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驚天大案最終不了了之

        看著開了船，那船順風直下，逐漸消失在奔騰的江水盡頭，連銘才上了馬，一路狂奔，將近中午，回到成都。

        剛進院子，管家看到他，趕緊招呼：“哎呀，趙先生，你可回來了，老爺問你兩遍了！”

        連銘隨著他進屋，唐燁正在屋里焦躁不安地來回走著，看見連銘，趕忙讓座。

        “趙先生，出大事了！”唐燁臉色慌張。

        “老先生莫慌，出了什么事”連銘安慰道。

        “剛剛胡府的人來了兩次，問你在不在家。我說你是個大活人，整天出去催辦茶葉的事，保不準一會就回，果然你就回來了!來人和我私下較好，透露說胡府關押的一個重要人物被人救走了！說那意思，懷疑救人的是你！”

        唐燁說完，一直看著連銘。

        連銘哈哈笑了一下：“咱們的生意剛剛開始，胡府是不是嫉妒了？這都哪跟哪的事？”

        唐燁聽連銘這樣一說，當下心中有了底氣：“誰說不是呢？所以我才給你打了個圓場，省得他聽說你外出，更加懷疑！走，現在我陪了你去，給你做個見證！”

        唐燁坐轎、連銘騎馬，來到胡府。胡奎正忙得焦頭爛額，胡亂問了幾句，見連銘回答得滴水不漏，再加唐燁在場佐證，  只好讓他倆先回去。

        當日中午，川陜四路在成都的幾個要員，齊聚胡奎內屋，商量如何應對這突然而來的大事。

        胡奎得到出事的消息，已經是將近午時了。

        昨日下午，看守尉遲迥的幾人醉酒后被困，醒來后已經到了天擦黑，幾個人互相解開了繩子，想著趕緊去追，到屋里一看，馬和車都不見了。

        五個人嚇得魂飛天外，相互看了看，為首的說：“走呀，走到縣城，弄輛馬車回去報信呀！”

        八十里山路，渺無人煙，幾個人走了整整一夜，又累又餓，好不容易到了巴中縣城，胡亂填了肚子，趕緊張羅著找了兩輛車，一刻也不敢耽擱，奔向成都。

        胡奎把幾個人臭罵了一頓，仍不解氣，又挨著給了幾個大嘴巴子。生氣歸生氣，事情還得趕緊處理，派人給幾個大員送信，說是有十萬火急的事請他們來商議。

        大家聽了事情經過，也沒有什么好辦法，一股腦責怪胡奎當初辦事不加考慮，連當今萬歲身邊的人都敢拘押，如今惹出事來，自己想辦法解決。

        胡奎此時也是一肚子怨氣：這是我一個人的事嗎？拿錢的時候你們咋都嫌自己拿得少？那個探子軟硬不吃，我不把他囚禁，讓他回去找皇上告狀去？到時，我們不都得等著腦袋搬家？

        事到如今，派人去追，肯定不會像上回那樣能追回來了，還是趕緊商議一下，怎么補救吧！

        幾人一聽，確實是這么個理，到底怎么辦，誰也想不出個好辦法。

        最后，道臺王松拿了個主意：“既然是皇城司的人，當然得找皇城使王承恩，此人深得圣上信任，但有個致命的缺點，貪財如命，我們只需找到得當之人，給他送一份大禮，他不追究，豈不是萬事大吉？”

        眾人都說，這個主意好。

        問題是，找誰去送禮呢？

        王松其實已經胸有成竹，他接著說：“轉運使莫灌大人前幾日奉旨進京，估計也該到了，我寫封信給他，托他去辦。眼下準備白銀五百兩，再加上翡翠、珠寶、瑪瑙等一些稀罕物件，饒是王總管再貪心，我想也足夠了！”

        幾人齊聲說好：就按照王大人的主意辦！當下就交給胡奎去速速辦理。胡奎心中罵娘，臉上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諾諾答應。

        王承恩正在皇城司的屋里發火，內侍通報，川陜四路轉運使莫灌莫大人來見。

        “咱家剛見了尉遲迥，莫灌就來了，好及時呀！”他趕緊吩咐，快快有請。

        話剛說完，莫灌就打著哈哈進了屋：“王大總管，你這屋里好氣派呀！”

        王承恩面無表情，吩咐讓座上茶。

        莫灌穿著官衣，由于保養得好，四十多歲的人了仍然是細皮嫩肉的，眉眼不帶一絲皺紋，看起來像是才三十出頭。

        “王大總管呀，幾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怎么不見有一點老像呢？”莫灌看了看王承恩陰郁的臉色，沒話找話地打著哈哈。

        “莫大人來見咱家，是有什么要事嗎？”王承恩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看你王大總管說的，沒事就不能來看看老弟兄們嗎？”莫灌和王承恩同朝為官二十多年，十分熟識，官級又比他高了兩品，說話自然隨意。

        不待王承恩說話，自顧端起眼前的那盞茶，喝了一口，馬上驚嘆起來：“哎呀，王大總管也喝我們那里的茶？這可是剛被萬歲欽點的貢茶呀！”

        王承恩勉強擠出點笑意：“我說莫大人那，咱先把正事辦了，再扯閑篇，我這里忙得很吶！”

        莫灌這才輕咳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張禮單，慢慢說道：“請王大總管過目。”

        王承恩接了，用眼一掃，心中已知他的來意。

        但還是但故意頓了頓，裝作十分為難的模樣：“莫大人這是為難咱家了，按照例律，這件案子須要上報皇上，請皇上定奪！”

        莫灌仍舊是不緊不慢：“我既然來找你，就說明你一定能辦；再說，上不上報，還不是你王總管說了算？你就不要推辭了。”

        莫灌既然把話說明到如此地步，王承恩也沒必要再繼續演下去：“我倒是好說，只是這下邊的兄弟，受了如此窩囊氣，差點把命搭上，不好撫慰呀！”

        莫灌心中早已明白：“好說!我讓人另備五十兩銀子，由你安排就是。另外，你放心，我已經交代下去，你手下的兄弟們再去，一定盛情款待！”

        莫灌身體向前傾斜，壓低聲音說：“禮單上的物品，我已經命人送到你的府上，請放寬心。”

        王承恩心想，這莫灌做了二十多年官，竟然成了老油條，安排得滴水不漏。

        事已至此，只好給了這個面子。

        莫灌走后，王承恩馬上命人叫來尉遲迥，扔給他五十兩銀子，讓他在家多休息幾日，算是獎賞他盡心辦差；特別叮囑四川之行從此爛在心里，不可再對任何人提及。

        如此處理，尉遲林心有不甘，可也只能把氣往肚子里咽。

        王承恩又修書一封，派人進川密送連銘，讓他不必再查鹽價和尉遲迥被囚一事，留在四川，一心把茶葉的事辦好。

        45  英雄救美背后的連環計

        每十天一次的休息日，是本朝大小官員們的期盼，到了一天，約上對脾氣的三、五好友，或者喝茶吃酒，或者郊游散心，怎么瀟灑怎么來

        本朝節假日本來就多，再加上休息日，每年只少有一百多天，是屬于自己的時間。

        張耆不善交際，整天想的都是襄王宮里那些事，生怕出些紕漏，辦不周全。經周氏的一番折騰，接連幾日來心中自是十分郁悶，但又不得不強裝笑顏，好像什么也沒有發生一樣。硬挺到休息日，心緒仍是低落到了極致，就來到汴河邊散心，想調節一下情緒。

        汴河將開封城一分為二，自隋朝大運河開通后，就和其他幾條河流相同，承擔著開封與外界的交通樞紐，一天到晚大小船只不斷，再加上兩岸游人如織，自是熱鬧非凡。

        他在岸邊依著石欄站下，看著往來不散的人流，心中感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話倒也不錯，王公貴族天天想的是富貴權勢，百姓想的無非是填飽肚子，北方外族虎視眈眈，又有幾人真正擔憂？自己空有一付遠大抱負，可現在上下不得，又有何用？

        和周氏的婚，離就離了，沒有什么可惋惜的，可偏偏離得窩囊。從哪里冒出來一個什么狗屁陳平，還是周氏青梅竹馬的情人，把自己弄得沒有一點面子，傳出去不丟死個人？這以后還咋在王府混？

        正胡思亂想著，忽聽見身邊傳來啜泣聲，抬頭看時，只見一米外一綠色衣服女子，正雙手抓著石欄桿，用力翻過去。

        “她要跳河！”張耆腦子里一下閃過這個念頭，但已經來不及了，只見那女子已經一頭扎進了河里。

        他來不及多想，三步并作兩步趕過去，三下兩下扒了衣衫，只剩短內衣，然后快速翻過石欄桿，也一頭扎進河里。

        河不是太深，水流卻急，好在他水性不錯，一下看見那女子已經被沖到幾米外。他瞅準地方，將頭伸出水面深吸了口氣，又一頭扎進去，左手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腕，右手托了她的腰，雙腳蹬水，奮力向河邊游來。

        早有人拿了一根長竹竿伸過來，張耆一把抓住，拉著女子上了岸。他精疲力竭，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女子倒在地上，好一會才張開嘴“哇——哇”，吐出兩大口水來。

        然后，慢慢起身，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你為什么救我？讓我去死！”她哽咽著對張耆說。

        眾人相勸說：“人家救了你，你得感謝人家。”

        張耆一時間竟找不出安慰的話來，只好說：“你一直哭有什么用？遇到什么難事，給我說說，說不定也能能幫上個一二！”

        但那女子一直哭，不說一句話。

        張耆不能扔下她不管，十分為難，只好說：“這樣吧，我給你找個有女人的去處，換下濕衣服，再告訴我。”

        女子好不容易止住悲聲，看了看張耆，點了點頭。

        張耆于是叫了輛驢車，直奔自己家中。

        女子見了劉娥，好像遇到了親人，哽咽著說了事情的經過：

        女子叫張黎，家住河北大名府無極縣，也算是有錢人家，可自從父母死于兵禍，家道敗落，自剩下自己和年幼的弟弟來開封投奔叔叔，誰想中途弟弟走失，遍尋不見。

        叔叔和嬸嬸在汴京南門經營著小吃店，賣些炸糕、米粥這些早點，生意自是不錯，本來就缺個幫手，見她前來，正好用上，她就此暫時安頓下來。

        不料剛過一個月安穩日子，一個人的出現鬧的雞飛狗跳。

        城北十里鋪陳家村，有個叫陳平的，來小店吃飯，一眼看上了張黎，許給她叔叔和嬸嬸重禮，要娶張黎；張黎看他倒是一表人才，本想答應，誰知到他家附近一打聽，卻原來是個“驢糞蛋外面光”的貨，雖說這幾年在外邊發了橫財回來，但誰知到這錢來路正不正？于是堅決不從。

        但叔叔和嬸嬸卻是十分同意這門親事，逼著她答應；那陳平又天天來調戲，張黎感到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孤單一人沒有指望；再想想自己凄苦的身世：父母雙亡，弟弟不知在何方受難，還在不在這個世上，這樣活著還有什么用想想沒有任何活路，不如干脆一死百了！

        所以，她直奔汴河，一心輕生，恰好被張耆所救。

        張耆聽她說到城北十里鋪陳家村，心中突然一動，接著聽到陳平的名字，原本剛要愈合的傷疤一下子又被揭開了！

        他娘的!咋這么巧？又是這突然出現的陳平！他是從哪里蹦出來的？一出現就攪得雞犬不寧！不但奪走了自己的渾家，還要霸占人家這無辜的可憐女子！這他娘的是人干的事嗎？

        張耆只想著救人，本不想趟這趟渾水，但一聽牽扯到陳平，心中突然生出一種報復的快感：讓這女子跟著劉娥，陳平永遠找不著，既救了人，又報復了那廝。

        張黎說完，又開始哭泣，劉娥拉了她進內屋換衣服。

        功夫不大，等換上劉娥的衣服，往眼前一站，張耆不由一下子呆住了：

        只見她，白中泛紅的圓臉上，一雙大眼睛顧盼生輝；一抹劉海，斜飄頭上，更襯托出皮膚的白皙；再加上穿著劉娥的衣衫，分明一個清純利落卻又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劉娥忍不住開了個玩笑：“真是個天生的美人坯子，和張耆你倒是天生的一對！”

        一句話，把張耆和張黎說得都是滿臉通紅，秀兒聽得似懂非懂，卻一個勁拍手。

        劉娥說：“既然是個苦命的姑娘，就留在這里吧，反正又不缺吃喝，每月發給她工錢便是。”

        張耆窘迫間借口回宮，張黎的雙眼一直望著他出了大門。

        張耆卻說了謊，他雇了車直奔汴京南門，找到張黎說的那家早食店，從旁邊的店鋪打聽，大家都知道那一件事，只是不知道后來那小女子去了哪里。

        張耆這下才徹底放了心。

        回宮的路上，張耆原本郁悶的心莫名地開朗，是救人的自我滿足，還是報復的快感？他不知道，或許兩者都有。

        一向謹慎的張耆，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正不知不覺陷進一場精心設計的陰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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