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出軌妻要挾離婚

        第三天上午，張耆回來了，是元侃讓他借外出公干的機會來看劉娥的。但劉娥木然聽著張耆的傳話，始終不發一言。

        張耆明白她還在糾結元侃的突然結婚，就把趙匡義逼迫結婚的經過說了，最后開導她說：“襄王頗有雄心大志，但苦于無勢，與潘家聯姻無異能助他一臂之力。他這幾天還不方便出來，讓我帶話給你：但凡到能做主時，定要接你進宮！況且，古語云：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張耆雖心底實在，但這些年在宮中陪了襄王一起長大，又有民間一幫朋友，見多識廣，幾句話說得劉娥豁然開朗，雨過天晴。

        “叫他不必掛念，我的事小，他的事大。”劉娥最后說。

        張耆勸罷了劉娥，又到自己屋中，叮囑周氏常多做些好吃的，給劉娥送去。

        周氏昨日才剛回了一趟娘家，一看丈夫回來凈說劉娥的事，心中頓生芥蒂，口中嘟囔著：“你一回來，也不問我的事，就往她屋里鉆，回屋還是說她。平日里，咋沒見你這么對我上心過？每次回來，不是和狐朋狗友喝得大醉才回家，就是你家王爺的這事那事，讓我一人里里外外忙得不成樣子。你說，她到底是你家王爺的女人還是你的？”

        張耆嚇了一跳：“可不敢胡說！”

        那周氏的嗓門卻越來越大：“憑什么不讓我說？難道你真的心中有鬼不成？”

        周氏在娘家就是個飛揚跋扈的厲害女人，嫁了張耆后自是收斂了許多。此刻，壓抑了許久的不滿和牢騷一下子噴薄而出，竟然不依不饒起來。

        張耆怕越解釋她越來勁，只好匆匆出去辦事；那周氏一氣之下，竟然鎖了屋門，招呼也不打，徑直回了娘家。

        幾日后，想著渾家的氣也該消了，張耆親自上門去叫，被岳仗一家人指著鼻子橫罵了一頓，什么“不就在王府里做了個侍候人的奴才，還敢明目張膽養野女人！”，什么“我閨女在家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是去你家什么都干，做奴才的！”，直把張耆滿臉臊得通紅，恨不得地上有個逢能鉆進去。

        張耆逃也似的往回走，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前，岳丈全家對自己還算不錯，怎么現在大變樣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張兄弟，留步。”突然，有人拉住了他的袍袖，低低說道。扭頭一看，正是岳丈家的鄰居、街上賣水果的鄭歪脖。

        “張兄弟，你道你岳丈為啥這樣對你？你渾家青梅竹馬的老相好叫陳平，悄無聲息地失蹤了幾年，幾個月前突然回來了，發了大財的樣子。不但送了一頭豬給你老丈人，還許諾如果你渾家離婚嫁與他，憑借他手里現在的積蓄，榮華富貴享用一生不完！你渾家被說動了心，和家人商量了，要和你離婚呢！你想想，幾年前他還窮得吃不上飯，現如今竟混成了人模狗樣的，有倆糟錢那也是來路不正！”

        這鄭歪脖平日和周家不合，張耆見過他兩次，周圍鄰居評價他人倒是不錯，直通通的脾氣，不會拐彎。張耆想想周家人對待自己前后不一的態度，肯定是有原因的。這鄭歪脖說得不應該有假。

        張耆謝過，老遠還聽見鄭歪脖嘴里嘟囔著：“勢利小人呀！”。

        張耆走到自家樓下，越想越郁悶，干脆進了陳家酒館，要了倆菜，一個人喝開了悶酒，不到半個時辰，已經有些暈暈乎乎了。

        他搖晃著上了樓時，周氏的哥哥帶了一個牙儈，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牙儈說自己叫張六哥，已經代理周氏訴張耆的離婚案子，如果商談不成，就到開封府告狀。

        牙儈張六哥接著說，知道張耆能夠在開封府找到人，他們也不怕，到時會把張耆家中藏女人的事寫在紙上，到處張貼，看看最后聲名狼藉的是誰！

        張耆吃了一嚇，醉意竟然全無了：自己的事小，倘若把襄王和劉娥的事帶出來，那麻煩可就大了。

        周氏的哥哥最后提出：當初結婚時的陪嫁全部帶走，結婚后她收取的房租歸她個人，雙方若無異議，簽字畫押。

        張耆此時反倒松了口氣：他娘的，這真是捉鷹的反被叨了眼！想我張耆，在襄王眼中也算是聰明人一個，怎的今日被自己的渾家拿了一把。好在對方畢竟還是胃口不大，這時候，為了保住襄王和劉娥的名聲，就是要我的房子我也得給呀！

        張耆簽了字，畫了押，對方找來幾個人，開始搬東西，一頓飯的光景，原本寬大的屋里一下子空空蕩蕩。

        劉娥和秀兒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張耆撒了個謊說，自己要和渾家搬到她娘家去看門，她娘家全家去外地，至少一年才能回來。又拜托劉娥，自己走后，家中一切大小事都麻煩她照料，特別是租客的房租也由她收取。

        劉娥答應著，張耆很快下了樓，到街上坐了驢車，直奔楚王府向元侃復命。

        元侃聽了劉娥的現狀，不由嘆了口氣。

        聽到元侃嘆氣，張耆順口說了句：“做大事者，不拘小節！”話已出口，心里就直后悔自己多嘴。

        元侃驚訝地看著張耆，心想：平日里一向說話謹慎的張耆  ，怎么今日竟能說出如此干脆的話來，竟還有點狠呆呆的樣子。

        39  反諜高手賣茶葉

        連銘回到開封，把胡運安排到一家驛站住下，然后去見王承恩，把自己進川一個月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連銘原以為王承恩會責怪自己，到現在還沒尉遲炯的任何消息，沒想到他竟然夸了連銘幾下。

        連銘不知道，王承恩當初讓他去四川，其實是一箭雙雕：查明尉遲炯失蹤的情況最好，退一步講，只要連銘能在四川站穩腳跟，便是他又在四川打入的一個楔子。如今才剛剛一個月，連銘就能取得四川兩大富商的信任，看來自己還真是選對人了。

        在皇帝身邊待著、和朝廷重臣打交道，王承恩深諳識人之道：有的人表面對你笑著，背后冷不防就沖你捅你刀子；有的人表面對你唯唯諾諾，說不定背后罵你祖宗八代；有的人則生就是個杠精，找個對手抬杠其實就是為了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其實這種人也沒啥球本事------

        連銘不一樣，他這個人屬于不會來事的那種。對誰都一樣，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說，可能有時話不好聽，讓人接受不了。可偏偏就是這種人，在官場上沒有背后算計人的心機，思想純得如同一張白紙，他的心計全部用在自己的本職上！放在任何時候，這種人你可以不喜歡他，卻偏偏離不開他！

        所以，王承恩可以對別人吆五喝六，但對連銘卻永遠是一種融洽的關系，盡管有時候，那是他不得不裝出來的。

        “川茶真的有你說得那么好？”王承恩忽然問。

        “樣品就放在外邊，大總管要不要品一下？”連銘不失時機地建議。

        “今日正好有空閑，就品一下！”王承恩忽然來了興致，叫人取來樣品，開始炮制起來。

        還未飲用，屋子里已經是微香四溢。王承恩用細白的手指取了一盞，放在鼻尖處嗅嗅，慢慢酌了一口，大聲稱贊道：“果然好茶！其味道不比江浙茶差，應該說是各有千秋！”

        接著又問：“詞茶何名？”

        連銘答道：“當地人稱鳳羽茶！”

        “鳳——羽——茶——好名字！”王承恩口中輕聲念了幾遍，突然一拍連銘肩頭：“你且回去，我這就帶著茶進宮！”

        連銘出了皇城司，來找錢同。

        錢同一見，上來就是一通埋怨：“失蹤了一個月，去哪了也不打個招呼，兄弟們擔心死了！”

        連銘有些不好意思：“走得匆忙，弟弟見諒！”說著，從懷里拿出一小木桶茶葉來：“今日，請兄弟品茶，算是賠禮！”

        錢同不再說話，拉了連銘坐下，開始炮制茶葉。

        片刻，茶好。錢同端起一盞，一飲而盡，回味了幾秒鐘，口中大聲說：“這茶不賴！”

        連銘笑了：“別人都是品茶，唯有你是真的喝茶！”

        錢同卻說：“品的是一點，喝的是全部；品不過是那些文人騷客的所謂雅致，喝才是我等凡夫俗子的目的。其結果最后還不是一樣？”

        連銘仔細想了想，還真是，此話雖然過于直白，但似乎還有些道理。

        “此茶如果在茶樓里，能否和江、浙、福建的茶有一比？”連銘問。

        錢同一樓開著當鋪，二樓經營者茶室，對茶多少還有些研究。他回答道：“口味么，還可以，只能說各有千秋，但此茶名不見經傳，倒是它的短項！”

        “如果價格低至其他的三成，如何？”

        “那自然可以！不過，有這等好事嗎”

        連銘看著錢同不相信的樣子，不由笑了，接著，就把自己一個月來在四川的經歷講了一遍。

        錢同在心里盤算了一下，最后下了決心：“這可是劃算的買賣，可本錢太大。這樣，你先別走，容我差人叫來幾個好兄弟商量一下。”

        中午時分，張耆、鄭林、周員外、張大戶等八九個人到齊了。

        張耆是告假出來的，沒想到在這里看見張大戶，這讓他十分意外。

        倒是張大戶好像忘了那茬事，沖他打了個哈哈：“想不到張指揮使也來了。”

        張耆感到挺不好意思，連忙回了禮。

        一抬頭，看見連銘坐在里面，也打了招呼。

        錢同就在茶社安排了一桌菜，等眾人落座，泡上了連銘帶回來的茶，讓大家品著，這才把自己的意思給大家說了。

        錢同說：“我感覺是個門路，如今茶葉這玩意誰也離不了，鄉下喝不起好茶，家里也要買些大葉子，客人來了倒一碗。但先期投資需要至少兩三千兩銀子，我一時拿不出來，這才把大家找來商議，咱們按照投資大小分成，不感興趣的不勉強。”

        來的人要么是錢同的發小，像張耆、鄭林；要么是他的朋友，像連銘；其余的都是他多年的生意伙伴，像張大戶、周員外等人。

        眾人議論紛紛，張大戶先開了腔：“我家的境況大家都知道，不在乎多掙幾個錢，但這是錢同小兄弟要干的事，那我得大力支持。這樣吧，我出五百兩銀子當本金，具體怎樣干，我不管，一切聽錢同兄弟的！”

        他的話音剛落地，周員外就急著接了話說：“張老兄說得對！我也出五百兩銀子，任憑錢同兄弟使用！”

        鄭林插話說：“我是小本生意，沒法和兩位前輩比，我出二百兩吧！”

        其他人也紛紛表態，各出二百兩。

        錢同站起身，笑著說：“多謝弟兄們捧場，差多差少剩下的我都擔了！連銘哥哥給咱們提供了一個好機會，他就不要拿錢了，到時自然有他的一份；張指揮使家中最近出了點事，他那二百兩由我墊付把。大家可有意見？”

        眾人說：“一切你看著安排！”

        張耆此時卻站了起來：“哪有共同做生意，不出本錢的？明日中午之前，我拿二百兩過來！”

        眾人紛紛鼓掌。

        大家心里有事，匆匆吃了飯，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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