聘婷女子正在泠泠撫琴，周圍間隔好幾張桌子，附庸風雅的少爺公子們滿面春風地賞琴賞美人。此時剛好有個客人付錢離席，店小二想把他們往那領，那位置倒還不錯。陸行風卻拉住陸知雪道：“我們找個旁的位置。”

        陸知雪會意，她人小機靈，立刻四處張望起來，找到一個視野不怎么好的位置，拉著陸行風過去。這片位置在那撫琴姑娘背后，又是角落，所以沒有人搶著坐，陸行風把正對舞臺的位置給了陸知雪坐，自己背對著坐下了。

        陸知雪道：“公子，你不看么？”

        陸行風搖搖頭，“你看吧。”

        此時那店小二追了上來，還在嘮叨這位置沒有剛剛的那個好云云，陸行風打斷道：“來一份你們的招牌茶水和幾份點心吧。”那小二聽了又興高采烈的去了。

        陸知雪一邊吃著精致的點心一邊贊嘆，琴聲真好聽，彈琴的姐姐真美。這茶樓本是一片和諧之態，卻突然有人打破了這份祥和，高聲調笑道：“姑娘技藝這么好，下面來首梨花落大家說好不好啊？”

        這人話音剛落，整個大堂里便爆出一聲哄笑來。

        陸行風端著茶杯的手也驀地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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