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內，小云與小櫻共同面對著那個不屬于考試范圍內的巨型機械。

        “云川的一切符文活動都被元素和各種傳感器監視著。一旦出現反應不及時的情況，多半是有符文阻隔了元素或者是傳感器發生故障。”小云在猜測無人增援的原因，“姐姐告訴過我，那個機械頭頂的三角會屏蔽附近的信號。只要打碎它，通訊就能恢復。”

        小云的姐姐參與了許多起機械相關的任務，自我總結了一套對付機械的理論。

        每當琴有什么新的發現，她總會第一時間炫耀似地告訴妹妹，然后寫在自己的筆記本上。

        其實，除了白紙黑字，還有個地方記錄著同樣完整的內容。那便是小云的腦中。

        “小櫻，你的定位是射手吧？射程大概多少？”小云的意思是讓小櫻去狙擊那個屏蔽信號的三角，自己來拉開射手需要的輸出空間。

        “中程。脫手二十米外元素開始衰減，不過幅度不大。機械有護盾，破盾的消耗很高，不知道有多少能打在三角上。”小櫻如實回答。

        “護盾的事情交給我，”小云重新掏出充滿巖元素的法杖，“盾破了，你就找機會下手。”

        “你知道怎么破盾嗎？”小櫻問道。

        “如果我姐沒有說錯的話，這種人型機械的四肢上有專門生成護盾的裝置。我想辦法破壞它們，”小云回憶起姐姐的筆記，“破盾的瞬間，機械內部的元素會回流到核心，這也是它最脆弱的時刻。”

        “明白。我會在這之前積攢一波元素，爭取一次成功。”小櫻開始調整手中連弩的松緊。

        “等我指示，你也稍微注意下自己的位置。”小云明明第一次當上指揮，表面上就顯得如此胸有成竹。

        雷聲過去，天空仍然烏云密布。

        擺脫了場外的因素，機械再次注意到了小云和小櫻的存在，又從面向城市的方向轉回考場的方向。它那逐漸被特殊元素侵蝕的眼球死死盯住身前的兩位還未獲得執照的符文師。

        “巖柱，啟動。”小云再次放出了目前最為熟練的符文。

        小云一棍子敲在地上。地表上浮現出成片的符文，一直延伸到機械的腳下。

        一排交錯的實體水晶柱子從地表凸起，把巨人般的機械固定在原地。機械的雙腳上蓋滿了密不透風的巖元素結晶。

        由于小云的符文在地面上突然地生效，機械來不及施展其本可以全覆蓋的元素護盾。

        雙足被限制后，機械的平衡系統無法調停行進的上半身與固定的下半身之間的矛盾。一個踉蹌，整個身體向前傾斜，倒向地面。

        地面上的石板與夾縫中求生的青草剎那間灰飛煙滅。場地中，風的亂流裹挾起漫天的碎片。

        巨型的機械頭顱暴露在小櫻的射程內，比以往的任何時間都要接近。

        可是，小櫻忍住了蓄力已久的箭矢。因為在機械三角體的上空，零星的細雨改變了原本的軌跡，透明的元素護盾沒有解除。

        相反，小云的巖元素正在被這股無形的元素護盾吸收。無形的缺口一步步地蠶食結晶的表面積。機械雙臂張開，撲倒在地上。

        小櫻在全部集中的同時，感受著地表上微妙的元素變化。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從機械的手臂上爬出，貪婪地吞噬起地表上小云剛剛設下的符文。

        機械的反抗速度遠超小云原本的估計。

        “結晶爆破。”小云提前引爆了地表上的符文。

        爆炸產生的沖擊波打斷了小櫻蓄力的姿勢。

        雖說沒有影響元素彈藥的裝填，但是小櫻本能地向后撤了一段距離。她的面前赫然立起了一面小云為她準備的透明水晶墻壁，把爆炸對小櫻的影響降到最低。

        一片樹葉劃過小櫻的肩膀，在風壓的加持下，割出一條血淋淋的傷口。

        由于擔心射擊姿勢變形，小櫻在通訊符文中呼喊小云的頻道：“破盾了嗎？還要多久？”

        “上肢已破，下肢……再等等。”小云引發的大爆炸花了太多元素，釋放符文的動作開始變形。

        她擬定的計劃，有些偏離正軌。除了上肢，機械其他部位的元素沒有回流的跡象。

        小云已經繞到機械的身后，準備再來一次結晶與爆炸的過程。

        然而，機械沒有給她第二次機會。巨人出人意料地舍棄了前肢，連接機械肩膀的部件主動斷裂。滯留在地面的手臂釋放了同樣的結晶爆炸，樓房般高大的機械借勢向后起身。

        直立的機械遮天蔽日，背景中鋪墊著沒有散場的烏云與小雨。

        失去了雙臂的機械反而像是解開了什么束縛，機動性大大提升。只見它一個起跳撕扯開腳底上附著的爆破符文，然后重重地落回地面。

        小云擺放在機械附近的全部符文被破壞地十分徹底，不留一絲殘存的痕跡。石板被氣流揚起，半空飛舞著碎屑般的石子。

        半透明的護盾稀薄地環繞在機械的三角體之上，仿佛是在保護除了核心之外的最重要的部位。

        盡管核心上的保護外殼已經因為爆炸而損失殆盡，但是小櫻還是不敢下手，因為仍然有大量的元素附著在閃爍的核心外圍。萬一自己的力量不足以粉碎核心，那么小云至今的一切努力都將白費。

        “計劃有變。”小云在通訊符文中喊著，“一旦三角體的周圍護盾出現缺口，你就立刻射擊。不要管我。”

        “收到。”射手的回答總是簡短有力。

        小云和小櫻前后包圍了機械。

        半空中的三角體開始旋轉，小云明白，這是機械在挑選優先擊殺的目標。

        一顆石子從天而降，空中的灰燼重新在石子上凝結成了符文，如同鉆石般耀眼。

        “煙花爆破。”小云自創出一個符文的名字。

        小小的石子在這時爆發出了巨大的光芒，如煙花一樣奪目。盡管殺傷力近乎于零，但是成功地吸引了機械的注意。

        而機械扭頭的瞬間，半截護盾的空隙露給了背后等待多時的射手。

        “瞬鏡狙擊。”亮光致盲前的片刻，小櫻嗅到了護盾的空缺。

        對于普通的射手來說，這個空隙過于短暫，而對于可以瞬間開鏡的小櫻而言，這已經足夠。

        強力的紅色箭矢穿云破霧，直射機械頭頂的三角體。

        小櫻的眼前一片空白，但是，她百分之百確信自己不會失手，一如既往。遠處也如同預想的一樣，傳來了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她閉上了眼睛，等待著視覺的回復。

        “目標已摧毀，請傳達下一步指示。”視覺短暫掉線的小櫻依然和通訊符文的另一頭匯報著情況。

        此時的小櫻感到身邊有陣疾風跑過，在即將遇到自己之時又戛然而止。

        不知什么緣由，小云沒有回復。

        再次睜開眼睛，小櫻的視線中出現了一抹華麗的金色擋在自己身前，四周展開了半個圓弧的結晶墻壁。

        這一刻讓小櫻聯想到了四皇之一的明。同樣的結晶盾，同樣的守護同伴的信念，以及同樣飄逸的金色發尖。

        只不過比起四皇那種級別的符文師，小云的結晶盾有些搖搖欲墜。這也是之前元素消耗過大的緣故。

        “小櫻，快走！馬上是機械的炮擊，這個盾可不是四皇那樣的堅固。”小云斷開了通訊符文，直接開口對小櫻喊道。

        損失了三角體的機械并沒有應聲倒下，反而再一次瞄準了小櫻的位置。不過通訊的障礙被解除，戰損版本的無人機勉強接通了攝像頭。鎖定的紅點在小云的護盾上反復橫跳。

        “太晚了，”小櫻看見自己同樣的符文射擊正在四面八方地沖向己方陣地，“我對不起你，小云。”

        炮火無情地吞下一層又一層的巖元素結晶護盾，像是脫軌的列車橫沖直撞地突破過來。

        小云死命地撐著護盾，而過量的元素注入讓手中的法杖變得通紅。碰撞產生的瞬間高溫讓小云無意識地松開了緊握武器的雙手。

        頃刻間，身前的護盾被機械釋放的元素碾碎。

        “小櫻離開了嗎？”小云沒有聽到小櫻的道歉。爆炸的聲音吞沒了一切。

        面對席卷而來的熱浪，小云本來覺得這是會是最差的結果，但是當這個預想實際發生的時候，小云才發現自己還遠遠沒有準備好。

        即將被擊中的瞬間，像是時間靜止了一般。

        小云的視線逐漸模糊。她的眼前一閃而過一串熟悉的身影。作為四皇的父親躊躇滿志，作為姐姐的琴彷徨猶豫，而母親則是手捧一杯熱茶，什么也說不出口。

        終于，小云開始理解她早該理解的那些人。

        “還是讓你們失望了，抱歉。”小云的心聲被誰無意間聽到。

        失去大部分意識的小云向后倒下，倒進了一個毛絨絨的懷抱之中。即使如此，小云認出了余光中出現的白毛。

        火紅色的新一輪護盾全方位地在周圍展開，吸收掉了連續不斷的符文炮火。

        小櫻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差點遲到的傳送門。門中扔出的一個肌肉猛男反向開啟了火元素大盾，而另一雙不急不慢的貓爪則是穩穩地抱住小云的腰間。

        小云的感覺其實沒有出錯，時間真的停止下來了。機械瘋狂輸出的元素線條此時在半空中趨近于靜止。

        烏云沒有變化，地上卻多了一層靜止的黑影。

        “你們可真是會挑機械。”白色的貓耳難過地轉動著。一張保命的鎖血符文從元素尾巴里抽出，貼在小云的額頭上。

        空和他的同伴雖遲但到。

        小櫻激動得什么都說不出口。

        空在此時關閉了舊門。他的右手邊新開了一扇通往醫院的傳送門。

        “面試官會保護你們的安全，”手持大劍的靜裝作鎮定，“接下來，交給我們。”

        “雖然但是，”空也難得會口齒不清，“你們盡力了。小櫻，幫我照顧好小云。”

        空輕輕地把小云交給小櫻，指示小櫻帶著昏迷的人先從新開的傳送門中離開。

        目送著小云被放上他臨時傳送過去的擔架，又看著醫務人員不問原因便抬起病人，貓貓這才亮出了自己那雙由元素構成的銀色獠牙，以及燃燒起含有各色元素的大尾巴。

        小櫻和靜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們此時都明白了一點——真名為空的銀月獠牙現已加入戰場。

        “考場里的破事還是由我們相這種相關人員來解決吧。”貓貓不再是原先那個克制的聲音。

        “那么……”靜轉向了機械的方向，等待銀月獠牙的命令。

        “空間釋放。”貓貓恢復了時間流動。

        連綿的炮火繼續著原先的狂轟濫炸。即使是自稱首席的靜也有些力不從心，均勻的火元素護盾上不斷浮現出裂痕。

        “你放開打，把盾收了。”貓貓察覺到靜的護盾正在越來越不穩定。

        “那你怎么辦？”

        “我的定位是輔助，不需要別的輔助輔助。”

        “真不要緊嗎，空？”

        “兄弟，信我。”

        “知道了。”

        兩人的對話越來越簡短，因為兄弟之間的一個眼神就勝過千言萬語，更何況貓貓的眼神本來就極具感染力。

        靜在頂住了又一輪的轟炸后，果斷地收起了護盾。他自信地躲過了四分五裂的紅色線條。

        這種程度的，不管是靜還是銀月獠牙都能做到。只是總有一個人會擔心另一個人出問題。既然空都那樣說了，暫時無條件相信一下對方也無妨。

        果不其然，貓貓也沒有被擊中。

        在兩輪轟炸的間隔，貓爪用力拍向地面。地下的水流噴涌而出，將戰場切割成只剩下機械和己方的孤島。

        靜在同時高舉紅蓮大劍，向著機械的下肢掃去，一下子砍穿了剩余的護盾生成裝置。遠古的零件掉落一地。高大的機械失去平衡，重重地撞上四分五裂的地表。

        這一次的靜吸取了競技場里的教訓，時刻保持著警惕，腳邊燃燒的火焰一直掃描著地面上的元素變化。

        這個機械即使倒地不起也沒有放棄抵抗。背部的圓孔彈射出數個小型的球體機械。恰好，這些機械是靜在說明會上打過的那種。

        靜的身上突然感覺到了額外的力量。強化的符文在他手臂上閃過。這是空給他傳遞的進攻信號。

        此時的紅蓮大劍不會再有任何猶豫，拉滿元素就回頭殺向那一片球形的機械。

        獲得了強化的靜自己都快跟不上自己的揮劍速度。刀光劍影之間，不少球形機械還未落地便被一斬為二，從而失去作戰能力。

        似乎是被飛濺的機械零件遮擋了視線，靜在砍完最后一刀時突然被橫向竄出來的一條機械手臂打中。整個人飛向另一個方向。

        在空中，靜看見又一只機械手臂在前方等待著他的降落。

        “該死，這回要命了。”靜在空中無法調整自己的落點。

        一扇圓形的傳送門像籃筐一樣在半空接住了靜。進去的是靜與他的大劍，出來的是全副武裝的銀月獠牙和他那把久違了的元素武器。

        銀月獠牙的元素武器形似單手劍，附著有凌冽的寒氣，水元素凝固成硬朗的冰元素劍刃，豎著劈開了原本準備迎接靜的機械手臂。

        靜被傳送到不遠的地方。他翻滾一半后迅速爬起，親眼目睹冰元素劍融化成水，然后變成了一把水元素構成的弓。

        此刻，銀月獠牙的指尖躍動著雷元素的電光。

        箭矢發射的瞬間，天降雷鳴，閃電追隨箭矢的軌跡，正中遠處那些靜還沒有來得及處理的機械。雷元素在水元素的引導下反復穿插在戰場上。現場在一陣連貫的爆炸后重回寧靜。

        廢墟中，機械的核心裸露在外，發出流星般耀眼的光芒。

        “來都來了，幫我一把。”銀月獠牙不知道在對誰說話。

        此時，烏云下的陰影比原先更深了一層。

        空的弓箭上聚集起深灰色的元素，像是一層貼在水面上的薄膜。

        靜不記得空還擁有這種奇怪的元素。

        蓄力完畢，灰色的箭矢直指機械的核心。

        在接觸到外殼的時候，水元素的箭頭炸裂開來，無數條灰色的線條像刀片一樣懸浮在四周。然后，灰黑色的刀片像絞肉機一樣把機械的核心絞得面目全非。地上只剩下一堆辨認不出的殘骸。

        其中的一塊碎片上顯示出熟悉的橫杠。

        “空，這是你的新絕招嗎？”靜用通訊符文連接了空的頻道。

        “回頭再給你解釋。這邊解決的差不多了，你先去看看小云那邊的情況。”空有意扯開話題，“小櫻估計也在那。比起我，你還是去關心一下你潛在的女朋友吧。”

        貓貓沒有給靜回答的時間。

        靜的腳下瞬間出現了一個傳送門。他沒反應過來就掉落下去，正好出現在醫院內的長椅上。旁邊的小櫻再次驚訝于他的突然出現。

        回到已然成為孤島的戰場，貓貓收起了連自己都不免恐懼的獠牙。發光的元素附著退回體內。銀月獠牙又變回了名為空的半貓人。

        “幸虧你來的及時。年輕人就是跑得快。”貓貓背后的陰影中冒出了一顆鹵蛋，“有沒有考生受傷？”

        四皇之一的佩勒姆，作為符文學院的校長在最后時刻匆匆趕到，也算是用自己的增傷符文最后幫了貓貓一下。不然貓貓可能還要多射兩三箭。

        “應該沒有，小云只是元素使用過度，休息兩天就好。”面對校長，空無需隱藏什么。

        “考試還有必要繼續嗎？”校長觀察到又有流星從天空中滑落。

        “計劃如初，若有意外，我來兜底。”貓貓接到了來自青的通訊符文，“這是我阿姨告訴我的。不知道校長這邊怎么說？”

        “既然四皇之首做出了保證，我會繼續我們的考核。”佩勒姆在四皇的內部通訊符文中也聽見了差不多的語句。

        校長原本舉棋不定的內心瞬間有了答案。

        “校長，能再幫個忙嗎？”空打開傳送門，準備離開。

        “沒事，他們會相信是我打敗這個機械的。”校長一如既往地愿意幫助學生，“銀月獠牙的事，我一點也不知道。”

        “謝了，佩勒姆校長。”

        “不客氣。”

        貓貓離開的背影讓佩勒姆回憶起了當年。曾經的那些孩子如今也開始獨當一面。而他們的孩子也差不多到了遇見我的時候。一想到這，校長不禁感慨萬千。

        “校長，我先走了。”貓貓的點頭示意把校長拉回現實。

        “我忙完收尾工作就過來。”校長一眼就看出了傳送門的目的地。

        可是傳送門的另一頭卻連接著未知的漆黑。

        “小白，有關機械的事情，星空還說了什么？”校長向傳送門悄悄問話。

        傳送門內一如既往地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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